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衍没由得一愣,搞不懂段吹雨这疑问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只有傻子才会提出来,任衍觉得段吹雨是个笨蛋,但还是正经地回答他:“不讨厌。”
段吹雨当真如蒙大赦般地松了口气,任衍瞧着,心里竟生出一股怨气。
又怨又无奈。
这人怎么生得这么愚钝。
段吹雨终于想起来询问任衍的来意:“你怎么这么早过来?”
“送你上学。”任衍压着嗓子说,“汪垣他起得晚,我怕你人生地不熟的,醒了不知道上哪去。”
“你几点醒的啊?这么早就赶过来。”段吹雨轻手轻脚掀开被子,准备穿外套,低头一瞧自己的红秋裤,一怔,忙不迭又蹿进了被窝里。
昨晚任衍怕他晚上睡得不舒服,把他校服校裤一并脱了,轻装塞进了被窝里。
“靠……”段吹雨捂着被子,脸都不知道往哪搁了,含糊道:“我换个裤子,你、你转过去。”
任衍轻笑一声,顺他意转过身去。
段吹雨出嫁新娘似的,格外扭捏,殊不知昨晚这脸面就荡然无存了。
穿好衣服,两人静悄悄地关门离去。
“我想洗澡。”出了宿舍,段吹雨终于放开声音。
“那先回家。”任衍转头看他,“你书包呢?昨天就没看见你书包,作业写了吗?”
段吹雨烦得想咬他,懒声懒气地回道:“写了,在学校就写完了,书包没带回来。”
任衍了然点点头。
室外温度不比室内,寒意逼人,段吹雨瑟缩在红围巾里,不由自主地往任衍身边挨了挨。
任衍余光瞥他一眼。
“我身上臭吗?”段吹雨巴巴地问。
任衍回:“臭。”
“那我离远点。”段吹雨又离开他。
任衍方才那点怨气又溢出心头,烦得拽他的胳膊,生硬地拽回自己身边,硬邦邦道:“再臭我还不是让你在我床上睡了一夜?”
段吹雨嗅了嗅鼻子,仿佛立志要将任衍的怨气激到峰值,他莫名其妙问了句:“你觉得我哥怎么样?”
任衍纳闷:“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觉得我不讨厌,那我哥呢,你觉得他怎么样?”
“很好。”任衍说。
段吹雨抿了抿唇,一开口差点把任衍气死:“你不是喜欢男的么,你有没有对我哥…嗯…动过心思?”
他又爱脑洞,又不把脑洞捂严实了,有啥说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一根筋的木头。
任衍脸上全然没了表情,瘫着一张脸,他已经不想言语,面若冰川,能冻死人。
这种问题也就这直男单细胞小畜生能问得出来了。
“怎么不说话?”段吹雨还好意思问他。
任衍从书包里拿出一件厚外套,扔给段吹雨,丢下一句“你自个儿回吧”,就径自离开了。
在那之后一个礼拜,任衍都没再搭理过段吹雨,课还是会来上,但除了授课内容其他一概不多言语,段吹雨受了冷落,不知是自己的迟钝冒犯了他,还自以为说中了任衍的心里事,惹得人家尴尬,所以脑子里那团蛛网越裹越乱。
任衍见他近来神游的频率有些高,猜测大概是因为那天的事,便索性对他说个清楚明白:“你一天天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我对你哥没心思,你以为我见个男的就喜欢?”
任衍一坦言,段吹雨果然安生了,仿佛了却一桩心事,脑中蛛网扯开,心情拨云见日,格外舒爽。
任衍冷着他数日,他知自己莽莽撞撞,问的问题不大妥当,便讨好似的要请他吃饭,吃日本料理。
任衍说了句“不爱吃”,无情拒绝了。
被拒绝的段吹雨心情陡然转变,一甩脸,心说你爱吃不吃,老子不伺候了,便大跨步上了楼。
情绪本就糟糕,结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许亚菲敲敲他房间的门,说有事要告知他。
许亚菲带上门,问:“我刚刚看到任衍出去了,他今儿不留下来啊?”
段吹雨坐在椅子上蹬了一下垃圾桶,没好气道:“他留不留关我屁事。”
“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许亚菲拉了张椅子坐下,“你这几天怎么有点神神叨叨的,是不是遇到烦心事了?”
“有吗?”段吹雨眉头一皱,“没有。”
许亚菲笑了笑:“没有就好。妈妈跟你说件事。”
“什么?”
许亚菲双手交握,说得犹豫:“你爸……他要结婚了。”
段吹雨一愣,下意识问道:“跟那个女的?”
许亚菲点点头:“上次他来看你,跟我说了这事,本来那次就要告诉你的,他说再等等。”
段吹雨面无表情:“合着上次来看我是为了通知我他要结婚的事。”
许亚菲忙道:“那倒不是,他确实是来看你的,那事他也就跟我提了一下,我觉得你早晚都要知道,没必要一直瞒着你,有什么意思呢。”
段吹雨表示赞同:“您说得对。”
“小雨,咱们跟你爸已经没有关系了,妈妈一个人完全有能力照顾你,什么所谓的拥有两个家庭,我一点都瞧不上,他是他,我们是我们,你别太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
许亚菲的意思很明确,她要段吹雨直面段施贤重新组成家庭的事实,她不希望小儿子困囚于过去那个破裂的家庭。
段吹雨一言不发,许亚菲柔声道:“如果不高兴要说出来,妈妈不希望你不高兴。”
她更不希望他一直不高兴,此时难受一番,以后就痛快了。
爸爸组成新的家庭,做小孩的哪可能不在意,她知道段吹雨必定心存芥蒂,但他未必会袒露。
他的确不会袒露。
“我知道了。”段吹雨看着她,“您也别太操心了,好不容易有个休息的时间,操心这些。”
许亚菲宽慰地笑:“我不操心你还能操心谁啊。”
许亚菲走后,段吹雨捡起角落里那盒还未开封的乐高,下了楼,出门走到临近的垃圾箱,扬手一丢,把乐高扔进了垃圾桶。
什么豁达,什么不在意,他确实通通做不到。
乐高扔进了垃圾桶,一并扔掉的还有他心里残留的那点愁闷。
心里是舒爽不少,但还是会难受,一口气堵在胸口,堵得鼻子发酸。
段吹雨在绿化带旁边就地蹲下,掏出手机没着没落地翻看着。
他不抽烟,此刻却觉得应该抽根烟来应应景。
他可以去就近的便利店买上一包,不过要是被任衍知道,这人大概到明年都不会再搭理他了。
段吹雨给任衍打了个电话,一秒就通了。
“怎么了?”任衍的声音依旧透着冷感,段吹雨却觉得这冷冷沉沉的嗓音能烘起暖意。
“我想请你吃日料,现在。”
电话那头静默两秒,这次竟然答应了:“嗯。你现在在哪?”
段吹雨扭头瞅了一眼,道:“垃圾箱旁边。”
“……”
任衍来得很快,段吹雨还在绿化带旁蹲着。
“不起来?”任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段吹雨摇摇头,哼唧:“腿麻了。”
任衍在他面前蹲下,段吹雨抬头时,他发现他的眼眶红了一圈。
任衍不言语,静静地看着他。
段吹雨耷拉下眼皮,倾身向前,把脑袋磕在他的肩膀上:“我爸跟别人结婚了。”
任衍轻轻“嗯”了声,抬手覆上他的后脑勺,轻轻摸了摸。
“你还不鸟我,请你吃日料还不乐意。”
“我不爱吃。”
段吹雨用脑门拱他的肩膀,从肩膀拱到锁骨,撞了好几下,任衍摁住他的脖子不让他动弹,轻声道:“疼的。”
“疼死你拉倒。”
段吹雨说话时呼出的热气一阵阵地扑向任衍的颈侧,他说他特别难受。
任衍双手一揽,抱住他,轻轻摩挲他的后背。
段吹雨闭着眼,享受这个温暖的拥抱。
他觉得自己魔怔了,对着亲妈装得那么酷,扭脸就跟补习老师求抱抱。
他的确不愿轻易袒露,他只是习惯跟任衍袒露。
作者有话要说:衍哥还不至于等到吹宝成年,别担心,段吹雨他第一个憋不住。
第29章 野男人
临近期末考试周,任衍忙着复习备考,暂时搁浅了补习工作,这几天也没怎么在段吹雨家里出现。上次的日本料理到底是没吃成,任老师说自己不爱吃生食。
他总嫌段吹雨挑剔,其实他自己也挑剔,喜欢吃的东西很少,又嫌弃其他人的手艺。
段吹雨已经许久没有吃到任衍做的晚餐,赵阿姨休假不到一个月,提前回来了。
十中的期末考提前,段吹雨毫无保留,又拿了年级第一,丁启自是又喜又悔,喜他又考了这么漂亮的成绩,悔自己当初没早点发现这小混蛋装傻充楞。
段吹雨考了年级第一,平白无故还挨了一顿批。
丁启恨铁不成钢:“你说你要是高二成绩也像现在这么好,再参加一两个竞赛,马上今年寒假还有机会参加大学的冬令营,现在蹭的突然冒出来,这申请还不一定能过。”
冬令营就是一些名牌学府开展的寒假活动,包含一些挑战赛、创新赛,主要是为了给高三学生将来参加自主招生提高竞争力。
段吹雨现在成绩拔尖,但综合以往,整体水平不行,条件达不到参加冬令营的申请要求。
所以丁启气得想锤他。
不过段吹雨本人不甚在意,不参加冬令营也好,寒假这大把时光,还能留着多跟任老师交流学习。
可惜他的小九九落了空。
任衍哪可能一直呆在首都,段吹雨放寒假,他自然也是要放的。
段吹雨考完期末考,又在学校留了两礼拜,继续上课外加评讲卷子。高三了,甜头当然少得可怜,休息的日子都是学校掰着手指施舍出来的。
两礼拜的附加课结束了,任衍也回江苏了。
段吹雨从段习风那听闻任衍寒假本不想回去,奈何这学期他一共就回了两趟家,被他爸催命般的逼了回去。
段吹雨从来没想过寒假会跟任衍分隔两地,他最近是有点飘,有点得意忘形。
把任衍当成谁了?
真当成跟段习风一样的存在了?
那人不是他哥,没道理总是跟在他身前转悠。
没有任衍的寒假难免给段吹雨造成心理上的落差,他心里空落落的,做什么都觉着乏味,偏生那人又是个寡言的,一天到头也不会主动给段吹雨发点消息。
这日李易来段吹雨家里写作业,说是写作业,结果拉着段吹雨打了半天的游戏。
堕落到傍晚,终于磨磨蹭蹭掏出作业,一日不见任衍的身影,李易也觉得好奇,问:“哎你家教呢?他不是住你家吗?怎么没见到人?”
他哪壶不开提哪壶,一问这话,段吹雨便拉下脸来,不大快活。
他坐在床上翻阅资料,状似漫不经心:“回老家了。”
“我说你这几天总拉着个脸呢。”李易意欲爬上他的床,“你这么宝贝他啊,离开一会就受不了想成这样啦?”
这话说得口无遮拦、又欠又贱,段吹雨瞪他一眼,一脚把他踹下床。
害了相思的人情绪大抵都不太稳定,李易知趣地坐回书桌前,转着椅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段吹雨。
他就是贫嘴一说,没当回事,但段吹雨这反应却是有趣,跟小猫儿被踩了尾巴似的。
“我发现你跟那老师还真挺亲近的。”李易说,“你长这么大,我也就见过你黏着习风哥。”
段吹雨不禁皱眉,心想怎么连李易都看出来他黏着任衍了?
他坦诚道:“他人好。”
人好,讨他喜欢,他自然就爱黏着。
李易点头表示赞同:“看得出来,斯斯文文的,长得还帅,屠蕾还惦记着他呢,老让我问你要他的微信号。”
“要了也没用。”段吹雨一脸漠然,心说人家对女孩又没兴趣。
“我八成人家也看不上她,成天叭叭叭的,就她那张嘴最能说。”李易转过身翻开卷子写作业,“吵都被她吵死。”
段吹雨蹬了蹬他的椅子,问:“你今儿怎么没去找林佳棋?你不最爱去她家找借口补习吗?”
“她去冬令营了,不在家。”说到这,李易脸上倏然闪过一丝愁闷,他拿笔在手中转了会,轻叹口气,埋头写题。
段吹雨察觉到他的不痛快,又蹬了一下:“有事儿直说,别整得跟个林黛玉似的。”
李易转过身,苦着一张脸:“我高考完可能要出国。”
“出就出呗。”段吹雨不知他如此愁苦为哪般,“怎么,你爸妈要把你送非洲去啊?”
他是个一根筋的,压根没往少年情丝上联想,他自己少年心思剪不断理还乱,人家李易又何尝不是。
李易道:“我问过林佳棋了,她不出国,目标是清华。”
段吹雨终于反应过来:“舍不得她啊?”
李易白他一眼:“你说呢?”
多年的发小了,这点默契都没有。
“那就不去。”段吹雨所思所言都很简单粗暴。
“我爸肯定不同意,而且我也确实有点想去。”李易仰头靠在椅背上,“我这破成绩,留在国内也是荒废时间,出国肯定是更好的选择,我就是想到以后要跟林佳棋异国他乡,心里不得劲啊,万一她跟别的男的好了怎么办?”
段吹雨哼笑一声:“她那臭脾气,哪个男的敢跟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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