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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不带刀(古代架空)——墨然回首

时间:2020-07-06 10:43:58  作者:墨然回首
  两人你按我踢地撕扯了一会,武艺废柴的和四最终被气喘吁吁的陆铮鸣给压制住了,不仅被压了还顺手被扒了外边的衣裳。
  和四两眼瞪得和铜铃似的,要是眼里能飞刀,陆铮鸣此时已经被凌迟了千百刀。
  陆铮鸣在镇压他的过程中拉扯到了受伤的手指,此时疼得冷汗直冒,将和四灌满泥水的衣服扔到一边的篝火旁,便搓起一团草药随意敷在肿大的指节上:“你这反应怪有意思的,比黄花大闺女还三贞九烈,大家都是男子,有必要吗?”
  和四严肃地说:“有必要。”
  为了证明有必要,他还使劲拉了拉衣襟,以示自己对清白的捍卫。
  “……”
  陆铮鸣看着他不合常理的举动,确定他应该还没烧醒过来。和一个烧糊涂的人没发计较,尤其还是个病美人。
  他支着一条腿,慢条斯理地靠在烂木头上给自己的手指裹药泥,他敷衍地点点头:“行吧,我会对督主你负责的,回头我就上门提亲。”他说着似是被自己逗乐了,歪头看着病恹恹的年轻提督,眉梢一挑,“督主可满意了?”
  和四这时候晕劲儿还没过,东西南北还没认清,冷笑一声,嘴皮一翻:“你有田吗,有地吗,有宅子吗?马车能坐四个人吗,出门能包一条街吗?没田没地没大宅子,还想上门提亲?”
  陆铮鸣:“……”
  他到底是醒还是没醒?!
  和四冲得他哑口无言,心里头畅快了,和只蔫白菜似的歪在那养神,歪着歪着脑袋上的热度慢慢退了,他人也渐渐清醒了过来。刚刚的一言一行,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回放在他脑海里,和四脑袋嗡地一声巨响,整个人微微一哆嗦。
  他艰难地抬手按住那边脸,不敢去看旁边的陆铮鸣。
  陆铮鸣留意着他的举动,心里头哦了一声,知道他应是真正清醒了过来。他觉得有趣,宛如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他不怀好意地弯了弯嘴角,没有戳穿和四,而是顺着他刚才的话道:“下官虽然现在一贫如洗,无宅无地,但日后未必没有出人头地之时,待那时督主便是同意这门亲事了?”
  和四心如死灰,压根不想接他的话茬。他想不明白,半天前他还命悬一线,生死未卜;现在怎么就和一个锦衣卫校尉幕天席地,坐在乱葬岗上谈婚论嫁???
  剧情发展得像只脱缰野狗,和四已然拉不住它的缰绳。
  说起乱葬岗,和四挑开一只眼扫了一下,发现自己已经不再那个破草棚下,而是坐在间勉强有瓦遮头的破屋内。
  烂成两截的门板被根棍子支起来,抵住了门,地方不大,像是个废旧的祠堂。
  他两人面前烧了一团小小的篝火,因为才下过雨,湿气过重的原因,篝火烧得有气无力,随时会撂了摊子个屁,和现在的和四差不多一个状态……
  和四吃力地撑起身,学着陆铮鸣的样子靠在泥墙上,冷冷一撇嘴:“等你功成名就了再说。”
  陆铮鸣没有说话,而是轻轻吹了声愉快的口哨,仿佛就此与和四达成了一个协定。
  和四心里恶狠狠地想,你放心,在你得势之前老子一定会亲手干掉你这个趁人之位的王八蛋!
  两人暂时无话可说,安静地围着气若游丝的篝火烤火。
  半晌,和四实在忍不了这愈发诡异的安静,低声说:“我们怎么来这里了?”他顿了顿说,“没人找过来?”
  陆铮鸣懒懒散散地挑着已经辨不出颜色的脏衣服烤火:“晚上乱葬岗上出来掏尸体吃的野狗多,为免他们把我们和坟里的当成一家,我就将督主扛到这里暂时避避险。至于东厂的人为什么没来?”他无辜地摊摊手,“我一个小小锦衣卫又怎么知道?”
  和四打不过他,于是努力保持住心平气和,又问:“你和东平坊的走火案……”
  陆铮鸣突然打断他:“督主,你知道你刚才说梦话了吗?”
  和四微微一怔,带着几分茫然看他。
  陆铮鸣的眼神从他没有掩实的锁骨轻轻一掠,银灰的衣襟堪堪掩住白皙的肤色,但仍是不小心露了一点绯色……
  似赤阳初升的灼灼辉光,又如凤凰尾羽的一抹艳光。
 
 
第21章 美人千相
  和四完全没有留意到陆铮鸣探究而略带露骨的眼神。他现在十分焦虑,他不清楚自己烧昏了头后是否已经泄露了,他处心积虑消灭锦衣卫,带领东厂走上人生巅峰的雄途壮志。
  与此同时,他还担心自己神志不清时有没有将三岁尿床,七岁被狗咬屁股,十岁试图给常春宫小宫女送花,结果被他干爹揪着耳朵拎到小黑屋,鼻涕眼泪哭了一夜的丑事,一一倒尽。
  和四这头焦虑万分,陆铮鸣那厮却是不急不忙,不慌不慢地往篝火里随手扔了根潮树枝。
  很好,原本就奄奄一息的火堆噗呲一声,灭了个一干二净。
  悠悠一缕烟气升起,陆铮鸣的脸色在从破窗漏下的月光下晦暗不明,再有一身宛如从焦土里爬出来的破烂行头,简直和行走在深夜里凶神恶鬼没有两样。
  和四下意识地往怀里掏掏,很好,他的保心丹没了,他必须要靠自己来面对这比日了狗还残酷的人生。
  当然,真要给他条狗他也日不了,毕竟他是个遭天恨的天阉。
  和四强行振作起精神,拿出绝技,打肿脸撑胖子,淡淡然道:“哦?咱家倒是不知道自己有说梦话的习惯?”他眼光轻转,与陆铮鸣的眼神相接,似笑非笑道,“陆校尉可小心着点儿听,这有些事啊只能留在那道宫墙之外,出了宫墙那可就是人命关天的事。”
  老子后发制人,吓不死你!
  和四本想以一个“宫闱禁秘”的大罪名冠下来,堵住陆铮鸣那张贱兮兮的嘴。
  哪想陆铮鸣淡定地摇了摇头,也是似笑非笑看着和四的眼睛,轻声道:“督主说得不是禁庭里的事儿,而是关于督主您自个儿的?督主不问问是什么吗?”
  和四脸上稳如老狗,内心已慌得一批。
  完了完了!他一定知道自己三岁尿床,七岁被狗咬,十岁调戏小姑娘不成反被残酷的命运艹了一顿的黑历史!
  生活太残酷了,而他只是个才十八岁的孩子,和四心里的眼泪水淌成了护城河。
  和四强撑着最后一点逼格不倒:“哦,你倒说说,咱家梦里说了什么?”
  陆铮鸣没有再管那堆灭了的篝火,怕冷似的搓了搓胳膊,抱臂仰头靠在柱子上,脸上的笑容和四看得并不清楚:“我说了督主肯定要生气,指不定回头就要拿办我。”
  呵呵,你知道就好,和四不动声色道:“咱家是那么小气的人么,你说便是?”
  陆铮鸣歪过头,像真仔细在打量他是否是这么小气的一人,忽然咧嘴一笑:“的确不是。”他顿了顿,在和四紧张的心情下,用着一种急死人不偿命的语调一字一慢道,“我听见督主哭了。”
  和四愣了一下。
  陆铮鸣像是看穿了他的不解,淡淡然一笑:“我听见时起初还不敢相信,毕竟督主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上握着无数人的生杀大权,整个大燕没有比您再煊赫风光的人了。”他嘴唇轻轻抿了一抿,“怎么会哭得,那么苦呢?”
  最后的那三个字,被陆铮鸣咬得很轻,仿佛再重一点,落下时便会击碎什么。
  和四高高悬起的心随着陆铮鸣的话,慢慢落下,却是落入一片茫然中。
  诚然,他的幼年乃至少年时期,过得颠沛流离,如今回望满是坎坷波折。
  但和四很少觉得苦,可能是他忘性大吧,再难的事回头舌头卷上一颗糖,便也渐渐忘了。
  和四神情怪异地问:“就这些?”
  陆铮鸣偏头看他,颇有深意道:“督主还想让我听见什么?”
  和四被堵了一堵,杀人灭口的心情暂时熄灭了,他连忙状作不在意道:“东厂提督也是凡人,别说梦里落泪,醒时咱家一想起英年早逝的先帝,和咱们幼年失怙的陛下,便也止不住那满眼的泪水。”
  为了提供强有力的证据,和四很真实地低头擦了擦干巴巴的眼角。
  陆铮鸣:“……”
  他见过许多脸皮厚的,这么厚颜无耻的倒是第一次见……
  和四以“出色”的演技,成功掰回一局,他不愿在自己的梦话上做多纠缠,鬼知道这个陆铮鸣究竟有没有听到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黑历史,赶紧划掉划掉!
  他擦完眼泪,瞬间又恢复成平时矜傲清贵的模样:“闲话说完了,说回正事儿吧。陆校尉,我看你这身行头,”他好似才将陆铮鸣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啧了一声道,“东平坊的失火案和你们锦衣卫脱不了干系吧。你别急着遮掩,我这次大意了在这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即便你不说,回头我就是将这京城扒了三层皮,也得将这幕后的人给揪出来剥皮抽骨,有干系的一个也逃不了。”
  和四说这话时脸上是没有表情的,但无端地就让人看出一种高深的冷漠与杀气。他上了东厂提督的位子,手上还没沾过血,大约让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以为他是个好揉搓的软柿子,屡屡在毒打的边缘试探。
  他们却是忘了,每一任东厂提督,走的都是修罗道,佛系的早在还没在东厂混出头就死于非命了。
  陆铮鸣见惯了和四虚以委蛇的样子,乍然见到这个样子的他,愣了一愣,随之而来的是种隐隐的兴奋。
  每见到一次这个年轻提督的陌生样子,就像从他脸上扒了一层面具下来,每一次都让陆铮鸣既是新奇又有种隐秘的愉悦。
  所谓,不过如此。
  陆铮鸣看了一眼唇色雪白的和四,弯下腰,动作僵硬地在地上摸索了片刻,摸到两块指头大小的火石,慢慢擦着火花,边擦边道:“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瞒督主的。当夜我是被派到东平坊去杀那几个所谓的‘卖油郎’,到了那才发现自己被上头坑了。那几人哪里是什么卖油郎,分明是几个武艺高超,潜入京城的晋国探子。”
  和四略一吃惊:“晋国人?”
  他惊得不仅是对方的身份,更是他们居然在东厂的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了京城!
  算算这是第几次情报有误了,不行,和四决定这次回去之后要召集东厂的高级头目们开个小会,好好地教训教训这群拿钱不干活的王八蛋们!
  陆铮鸣点头:“他们似是借卖油郎身份藏在东平坊里,等着和什么人接头。我们在和他们交手的过程中,打翻了油桶,导致了那场火灾,差点连我这条命都搭进去了,”他苦笑了一下,“至于督主您这次大约是受了牵连,遭了这无妄之灾。潜进来的晋国人应该不止他们那些,今日之事应该是其他人过来查探风声,也可能是想杀与他们接头的人灭口。种种可能都有,”陆铮鸣费了半天劲,才重新打出一点火花,赶紧拢到了灰烬里没烧完的白纸上。
  和四一边沉思,一边眼神飘到灰堆上,这才发现那些白纸居然是扎纸钱!也不知道姓陆的从哪个坟头抓过来的,他就不怕坟里的大哥爬出来找他要钱么???
  和四刚一胡思乱想,破祠堂之外,死寂的夜色里突然响起了咚咚咚的声响。
  那声音沉闷凝滞,不是寻常人的走路声,倒像是双并拢的脚,在地上一蹦一蹦的声音!
  和四的脸色顿时一变,陆铮鸣亦是面露诧异。
 
 
第22章 祠堂观相
  这月黑风高的乱葬岗上,前无人家,后无宅院的。在这个时辰出没的,除了野狐野狗,那就只有死人了。
  和四心道真是说什么来什么,但要说怕,还真没什么好怕的。他和四打小走南闯北,游荡江湖,见过万人坑,也爬过死人山。自从被/干爹收养之后,那便天天在东厂大狱里见识什么叫生不如死的活死人狱。
  死人见多了,也就不稀奇了,来个会蹦的尸体也不过如此。
  和四在极短的时间里给自己做好了心理铺垫,你瞧他陆铮鸣一小小的锦衣卫校尉都面不改色心不跳,他一堂堂东厂提督还能怂吗?
  那是肯定不能的,哪怕和四心里头的小鼓已经敲得七上八下,砰砰响……
  一蹦一缓的脚步声停在了废祠堂之外,鬼火似的火苗摇曳在和四与陆铮鸣两者之间,他两不约而同地放慢了呼吸节奏,互相给了对方一个眼神。陆铮鸣将插在靴子边的小刀拔了出来,和四则随手抓起方才陆铮鸣挑火的木棍,有模有样地架在胸前。
  情况不大妙,不管来者是人是鬼,凭他两一残一病的颓势,恐怕都不好对付。
  和四有点不甘心,想他东厂提督的椅子还没坐热,民男民女没抢,民脂民膏没刮,还没被人羡慕嫉妒恨地骂上几句“死太监”。临到头居然要和死对头,一个小锦衣卫同生共死,搞不好黄泉路上还要手拉手一起走,简直不能好了。
  不知道阎王爷看到同样作恶多端的他两,会不会一怒之下把他们发配进畜生道,得了,下辈子还得一起在一个猪圈里讨生活。
  和四突然就悲秋伤春了起来,公公不甘心啊~~~
  脚步声在门外停驻了片刻,祠堂里外一片死寂,夜里的冷雾沿着破石板的地面蜿蜒爬了进来,门板突然被有节奏地敲了两下。
  每一下都清脆响亮,和夜半丧钟一样惊心动魄。
  和四抿唇不语,只将木棍稍稍用力一握。
  陆铮鸣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捏着那柄巴掌大的小刀,对着破门低声道:“来者何人?”
  外边瞬间寂静了下来,仿若方才的敲门声只是两人的幻觉。
  陆铮鸣把玩着小刀,双目如鹰,锐利地钉在那扇破门上,将声音微微提高三分:“来者何人?!”
  这一声里透着丝丝血气,令和四忍不住侧目看了他一眼,莫名觉得他骨瘦如柴的躯壳里像藏了什么极为危险的东西,在此刻戳破了这副瘦弱的皮囊,拔刃而出。
  门外终于又响起了窸窣的动静,一个苍老疲惫的声音缓缓道:“过路人,夜深露重,不知老朽能否借宿一宿。”
  听声音是个老人家。
  陆铮鸣看了一眼和四,和四蹙眉微微摇了摇头。
  陆铮鸣便又问:“一行几人?”
  老头低声下气道;“只我一人,行走江湖讨生活的手艺人,下了集市往家里赶,没成想半路下了雨,耽搁了。这天气,要是在外边冻一宿,明儿老朽能不能爬起来都难说。公子行个好吧,我不是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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