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了又如何?确定了也不可以,万一那宿主身上有其他脏东西呢?你能耐也大了,还帮着楚斯说话……”于是卿玉一并加入被楚将离训斥的行列中。
沈寿凝视许久,眼中有些许艳羡之意流露,但很快他也受不得这聒噪,劝阻道:“下不为例,楚斯这一举,确实让你的结论更具说服力。”
“可……”
“你不是对自己很有信心?”他记得这人昨晚还嚷嚷着要再以身试险一次,“你们先把宿主拉回原位。”
卿玉与楚斯感谢沈仙长的解围,推着装有宿主的台子一溜烟跑得飞快。
“照你说我还得奖励他们,以身试险帮我完善了实验?”楚将离轻轻挑了右眉。
他原以为沈寿不会再说什么,却不想沈寿在沉默半晌后居然点了头:“赏罚分明是你的作风。”
只稍作思考,楚将离便明白了字里行间的意思。他的嘴角噙起笑意,眸下的卧蚕使得这笑意更加阳光纯粹。按照原著的描写,原身楚将离拥有最纯却最欲的笑颜,可能他正做着令人羞赧的事,可却能用一个笑彻底遮盖掉;可能他只是在单纯地笑,却也能让有心之人浮想联翩。“那……”清朗的声音故意拖了长长的音,“沈仙长要什么奖励?”
沈寿眸色微动,淡淡拒绝道:“不必。”
“你都说我赏罚分明了,奖励是必要的。”他佯装思考状,眼睛却时不时留意沈寿的微表情。要不说傲娇怎么会那么好玩?堵五毛,沈寿在听到奖励二字后,心里第一时间想到的绝对是糖丸!“不如这两日得出的结论,就由华音阁来声明,如何?”
沈寿重新看向他,浅灰色双眸中泛起疑惑以及一抹常人难以察觉的失落。“为何?”
楚将离要把结论拱手相让的话被刚出竹屋的卿玉听到了。
与沈寿不同的是,卿玉的眼神是猜忌与酸涩的。他欲问个明白,可沈仙长就在师父眼前,他若当面提出质疑或许会得罪华音阁。虽然他只是记录整理数据,并未帮上实质性的忙,可结论是师父通过日以继夜的观察才得出的,怎能拱手相让给让华音阁?
“这是你的发现,为何要将功劳拱手相让?”沈寿同样问,倒不是他怀疑这个结论不实,届时由华音阁发布会让师门名誉受损,“由你公布这一结论,于你有利。”
“确实如你所言,公布这一事可以让我名利双收。但今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随意一人略加挑拨,我就成了众矢之的。”
卿玉走到师父跟前质疑道:“可不还是说服他们了吗?”
楚将离解释:“那也是靠沈仙长在各大仙境中的威望。如果仅凭我们两师徒与小斯,恐怕今日自身难保。要想证明自己是正确的,长时间下来必然也可以,可我们没有那个时间,被宿主抓伤的人也没有时间,我们没有权威性,因此只能借助华音阁来公布这一事。”
“原来是这样。”卿玉心里的不平衡感消失了一些。确实如师父所言,现在的他们还不够强,就算做善事也只能依附强者。如果有朝一日他能像沈仙长那样拥有威名,也不会像今天这般窘迫。
沈寿点点头。虽然这是利于师门的好事,然而他并未感到一丝雀跃。
“卿玉,你和小斯接着忙。我有事先回房。”楚将离饶是正经地吩咐,内心却已雀跃不已:高级生物实验室,让我看看里面都有什么宝贝东西!
一个科研人员,做梦都想拥有一套完整的、属于自己的设备。
沈寿还在思索,欲找个合适的时间通知师门。
为了不出纰漏,这一事会先由师门以及与师门交往密切的仙门望族进行试验,若可行则通知推广到更多更远偏僻的小仙门。自然,给予楚将离的晶石补偿绝对不会少,就算人家并未提报酬。
若不是楚将离出自魔域,他也会像很多仙门一样把人招揽进自家师门。
正在沉思之际,他突然听到本在往屋内走的楚将离叫了他一声:“沈仙长。”他骤然回身,看到什么东西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抬手将东西接入手中,他发现这是一颗由银纸包裹着的糖块。
“给你的。”青衣少年再次对他轩朗一笑,红唇映得整齐的赤贝更加白皙。
沈寿剥开银纸。这次的糖块通体白色,糖块虽小却还点缀着粉红色的果脯,并拼成了爱心的形状。
这种甜甜的小玩意儿似乎能让人心情大好。还未将糖块放入嘴里,他的心情明朗了一些,嘴角也多了一抹无人能察觉的弧度。
楚将离如一匹撒欢野马似的回了房,意识进入虚拟空间。
看到宝箱里的奖励后,他相信自己这几天恐怕连做梦都会笑醒。
这系统居然根据世界观给他了一套相应的发电设备,放入晶石就可提供电力,以及一系列的需要用电才能运行的实验仪器。仪器以研究植物为主,研究动物为辅。有了这些,别说控温控光在无菌条件下一次性培养上千株植株,连检测基因序列,诱导基因突变获得更多性状的植株都成了可能。
于是,又一次的实验室扩建开始了,对宿主的研究也刻不容缓地进行着。
有了更好的设备,楚将离的大脑风暴也刮得愈发之盛。
其实他有取过不同阶段宿主体内的魔藤组织切片,并进行体外培养的行为,生生把自己这个植物学领域的博士逼成了生物学专家。然而因条件缺陷,组织培养一直无法成功。
在看小说的时候,他就很好奇为什么沈寿也是魔藤宿主,却和其他宿主不一样。沈寿从不吸食其他人的生命源质,只要吸收自然能量便可。简单粗暴的比喻:“植物人”的光合作用。
看着培养起来的,并有可能成功分化为魔藤种的组织切片,楚将离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而沈寿这时刚好从竹屋窗外路过,正要去看般若花的长势。
下一刻,沈寿隔着窗户看到了楚将离宛如变态般的笑意,那眼神就跟糟老头子看到二九小姑娘似的。
一阵恶寒之意油然而生。
作者有话要说:此时,窗外有一位靓仔路过。
阿离的笑容逐渐变态:沈仙长,我想……
沈寿:……你离我远点。
第30章
“沈仙长——”变态的笑意过后,是楚将离如同恶魔一般的低吟。
沈寿佯装没看到,也没听见,兀自走向生长着般若花的草屋。
“你走了可就要错失根除魔藤宿主的机会了哟。”这位被称为“大力莽夫”的男子轻快地凑到沈寿身边,连身上的防护服都没来得及脱。
沈寿在听到“根除魔藤宿主”六字后突然停下了脚步,问:“这回又想要什么?”看样子这人闲钱挺多,这次的委托该提价了。
“我想要你。”
这人怕不是脑子不清醒。
沈寿拂袖而去。
“的种。”好像哪里不对?这又是什么虎狼之词?
果然沈寿走得更快了。
“哎哎沈仙长你别走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楚将离小跑跟上,小小声道,“是你身体里的魔藤种。”
沈寿止住脚步,用寡淡的眼神将笑脸盈盈的人从头扫视到脚。“你要做什么?你知道种子一单脱离宿主,宿主就会死亡。”
这结论也是楚将离早早得出的。
“我知道,我当然不是直接把种子从你身上取下来,而是只切取一小部分。”他解释得不紧不慢,用这个世界的人能听懂的方式把植物组织培养技术娓娓道来。
沈寿和卿玉一样,接受能力极强,因而只听一遍就听懂了个大概。
“其实从发现你也是魔藤宿主的那一刻,我就好奇为何就你与众不同。你似乎能与种子和谐相处,就如疫病中唯一存活的幸运儿。所以我想,兴许研究了你的种子就能找到制衡之道。”
“我知道这样的做法必然会冒犯到你,所以我就问问你的意思。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如果有人想拿我做实验,我也会三思而行。”
沈寿早早看过楚将离从宿主身上取种子切片的过程。那些被取了切片的宿主至今仍然活着,并顺利演化到了完全体宿主。
完全体是楚将离口中丁类宿主,血液内充满“魔藤毒”。他们会疯狂寻找正常人类,将血内的毒散播到人身上去,使他们成为新的魔藤宿主。就像一株蒲公英,想方设法地把种子传播到更远更多的地方。
人,普通百姓也好,仙门修士也罢,只要成了宿主,最终形态都是完全体,只不过获取食物快的宿主演化得快一些,反之慢一些。实验室内的那群宿主因被切断了进食,只能靠每日的“光合作用”维持生命,演化速度自然极慢。
经由这些个月的相处,沈寿对楚将离的疑虑已消除得差不多。他认为楚将离的心是善的,毕竟他没见过哪个恶人会无聊到给卧寝里的植株挨个起名,死一株小花都难过得跟死了亲女儿一样,伤春悲秋好一会儿。对楚将离的感觉,他大概只能用“难以理解”一词来形容。
“如果取了我的种子可以促成根除魔藤宿主,也不是不可。”他对魔藤宿主深恶痛绝,如果他人可以提供捷径,他会愿意尝试,“但是你要答应我三件事。”
“只要不违背我的原则与底线,我做牛做马给你骑也愿意。”楚将离竖起指头发誓。
“做牛做马倒不必。”沈寿正颜厉色道,“第一,绝对不可以用我的种子为非作歹。若你食言,我定不会饶你,纵使追到天涯海角也会杀了你。”
楚将离薄唇微动,把他的要求念了一遍,点点头:“记住了,还有两个呢?”
他一时间未有其他欲求,把机会留着以后托种稀缺的天材地宝也不是不可。“暂时还未想到,必然不是伤天害理之事。”
“那我是不是可以取你的种了?”还是哪里不对。算了,不要拘泥于小节。楚将离跃跃欲试,又忽的想起一件事,“不对,我得制一些沸麻散,否则划开皮肉取种会弄疼你。”
“不用沸麻散,随时可以取。”用了沸麻散会让人失去意识,他当然不会轻易使用,因为他要监视楚将离的一举一动。
然一切顺遂了,楚将离反而紧张起来。他上下微动喉结,低声问:“你的种子在哪儿?”
沈寿指了指胸膛的左侧。
楚将离:“……”心脏位?这要是手一哆嗦,男神可要在自己眼前血崩了。
不可否认,他怂了。
虽然这些天他把拥有自愈能力的宿主从头到脚解剖了一遍,但他毕竟不是学医的,解剖技巧不够快速利落,原身以中医为理论基础的医术也帮不了大忙。
“我觉得我得再拿宿主们练练手。如果不小心把你杀了,我就要落得个杀害名灵榜首位仙士的罪名。”到时候别说磕延玉cp了,恐怕都要沦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沈寿的眼中无波无澜:“你杀不了我。”
“那我也得针对心脏部位练练手。”楚将离穿着防护服扬长而去,臃肿的样子相当滑稽。
接下来几日,他凭借涉猎过的生物理论学识,画了张胸腔的草图,随后通过把拥有愈合能力的宿主反复解剖,终于补全了胸腔构造图。
几个被解剖的宿主欲哭无泪,因为被沈寿的禁制压着,他们一动不能动,根本不知“反抗”二字如何写。
这厮不如一刀捅进种子给个痛快,如此反复去世,谁扛得住?
到了正式切取种子组织片的那一天,楚将离特地在实验室外贴了块牌,告知两小只不要打扰他。特制的小屋在装上除菌设备后彻底成了无菌房,虽然对沈寿而言没有必要,但他也不能仗着沈寿身体底子好连最基本的工作都不准备。
下午,沈寿穿着一身轻薄的里衣,也未挽发,在他的引导下通过了消毒室,面色平静地躺到了软榻上。
此时的楚将离全副武装,将一把把细小的手术刀展示在他边上,再次确认:“一会儿这些刀会挨个划在你身上,过程也会很漫长,你确定不要沸麻散?”因为不放心,他依旧制备了沸麻散。
然而沈寿对沸麻散只字不提:“我在心口做了标记,你按照位置慢慢切下去,就能找到种子。”话音刚落,他自行拉开了衣襟。
楚将离咽了咽喉咙。
现在不是羡慕身材的时候,下刀要快!取组织要利落!缝合技术要……这点到不必担心,只要不伤及经脉,沈寿的自愈能力很强。
小巧却锋锐的刀片刚刚落在皮肤上,嫣红的鲜血迫不及待地滚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瞄了沈寿的神情,却发现无事可做的人也在看着他。“别、别紧张。”他安抚沈寿道。
“紧张的是你不是我,你的手在抖。”
楚某人再次咽了喉咙,警告道:“刀口锋利,你一说话也许会导致刀锋偏转。”给自己打气后,他又把刀子往血肉里嵌入几分。
然而沈寿别说发出痛苦声了,连眉头都不带皱的。
“还真不怕我这一刀直捅你心窝?”也许是沈寿的表情太轻松,他的心态也放松了。
沈寿并未说话,只是看着他。这人要杀自己也不必选在这个时候,光是往糖丸中投毒就够自己死几十回了。
“哎,沈仙长,在你之前,华音阁并未收过男弟子,你跟着你的师父与师姐一道长大,会不会觉得无趣?你总不可能与女儿家聊胭脂水粉吧。”
这人要是不说话就会觉得紧张,所以唠嗑唠到沈寿的师门去了。
“最近新收的男弟子,因你终日不在师门,纵使在了也不苟言笑而鲜少与你交流,所以我才有这想法。你说要是交个朋友没事吃酒奕棋赏乐那该多好?”
沈寿用眼神示意他认真。
“我不说话反而会紧张。”楚将离笑着道。虽然他戴了口罩,但不妨碍被人看出笑意。这人笑的时候眼下总会浮起卧蚕,眼睛跟含了水似的,看着特别纯良。
在话语声中,切口被一点点扩大,待到剖开一定厚度,森白的胸骨隐约展现在楚将离眼前。好在沈寿的种子正好处在肋间隙,不需要高难度高技巧的锯骨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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