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尔内:“…………”我就随便那么一说。
“你去也好,当散散心吧。”
他重新端起咖啡杯,视线从玛丁身后的肖生身上一划而过。
肖生看懂了那暗示,淡淡一笑。
塔尔内继续道,“什么时候出发?”
“今天下午。”玛丁合上报纸,说道。
“这么急?!!”塔尔内有些惊讶。
“事不宜迟,想到便做,有什么拖延的理由吗?”玛丁问道。
塔尔内被问得一愣,又觉得这果然是这人的风格,叹息了一声。
“那用不用我找两个人跟你一起?”塔尔内试探地问道。
“不用。”玛丁摆了摆手。至于为什么,倒是没说了。
午间的时间,足够将该带的东西打包好。塔尔内则从驿站帮玛丁找了一辆长途马车。
“说到底,不会是我招待不周,你才这么早走的吧?”塔尔内看着玛丁坐在马车里,开玩笑道。
“哈哈,怎么会呢?”玛丁笑了两声,“有空我还会再来的,塔尔内~”
最后的名字从男人的口中说出来,变得十分婉转悠扬。
塔尔内眼睛眨了眨,笑道:“好啊,奥丁少爷。再会了。”
马车的小折叠木窗合上,慢慢远去了。
塔尔内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明晃晃地亮堂,日边还炫着日晕。
他重新走进了房屋:“吉塔,下午的茶点准备了吗?”
屋里的少年点了点头。
“很好。你若累了,就去午歇一会儿吧,今天没什么事儿做。”塔尔内叮嘱。
塔尔内医生向来都很温和体贴,吉塔点点头,露出一个腼腆羞涩的微笑。
塔尔内看了看他,不由笑道:“你家里给你取这个名字真是不错呀,真的像个女孩子一样。”
吉塔不知这是调侃,有些慌乱,张了几次口都没说出来话。
“你这毛病是天生的吗?”塔尔内皱了皱眉,认真看向他。
吉塔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手指在空中凌乱地比划着。
“7岁的时候?”塔尔内试探道。
吉塔点点头。
“……高烧?”
点头。
“……然后失声了??”
疯狂点头。
“找医生看过吗?”塔尔内问。
吉塔摇了摇头,情绪明显低落下来。
塔尔内沉吟了一下。
“咽喉方面的病我不太擅长,不过你这个,或许是可以治好的。”他摸了摸下巴上青青的胡茬,“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个医生。”
吉塔又摇起了头,这次更加快速。
“怎么?”塔尔内不解。为什么有办法也不试?
吉塔咬了咬下唇,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口袋。
“你在担心钱的问题?”塔尔内恍然大悟,然后道,“既然都说是我的朋友了,当然是不收费的,只要你配合治疗就行。——当然,我也不能保证能治好。”
吉塔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那眼里水光流动,似乎下一秒水就会溢出来。
“怎么,突然觉得我比萨德大人好了?”塔尔内笑道。
吉塔晃头,拼命晃头。
“好了,我知道了。”塔尔内拍了拍他的胳膊,止住了他晃头的动作,“奥丁的确长得很好看,对不对?尤其是他身上的气质,忧郁又优雅。”有次他看到吉塔在房间里偷看在花园廊架下午睡的奥丁来着,其实他很理解的。
吉塔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又开始慢慢地比划。
“因为……他……是…………我的朋友?”塔尔内试着说出自己的理解。
吉塔点头,脸上微微笑。
“好孩子。”塔尔内心中竟有些温暖,他拂弄了一下额前过长的碎发,顿了几秒,略干涩地开口道,“好了,去忙你的吧。茶点你也可以拿一部分去尝尝。”
吉塔眼睛亮了一下,欣欣喜喜地去了。
塔尔内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目光透过庭院的玻璃,看向花园里郁郁青青的一棵橡树。
当年在樊城营地初遇的时候,那人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将领,但是他并不知道。
他看着那个青年手里拿着一棵种子,念叨着:“这颗种子不知道能不能长成大树呢。”
塔尔内恰好路过,觉得好笑,嘴贱地接了一句:“当然能,不然它旁边那是什么?”
一语出口,成了博弈。
那颗种子最后落到了他的手里,塔尔内堵着一口气,请教花匠,悉心照料。橡树种子发芽率并不高,但那颗种子硬是被他的执着做出了奇迹,慢慢地出苗,长大,甚至当年离开樊城的时候,都花重金请人移植了过来。
如今绿荫如盖,昔人已不在。
当年嬉笑耳语,再与谁人说?
————
丹兹,又名风城。
常年被东南风眷顾,乃至于山上很多树木都朝向一个风向,风城因此得名。
丹兹还靠海,有一个形状蜿蜒的海湾。
前几世纪的时候,丹兹还是一个靠海边的荒凉之地,可是自从有一位富商在这里修建了一片扑朔迷离的石林,这边忽然就像海里的气泡一样一下子发展了起来。
如今丹兹已经是帝国东南隅的一个颇有名气的中小型城市。
许多人慕名来旅游度假,还有一批艺术家在这里创建了丹兹流派,包罗文学、绘画、雕塑等等作品,都融入了一种奇特的风格。
城市中心有民间自己集资建造的小画廊与艺术间。
玛丁这次没再隐瞒身份,而是直接联系了长官府,长官府派遣了一位社交专员来接待贵族大人,引导参观游览,于是一切都非常顺利。
各个州府市省之间因为文化的差距给人的感觉非常不同,经济和商贸的发展上差别也十分巨大。
有的地方像是落魄的上世纪的小村庄,有的则能赶上大城市繁华的气息,比如樊城和卫城。
而丹兹就介于两者之间。
长官府位于丹兹的偏北方向,玛丁他们的住所也被安排在了这里。
一个可以望见海的高处城楼。
“那个传说中的遗址在哪?”玛丁很快就找来了消息最灵通的明探打听。
“大人说的可是班瑟石林的旧址?”那明探说完,打量了一下玛丁脸上的神色,继续道,“据说那边还有旧时代建的地下神庙的入口。大人说的可是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可有什么传说?”玛丁问道。
明探道:“传说倒是有的,只是不是什么好的事情。很多人在这一片失踪,因此把它说得很邪性。”
“那便是它了。”
“大人可是打算前往?”
玛丁看了他一眼:“此事不要声张,你就当我没有问过你。”
明探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是。”
————
樊城。
皇宫。
许多明亮的色叶树开始变红,透露出秋天的气息。
天高气爽。
巡逻的士兵刚刚从皇宫正殿的前门巡游过。
新进上任的安托万大人在草坪前巡查,发现了一个可疑的身影。
一块绿色的布料般的东西正在不远处的一个灌丛间缓缓移动。
身上剑柄握在手,走近,转瞬间拔剑直指:“什么人?!!!”
绿色的布料被掀开,浅金色短发的男人坐倒在地上,摊着两手无奈地笑笑:“是我。”
“殿下??”安托万收回了剑,“您怎么弄成这样出现在这里?”
虽然说通行刷脸就行了,可是还是有不认识王子殿下的卫兵呀,万一被误伤了怎么办?
安托万非常不赞同对方的冒险举动。
“我这不是…………”王子殿下的目光左右飘移。
“是什么?”安托万问。
“我这不是,”王子殿下站了起来,身形轻盈地朝男人靠近,贴唇就是一个吻,“……想你了么?”
安托万:“……!!!”
“殿下……”他无奈地喊一声,“这边还有人会来。”
“他们刚刚换过岗,”布里曼笑嘻嘻道,“我可是算准了时机的。”
安托万拿他没办法。退开一步,又被贴近一步,索性便不躲了:“殿下还是快些回去吧,国师大人不查功课了吗?”
“那怎么能叫功课,是政务好么?”布里曼微微不满,“我怎么觉得你把我当小孩子看?”
“殿下就是小孩子呀。”安托万笑了起来,眼睛里似乎盈着星光。
布里曼一时间看得呆住了,待又要慢慢靠近,被一只食指抵住了脑门。
“殿下,注意场合……”
这讨厌又喜人的声音。
“好吧。”布里曼伸手把那根指头薅下来,攥在手里,身体虽然退了一步,手却攥得更紧,“记住呀,你永远在我……这里。”指尖向上游移,抵到心脏的位置。
安托万目光微闪,还是微笑:“知道了,殿下。我要回去述职了。”
布里曼退开一步,松开他的手,郑重道:“好,你去吧。”
明明松开了,可那眼神还在述说着不舍和眷恋。
安托万:……
他一步一停顿,又不放心地回身看了两眼,终于还是离开了。
直到转过大殿拐角,再也看不见那人的身影,安托万才摊开自己的手心,那被攥住的指尖些微沁红,他呆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用拇指摩挲了两下,复又缓缓,死死地攥进了掌心。
第89章 岛上
“先生真的要去吗?”肖生担忧地询问。
“当然,来都来了,有什么不去的理由?”玛丁看向他。
肖生紧抿双唇,敛着目光。
“你在担心那个传说?”玛丁问。
肖生垂着眸没说话,这态度就是默认了。
玛丁有些好笑:“我们人多势重,有什么好怕的?”保险起见,玛丁甚至还联络的警察局的警力,作为保护的同时,一并将之前旧案的线索再捋一遍。
对于警局来说这也是一举两得的事。
时间定在了下午六点。
这也是当初塔尔内医生的病患失踪的亲戚进入遗址的时间。
至于他们为什么知道。当初警局在初步介入调查的时候,在遗址内发现了一本掉落的布包,里面有一本被水泡了一半的日记,详细记载了主人从进入遗址到笔记本丢失之间发生的事情,之前还有一些其他游玩地的详细记录,看起来是一本游记。
笔迹经过亲属确认,的确是失踪者亲笔所写。
如今笔记落到了玛丁手里,当地警局已经把笔记里能提取的线索都摸了一遍,但是显然并没有什么价值。
“这里从上世纪开始就没什么人来了。”警员卜拉多说道,“民间也有传言说这里被会黑魔法的巫士控制,来这的人都会受到诅咒。”卜拉多笑了一下,“——不过更大的可能,我觉得是因为这里总是发生旅人失踪的案子,而且从未破解,最后都成了悬案。”
在他们眼前,天空霞红的天色下,一排排断壁残垣般的石柱在沙滩上耸立着,最高的甚至高达五六米,站在面前,有种直入云天的错觉。
班瑟石林说是在海边,其实是在丹兹城那个大海湾中,离岸几十米的一个小岛上。
小岛上白色的细沙铺地,所有人类的遗迹都是那些奇奇怪怪的石柱造型。
“当年修建这些的人品味真是独特。”人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
玛丁他们一行有十几人,几个长官府的随员和副官,还有五个警局派来的护卫和探查员。
肖生倒对那些石柱没有什么兴趣,他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中间那个人影身上,金发碧眸,挺拔高大的身影。
玛丁偶尔的视线会和肖生碰上,但都很快若无其事地移开。
心底深处,玛丁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天使叫嚣着心软,原谅他吧,那是你那么在意的人呢。恶魔却说,那些背叛和欺骗,怎么能像过眼烟云一样轻易放过?你的原则和底线呢?
没有办法,玛丁在长官府的时候只能要了一个副官随侍在身边,尽量地不去想这件事。
而现在那个青年小伙正十分殷勤地跟在他身边,生怕他有什么闪失似的,还一边十分活跃地聊着天,配合着自己几声哈哈大笑。
玛丁反应淡淡,看向肖生那边,那人却望向了石林,一副沉思的样子。那黑发黑眸似乎能和黑夜融在一起,在光下点滴的光感却更显深邃和神秘,不知什么时候,单片眼镜已经没有再架在鼻梁上,露出了一双略显狭长但十分俊秀的眼眸。
是什么时候呢,这个人慢慢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样子。
玛丁笑了笑,被青年副官招呼过去:“大人,这里要小心。”
石壁之间的空隙长满了绿色的草木,有些树木斜着横在路上,又蜿蜒出纠缠的藤蔓,挡在前进的路上,导致本就碎石嶙峋的路更加不好走。
等众人慢慢回过神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被树木和石柱包围了。
天色慢慢黑下来,林木间更是不透光。
带来的油灯被一盏盏点燃,有林间的蛾子寻光而来,在油灯四周飞舞着。
周围营造出一片暖光,而那之外陷入一层层更深的黑暗里。
“失踪的那位先生当时为什么要挑这个时间来这里呢?”长官府有个十分胆小的随员已经有些胆怯,他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发出带些埋怨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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