他对Dipper笑笑。
「可能因为总是碰玻璃或者冰块这种温度较低物品的缘故吧。」
「啊,是吗?原来是这样啊。」
Dipper撑着脸,他说这话的时候灯光交换,由暖转冷。Tad抬头望去,年轻人明明是和煦的眉眼,笑容却让人生寒。
「说起来我有件事挺好奇的,Tad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他转移话题。年轻人一手拿着新杯子,另一只手在酒保面前比比划划。
「喏,虽然我知道山羊——人类世界的一种动物——也是这样的眼睛,但是真的看得见吗?」
「当然。啊,Dipper难以理解是正常的。因为在我看来,你们恶魔的竖瞳也很难理解。说真的,你们这样真的能抓住靠近地面的猎物吗?」
「这个——」
「我们又不是只靠眼睛,蠢货。」
Dipper闻声扭曲了一张脸。
Bill Cipher迈开长腿,他左手银制豹头乌木杖,右手拿着刚进门摘下的高顶礼帽。Dipper抽抽鼻子,他以他恶魔的嗅觉打赌,这家伙绝对用了他那瓶有价无市的香水。
Bill伸手理了理领巾,Dipper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麦尔登呢大衣上。
他真的不会在这个和夏威夷气温差不多的星球中暑吗?
「你好啊,酒保。」
Dipper将自己的脸埋进掌心。
Tad微微变了脸色。
他看了眼Dipper,又看了眼来人,不确定地说:「Bill Cipher先生?」
硬质皮鞋踏在玻璃地面,每一下都踏在Tad心头。Bill并没有摆出一张臭脸,正相反,他笑的非常亲切,亲切的像上门推销保险。
「你来干什么?」
Dipper抹了把脸,问。
Bill在Dipper身边坐下。
「我来喝酒啊。」
Dipper对天花板翻了个白眼。他本来想讽刺这家伙几句,比如你可不屑来这地方,或者你是不是跟踪我。不过最后还是把这些话吞了回去。
因为他可以在心里骂。
Dipper面上笑嘻嘻心里说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他抹了把眼睛,转头对Tad说:
「再来一杯,记这家伙账上。」
对此Bill不置可否。
「啤酒,谢谢。」
Tad将啤酒放在恶魔们面前。
「请用。」
Bill喝了一口,立刻露出嫌恶的表情。
「哦,蝾螈在上,这什么东西,水吗这么淡?」
Dipper满脸写着「又来了」,他已经连白眼都不想翻。Tad一点也没有被冒犯的意思,酒保将手负于身后,巍然不动的像棵树。
「亲爱的Bill先生,我已经用了我们店最好的啤酒招待您,麦芽汁含量我可以向您保证。您如果觉得还是淡,您可以换一家。」
言下之意就是我没动手脚您再挑刺滚蛋。
Dipper低下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
Bill的反应则是挑起一侧眉毛。
「Well,我亲爱的酒保先生,如果这就是您的待客态度,那我不得不向蝾螈祈祷希望您的店铺尽快关掉。」
Tad给自己倒了杯水。
「如果都是Bill先生您这样的顾客,那我还是趁早关店转行的好。」
Dipper已经开始抖了。
「你这是在赶客?」
Tad气定神闲。
「我这是在为自己的生命着想,毕竟多几个您这样的顾客我可能会直接气到心肌梗塞。」
Dipper这次趴在桌子上。他松开握着酒杯的手,他怕洒。
Bill听到这句话后并没有发火,他只是笑笑。温良的仿佛转了性。
下一秒,火焰突然出现在他脚下,蓝色的火焰舔舐着地面。恶魔火焰化作野兽,它们张开大嘴,将那些家具吞进火焰的肚内。酒瓶承受不住高温,接二连三爆炸开;来消费的普通怪物可不是恶魔的对手,单都没有买就连滚带爬地逃出大门。Dipper咋舌,他喝了口酒,心说真是这帮顾客没有基本道德观。
和它们相比Tad沉稳的令人震惊。不过Bill可不是会欣赏对手的恶魔,他一挥手,那些火焰化作尖锥,坠向柜台后那人。
Tad一直维持着擦杯子那个姿势,Dipper扶着吧台边缘的手指抽搐了下。
他没有动。
而在尖锥即将刺向面门的时候,Tad终于动手了。
他手里燃起火焰——Dipper看的清清楚楚,那火焰的颜色和Tad的眼睛如出一辙——黄色的火焰穿过恶魔火焰。这本该是无效的攻击,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它们削弱了尖锥的攻势。那些火焰的尖端被削成圆滑的弧度,酒保在这些空隙里闪过。
Bill没下狠手——这话Dipper都不信。
他仰头喝了口酒。
手指在杯口转了一圈。
在Tad即将被躲闪不及的焰锥刺到的时候,恶魔猛地张开翅膀。
蓝色恶魔挥舞单翼。
「差不多停手吧,Billy。」
他们看见金发恶魔慢慢拧起眉头,他突然嗤笑。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Dipper:「啊哦。」
他咋舌,对酒保丢下一句我得去安慰人了就风风火火的跑出了门。
Tad在一室狼藉里眨了眨别人根本看不见的眼睛。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这人没给钱。
Dipper边穿外套边往外冲。
他本来是不停往前跑的,结果跑过一个拐角就让人扯着领子拽了过去。
Bill鞋尖轻轻点地。
Dipper理了理被他扯到变形的领子。
Bill在灯火昏黄处给自己点了一根雪茄。
「那么,」他在路灯下吐了口烟圈,「看出来什么没有?」
「什么?」
Bill皱眉。
「别装傻,」他指指自己的额头,「我进去的时候你可是在意识深处对我说:【试探一下我们的酒保先生。】」
Dipper被逗笑了。他在灯下卸了力,肩膀微微塌了下去。他今天在衬衫外罩了件银灰色大衣,罕见地有了几分属于外表的稚气。那些不属于他的沧桑慢慢从眼底褪去,他笑的很放松,也很真实。
「你那叫试探?」Dipper比划了一下,「如果不是我最后挡了下来,Tad可是真的被你钉死在十字架上。」
「那又怎么样?」Bill咬着雪茄,「死了就死了,还能给『恶魔』带来麻烦不成。」
Dipper上前扯下他的雪茄。
「我说,」他挑起一边眉毛,「你能不能别老这么骄傲,你要我提醒你翻车几次了吗Billy?」
Bill立刻缄口不谈。
Dipper把Bill吸过那半截塞进嘴里——不过他始终不习惯烟草的味道,到嘴里第一口就开始咳。
「我怀疑他心里有鬼。」
Bill拿回烟草。
「老实说,Pine Tree,如果不是你让我试探一下,我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他弹弹烟灰,「现在看来确实很多疑点。」
「火焰。还有……」
「眼睛。」Bill顺着Dipper的话说下去,「如果不是你在我进来那个时候抹了把眼睛作为提示,我可能真的错过了。」
Dipper直奔主题:「金色眼睛只有恶魔有,对吗?」
「当然,」Bill万分肯定,「这是恶魔的遗传特征。就像地球非洲土著一定是黑人、凯尔特人一定是红头发一样。这份显性基因只有在纯血统恶魔身上才会体现,掺杂其他血脉虹膜颜色会发生变化。顺带一提蓝眼睛最多。」
他顿了顿,继续。
「黄金兽瞳是恶魔最显著特征之一,其他就是尖耳和蝠翼。不过拥有后两种特征的怪物不算少,外界基本上还是以眼睛作为判断依据。虽然都能伪装就是了。三者一旦齐全,那对方是恶魔无疑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Dipper抬眼。
「蝠翼我是不清楚,不过那家伙的耳朵倒是尖。」他摸上自己的耳朵,「和你我的形状差不多。」
他们沉默。
只有幽浮车在寂静里呼啸而过。
半晌,Bill说:「不会的。」
他看向Dipper。
「瞳孔形状不对。」
「我们是猫眼的话,他就是山羊之眼。」Bill说的斩钉截铁,「恶魔不会出现那样的瞳孔。」
「但是Bill,你别忘了,那家伙的眼睛也是金色。比你我要淡,然而确实是金色。」
Bill的回应则是狠狠吸了一口烟。
Dipper耸耸肩。
「好吧可能是我想多了,那家伙的火焰仅仅是黄色。阿罗尼卡都是白色——虽然Tad能削弱恶魔火焰的攻势,这点要比阿罗尼卡强。啧,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你什么时候发现这家伙不对劲的?」Bill问。
「我可不信无事献殷勤。恶魔消失那么久,他居然能精确叫出我的种类。他是恶魔研究专家吗?」Dipper的唇抿着,看起来冷漠又生硬。
「他的温度比我还低。人型怪物。眼睛你也见过,那么『恶魔』的颜色,虽然淡了点——但好歹也是『黄金的眼睛』。老天,」他笑了下,「怎么说的那么像个低配版恶魔。」
他说完这句话后和Bill双双陷入沉默。
几分钟后,Dipper抹了把脸。
「不会吧。」
确定Dipper和Bill走远后,Tad打了一个电话。
「喂,Strange?」
他踢了一下已经被烧成碳的家具。
「情况有变,你现在马上回来。」
那头愣了一下。
「可,可是Strange,」她结结巴巴,「密码我马上攻克了,不能功亏一篑。好不容易Bill Cipher走了……」
「我说,现在,Siren!」
那端吸了口冷气,Siren透过听筒都能感受到凉意。
「我我我我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来。」然后是叮叮当当收拾东西的声音。
Tad知道自己的语气吓到了她,他深呼吸,试着缓和语气。
「Siren,我知道你蹲守一天现在撤退心有不甘。但是恶魔们看样子还要在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你从那个服务员那里得知了他们的房间,不用急。」
他想起今天的羞辱,握紧话筒。
「不用着急,Siren,」Tad在暗处睁着那双浅色的山羊之瞳,他的表情像蛇一样阴冷,「我们会得到我们想要的。现在,我要去地下室看看我们的『朋友』了。」
「我觉得我们开始被这个世界排斥了。」Dipper把大衣挂到衣柜里的时候这么说,「我的手指开始僵硬,但是站在是夏天所以不存在冻僵这种事。看来我们在最多停留三四天。」
Bill在门口停下。
「Billy?」
「你再念一遍这个名字我就要你好看,Pine Tree。」Bill蹲下查看密码锁。见状Dipper也不继续解扣子了,他趿拉着拖鞋过去。
「怎么了Bi……Bill?」
「我布下的法阵有被触动的迹象,」他舔舔嘴唇,「好吧,让我看看……是谁那么大胆……」
他打了个响指。
Dipper看见门口出现他和Bill的虚影——还是黑白的,被人扣了一个老电影滤镜似的——他们的影像飞快后退,然后是路过的保洁人员和保安,再然后是……
Dipper伸出手暂停影像。然后他把时间往前拨了些。他对待法阵虚影的态度就好像他面对的是一个大型触摸屏,还有三指放大功能。
「……Siren?」
Bill去冰箱里取了两瓶冰啤酒。他把一瓶丢给坐在椅子上的Dipper,另一瓶自己用牙打开。Dipper早就脱下那身衬衫西裤换上休闲的卫衣,为了方便开啤酒他把袖子往上卷了一截。
Bill咽下冰啤酒的时候想:这场面怎么有点熟悉?
曾经拿担任拿啤酒这一重任的那位前大学教授此时正半死不活地窝在沙发里,两腿大开,自己则从中间伸出脸来。
活像个体操运动员。
体操运动员同志维持这个高难度动作,缓缓开口:
「我现在很迷茫。」
「睡一觉就好了,」Bill将舌头伸进瓶子,「一觉不能解决就多睡几觉,总有一觉很漫长。」
Dipper闻言扭曲了脸。然而就算他颜艺出何种境界也不能解决当前问题。
「Siren怎么会来这里?」
「这个问题你问五遍了。巧合,还有故意,两个答案二选一而已这么简单的事你都不会想。」
如果是平时Dipper早呛他一句「就你话多」,然而Dipper并没有。他现在全部心神都放在Siren和Tad身上。
「关于Tad,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Bill差点把整个瓶子都吞下去。
「我?我能有什么想法。」Bill瞪大眼睛,被Dipper的发言惊呆了,「我才和那个小鬼见过一面,那个人面女妖我只在法阵记录上见过,话都没说过,我能有什么想法。」
Dipper抓过沙发靠枕丢过去。
不过Bill这么一打岔倒是让他放松不少。Dipper拉出显示屏,他拿出当年讲课的架势。
「她这么做应该是和Tad有关。」他写下女妖和酒保的名字,又在两者之间画了条线,「在今天之前我还可能相信一下Tad之前为我解决麻烦是举手之劳。然而……Siren出现的时间太凑巧。」
Bill没说话。
「然后是你。Bill Cipher,虽然你不太可能相信,不过Bill,他对你的态度可是十分差劲。至少上次和我抱怨Siren不过是在背后。」
他写下Bill的名字。
「最后是Tad,Tad Strange,外形能力都像个低配版恶魔。眼睛比起金色更像是黄色,山羊瞳孔,黄色火焰,尖耳。突然好奇他有没有翅膀。」
Dipper把屏幕转过去给Bill看。
气的他差点开翅膀。
Bill不知道什么时候背对着他撅个屁股在冰箱里翻来翻去,估计是怕Dipper知道,他翻找的非常小心翼翼,努力不发出一点动静。
Dipper在后面问:「Bill?」
Bill头也不回。
「听着呢听着呢。」
Dipper一脚踢上他饱满的屁股。
Bill脑袋插进冷藏室。
十分钟后,Bill鼻青脸肿地坐在沙发上。他左手镊子右手酒精,正在跟脸上的各路碎片作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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