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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陵色(古代架空)——秣陵约

时间:2020-07-03 08:37:25  作者:秣陵约
  说完转身出门,却被王大堵住,要问个究竟。
  鸡蛋黄目中有恨:“能说的,该说的他会告诉你,旁的我也不管,他这一遭半条命没了,我只告诉你,他现下性命无碍,但身子虚弱,往后要好好调理,尤其冬日!只这样,你们好好过活吧,对他好些,你欠他的……”
  鸡蛋黄奋力推开王大,径自离开。
  王大望着紧闭双目的云殊,心中的歉疚整个三山大地都填不平。
  鸡蛋黄说他性命无碍,该是看过大夫了,他缓缓走到床边,唤着云殊。
  云殊半睁着眼睛,盯着门口。
  见他醒来,王大激动地满屋乱窜,一会儿喂水,一会儿盖被,一会儿问问哪里不舒服。
  云殊微微转头:“王哥哥……”
  王大瞬间一动不动,盯着床上的云殊:“小殊,我在,我在!”
  “往后……不可再赌了……”
  王大清脆地给自己一个耳帖子:“小殊,我发誓,我再也不赌了,再赌我就不是人!命你拿去!”
  云殊闭了闭眼,泪水滑落,转头朝里,无力的声音响起:“收拾收拾,我们走吧,今日就走……”
  好字本想说出口,发现云殊的身体不适合行路:“小殊,要不然等你好些再走?”
  “即刻就走!”四个字很费力,也很果决。
  “好!即刻就走,即刻就走!”
  现下的王大,云殊说什么都好,一切的一切,待他好了再说吧。
  说是收拾,两个人最值钱的就是这床被子,一口破锅子,和那对碗筷。
  王大连带着此前攒下的银钱,和云殊拿回的一起,尽数塞到了云殊手里:“往后咱家钱,你管!”
  一通胡乱收拾,布包一个,扛在背上,扶起云殊,缓缓出了屋子。
  屋外日头正暖,王大掩了掩云殊的领口:“小殊,冷不冷?”
  云殊摇了摇头。
  “你想去哪儿?”王大问道。
  云殊又摇了摇头:“只要离开,去哪里都好。”
  “那,我们去南边,你怕冷,南边暖……”王大道。
  云殊愣愣点头。
  两个小身影在炫目的阳光下缓缓向南而行。
  一路上因着云殊的身体一路走走停停,现下二人手上有银钱,也看得起大夫,索性寻了一处小镇,几贴药下去,云殊终归好的七七八八了。
  离开了南水城越远,云殊的精神也越来越好。王大几次尝试问过云殊他在朱家发生过的事情,因为他看到云殊身上的鞭痕。
  云殊说朱家的老祖宗已经去了,家里人悲痛,迁怒他没照顾好,打了他一顿,不过古稀而逝,算得喜丧,所以又给了他些银钱,只如此。
  王大知道那绝对不是一段好的回忆,再问起,云殊会整日闭口不言,之后便学乖了,也不会再问。
  连带着给云殊瞧病,二人走了月余,云殊不说停下,王大也不提,只管带着他走。
  一日二人穿过要热闹城镇,名唤西棱,待出了城,云殊止住了脚步,呆呆的望着前路。
  王大沿着云殊方向望去,一条小河蜿蜒向前,傍边是一片空荡荡的林子,光秃的树干,根根往上,看着虽萧条,却也透着强韧。
  “小殊,怎么了?”王大问道。
  “王哥哥,就这吧……”
  “这儿?成啊!”王大脱口而出,他又不是没流浪过,住哪里都一样,云殊喜欢就行。
  “小殊,那咱们回镇里?”王大探问。
  云殊摇了摇头,指着前方约摸两里地的那片枯树林:“那里吧,建个木屋……”
  王大憨憨一笑:“成,你喜欢哪里都成,只是小殊,咱是不是可以找个稍微好点的地方?好歹茂密点的?能遮风挡雨的?”王大一直以自己原来的草屋为标准来衡量自己往后的生活。
  云殊望着那枯林,嘴角微微扬起,那是近一个月来他第一次笑:“到了秋天,这里定是仙境。”
  “好!”
  二人到底回了镇里,毕竟那里还没有云殊要的木屋,还得找人建。
  一番计算,二人的银钱刨去买些日用,仅够建木屋两间,若留了厨房,二人还得住一间,厨房小些的话,大间的寝房也够宽敞,待王大小心翼翼问了云殊,征得云殊同意之后,才起身,恭恭敬敬对木匠师傅行了行礼:“有劳了”!
  屋子前前后后折腾了个把月,王大和师傅们一起,搬搬抬抬少请个小工。云殊也想帮忙,却被王大拦下。说他身体没完全好,让他只管四处转转。
  云殊无聊,一个人转到了城里,西棱城傍水而建,户户皆有自家的桥埠可直通河边,洗菜洗衫很是方便,河里水鸭群群,低头入水,啄了河床的螺丝,一仰头抖着脑袋咽下,回头啄啄身上羽毛,很是惬意。
  云殊这段期间已经在城里混了个脸熟,外加他温温吞吞的性格,待人又极有礼貌,现下也没有再穿破衣烂衫,说话文绉绉的,城里的人只当他是个读书的孩子,人又长得秀气,很招那些大娘喜欢。
  河边的一大娘抬头看到了云殊,笑盈盈朝他喊道:“小兄弟,你家屋子快好了吧,好了摆不摆上梁酒啊,请婶子去吃酒啊……”
  云殊微微一笑,点头道一声好。
 
 
第11章 11.棕竹扇
  云殊别了大娘,往前晃悠。
  早集已经散去,又近中午,照道理这会子路上该没有那么多人,可云殊却见道旁围了一大群人,吵吵嚷嚷,竟还夹杂着女子的哭声。
  他急步向前,透过人群,原来是一个书画摊,那摊主看着斯文,做派却一点不斯文,现下正扯着一个与云殊一般大的女孩,那女孩正缩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旁边是七零八落的一堆野菜和一只竹篮。
  “哎呀,刘生,花丫头也是不小心的,你要二十文,着实多了些……”人群里有人发话。
  “乡亲们,我这可没要多,我这扇骨是上好的棕竹,就因着是白面我才要了二十文,若真上了书画可就不是这个价了!”刘生一副委屈样。
  云殊挤到了前排,看了看桌面上被泼了墨的白扇,扇骨却也是棕竹的,只是却也要不了二十文。折扇本是风雅的东西,一群街坊不甚懂,地上呜呜哭泣的小姑娘就更不懂了。
  这时一个老汉嚷嚷着钻过人群,一见到这场面,他二话不说,脱下鞋底,对着小姑娘就是一顿抽:“我让你惹事,我让你惹事!你个赔钱货,银钱赚不来倒还要往外贴!我养你干什么!”
  小姑娘只哭着,任由按老汉的鞋底子狠狠抽在身上,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街坊竟也没人伸手,只看着老汉打小姑娘,一旁的刘生护着自己的摊子生怕自己再遭受什么无妄的损失,只淡淡道:“孙老汉,你打归打,我这该陪的也不能赖的,大街上的多难看,你不若将银钱先赔了我,回家再打!”
  云殊本以为总有人制止,没想到所有人都袖手旁观,在刘生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之后,他终是忍无可忍,出手拉住了孙老汉,挡在那小姑娘身前。
  “别再打了!”
  孙老汉一愣:“你哪个东西,天底下老子管女儿,哪轮到外人插手!”猛一甩手,云殊退了两步,撞到那刘生身上,刘生死死护着他的摊子,待云殊站稳,刘生便开始将自己的摊桌拉离“战场”。
  孙老汉一个鞋底子抽下,云殊一个箭步,不偏不倚正打在云殊背上。
  他身下的小姑娘收了哭声,愣愣看着他。
  云殊一个转身:“你是他老子,便是她的天,你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折辱打骂,自家的孩子不该是珍惜爱护,捧若明珠吗?!便是她有错,也不该出手,你们为什么都不管,为什么都只看着!”他吼完孙老汉又吼众人。
  云殊情绪激动,吓得孙老汉再一愣:“哪里来的混小子,我管教女儿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不打,我不打你替她赔?!”
  云殊语塞。
  孙老汉见他不说话,知道他就是个瞎逞强的,看样子也不过十来岁,自己竟指望一个嘴上没毛的混小子能替自己付银钱,也真是被气昏头了。
  “没那个金刚钻就别张这嘴,给我起开……”孙老汉一扬手,鞋底子又要落下。
  云殊闭上眼,挺直了胸,预想的鞋底子却没有落下,一睁眼,那个熟悉的背影就在身前。
  再看那孙老汉,人已倒在地上。
  “你……你……我要报官!你敢打人!”孙老汉索性坐在地上,手指着王大。
  “报,你去报,正好你打我兄弟的账我也跟你算算!”
  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一旁的刘生站了出来:“你们打归打,报官就报官,谁给我结下扇子的银钱……”
  一提起这个,孙老汉直接躺地装死,只捂着心口说疼的要命,要看大夫。一提到看大夫,眼光瞬间锃亮:“你,你打我了,我要看大夫,你陪我银钱!”
  好家伙,这么一个转眼,这银钱就要王大出了。
  这时候罪魁祸首终于停止了哭泣,跑到孙老汉身边:“爹,是我的错,咱不能这样……”
  孙老汉反手就是一个耳帖子:“你给我闭嘴,你个赔钱货!”
  那姑娘掩面哭泣,捂着脸,泪眼汪汪的看着王大和云殊:“多谢二位公子了,我惹的祸事,着实不该牵累公子的,公子请走吧……”
  王大看着这我见犹怜的小姑娘哭的梨花带雨,竟还叫自己公子,他这粗人这辈子是第一次被一个娇滴滴的姑娘称自己为公子,一时间竟有些忘我。
  王大扶起那姑娘:“不管是什么过失,也不能随便打人,你放心,若他再打你,你就来找我,我就住城外,我叫……我姓王!”王大全然忘记了,那地上打他之人才是那姑娘的家主,他这头又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见状,孙老汉从地上弹起,一把拉开了那姑娘:“臭小子,毛还没长齐就敢来勾搭我姑娘,你这穷酸样,你想都别想!”
  王大怒气上涌,拳头已过头顶,云殊拉住了他。
  见云殊朝他摇了摇头,王大咬着后槽牙:“小殊,这个老泼皮,他竟打你,我必得教训教训他!”
  “你我刚来……”
  只四个字,王大强迫自己冷静。
  见云殊走到刘生的摊位前,刘生护仔似的护着自己的书画摊。云殊伸手,拿起那被泼了墨的扇子,仔细端详了一阵,对着刘生到:“刘公子是担心这扇子没人要了,若这扇子还有人要,刘公子是否便不再同这姑娘追讨银钱了?”
  刘生咽了咽口水:“那……那是自然!但已然这般模样,又有谁肯要!”
  而后云殊拿起笔,在众人的目光中他一阵挥毫。片刻后一幅‘凌霜傲雪图’淡浮于扇面。
  “呦,还真看不出来了……”
  “这画得还真不赖……”人群中一阵感叹议论。
  刘生抢过扇子,端详了一阵:“这……看是看不出来,可……你们谁要?这可不是白扇,怎么的也得卖……五十文!对!要五十文!有人买,这事儿就过去了!你们谁要!”
  刘生把扇子送到人群,人群皆摇头,都是一群营生的贩夫走卒,要那风雅的东西作甚,还要五十文,那都够一个月的米粮了。
  见没人要,刘生来了精神:“你看,补好了还是没人要,我也没奈何,这位公子,你自己画的,我照样只收二十文,扇子你拿走,如何?”他把扇子往云殊跟前送了送。
  云殊不敢接过,他们没有任何闲钱可以买这把扇子。
  “你这是强行买卖!”王大拉过云殊。
  “这位公子此言差矣,本是卖白扇,让这花丫头给我撞污秽了,该赔偿的……”
  “我家小殊给你补回来了,这样的画作,堪比名家,你这是赚了,竟还跟我们要银钱,这是什么道理!”王大道。
  王大一句“堪比名家”,云殊偷摸一笑。
  “那是他自己画的,我又没请他画……”刘生理亏,却依旧嘴硬。
  一旁的众人劝说刘生算了,这样的扇子怎么的也比原来的白扇值钱,可越这样,那刘生似乎越要磕到底。只一句,说了有人要这事儿才能过!
  僵持不下,一个爽朗且有磁性的声音传来:“这扇,我要了……”
  众人看向声音来处,那人约莫十七八岁,一身素色罗衫,腰间青色流云百福玉佩,手持折扇,如诗如画。
  那人走近,身后小厮模样之人自觉取了刘生桌上的折扇,有往他桌上丢了二十文。
  刘生笑嘻嘻舔着脸:“赵公子,难得小摊的东西您看得上,可……这扇,方才说了,上了画……五十文……您看……”
  那赵公子从小厮手里接过云殊的扇子,细细端详,并不理会那刘生。
  身后的小厮傲然回话:“刘生,我家公子的意思,他买的是你的扇子,白扇!你这些个东西,可配不上那位小公子的画!这账,算得清吗?”
  闻言,刘生面色红转白,百转黑,悻悻回去收拾自己的摊子去了。
  “谢谢赵公子了,谢谢……”那孙老汉瞬间换了一副脸孔,直朝那赵公子行礼。
  扇子指指云殊和王大,孙老汉会意:“刚才得罪了,二位公子恕罪,是我不对!”边说边弓着腰行礼。
  王大本想开口,斜眼看了看云殊,云殊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嘴角微微一勾,又即刻收敛笑意:“往后你别再打她也就是了,自家的孩子,总该要疼的!”
  孙老汉诺诺应下,捡了一旁的篮子,拉着姑娘走了,姑娘被拽着,还依依不舍地频频回头。
  人群也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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