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尔内看着他,再三确认,最后叹息着摇了摇头:“拿你没办法………那你自己多注意,还有……好好和肖生说。”
“我会的。”玛丁低下了头,一瞬间脸部恍若冷峻的棱角,让塔尔内仿佛看到了还在世时的老伯爵。
“奥丁你………今年是第几个年岁?”塔尔内喊住了要出门的玛丁。
玛丁顿了一下,道:“再过三月,虚二十八。”
“二十八………离我第一次见你,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啊。”
“是啊,岁月不饶人。”玛丁感慨了一声。
“当时老伯爵去的时候,你也不大,什么都没有准备,如今……你真的不打算结婚吗?”
偌大的家产,没有正式继承人,是个很大的问题。严重的可能会引起领地内的政乱和兵变。
玛丁表情微妙,停顿了一会儿,嘴角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你说呢?”
看来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既然是奥丁自己的选择……
“罢了,你开心就好。”
“先生要回去?”肖生正靠在二楼卧房的露台发呆,听到玛丁的解释便问道。
玛丁点点头。
“那我收拾一下东西。”
玛丁止住他的手:“不用,没什么可收拾的。”
这表情不太对,话里有话,像是要交代什么。
肖生顺着他的牵力坐到了床边,偏头问:“先生……有事情?”
玛丁看着他,对方黑色的眸子沉静而信赖,他道:“你留下。”
“??”肖生沉默了一瞬,“为什么?”
“塔尔内说你还需要静养,我回卫城处理一下事情,等做好了我就回来陪你。”玛丁认真看着他,光华流转的碧眸称得上温柔。
但肖生明显没被安抚,神色反而焦急:“卫城出了什么事,需要您亲自回去?几大领事大人应付不过来了吗?”
“的确有些事情,”玛丁笑了笑,凑近在他额上吻了一下,“别担心,好吗?”
轻轻柔柔的,温柔攻陷。
原本想好的反驳的话也一瞬间溃解了。
肖生心里既软且焦,憋了一会儿没说话,神色里渐渐有些委屈,还有担忧和不解,玛丁一一解读出来,伸手帮他抚平眉头,上了手,唇也忍不住凑过去,贴着脸颊轻轻地浅吻,顺着脖部流畅的曲线而下,逗得对方轻轻地战栗,抱住了他的脑袋。
轻轻的喘息起起伏伏,玛丁退开些,看着肖生迷蒙的双眼,手顺着他的黑发轻轻摩挲:
“没事的,不会太久,等花园里的栓皮栎开始落叶,我就归来,好吗?”
肖生最禁不起逗弄,这会儿神情都还恍惚着,灵魂像在月牙里飘荡,只记得答那人一句,软绵绵的:“好………”
声音漂浮,眼角泛泪。
玛丁轻轻叹息,抬手帮他擦掉泪水。
我最亲爱的,最珍惜的,肖生啊。
————
第二日,晴空郎朗。
马车准备好,又是送别。
“一路顺风。”塔尔内脸上是笑着的表情。
肖生站在一旁,身形看着单薄,脸上表情淡淡的,在玛丁上车这会儿已经咳嗽了好几声。
互相一个拥抱告别,然后坐进车厢里。
但玛丁总也不放心,车夫要扬起马鞭走了,他又让停下来,自己重新下了马车,来到肖生面前。
“先生?”肖生有些怔愣,还有小小的惊喜。
玛丁解下了肩上的披肩,落在肖生背后,绕过来帮他系好。白皙稳健的手指翻飞,配着黑色披肩的装饰领结,贵气又高华。
“照顾好自己。”他轻声道。
“嗯。”肖生嘴角微微露出了笑。
玛丁眼中眸光闪动,最终还是一个箭步踏上蹬步:“走了。”
———
这次上路匆忙,为了安全考虑,先雇马车到Y城驿站,再骑马回城,是最快的选择。
路上时候,玛丁他们接连碰到了几队巡逻士兵的盘查。
“大人,还请多担待。”士兵对马车里的人向来要客气几分,毕竟谁也不知往来的马车里坐着什么样的尊贵人物。
“发生了什么?”玛丁的声音隔着窗格传出来。
“我们也不知道,是上面的命令。”
沉默了一会儿,车夫将通行证件递过去。
士兵检查完,又敲了敲窗户:“劳烦大人露下脸。”
窗格打开,金发碧眸的英俊男子露出脸来:“可以了吗?”
“可……可以了。”士兵愣了一下。
玛丁取出了身上的配饰,递出窗外,露出上面雕刻的家族徽章:“把你们的长官叫来。”
卫兵看到东西,眼神一变:“没想到是伯爵大人,还请大人宽恕。我就是这一队的骑兵长。”
“城内戒严了吗?”
“戒严也不至于,只是从皇宫政阁传出的命令,让我们要加强日常巡防。——大人这是要回城吗?”骑兵长驾着马匹退了两步,朝下面的士兵伸出了手,“我为大人写一箴通行令,之后的城防都可以快速通过。”
“好,多谢。”
“大人谦虚了。”骑兵长第一次遇到如此谦虚有礼的上三层贵族,十分受宠若惊。
得到通行令,后面就好过多了,也不用玛丁亲自露面,两人一车飞快地通过了两处城防,傍晚的时候到达了卫城边上的驿站。
“现在夜深路黑,大人还是天明再回城吧。”马车夫将人送到就要回程了,又多嘴了一句提醒道。
“你还不是要夜晚赶路?”玛丁反问。
车夫憨厚地笑了笑:“我们这些粗人皮糙肉厚的,哪里比得上大人您。我听我北地的亲戚说伯爵大人减免了他们三年的租税,日子好过了很多。您是个心善的大好人呐。”
玛丁笑了笑,没回答。
车夫走了。
驿站外面冷冷清清的,只有蛐蛐在叫唤。暗夜里的树影影影幢幢,让人忽然地想起那个雨夜在雨中淋得透湿的男子。
单单薄薄,湿发贴在额上,却执着又坚韧,眼神如芒,透着不灭的光火。让人欢喜又心疼。
明明还没有离开多久,就已经开始想念。
玛丁笑着叹息一声,朝驿站的旅店走进。
这里的旅店的条件并不太好,床铺有点发霉味。
就将就一晚,玛丁也没太挑剔,叫人换上了新床铺就躺下休息了。
梦里又回到了卡赛的小村庄,亚莉正在编织东西,窗外下着大雪,那一年的冬天好冷,他八岁,生了很久的病,病好了之后前尘尽忘。
马赛是他记忆开始的地方,也是他噩梦的起始。
有关生和死的一切,从那里启蒙,从此再无间断。
二十载光阴匆匆流过,人来人去,如今身边还剩下多少旧人?
世事如一场浮华大梦,万般皆是过客。
唯我独醉,唯我独醒。
———
天明了,进城的盘查开启。
驻城兵远远看见了玛丁,认出了贵族大人专用的家徽。
玛丁轻骑过去的时候,一列卫兵都俯下了身:“欢迎大人归城。”
进城以后,有一辆马车守在城门的进口。
有仆人将玛丁引过去,玛丁撩开帘子,看到里面端坐的人:
“你居然亲自来了。”
瑞尔笑了笑,湖蓝色的眼睛温润贵气:“为了接你,还不值得我亲自来吗?”
———
“醒………醒,了?”肖生出到院子里的时候,看到吉塔正在搬运仓库角落的箱子。
少年见到他来,笑盈盈地打招呼,虽然依旧磕磕绊绊的。
“早呀,吉塔,你在做什么?”
这回答难度太高,吉塔直接做了手势:“搬,箱,子,到,那,边。”
“我来帮你吧。”肖生道。
他很熟络地上手,将箱子抱住,运到另一头放好:“是不是这样?”
吉塔笑得很开心,点点头。
“你家先生呢?”
吉塔指了指外面,做了个救护的手势。
“出诊了?”
“嗯……嗯!”
肖生笑笑,继续去搬箱子,这次他从那箱子后面看到了一个黑色的火盆,在一堆箱子的后面显得有些突兀:
“这是什么?”
火盆里有些残渣,像是烧过什么东西。
吉塔也凑过来看,他摇了摇头。
这个仓库工人也会过来,不知道这个火盆怎么出现在了这里。
肖生拿过一旁的钳子扒拉了两下,从火堆里扒拉出了几张没烧尽的纸片。
一小片塑封。是加急件的那种。
这是………
先生那天收到的信件?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肖生心里就没由来地砰砰跳起来。
这种跳动直到他捡起了另一张纸片,从上面看出了几个字母的落款,才戛然而止。
像是数九寒冬天被冰水泼了一身,从灵魂泛上来一种寒冷和战栗。
那浅浅的落款是几个细小的蓝色钢笔花体字:瑞尔·温迪。
作者有话要说:
肖生:你绿我!
玛丁:宝贝。我发誓!!这绝对是公事!X﹏X
第101章 零一
“真有那么糟糕?”坐在马车里,温迪家宽大的马车足够八个人双排而坐,并不会感到拥挤。玛丁坐在瑞尔的斜对面,眉头轻皱地问道。
当时信里的内容,可就差加一句十万火急了。如果不是涉及卫城城防治安问题,他也不会如此焦急地赶回来。
“也不至于,”瑞尔单手撑在膝上悠闲地枕着脑袋,湖蓝色的眼睛看着他,语音上挑,“我就是想你了不行吗?”
玛丁看了他两秒,撩起衣袍就准备下马车。
“哎哎,别别,”瑞尔总算知道自己有点玩大了,伸手止住对方下车的动作。
玛丁冷淡扫他一眼,重新坐了下来:“温迪少爷,如果想和我谈正事,这种玩笑还是不要开了。”
瑞尔半是落寞半是漫不经心地感慨:“奥丁果然变了呢。”
玛丁没开口。
再次的试探也失败,瑞尔终于不再调皮:“的确是要紧的事情。最近卫城不□□稳。你随我去长官府就知道了。”
卫城长官府就在城市的正中心,温泉大道的尽头,算是伯爵大人御下统领的机构,只是平日里和萨德庄园的牵涉甚少,只有十分要紧关系到政令的事才会报到庄园这边。
到了长官府的大建筑前,门口已经有接应的应侍,将他们带进去,来到了三楼的会议厅。
几个城内主要的领事和长官都已经在那里了。平安警署的人也在那。
………
“大人。这些事已经持续不短时间了,所以我们才不得不请求瑞尔大人向您通报。”
“你们是说,卫城混进了奸细?”
“是的,而且他们行踪诡秘,我们只能看到他们做事遗留下的手笔,而找不到他们的踪迹。现在卫城谣言四起,民间、军营,都人心涣散。我们总觉得,是有一只手在背后操控着,应该是一股统一的势力。”
玛丁手指在膝盖上轻轻地点击,状若思考。
瑞尔的视线在他身上专注地停留了一会儿,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你们有什么看法,都可以说一说。”玛丁道。
众人都沉默了一会儿,警察署署长这时开了口:“大人,据我的消息渠道得知,樊城那边近期也有不小的动作。我猜测………或许是…………”
“或许是什么?!”有人已经憋不住,问了出来。
“或许是敌国的内奸。”署长道,“我在樊城军部的人偷偷给了我消息,说是帝国可能要………”
“要怎么样?!你别老说一半啊。”那急性子的人道。
“可能要有战争了!!!”
圆桌会议室里一默。
“这种消息,还是不要道听途说。”玛丁淡淡看了他一眼。
署长似乎想反驳,但被那视线一直盯着,逐渐低下了头。
………
众人讨论了一番,众说纷纭,但卫城近来的大致情况玛丁算清楚了。
小规模的骚乱,动荡,暂时都被警署和长官府维护住了。平时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只是它短时间内成片地爆发,就不能说是寻常了。
背后一定有一方看不见的势力。
卫城并不是帝国的政治要塞,那么对方这番举措,是想做什么呢?针对他的么?
………
“那个小脑袋说的是真的。”众人都离开以后,瑞尔走到了玛丁身旁,说道。
这会儿天已经朦胧黑起来,周围的建筑景物只能看见一个大致的轮廓,建筑围合的中庭有一个雕筑雕像的喷泉,泉水泠泠地响着,从中间雕像的口里喷洒出来,水花四溅。
他们就在这泉水旁边停下来,玛丁问道:“谁?”是问小脑袋。
“警署署长。”瑞尔道,“其实……还有件事我没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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