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元蛊不愿意离开,可能的原因有二。第一,它离开宿主后会死;第二,鹤孤行体内的“恶棍”虽然威胁到了它,但还不足以杀死它。
果然是稀释后不够强悍的缘故吗?那么,就只能引诱了蛊虫离开了。
思及此处,应诺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他踩入棺材,跨坐在鹤孤行身上,捏开他的嘴巴,然后双唇微启覆了上去,同时将内力缓慢输送给对方。
虽然在蛊楼时噬元蛊都是透过伤口侵入宿主的身体,但应诺自身的血液能克制蛊虫,噬元蛊感知后,肯定有多远躲多远,哪里会老老实实踏入陷阱。
所以,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口对口了。
果不其然,噬元蛊察觉了应诺的内力,在四面楚歌的情况下,一个新宿主的吸引力毋庸置疑。
他直直冲了过去。
毕竟只是只凭本能行动的蛊虫,哪有人类那么多坏心眼,等它察觉到这具身体根本没有生存条件时,为时已晚,除了等着被耗死别无他法。
应诺感觉到气劲移到了自己体内,立刻抬头闭上嘴巴,然后迅速起身把鹤孤行拖出棺材,用匕首划破手腕,将自己的血喂给他。
挣扎抽搐的鹤孤行慢慢平复下来,应诺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无碍后,他再次走到棺材旁,压着手臂的伤口,挤出更多的血液。
鲜血顺着指尖滴入黑水中,原本躁动的水面突然沸腾起来,散发出浓郁的血腥味。随着味道的消散,棺材里的水渐渐变得澄澈,细小仿若尘土的黑色物质一点点沉淀到了底部。
忙完这一切,应诺还未来得及松气,他吞进体内的蛊虫忽然发疯似的暴动起来。鹤孤行的子蛊已经被七杀养成了伪母蛊,实力不可小觑,被逼到走投无路时,自是要拼死一搏。
应诺漏算了这点,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差点当场昏厥。他担心吵醒石床上的鹤孤行,偏此刻又疼得无法走路,只能死死咬住手臂,在地上如垂死的鱼般翻腾打滚。
幸好这场争斗只持续了一炷香。应诺疲惫的爬起来,对身上因为抓挠剐蹭出的伤口毫不在意,径直打开洞窟的门,直挺挺地将自己摔进潭水中。
熟练地仿佛做过无数次。
应诺在水中泡了一会,冲掉身上的血迹后,吃力地爬到岸上,等体力恢复了些才重新返回洞中。
他换了身衣服,挨着躺在石床上的鹤孤行,将毯子一拉,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应诺睡得并不踏实。梦中鹤孤行因为他没有及时引出噬元蛊,被生生折磨死了,他万般懊悔自责,依旧无济于事。
然后他发现自己站在断情崖边,似是要跳崖殉情。他刚跃下,回头却看到年幼的鹤孤行趴在崖边,撕心裂肺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诺哥哥!”
应诺猛得睁开眼,映入瞳孔的是鹤孤行焦急的面容,他揉了揉眼睛,口齿不清地问道:“唔,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鹤孤行没有回答问题,而是按住应诺的双肩,一字一顿质问道:“你是不是将噬元蛊引到了自己身上?”
应诺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他眨了眨眼装作听不懂的模样:“你在说什么?”
“我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我感觉到了,”鹤孤行盯着他言之凿凿道,“你在那个时候亲了我。”
应诺心下一惊。
如果他承认自己吞了噬元蛊,免不了要牵扯到体质的问题,那费尽心思掩藏的秘密可能就要露馅了。
“蛊虫是从你手臂上的伤口出来的。”应诺避开了问题。
但鹤孤行显然没打算轻轻揭过,不依不饶道:“那个时候,你是不是亲了我?”
应诺忽然注意到,鹤孤行一直在用“那个时候”,没有明确指出时间。
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他确定的只有亲吻的事情,然后根据这个行为猜测原因。毕竟在鹤孤行看来,他没有亲他的理由。
抓到破绽的应诺立刻有了主意,他撇开头,装作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嚷嚷道:“对,我是偷亲了,怎么样?觉得吃亏要亲回来吗?”
“为什么要亲我?是不是为了引出噬元蛊?”鹤孤行语带薄怒。
“都说了蛊虫是从伤口跑出来的,我亲你只是因为太高兴了!”
“高兴就要亲人?”鹤孤行怀疑道,“我怎么不记得你有这个习惯?”
应诺被追问的有些烦了,脱口道:“废话,我以前也没喜欢上谁啊!”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你……”鹤孤行眼睛亮了起来。
这可是应诺清醒时对他说那两个字,醉酒的哄骗完全没有可比性。
然而话没问完,就被应诺打断了:“没有,我什么都没说!你听错了!”
说着整个人往毯子里一缩,再次直接装死。
方才的确是有些话赶话,他也急着摆脱困境,但应诺很清楚,那句“喜欢”藏着的真心实意是无法欺骗自己的。
鹤孤行嘴角克制不住的扬了起来。
他在应诺的旁边躺下,侧过身抬起胳膊搂住毛毯里的人,轻笑一声道:“应诺,我也心悦你。”
第58章
说实话,不论他心中的顾虑有多深,有多清楚自己这个麻烦不该留在重霄城。
应诺听到鹤孤行那句问文绉绉的“我心悦你”,第一反应是哆嗦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里暗爽得绷不住咧开了嘴角。
只是笑着笑着,眼神就黯淡下来。还没等他沉浸在自己的小愁绪中,又听鹤孤行忽然道:“既然互通心意了,下面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
应诺从毯子里探出头,羞恼道:“鹤大城主,你还是那个一脸正气说不知廉耻的城主吗?现在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我是说,你是不是可以把易容卸了,我都没有看过你长大后的模样。”鹤孤行故意道,“诺哥哥想到哪里去了?”
应诺:“…………”
把他的九转金丝大环刀拿来!
鹤孤行可不敢真的惹恼应诺,见好就收。他带着几分小心的再次问道:“能换回你自己的脸吗?我想看看。”
“这个,有些麻烦,等我抽空去找千面狐狸取针吧。”应诺心虚地移开视线含糊道。
鹤孤行沉默片刻,搂着应诺将头埋在他的肩窝,闷声闷气道:“好。”
他虽没用过,却也知道金针易容只需用内力将针逼出体外就可以恢复容貌,根本不用专门去寻千面狐狸。
应诺听出了鹤孤行语气中的失落,心里更不是滋味。那句敷衍的话,只能自欺欺人吧,可高高在上的城主大人还是选择了退让。
细细想来,不管是醉酒后的那天清晨,亦或是方才,鹤孤行虽然三番五次戏弄他,但只要他表露出不愿意提及的态度,就会小心翼翼地避开。
藏在那些轻松愉快的打情骂俏下的,是他们心知肚明,不愿拆穿的,如同琉璃般的屏障。纵然对方看似近在眼前,却无法握住彼此的手。
而这道屏障,是他堆砌的。
他真的忍心吗?甘心吗?
应诺不由握紧了拳头,犹豫了许久,从毯子里伸出手臂回拥住鹤孤行,认真道:“等合适的时候,我一定会全部告诉你的。”
“那你还会离开重霄城,离开我吗?”鹤孤行抬头问道。
“我……”应诺一脸歉意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鹤孤行注视着他,许久摸了摸应诺的脑袋,叹了口气:“我再休息一会,然后回去吧。”
解决了噬元蛊的问题,应诺自然不想在落星谷逗留,待鹤孤行养足精神,两人收拾收拾便离开了。
回去路上鹤孤行没有一句话沾到一丁点应诺回避的事情,就是时不时暗中露出个委屈的神情,还“恰好”让某人看到。
于是一路上应诺对鹤大城主简直是有求必应,什么亲亲抱抱睡……咳,现在还没有这个,全都不是问题,鹤孤行过得那是相当满足了,便故意放慢了回程的速度。
经过黎川的时候,二人再次下榻了之前住宿的客栈。看到熟悉的店名,鹤孤行忍不住感叹道:“我上次来这里还是听到你死了,如今这样的光景,真像一场美梦。”
“提起这个我就气,断情崖底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还往里跑,要不是我刚好住这里,你那毒……”应诺翻着白眼吐槽,说着说着猛得闭上了嘴巴。
“你住过这?”鹤孤行挑了挑眉,“我记得岐路说过,当时是个蒙面的姑娘留了一瓶辟邪丹救了我。”
“咳咳。”应诺差点被口水呛死。
“那为什么出城让你换个女装你那么不乐意。”鹤孤行道。
应诺无语道:“不是一回事好么。”
鹤孤行犹豫半晌,问道,“辟邪丹是你炼制的还是别人送你的?”
问完又立刻道:“如果你不愿意说,也没关系。”
应诺抿了抿嘴,抬眼看向鹤孤行道:“我炼的。不过我并不精通医理,这些药是……前辈写的方子,我只是识得药材,会炼制药丸罢了。”
鹤孤行此刻真想将人圈在怀里,可惜大庭广众的总归不太好,只能悄悄的拉住应诺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语中带笑的转移了话题道:“话说,我都将你逼到要跳崖诈死,你还愿意救我?”
“那你明明恨得咬牙切齿,非要去崖底找我,你当时到底是希望我死了还是没死?”应诺反问道。
两人对望了许久,鹤孤行轻轻笑了一下:“嗯,是我先喜欢上你的,就是明白的晚了些,幸好还来得及。”
鹤孤行态度一软,应诺顿时心里酸涩的不行,不由回握住那双修长的手。
他问自己,这只手你舍得放开吗?
如果舍不得,那就不要在一昧的逃跑,总要试看看,能不能抓住。何况他现在依旧保有优势,未必没有生机。
应诺不自觉摸了摸脸上刺入金针的位置。
“两位打尖还是住店?”小二见他们在门口站了许久,迎上来问道。
应诺回神走进客栈,抢先掏出银子放到桌上,道:“住店,一间上房。”
小二瞅了瞅两人,疑惑道:“一间?”
应诺脸色微红:“一间。”
鹤孤行站在后面,抬手抵住嘴巴,挡着藏不住的笑意:他的诺哥哥果然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两人刚进房间,应诺往床上一瘫,耍赖道:“我想吃点心。”
鹤孤行道:“想吃什么?我让小二去买。”
“我要吃你买的。”应诺哼哼唧唧道。
“行。”鹤孤行一看应诺那表情,就知这人又要使坏。
不过他本人很享受就是了。
应诺笑眯眯道:“我要吃东街徐记的枫糖糕,西坊满香楼的翡翠汤圆,南巷陈家的核桃酥,北边三里铺的蜜饯。”
鹤孤行记下,捏了捏他的脸颊:“小坏蛋。”
应诺目送着鹤孤行离开客栈,立马跳起来让小二准备沐浴的热水,自己则从鹤孤行的行李中摸出个小盒子,然后露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以鹤孤行的脚力,围着黎川绕一圈也费不了多少时间,但架不住买点心要排队,硬是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才返回客栈。
“我回来了。”鹤孤行进了房间,将东西放下,却见应诺已经躺在床上,似是睡了过去。
他走近拍了拍被子,笑道:“怎么这么早就休息了?”
话音刚落,被子里突然伸出两只手,揽住鹤孤行就将他推到了床上。
应诺穿着中衣翻身跨坐在鹤孤行身上,神情严肃地问道:“鹤孤行,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但不准你报仇,你会怎么办?会殉情来陪我吗?”
鹤孤行一怔:“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应诺强硬道:“你别管,我要你实话实说。”
鹤孤行苦笑了一下,许久才回道:“我曾告诉过你,我这个城主是怎么来的。我不能辜负帮助我的七杀和奉聿,不能抛下追随我的九卫,更不能对重霄城的子民置之不理,这是我的责任。”
“所以,对不起,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鹤孤行抚上应诺的脸颊,“请你在下面等等我,等我找到了合适的继任者,等我安顿好了一切,再去陪你,可以吗?”
鹤孤行忐忑地看着身上的人,他很清楚自己的回答有多糟糕,但是面对同样认真的应诺,他说不出那些哄骗的话。
“我想了想,这么好的城主,谁舍得拱手让人。”应诺却突然笑了起来,弯下身子主动吻住了鹤孤行。
“鹤孤行,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允许你走得慢些,直到你觉得自己一个人走不动了,再来找我,我会一直等着你的。”
良辰美景好春宵。
应诺醒来的时候,快晌午了。许是昨晚太累的原因,就算没有鹤孤行搂着,他依旧非常乖巧的躺在床上。
“嘶——”应诺揉了揉酸痛的腰,从床上下来,费劲吧啦地梳洗完,扶着桌子轻轻坐下,怀疑人生道,“到底是他太年轻还是我上了年纪?”
房间的门被推开,鹤孤行拎着热乎乎的饭食走了进来。
“你去哪了?”应诺哑着嗓子问道。
“去买吃的。”鹤孤行将东西放下,“饿了吧?”
应诺瘪嘴道:“让小二去不就好了。”
鹤孤行笑了笑,将买来的食物一一摆出来:“这几日委屈一下,只能吃些清淡的。”
应诺舀了一口粥,道:“对了,我呆会想出去办个事?”
“什么事?我帮你吧。”
“不用,就是让驿站送个信。”应诺没有隐瞒。
“送信?送给谁?”鹤孤行有点酸的问道。
应诺笑道:“是给我义姐的信,报个平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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