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仿生人不满地咂了一下嘴,“阿撒托斯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这不就少了很多揭露谜底时候的乐趣了么。”
“我没有什么都知道,是你得意的表情太明显了。”
雨果小跑过来:“我被教廷总部那个内部论坛里的程序员发现了。他们想抓住我,结果被我溜了一大圈。”
旁边做作业的艾丽卡睁大眼睛:“你被发现了?”
“……是个偶然。我没想到他们传递邀请码的机制这么古老嘛!而且大概是因为战争停止的缘故,那天论坛全员在线,多出来的我就被发现了。”
“对了。”仿生人左右看了一圈转移话题,“伊戈尔今天怎么不在?”
“……”
阿撒托斯翻了个身,侧躺在沙发上面对着沙发背不动了。
艾丽卡见雨果半天得不到回答,小声说道:“伊戈尔先生也许是觉得不好意思。”
雨果人性化地露出愕然的表情。
它看了看阿撒托斯,又看了看艾丽卡,在光屏上打字:怎么了?阿撒托斯终于忍不住对着可怜的人类下手了吗?
艾丽卡呆了呆,然后意识到它是什么意思,顿时脸爆红猛摇头。
阿撒托斯的触手伸出来拎着雨果的后衣领把它送到阳台:“这里网络信号好。”他闷闷不乐地说道,“你要是闲得慌还是去水帖吧。”
雨果:“……”被命运的触jio扼住咽喉。
它老老实实闭嘴了。
傍晚时伊戈尔走出卧室,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觉得我们明天还是……”
他话音一顿。
客厅里的阿撒托斯面朝下埋在软绵绵的沙发里,他的触手们在地板上游荡来游荡去,在看到伊戈尔的一瞬间迅速聚集在一起,摆出一个硕大的‘丧’字。
伊戈尔扭过头,发出一声可疑的、疑似憋不住笑意的喷气声,然后他果断说道:“今天晚上我来下厨,你们想吃什么?”
阿撒托斯慢吞吞地从窝了一天的沙发上爬起来:“好饿,想吃甜的。”
都怪伊戈尔。
他面无表情地想。
从昨天晚上传过来的情绪不是酸的就是苦的,只有这会儿稍微带点甜味,混合起来像是发霉的巧克力雪糕。
发霉的巧克力雪糕先生什么也没说,乖乖走进厨房烤小蛋糕去了,因为阿撒托斯味觉不敏感,只能在气味上下功夫。
以至于成品出炉的时候,雨果溜进厨房尝了一口,皱着脸出来:“好甜。”
艾丽卡也凑过去尝了一口。
后来这一炉全被堆到了阿撒托斯身前,雪白的糕点高高摞起,像是一座迷你雪山。
邪神大人边舔手指上的椰蓉碎屑边问道:“伊戈尔,你之前说明天要做什么?”
“明天……”其实本来就是想随便找个话题的巧克力雪糕先生想了想,“艾丽卡的朋友对那副温蒂的画像了解不多,而且它已经被送走了。此外网络上有人发现乔伊斯子爵的右手被换成了最新技术的机械仿生假肢。”
“现在想来雪莉不是那种时常心血来潮的人,她进入机甲研发部之后做出的研究很可能有什么内幕,正巧这几天我的一个医生朋友从亚尔普莱港到首都出差,我想让他帮我仔细检查一下。”
这种检查就不再是偶尔去医院进行了表层维护了,说不定要直接把它肢解掉看看内部构造。
雨果平淡地说道:“他们曾经把仿生人推进焚化炉,现在又在尝试着把自己变成机器。”
“人类的想法真是难以捉摸。”
艾丽卡侧头有点难过地看着他。
伊戈尔俯下身敲了敲自己的腿:“不过那是几天后的事情的,明天如果没事做的话,不如我们去……”送艾丽卡上学?
阿撒托斯打断了他:“去游乐园?”
伊戈尔:“……”
艾丽卡面露茫然之色。
灰发青年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看来他确实记得昨天自己梦见了什么……所以这人做梦的时候都不觉得旁边跟着一只邪神显得很奇怪吗?!
阿撒托斯理直气壮地说:“劳逸结合。”
他们对视了几秒钟。
伊戈尔屈服了:“……我去订票。雨果去吗?”
仿生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猛地摇头,很坚决地说道:“我不。”
“艾丽卡还要上学,那就两张票。”伊戈尔看上去在尽力地让自己显得自然——如果忽略他盯着左手腕看了半分钟才想起来这是自己的移动终端的话。
雨果趴到艾丽卡耳边嘀嘀咕咕。
时不时发出嘿嘿嘿的笑声。
然后它又被阿撒托斯拎了起来。
这回仿生人被挂在了衣架上。
雨果:“……”
它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翻了个白眼身首分家,先把脖子以下的身体扔到地面上,再让那个缺了头部不到一米的身体蹦着高伸胳膊把自己的脑袋从衣架上摘下来。
与此同时,雪莉·乔伊斯回到郊区的老家,推开了乔伊斯老宅的大门。
黑黝黝的古老宅邸之中,厚重的金属门洞开,宽敞厅堂尽头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彩色照片。
伊戈尔·苏利文和他的妹妹温蒂拉着手、正冲着照片外曾经的友人微笑。
第51章
乔伊斯家宅的深处,正传来仿佛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哭号声。
雪莉在门口站了很长时间,然后她按动电灯开关,换下鞋子,沿着铺着地毯的地面一路前进。
客厅两旁摆满了画像、照片,甚至还有几个动物标本和人类雕塑。
她目不斜视地往地下室走去,无数个温蒂在墙面上笔直地注视着她。她们有一些是灰发红眼白肤,有一些不是,但不管是画像还是照片,投降雪莉的目光都饱含恶意。
雪莉前脚踏在地下室的阶梯上时,像是风声又像是哭泣声的声音变得明显起来,她忍不住加快脚步,匆匆走到最下级的台阶推开一扇厚重的石板门。
哭声戛然而止。
看上去有人类女孩儿十五六岁大小的温蒂蹲在暗室里,用一把铁叉子抓挠水管,那声音就是她刚才弄出来的。
见到雪莉,她露出快乐的表情:“雪莉姐姐!”
乔伊斯子爵的咬紧牙关忍耐住一阵又一阵的晕眩感,在门口站立了一会儿。
接着,她走了过去,弯下腰低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温蒂回答道:“我好饿。”
“……我去叫外卖。”
“雪莉姐姐。”温蒂眼巴巴地抬头看着她,“我最喜欢你了。”
雪莉忽然踉跄一下,弯腰的动作差点没保持住直接跌倒在地面上。
“……你以为我会这样说吧!”温蒂的表情猛然间发生变化,她深色的面孔上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粗糙的、布满细小伤痕的手伸出来,趁着雪莉精神恍惚又弯下腰的时候一把揪住面前人的衣领恶狠狠地拧紧,“你很开心吗!看到我这副老老实实的小狗一样的样子!”
雪莉被迫跪坐在干燥的水泥地面上干呕起来,温蒂依旧捏着她的领子不放,这姑娘的力气大的惊人,哪怕乔伊斯子爵窒息时不由自主地挣扎起来,那双手依旧纹丝不动。
但就在她缺氧昏厥的前一秒,温蒂将手指松开了。
女孩儿的手指抽搐着,她不满地将那双不听大脑指挥的手指敲打在旁边的金属管道上,发出一声剧烈的震响——即使是这样强烈的冲击也没能损伤到她的身体。
雪莉咳嗽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缓和过来,她从地面上爬起来,整理一下身上的连衣裙,如果不是上面沾染了地下室的灰尘,她的神情看起来就像无事发生。
“不要虐待你自己的手。”
这是她哑着嗓子说出的第一句话。
“不要伤害自己,不要尝试自杀,不要跑出去,多吃东西,多读书。”温蒂大大咧咧地坐在水管上,“你是我母亲吗?”
“哦不对。”她恍然大悟般地说道,“没有妈妈会把孩子关进手术室和地下室,你说对不对雪莉姐姐?”
雪莉又露出了勉强忍耐着痛苦的表情。
“你的能力越来越强了是不是?”她尽量维持着冷淡的语气,“我看到你将我挂在客厅的画像变成了现在的你的样子。”
“别总是任由自己的异能扩散,温蒂。那只会伤害到你自己。”
“你叫我温蒂?”温蒂站起身,快乐地说道,“你竟然叫我温蒂!”
“……你要我叫你‘昆图拉’吗。”
“别总摆出这种好像是我在欺负你的表情,雪莉。”温蒂仰着头凑近她,不怀好意地说道,“明明是你在欺负我——你给所有抱着善意接近你的人带来厄运,他们会因你而死。”
“……”
温蒂突然问道:“从你进门起遇到的第三个动物标本是什么?”
雪莉安静地看着她,半晌开口回答:“是我三岁的时候养的狗。”
“可怜,它是怎么死的。”
“……父亲的命令,被我扼死的。”
“那右手边最中间的雕像呢?”
雪莉回答这些问题似乎根本用不着思考:“是我中学的教员理查德·科克。”
没等温蒂问话,她就自动自觉地说道:“我唯一一次逃课被家里发现了,他们不会惩罚我,但觉得班主任管教不力,于是命令校长辞退了他。”
“三天以后,他抱着他病重的母亲在教学楼上跳了下去。”
温蒂笑嘻嘻地问道:“你亲眼见到了吗?”
“他死在我面前,令我印象深刻。”
“真惨呀……那客厅正对着大门的那副照片呢?”
“……”
“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哥哥的事情?”
雪莉苍白美丽的脸上一片空白。
温蒂看着她,在她耳边低语:“他会因你而受伤——甚至因你而死吗?就像是你养的狗,你敬爱的老师,还有你爱着呵护着的我一样?”
“他不会……他不会。”乔伊斯子爵闭上眼睛后退一步,“你也不会死,你们都会活下去——”
“你会保护他吗?”温蒂紧跟着上前一步,“你会保证他的安全的吧?还是说你已经得到了我但仍然没有满足,要为了——为了你那不管是什么的目的将所有人推到坟墓里,然后拖着尸体摆在你自己的客厅中?你是自虐狂吗?面对着受害者回味着愧疚的感觉,这让你快乐和满足?”
“我没——”
“你没有?那就是说你会保护他咯?雪莉姐姐,乔伊斯子爵大人,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
雪莉背靠在墙壁上,湿冷的触感让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温蒂。”
她捋开贴着脸颊的汗湿的白发,低下头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伊戈尔在哪?你频繁的催动自己的力量难道是为了寻找他?”
温蒂盯着她看了几秒钟,一脸无趣地坐回到水管上。
“回答我!”雪莉厉声说道,“他在什么地方!是什么人——到底是谁在帮助他!”
“去死吧,雪莉。”温蒂玩着自己的手指说,“我是不会回答你的。”
雪莉焦躁地跺了一下脚,她大步走到温蒂面前蹲下来,一把扯下自己右手上的蕾丝边白手套。
“看到了吗?!”她第一次在温蒂面前露出强势的表情,“这双手用到的材质和你哥哥的左腿一模一样!”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这只手。”雪莉一字一顿地说道,“埋着一块神骸,就是你脊骨里面那东西。”
她那双机械手比了一个直径一厘米的圆。
“你哥哥的腿也是。”
温蒂倏然睁大眼睛。
**
首都最出名的游乐园不出意外地、哪怕在工作日里也人满为患。
实话实说,阿撒托斯前脚刚踏进门就后悔了。
恰好在这时伊戈尔犹豫着问道:“我们还要继续往里走吗?”
“走。”阿撒托斯脑海中顿时冒出一句被人说烂的口头禅——‘你来都来了’。
“买的是全票?”
“是。”因为不知道阿撒托斯想玩什么,所以伊戈尔选择了包含游乐园内大部分设施的最昂贵的门票,“您想去哪里?”
阿撒托斯藏在兜帽下的面孔神色复杂。
他想去人最少的纪念品商店。
伊戈尔还在等待着他回答,由于穿正装去游乐园实在太显眼了,他今天久违地又换上了休闲装,不过身上的气质倒是将他和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明显区分开来。
几百米外,一个孩子突然拉着母亲的袖口问道:“麻麻,那是什么!”
女人漫不经心地向被绿植环绕的墙壁上看去,那里挂着一盏走奇幻风格的壁灯,正散发着粉红色的光芒。而在一指宽的灯柱上,一根黑乎乎的细长条、仿佛章鱼触手似的东西正缠绕在铁管外侧一动不动。
“是装饰品吧。”
“可是我觉得它刚才动弹啦。”
“是不是你看错了?不过这灯柱设计的还挺奇怪的。”女人嘀咕一句,“粉红色的章鱼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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