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凝…”
他蓦然抬眸望向容桁,满眼的震惊和不可置信……容桁怎么可能也闻到了味道!?
他来不及细想,这里除了他之外,其他的所有人都已经吸入了大量的气体进入了幻境中,他取出凤鸣琴,席地而坐,开始奏起了凝神曲。
好在几人皆有内力,只要心魔不重,幻境困不住他们,只是唐霜凝没有想到,第一个醒来的居然是宋至微。
容桁……心魔……
刚刚那一声,真的不是他的错觉吗?
可是……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是……
容桁的手也受了伤,好在宋至微处理剑伤还是可以的,他动作轻柔地拉开了唐霜凝的衣领,露出了他的一半肩膀,原本白皙无暇的肌肤上,血红的剑痕显得尤为刺目。
唐雨霁看着那刺目的红,他开口道:“对不起,我……”我什么呢?人确实是他伤的,他还有什么可说呢?
唐霜凝看他自责的样子,安慰道:“不能怪你…我没事。”
燕南回过神来,也知道刚刚唐霜凝救了自己一命,他不是不知恩的人,当即也过来对他道了声谢,担忧地看着唐霜凝身上的伤口。宋至微身上剩下的毕见草和凝血草几乎都给唐霜凝用上了,自他们进到这鬼地方,唐霜凝就一直在受伤。
待容桁和唐霜凝的伤口包扎好,他们休整了片刻才动身,这回唐霜凝倒是老老实实地让唐雨霁背着了。
宋至微道:“这都什么事啊……宁霜,你先好生歇着,剩下有什么事都包在哥哥们身上。”
唐霜凝也知道三言两语是不会让唐雨霁放下自责的,当即便软声对背着自己的唐雨霁道:“云齐哥哥,你可要保护好我啊。”
唐雨霁仿佛接到了什么神圣的任务,神色凝重,一本正经地点头,道:“嗯。”
一阵咳嗽声响起,燕南神色怪异地看着他们三个。他道:“…哥哥?”
燕南忽然想起来,莫问辞确实失忆了,估计是将百里寻的年龄错认成自己的了。
唐霜凝挑眉,差点忘了眼前这个人,既然是碧海潮生阁派来监视自己的,那他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燕南见唐霜凝也没有制止他的意思,便道:“你都二十三了,你连这个也忘了?”
不仅是唐霜凝自己愣住了,连唐雨霁和宋至微都呆若木鸡。宋至微上上下下打量的唐霜凝一番,道:“你……你真的已经二十三了?”
唐霜凝也有些无语,他没想到碧海潮生阁找人假扮百里寻,会找个实际年龄比百里寻大了六岁的莫问辞……虽然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好在树要脸人要皮,他唐霜凝两个都不需要,当即笑了笑,在唐雨霁背上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道:“那正好,之前那都算哥哥保护你的,你别太自责了。”
唐雨霁背着他的手在听到“哥哥”二字时蓦然收紧。他喉头发涩,道:“你……记忆有损?”
唐霜凝怕他误会多想,便道:“只忘了受伤前后的记忆,其余大体还是记得的……咳,记错年龄纯属意外。”
唐雨霁不知自己为何有些失落,明明他自己也知道宁霜不可能是唐霜凝,他却还是抱有那么一丝天真的幻想。
宋至微来了兴致,立马歪头道:“失忆?你因何受伤,我帮你看看吧!”
唐霜凝婉拒,道:“不必了。”他有意无意地看了容桁一眼,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记忆,忘了便忘了吧。”
宋至微没能大显身手,略感遗憾。
这地道极长,也不知道通向哪,虽然唐霜凝叫他们别动那殿内的东西,但他自己还是顺手拿了颗放在床边的夜明珠。他们火折子已经快用完了,没有这颗夜明珠,估计得摸黑走。
不一会儿,他们就看到一个石门,壁上书:“公孙家专用通道”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没有说话。
唐霜凝和容桁看到这石壁上的字,心中瞬间明了。唐雨霁将唐霜凝放了下来,让他靠坐在石壁旁休息。
“公孙?哪个公孙?千机堂的那个公孙吗?”宋至微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了他那把写着“纨绔子弟”的玉扇,掩面道。
唐雨霁比较关心唐霜凝的伤势,每隔半刻就问他伤口疼不疼,他刚刚背着他的过程中,感觉肩膀处的衣衫都被他的血浸湿了。
唐霜凝捂着琵琶骨,摇了摇头,给了他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
他箭伤在右手,被唐雨霁伤的是左肩,一时之间左右手都不是很听使唤。“容阁主,你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吗?”
这是唐雨霁和宋至微第一次听宁霜问别人该怎么做,便也转头向容桁看去。
第25章 袒露心事
容桁先探了探他的脉搏,确认他无事,便朝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道:“我去看看。”
这个石门和他们之前看到的那个纹路繁复的石门不同,这个石门整个门都光滑平整,像是一块巨大的整石,就连石门和石壁之间的接口处都严丝合缝,唯有右侧离石壁三寸之处,有个仅供一指通过的小洞。
容桁拿着夜明珠照了照,就算是目力极佳的他,也只看到了洞里有一个小凹槽,不知做何而用。
容桁又看向了石壁上的“公孙家专用通道”,略一思忖,缓缓开口道:“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唐霜凝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即是专用,想来是需要公孙家的人,才能解这锁了。”
唐霜凝道:“比如?”
容桁言简意赅道:“血。”
众人面面相觑,闻言都抿唇不语,眉头微皱。
简而言之,他们被困在此地,除非像变戏法一般变一个公孙家的人出来,不然他们只能在这里等死。
他们来时的道路,估计也已经发生了改变,他们现在原路返回,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而重点是……宁霜的伤已经经不起那般折腾了。
唐霜凝脸色苍白,双唇早已失了颜色,此时正虚弱地靠坐在石壁前。
他们后来试了许多办法,用内力震碎也好,用燕南的玄武刀砍也罢,那石门始终纹丝不动。此时几人都坐在地上,一言不发,有些认命地看着那堵石门。
宋至微实在闲得发慌,一闲就会胡思乱想,他起身又看了看唐霜凝的伤口,撕下一片干净的衣角帮他擦了擦伤口周围的血迹。
唐霜凝望着坐在一旁的唐雨霁,忽然开口问道:“云齐,你……恨你哥哥吗?”
唐雨霁蓦然抬眸,直视唐霜凝的眼睛,那双眼清澈透亮,带着少年人该有的活气,和唐霜凝那如同在冰雪里淬炼出来的眼眸一点都不一样。他眉头一皱,回想了他们认识以来的蛛丝马迹,试探道:“为什么这么问?”
唐霜凝也不知道到这个关头了,他们也许都会死在这里,他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特别是刚刚在密室中,他听到唐雨霁在幻境中喊出的那番话,他的心比刺在他琵琶骨的伤口还要疼。
他百般护着的弟弟,潜意识里都觉得,他唐霜凝才是害死他爹娘的真正凶手。
可是重活一世,他不想再次带着遗憾死去,他想亲口问一问,唐雨霁内心真实的想法。
“你说过,他是这个世界上最讨厌之人,我其实……我其实也有个弟弟,若是我们还有相认的一天,我也想知道怎么样才算得上是个称职的兄长。”
容桁淡淡地看了唐霜凝一眼,最终又收回了目光。宋至微还在石门前研究,闻言回头惊讶道:“你还有弟弟?走丢了?”
唐霜凝胡扯道:“嗯,小时候,家里出了意外,他被抱走了。”
唐雨霁双唇微动,双眸低垂。宁霜就是宁霜,他有他自己的人生,他到底还在抱有什么天真的幻想呢?也许一切真的都是巧合罢了。他有些失落道:“你一定会是个好哥哥。”
他嘴角微扬,又迅速落下,“其实你们都是,是我对他……误解太深。”他抬手掩面,道:“也许我早一点发现,哪怕只是早那么一点点……他也不会……”
唐霜凝凤目蓦然睁大,眸光闪烁着希翼,他又惊又喜,可惜唐雨霁低着头,燕南也在闭目养神,除了容桁外没有人看到他的神色变化。
容桁就坐在唐霜凝身旁,他伸出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借着衣物的遮挡,悄悄地握住了唐霜凝自然垂落在身侧的手。
唐霜凝扫了他一眼,没有挣开。他望着陷入自哀自责情绪的唐雨霁,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云齐,其实我……”
“啊!这…这是…”
只听宋至微忽然一声惊呼,一丝微弱的光芒从门缝里照射进来。伴随着机关的声响,那原本纹丝不动的石门,竟然在缓慢地开启!
燕南立马起身上前查看,问道:“这怎么回事?”
宋至微也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又看向已经开启的石门,磕磕巴巴道:“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只是试着将手指伸了进去……”
容桁起身,握着宋至微的手腕,他的指尖果然有血,不过不是他自己的,而是……
他望向唐霜凝,道:“是你的血。”
唐霜凝惊愕地望着已经完全打开的石门,刺目的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他眯了眯眼,一个巨大的谜团在他心中逐渐清晰。
他道:“先出去。”
容桁扶着他起来,他们现在还在观月坛,不过并不是他们进来的那个方向,他们周围都被高大的树木环绕,地上野草疯长,不仔细看很难看出这里还有一个洞口。
倏然间林中树叶颤动,一群黑衣人将刚刚从洞里出来的五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黑衣人盯着唐霜凝道:“少主说得没错,你果然会从这里出来。”
唐霜凝眼眸一扫,便知道这些人是冲自己来的,便问道:“你们少主?公孙珏?”
黑衣人也不和他废话,当机立断道:“杀了他,少主重重有赏!”
虽然不明情况,但唐雨霁和宋至微一看是冲宁霜来的,当即二话不说拔剑就迎了上去,燕南望了唐霜凝一眼,也挥着刀挡住了黑衣人的攻击,他们三人将唐霜凝和容桁护在中间,黑衣人根本无法靠近半分。
唐霜凝看着宋至微,倒是有些惊讶于他的剑法和身法,刚刚在地道里他就看出来了,宋至微的武功不差,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好得出乎唐霜凝的意料,此时以一敌十,竟也不落下风。
他再看向唐雨霁,眉头微皱。
这几年唐雨霁沉浸在失去至亲的悲痛中,一心只想着找出当年的真相,平日里练剑便带着三分怨恨和不甘,练着练着就有些剑走偏锋,急于求成。
唐家流云剑法讲究两个字“纯粹”,他没法静心,训练的效果自然大打折扣。好在他底子不错,内力深厚,倒也不至于在对战中吃亏。
想明白其中因果,唐霜凝心中愧疚万分。他不由地开口指点他道:“雨霁,肘沉三分,辉月式才有力。”
唐雨霁忽然听他开口,下意识照做,果然觉得更加顺手,转眼就刺中了敌人的要害。
“抬腕,攻其右。”
“沉肩攻其左。”
“左侧用齐风式。”
唐雨霁在唐霜凝的口头指点之下,招招制敌,不过半响,他们就解决了除为首之人之外的所有人。当然主要都是燕南解决的,他们虽胜在人多,各种暗器层出不穷,但却没有人能在燕南手下抵过三招,还是在他受伤的情况下。
唐霜凝看着他们的武功路数,更加确认了自己的想法。身上带着这么多五花八门的暗器的杀手,整个武林唯有千机堂一家了。
燕南提着为首之人的衣领,将他扔到唐霜凝面前,玄武刀一挥直抵他的后心。
刚刚还特别嚣张的黑衣人被打得鼻青脸肿,此时正浑身发抖地跪在唐霜凝面前。
唐霜凝俯视他,问道:“为何杀我?”
虽然唐霜凝的话语并不凌厉,甚至还有些虚弱,但黑衣人还是被他周身散发的气势和威严吓得话都说不利索,结结巴巴道:“少主……他……他说你、你回来会报、报复他和他、和他争、争家主之位……”
唐霜凝并未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地拿出了上位者的气势,也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唐雨霁此时此刻复杂不已的神色,他微微挑眉,沉声问道:“公孙彧知道吗?”
见他不言,燕南的刀动了动,黑衣人感受到刀锋压迫,立马跪趴在地上,恨不得刨个坑把头埋进土里,他磕磕巴巴道:“不、不、老爷并不知您、您还活着……”
黑衣人言罢竟然就被唐霜凝的气势给生生吓晕了过去,趴在地上像死尸一样一动不动。
唐霜凝眼角抽了抽,容桁揽着他,道:“先去疗伤。”
唐霜凝颔首,想问的他都已经问了,他得先把身上的伤处理好,才有力气去解决这具身体的历史遗留问题。
第26章 彼此试探
他们又回到客来香,唯一不同的便是多带了两个人。今日客流量不算太大,童掌柜给他们一人安排了一间上房,至于尽欢阁的红绡,早已被尽数拆除,变回了原本素雅清淡的装饰。
唐霜凝还没撑到回客来香,就已经昏迷不醒,把唐雨霁和宋至微吓坏了。唐家不愧是家财万贯,唐雨霁吩咐童掌柜,不到半日就将容桁单子上列的一长串名贵的药材全都买齐了。
宋至微第一次对自己医术不精感到不好意思,以前他遇过的病人,没有哪个像宁霜这般命苦的,旧伤未愈就又添新伤,好在万毒摧心蛊的毒过于霸道,也是全天下所有毒药的克星,他除了皮肉伤之外,并无大碍。
容桁对着宋至微仔仔细细地交待了一番,没等唐霜凝醒来,便告辞回一夜雨了。
唐霜凝是在第三日的早晨醒来的,醒来之时周围没有别人,只有一位玄衣华服,一脸淡然,端着瓷白玉杯喝着君山云雾茶的天枢洛王沈池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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