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尔内呼出一口烟,看着玛丁,没有说话。
玛丁维持着仰视的姿势没动,单手枕在颈后。
塔尔内就那么看着,慢慢抽完了一截雪茄烟。
烟蒂放进钵盂里,塔尔内开口道:“我记得之前你身边有一位随侍的,怎么没把他带上?”
上次玛丁他们过来,塔尔内还和那个叫肖生的随侍交谈了几句,觉得对方有种独特的气质。很难说是什么,但足以让人过目难忘。而且据他的观察,玛丁和这位随侍的关系一定不会浅。
玛丁依旧闭着眼睛,声音低沉:“他……办事不利,我让他离开了……”
“我还以为你挺在乎他的?”
“是呀,我是挺在乎的……”
“那为什么?你们,在樊城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们,他……”玛丁开口喃喃地说着,但他忽然顿住不说了,他一晃神,忽然惊醒。
原本坐在对面沙发的男人眉目变得近在眼前,棱角分明,眼神深邃而低沉。
玛丁反应很快:“塔尔内,我记得我说过,你不是我的菜?”
“哈哈哈哈哈,”塔尔内见他完全清醒过来,退开一步道,“奥丁少爷还挺敏锐的。”
脑袋果然是熟悉的晕沉沉的感觉,玛丁皱了皱眉头,揉揉额角:“下次别再这样了。”
塔尔内恢复了笑眯眯的面孔:“奥丁少爷,想开一点,能够放下负担睡个好觉何尝不好?我看您眼角都有黑眼圈了。”
玛丁没有理会他的插科打诨:“——有这空,塔尔内医生不如多关心关心你的患者吧。”
“你也是我的患者呀。”塔尔内委屈道。
玛丁:“…………”的确,无法反驳。
他喝完了杯里最后一点热茶,站起身。
塔尔内看着他转身走出去,问道:“你要去哪?”
“谁刚说我睡眠不足来着?”玛丁回身道,“我上去睡一觉。”
塔尔内看着玛丁远去的身影,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叹了一口气。
只差一点就问出来了。
奥丁果然还是,戒心太强了。
————
卫城。
一个月了,肖生依旧没有玛丁的消息。
整个庄园里秩序井然,仆人们依旧忙碌,后山葡萄园里的果实初熟了,每天都有采摘工进进出出地忙碌,一筐筐的果实被运送出来,送到固定的交易商手上卖掉。
可萨德庄园依旧是空荡荡的。
它的主人不知所踪。
萨德庄园从萨德家族七代以前就接手了,见证过无数代的辉煌和凋落。许多的旁支分出去,又有新的主支在这里生活繁衍。但在近两代以来主支人脉日渐凋落,甚至到玛丁这,只有他一个人驻守,如今,萨德庄园连这唯一的主人都丢了。
深夜里树林里的鸟叫似乎是庄园在呜咽哭泣。
在卫城等消息的第三十五天,肖生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塞西尔少爷?”
来访的青年穿着橘黄色线条的白礼服,左右看了看,见到肖生,露出颊边的微笑:“肖生大人,很高兴还能在这看见你。”
“你……”
“我最近在丹顿大学主修药草学,遇到些难题,想来请教萨德先生,早先听说他回来了,——他没在吗?”
“没有。”肖生摇了摇头,“那之后就没有回来过。”
“怎么会?萨德大人还在外游历吗?”塞西尔显然吃了一惊。
“发生了一些事情……”肖生道,他循着塞西尔好奇的目光,把可以说的事情大致讲了一下。
“这可真让我吃惊,”塞西尔道,“你看着可不像是会背叛你家先生的人。”
“事实就是如此。”肖生苦笑道。
“但肖生先生看起来已经悔过了,不然也不会一直等在庄园里,不是吗?”塞西尔思考了一会儿,认真提议道,“肖生先生有没有试过主动去找寻一下?
——比如说,沿着你们当初游历的轨迹?”
“像你所说的,我已经派人分别到海港北地圣德明省都去搜寻过了,但目前还没有消息传来。”肖生摇头。
午间的太阳一晃,将他黑色的眸子照出一些琉璃的光彩,他忽然惊道:“不对,——还有一个地方!!!”
塞西尔微笑:“看来您已经有所选择了。”
肖生看向他,忽然觉得这个青年无比地亲切顺眼:“谢谢您,塞西尔少爷,您已经帮过我们两次了。”
赛西尔笑笑:“不敢当,期待您的好消息。”
东部丹顿市。
别墅区的大道上有着绿油油的两排行道树。自从新任的市长大人被指派上来,这块的工作一直做的不错。
塔尔内医生的宅邸里。
金发男子慢慢从旋转楼梯上转下来。
他有些疑惑地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医生:“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哦,奥丁,你醒了!”塔尔内热情地招呼着,“刚才是家里的仆人,问我今天需要买什么食物。”说完他端起了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玛丁狐疑的眼光看向他,不过也没多计较,他走到一旁,在宽大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捡起一旁的报纸来看。
“话说,你最近不是在写那个吗?”塔尔内问道。
“你是说那个黑暗题材的中篇小说?”
“是呀,”塔尔内道,“我给你提供点灵感,也是从我的一个患者家属那听说的。”
玛丁做出洗耳恭听的神色。
“在丹顿市,有一个很久之前遗留下来的海边古建筑遗址……”塔尔内吊了吊胃口。
玛丁笑笑:“如果只是简单的遗址,你也不会特地来告诉我吧?继续说吧。”
塔尔内一副怎么也瞒不过你的表情:“是我今天会诊的病人家属说的,他们家的姑父,日前去那一片旅行,夜里探进海边遗址之后,就失踪了。后来人们再进去搜寻,就找不到人了,那里面什么也没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到现在已经三个月了,还是没找到。”
“当地警局立案了吗?”
“立了,不过也没什么用,找不到就是找不到。这位病人的家里还有些关系,给那边的区属长大人施了压,那位大人几乎把整个地盘翻了个遍,都没找到人。”
“哦?会不会是那人自己跳了海?”
“他们也想过这种情况,不过他们家那位亲戚一没精神病史,二财产富足生活幸福,基本可以排除这种可能。”
“那可不一定,有些自杀倾向是隐藏的很深的,关于这一点,你作为医生,不是最明白了吗?”玛丁笑着挑挑眉,模样竟有些邪肆。
“奥丁,这么抬杠就不好玩了吧。”塔尔内真实无奈了,“而且据说这种事情三十多年前也发生过,但关于当年的记载已经非常少了,只是人们口口相传而已。有传说——那遗址曾经的主人的鬼魂没有离去,一直徘徊在那片海域附近,见到有人进去,就会迷惑他,带他去往另一个世界。”
塔尔内循循诱导地说完,自觉自己已经够卖力地渲染气氛了,但玛丁依旧八方不动地坐着,一个食指十分有节奏地轻轻点着翘起的膝盖。
“怎么样,够你的素材吗?”塔尔内有些忐忑。
玛丁思量了一下:“还行。”
“那就好,”塔尔内觉得这对于玛丁来说已经是很好的评价了,“你有空可以去那边看看,就当散散心也好。丹顿离这也就三日的路程。”
“话说回来,刚才到底是谁?——我总感觉声音有些熟悉。”
塔尔内:“……”
OK。岔开了半天注意力,话题又回到了原点。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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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跟踪
这一星期里玛丁总是能感到一道探查的视线。
但等他仔细去感知,四周去查探,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曼顿市算是东南人口比较少的一个地区,但整体上住的都是比较富有的人,这里工业不发达,但是商贸繁盛,上流喜欢的新鲜玩意儿几乎从来不会缺。
塔尔内医生住的更是曼顿的富人区。
街道宽阔,绿树成荫。
在这里待的日子,玛丁喜欢上了去西街区的咖啡馆。
周末时这里会有一批作家书友聚集,开茶话会分享书稿。
仿佛又回归了他原来的日子。
以玛丁的实力很快就引起了这个小圈子里的人的惊叹。
尤其是年纪轻轻头角峥嵘的青年。
“奥丁先生如此有才华,为何一直以来都籍籍无名?”一个其中比较有领袖气质的青年拍着桌子说道,“之前从未听说曼顿市有过这号人物。”
玛丁笑笑:“初来乍到,不值一提。”
这群青年里有来自曼顿市顶层圈子的,想为玛丁引荐,让他参加上流社会的社交圈。
玛丁一一婉拒了。
不知为何,不再像以前那般对这些繁华虚荣的事物那么感兴趣。
领头那位彬彬有礼的青年是曼顿市一位小贵族家的,对玛丁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可否有幸送奥丁先生回家呢?”小茶话会散后,众人都离去了,天空飘着淅沥的小雨,埃里克找到了站在门廊台阶上的玛丁,笑着邀请道。
年轻男人穿着打扮都十分地讲究,上衣外套平整而毫无褶皱,一看就是世家教出来的富贵子弟。他头发用了发胶定型,一溜地梳到脑后,高挺的额头露出来,整个人显得贵气又不至于惹人讨厌。
玛丁将他打量了一遍,看到他眸中某些熟悉的东西,笑着回道。“多谢埃里克先生,不过家中一会儿会有仆人过来,就不劳烦你了。”
“那哪有我现在送你回去快捷?”埃里克笑道。在那一群青年中,他可以称得上风流倜傥了,因此也别有一番自信。
玛丁依旧笑笑,还是婉拒。
“那我陪你等会儿吧。”说着埃里克果真和玛丁站到一边屋檐下,看着对面的街道慢慢地等待着。
玛丁不置可否。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雷声轰隆一阵以后,塔尔内家的吉塔少年最终也来了。
少年拿着黑色的伞具和防雨的风衣,看着他们有些怔愣的样子。
玛丁笑了笑,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把伞接过来:“看,这不是来了吗?多谢埃里克先生相陪。”
埃里克看了吉塔一眼,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挥了挥手便登上马车走了。
雨夜里还在载客的公共马车不多,因此玛丁和吉塔也没有准备能够搭上马车,他们走了很长的路,才终于回到了别墅区。
到了门廊,伞收下来的时候,玛丁的一侧肩膀都是湿的。吉塔看到了,有些吃惊,他着急地拿手指指着玛丁的肩膀,“呜呜”地发声,但又说不出来话。
玛丁很温和地笑了笑,甚至像长辈一样摸了摸少年顶上的刘海:“好了,没关系,你先进去吧。谢谢你带来的伞。”
吉塔原本就是个很羞怯胆小的少年,这会儿更加不好意思了,整张脸红得像粉苹果,他又瞧了玛丁两眼,“呜”了一声就进去了。
雨依旧下着,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建筑檐上的雨水通过排水孔汇成水柱一样打在地上,又流进一旁的排水系统里。
玛丁直直地站立着,迟迟没有进门。
“出来吧。”他出声对着空气道。
没有回应。
玛丁转身,看向大门外的雨幕里,那里的街道静寂无比,除了树影幢幢,被风雨吹打的沙沙声,空无一人。
“从你和塔尔内谈话那天起我就知道你在了,别藏了,出来吧。”他又道。
还是没人应声。
他走进雨幕里,跨过大门,走到街道上。
夜风吹拂,晚来风急。
玛丁扔掉了手中的伞。
风雨一下将那伞刮了一段距离,落在街道的水坑里摇摆着。
雨水扑面而来。
远处的建筑墙后,一个黑色的暗影终于晃动了一下,逐渐向这边走来,走到近前,才现出一个男人瘦高的身影,还有全身淋湿的服饰。
“果然是你。”玛丁道。
那人似乎已经和雨幕合成了一体,整个人都成了黑暗的一部分,声音也低沉喑哑:“先生……”
两人相对无言。
“你回去吧,来找我无用的。”
“先生,要怎么样您才肯原谅我呢?”肖生一步步走进,黑色的发湿哒哒地贴在额上,长长的眼睫在水光中,将那双黑眸衬得楚楚动人。连一根眼睫毛上反射的微光都可以看得清楚。
玛丁心口微颤,他闭上了眼睛:“你没有什么错,是我自己过意不去。”
“先生……”
“你走……”‘吧’字还没出口,五步开外的男人忽然身形一晃,整个身体呈慢动作,直直地跌进了雨幕里,倒在了地上。
玛丁碧色的眼瞳瞬间放大,似乎不敢相信一样怔愣了两秒,才赶过去将人快速地扶起:
“肖生?!醒醒,你怎么回事?!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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