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的事情,我知道很多,也很清楚。”
“我不知道要怎么开始讲,这件事很长,光是看着他经历一次就让我觉得非常难过,我不知道要怎么好好地跟你说。”
“没事,我有很多时间可以听,我会认真听。”余炀看着天边隐约的朝霞,说。
“也是……”杜叶乐转头看了一眼门内的靳吾栖,叹了口气,“他现在很虚弱,没有办法把事情完整地说给你听,而且,如果能轻易开口,他早就告诉你了,他担心的东西越多,越是没有办法解释,那些事……实在是很重。”
“他肚子里的孩子……”余炀突然转过头,问他,却隐晦地没有说完下半句。
杜叶乐一愣:“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余炀说。
他在知道靳吾栖怀孕和腺体受伤之后,最关心的仍然只是靳吾栖的身体,腺体为什么会受损,受损的程度如何,而关于那个孩子,即便不是他的,那也是靳吾栖的,如果靳吾栖愿意,就生下来,以后有机会,他们还可以再要自己的小孩。
确实是一个没底线的alpha,但是余炀不知道这个时候要底线有什么用,意义何在。
他想重新开始,不是对初恋的耿耿于怀,不是基于高中生的冲动热血,而是在成熟之后的再次相逢,那几乎已经与过往无关,只要这个omega站在他面前,余炀就能再爱他一次。
“你有病啊?”杜叶乐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那是你的小孩,你现在在说什么话?”
朝阳探出一点脑袋,天光乍破,亮光照在脸上,余炀心头狂跳,他有些失神地问:“我的?”
“除了你哪还有别的alpha啊!”杜叶乐没好气地说,又怕吵到靳吾栖,只能压低声音,“你自己不戴套就要有当爹的觉悟!你这个没脑子的alpha,靳怎么可能会真的吃避孕药,他能怀孕就已经是奇迹了,他多想有一个属于你们的孩子啊,你懂什么!”
像是当头砸下一个最不敢想不可置信却又最渴望的消息,余炀怔愣在原地,眼底的血色带着水光,晨风凛冽地刮过耳畔,耳鸣声嗡嗡作响,他却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作者有话说:
之后几章都是关于靳吾栖的事,明天不更
第31章
靳吾栖有强大的父亲和软弱的母亲。
父亲并非长子,但由于信息素和alpha基因等级拔尖,所以一出生就毫无疑问地被放在了继承人的位置上。
在这样的庇护下,靳吾栖作为家族后代中的omega,尚且有过一段无忧的童年。
只不过,命运能给他的好时光,也就只到此为止。
九岁那年,他的父亲在一次空难中去世,与其他的许多遇难乘客一样,尸体沉入大海,靳吾栖的爷爷派了救生艇和直升机去搜,只是一无所获。
那是靳吾栖人生中的第一次失去,第一次死别,父亲出门前,还在院子里修剪着玫瑰,笑着问他一个月后的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许多年过后,靳吾栖已经忘记了自己当时的回答,他只记得父亲对他说的话。
“你又要长大一岁了,爸爸能给你很多东西,但是omega要面对的只会越来越多,你可以害怕,可以躲在我身后,不过要记住,一个人的时候,得勇敢一些。”
那是父亲提前的庆生箴言,他怕自己赶不上儿子的生日,哪知却成为了小omega无忧时光里最后的遗言。
长大需要多久?
有时候只是一夜之间而已。
父亲遇难的消息传来,伯伯一家人连悲恸都不屑于装,直逼着靳吾栖爷爷转交继承人的座位,美艳的omega婶婶脸上是扬眉吐气般的快意,她看着小叔家这对omega母子,状似同情地说:“真可怜啊,小栖,不过你也别怕,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等你长大了,一定给你找一个有钱的alpha,让你和你妈,再攀一回高枝。”
靳吾栖的堂哥,那个正在读高中的混混alpha,望着靳吾栖嗤笑:“omega也就这点用处了。”
人真是奇怪,在性别歧视这方面,最擅长一概而论,堂哥在嘲笑靳吾栖的时候似乎忘了,他自己的母亲也是omega,或许是他不在意,又或是连婶婶本人都看不起omega,哪怕她自己就是omega。
母亲红着眼睛抱着靳吾栖,用眼神央求他们别再说了。
她是个家室普通的omega,当初靳吾栖的父亲不顾家族的反对娶了她,多年来一直保护着她不受任何冷眼,也纵容了她的软弱,所以她始终学不会如何应对这样的伤害。
可是父亲教给靳吾栖的是要勇敢一些。
“我没有往心里去,妈妈。”年幼的omega握住母亲的手,轻声说,“你不要担心。”
-
集团的事务暂时交到了伯伯手里,而靳吾栖被爷爷带在了身边,勉强逃离了纷争和嘲讽。
爷爷仍是公司的最高决定者,靳吾栖跟在他身边,听到爷爷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omega也可以靠自己站稳的。”
但是在站稳之前,如果有可能,我还是想要替你多铺好一些路。
在靳吾栖成年之后,爷爷宣布,将继承权交给这个omega小孙子。
整个家族无一人不感到不可置信,甚至其他的集团也纷纷惊诧,靳董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没有人出来解释,已经开始力不从心的爷爷眉间是沧桑的疲惫,这些年来,集团被大儿子一家人挥霍作乱成什么样,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他无力再去管身后之事了,他只希望家族的事业能再多撑一会儿。
“爷爷对不起你。”他看着靳吾栖,叹了口气,“交到你手里的,是这样一个空有其表的公司。”
“如果你的爸爸还在,我们家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二十岁的靳吾栖耀眼得像玫瑰,是权杖上最名贵的宝石,他成长得很好。
“不管怎样,我会努力的,爷爷。”他说,“国内A市的公司已经运行得很不错了,之后我会慢慢把重心转移过去的。”
“好。”爷爷点点头,“一切都要小心。”
“我会的。”
爷爷将集团彻底交给了靳吾栖,自己转入疗养院安养。
那时候的靳吾栖所要面对的,是家族的恶意和冷眼,是合作方的不信任,是股东撤资的威胁,是商谈时各种alpha的不怀好意。
他不止一次体会到,脱离了这个家族的人都那样光明磊落,他姑姑的儿子程澈,在某次爷爷的寿宴上,与靳吾栖相遇,那时候靳吾栖还没有掌管集团,程澈还只是个初中生。
程澈冷静地看着靳吾栖伯伯一家人谈笑风生,言语间对靳吾栖和他母亲有着毫不掩饰的诋毁蔑视。
“把omega视作软弱的代表的人很狭隘。”程澈说,“对自己家人存在这样偏见的人,很讨厌。”
“我习惯了,小朋友。”靳吾栖笑着摸摸程澈的脑袋,“但是你说得很对,恭喜你,不用和他们生活在一起。”
“我爷爷说你在国内也有公司,为什么不回去?”
“因为这里也需要我。”靳吾栖仍然笑着,“否则谁愿意待在这儿呢?”
等靳吾栖接手公司后,伯伯一家人变本加厉,像是吸血鬼一样不知满足地索取着,挂着徒有其名的职位,运用职务便利和在公司里的股份,不断地为自己谋取利益。
这就是靳吾栖24岁之前的生活,在遇到余炀之前。
他不是没有过感情经历,追逐他的alpha不计其数,有人贪慕他的皮囊,有人图谋他的财势,有人渴望他的身体,也有人真正地爱过他。
靳吾栖碰到过许多优秀的alpha,就算最后分开,他也觉得庆幸,他得到过父母的爱,爷爷的爱,也得到别人的爱,这些爱是情感中不可或缺的存在,温暖明亮,让他不至于变成一个冷漠虚伪的人。
-
后来他回了国,因为国内的公司有些事情需要他亲自处理。
程澈的爷爷是他公司的股东,程澈也已经高三了。
暂时脱离了家族,就像是爬出了沼泽,靳吾栖刚回国就觉贪恋,咬牙坚持了那么久,说不累,怎么可能。
他买车的时候发照片给程澈,问什么颜色好看。
程澈挑了那辆最张扬的红色,说:“适合你。”
耀眼的omega就该配这样的跑车。
那辆车开了一个月,被一个高中生alpha骑单车给蹭了。
那么小的一道痕迹,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
对方站在车边,说自己赶着去上学,让靳吾栖留个联系方式。
少年alpha纯粹又惊艳的眼神太动人,靳吾栖对此印象深刻,像是爬山爬久了,很累很累,在倒地休息的时候,突然看见面前有一朵鲜嫩漂亮的小花,带着清香。
柠檬汽水味的清香。
那天早上的天气真的很好,恍惚之间,靳吾栖像是回到了九岁之前,在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他的每一天,都是晴朗又干净的。
-
逗弄余炀大概是靳吾栖天生就会的事,虽然alpha别扭又嘴硬,可是心动藏不住。
靳吾栖也不想掩饰,第二次见面的时候,直截了当地说喜欢他,余炀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惊喜和激动,而是怔愣过后的惊慌和不耐,皱着眉说我没空陪你玩,你找别人去。
没办法,深情款款和软糯可爱的样子靳吾栖实在不会,他这样直白挑逗的omega在别人看来确实轻佻散漫了些。
回国后的事情很多,还没等处理完,爷爷病危。
程澈和靳吾栖一起出国,爷爷拒绝见伯伯一家人,却还是嘱托靳吾栖,让他别彻底将伯伯他们赶出家族。
“不会的,我没想过这个。”靳吾栖握着爷爷的手,“您放心,我会好好处理的,之后我就转移到国内,这里的公司,我也会整合好的。”
爷爷看着自己的omega孙子和alpha外孙,轻轻点了点头。
伯伯一家人对于遗嘱上的股份分配心有不满,却碍于长辈刚去世,怕闹起来影响自己的名声,于是找了个考察的借口,一家人出国旅游去了。
公司暂时安定,处理完爷爷的后事,靳吾栖带着几份核心资料,与程澈又一起回了国。
靳吾栖很想念,想念那个只有过两面之缘,在第二次见面的晚上,忍不住亲了自己的alpha。
余炀在生闷气,因为靳吾栖很多天没有和他联系。
当他知道是因为靳吾栖爷爷去世的时候,整个人的表情都变得很小心,小声问你是不是很累。
很累啊,一直都很累。
靳吾栖靠在他肩上,让他亲一下自己。
之后他们顺理成章地上了床,好像是天生契合的一对,并不黏糊腻歪,但偏偏看一眼就心跳加速。
可是好像太快了,靳吾栖摸得准余炀的动心,却不确定少年人的动心到底能维持多久。
多年后他才明白,那个夏天的心动经不起挥霍,可是少年的爱经得起。
第32章
有次出国的时间有些长,再回去的时候,余炀拉着他的手,突然要靳吾栖等他长大。
Alpha还穿着校服背着书包,脸有些发红,语气却认真。
靳吾栖答应了,还说:“但是不能等太久。”
我也好希望你快点长大,站在我身边,让我在很累很难受的时候,可以靠一靠。
在余炀临近高考的时候,伯伯一家人又开始有了动作,说要靳吾栖划出一个分公司给他们,用来成立子公司,完全属于他们的名下。
靳吾栖不同意。
他知道伯伯一家人的目的绝不是成立什么自己的公司,而是打着集团的名号在背地里做见不得光的生意,现在公司在靳吾栖的手里,他尚且可以管着顾着,如果真的建立了新的公司,无论他们最后做了什么,都一定会牵连到自己,甚至要集团来背黑锅,他知道他们做得出来。
同时,杜叶乐告诉他,最近他伯伯频繁和一个大集团接触,却不是为了什么项目,更像是结交,还调出了靳吾栖的信息素和基因资料。
是奔着联姻去的。
用自己作为垫脚石,想要爬上牢固的靠山,这就是他们做出来的事。
靳吾栖不得不回去了,程澈问他,他也没有否认。
程澈问,余炀怎么办。
小孩子,还会遇见很多人,没过两年就能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这是靳吾栖当时的回答。
程澈却说是靳吾栖自己于心有愧,将责任推给余炀,难怪余炀没有安全感,不肯承认他们在谈恋爱,说他们只是暂时标记的关系而已。
靳吾栖只能失笑不语。
不然呢?难道要在发情期的时候去找余炀,让一个懵懵懂懂的高中生彻底标记自己,往一个不能确定的未来随心所欲地走去?
那样太不负责了,对自己不负责,更是对余炀不负责。
余炀才十八岁,他与自己何止是差了年龄,阅历和心态全部不同,一个是无忧无虑的高中生,一个是艰难长大,所有事情都要自己扛着的omega,是几乎不可能有交点的命运线。
就算真的要继续,也不该是在这样的局面下,那些混乱的,复杂的,利益横生的,都不该让余炀为自己分担,不该让他分心,靳吾栖能做的,是解决好一切,将过往全部割断拔除,干干净净地回国来,重新开始。
-
走之前,靳吾栖去见过余炀,为他带了一束玫瑰花。
余炀正在享受悠长的毕业假期,他打完球洗了个澡,擦着头发走出洗手间,问为什么突然买花。
“怕你太久见不到我,太想我了。”靳吾栖说,“买束花来陪陪你。”
“花很快就会枯萎的。”余炀说,顿了顿,他别过头看着阳台,说,“所以你要早点回来。”
当时的靳吾栖不会知道,那束玫瑰花后来被余炀存放在玻璃盒里,枯萎着维持了那么久。
那天晚上,靳吾栖看着alpha安静的睡颜,目不转睛。
“余炀,你之前说让我等你,其实这句话,应该是我来说才对。”
“你好好长大就可以,但是我不知道还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解决身上的事,不知道要让你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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