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吧,快点把我吊上去,我实在受不住了。
天堂地狱已经无所谓了,我只想求一个结果,一个彻彻底底的结果。
宋也,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实在没有办法再去在意时间的流逝,宋也突然接到了谢显的电话。
电话里谢显声音带着焦急无奈与歉意,临时有事去不了了。
我心里一轻,呼吸都快了几分。
宋也很平静地说好,让他先忙自己那边的事。
我以为他要回去了。
可是宋也转身抱着玫瑰进了场。
他在中排靠后找了个位置,把花放在旁边的位子。
电影开始了。
我坐在他身旁,假装自己抱着玫瑰。
我觉得自己很幸运,离开前我还能和他坐在一起,看一场电影。
这或许是命运的垂怜。
我看向他的侧脸,眉梢眼角藏着锋芒,光影打在他脸上,时明时暗,沉默如雕塑。
片头曲有点耳熟。
我突然想起,我们第一次一起看电影,看的就是现在这个片子。
宋也这是什么意思?告别往昔,拥抱新未来?
可惜新未来没到场。
宋也一定很失望吧。
谢显是怎么回事,我都没有放过我老公的鸽子。
啊,是宋也。
不管怎样,我希望宋也能被人珍惜,尽管我很不舍得。
他是我想要私藏一辈子的,就算得不到也希望能被他人妥帖安放。
第18章 我是追随自由去
那天风有点大,没下到一楼就能感到凉飕飕的风往裤腿里灌,寒意顺着神经往上爬。我裹了裹外套,试图留住些热气。
宋也在宿舍门口等我。
酒吧那次之后我俩算是确定了关系,但是他平时比较忙,我也时不时要参加一些活动,两个人的时间总是凑不到一起去。
所以那次可以说是我们第一次正式约会。
最后我们去看了电影。
是个科幻爱情片,那年新上映的,据说特别火,从国外引进来的。
我左手一杯可乐,右手拿起爆米花往嘴里送。看起来全神贯注,其实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宋也身上。
他眨下眼睛,我都觉得是蝴蝶在我心上煽动翅膀,柔软中带着细微的痒意,很快蔓延到我的血液。
他看我一眼,我半边身子都酥了。
那时我很少有机会就那样静静地坐在他身边。
有时候我早上刚醒,就会下意识地对我追到宋也这件事的真实性表示怀疑。
我怀疑我又做梦了,可是我又想到,在梦里我从来都没有追到他。
我把那些梦讲给李承泽,他听了后嗤笑一声,骂我不争气,说我看起来是患得患失,其实是自卑。
“你到底觉得自己哪里配不上他?”
我也不知道。
我渴望他的爱,也害怕得到他的爱。
人真是矛盾的个体。
鬼也是。
明明知道自己应该放手,我还是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试着去扣他放在大腿上的手。
电影里,男主角在决战胜利后发现自己左手的防护手套被割开了一道口子,食指指尖有一处不到半厘米的伤口。
不长,也很浅,如果不是轻微的刺痛,没人会注意到它。
但是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发黑变硬,渗出灰绿的粘液。
男主角并没有声张,他把那只手套偷偷藏了起来。在组织回收参战人员的防护服检查是否破损时,他说忘在了战场。
他挥了挥自己的左手,无名指套着镶着钻的环状物。眉梢挂着炫耀和幸福,意气风发,说当时太激动了,终于成功,兄弟理解一下?
他在众人狂欢庆祝时悄悄离去,越过战场,奔向污染最严重的核心区。
“你知道的,不是爱了就要在一起。
战争时迸发的爱意就像泡沫一样易碎。当和平走来,阶级的差异,生活的琐碎,这些都让我难以忍受。
你也不必再来找我。
我骨子里流淌着自由的血液,我是追逐自由去。”
女主角长久地捧着通信器,擦掉眼角的水渍,长长呼出一口气,瘫跪在地。
三日后,军区准备就绪,清扫残余丧病感染者,特制导弹定位成功,入轨,倒数。
“十,九……三,二,一,发射——”
夷为平地,尘埃落定。
隔了这么多年,再看这部电影,我好像懂了更多,当时我还问宋也,男主角为什么要瞒下来。
耳边传来细微的抽气声,我才发现宋也已经泪流满面。
他用手掌死死地抵住半张脸,透明的水还是从指缝从掌心从眼角溢出来。
我……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眼泪。
我手忙脚乱地去擦他的眼泪,一次次穿过他的脸颊,泪还是顺着淌下。
别哭……别哭。
我脸上有点痒,随手抹了把,有点黏滑。
我慢慢地抬起手,电影灯光映照下,我看到满手的血。
我的小指禁不住蜷缩了一下。
第19章 枷锁
“戒指呢?他留给女主了吗?”
“他带走了。”
“为什么要带走?他不能让人捎给女主或者自己埋在女主院子里的树下吗?好歹送出去,也是了却自己一桩心愿了。”
宋也转向我,眼里晦涩不明,温柔动容。
“因为爱。”
我一头雾水。
片尾曲女声沙哑磁性,节奏偏缓,悠扬又哀伤。
荧幕突然一暗,复而亮起。
男主角靠倚在废弃的卡车旁,半仰起头,抵着背后的轮胎。
天是铅灰的。
他的瞳仁已经扩散浑浊,皮肤皲裂开,异化成泛黑的鳞状。
半蜷在腿间的右手缓缓翻开,一大一小两个环状物静躺在满是细鳞的手心。
天边出现了橘黄的点。
原来鬼是没有眼泪的。
我又抹了两把脸上的血,蹭在衣服上。
我又慌又难过,手哆哆嗦嗦地去摸他的脸。
宋也他可能是想起了我。
我又让他不高兴了。
我之前,之前虽然有时候也会闯祸,但是我,我能感觉到他和我在一起是轻松的,我、我带给他的是快乐……
我、我知道我现在已经死了……我不能和他在一起了。我也嫉妒那个,那个叫谢显的,我、我埋怨宋也,他不要我了,他找了别人,他说过会一直爱我的……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也也你别哭,别哭了……
谢、谢先生很好,他比我好,他肯定能照顾好你。
我很快就走……等你以后来找我,或者,或者你不来也行……
我……我也不一定会等你,说不定哪天我就想通了,我就不等你了。
也也,你就忘了我,把关于我的记忆打包全锁起来,你以后快快乐乐的生活。
“女主角以后会怎样?”
“她会结婚生子。”
“她还会记得男主角吗?”
“这就要问她了,或许偶尔会想起吧,但是不会再耿耿于怀了。”
原来是这样。
爱是不打扰的温柔。
“如果你想彻底放一只鸟自由,就拆下它身上所有的。”我想起男主角这样说过。
后来宋也擦了泪,抱着那捧花回了家。
他看起来精疲力尽,简单洗漱后就睡了。
我蹲在床头,思考离开的日期。
他翻了个身,脸朝向我这边,疲惫地闭着眼。
这个世界上既然有鬼,我就是其中一只,为什么我没见过其他的鬼呢?
别人去世了也会像我一样变成鬼跟在爱人亲人身边吗?
这世上真的有黑白无常吗?如果有怎么不来带我走?如果没有,那其他的鬼都去哪里了?
这些都太奇怪了,我之前竟然没有察觉,整天跟着或想着宋也,脑子好像跟着身体一起烧成灰了。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找到我该去的地方,告别宋也,我们各自迎接未来的生活。
这事也急不得,在那之前我决定还是呆在家里。
毕竟我曾经住过好几年,对这里很熟悉,能让我感到安心。
等我找到去处,我就彻彻底底地离开这里,不管是投胎转世,还是在鬼生活的世界里努力过好,我都不再打扰宋也了。
第20章 求婚
我开始静下心来感受我与世界的联系。
想开之后,我把自己关在画室里,不再时不时跟着宋也出去,也不再出入卧室。
巧的是,宋也那天之后也忙了起来,他又开始早出晚归。
挺好的,夜深人静时,我躺在画室的地板上,幻想着能听清几室之隔外的,宋也的呼吸声。
很多次我几乎忍不住要去穿过这扇形同虚设的门,去看看门外我还爱的人,但是我最后还是停住了。
我不能去做那个自私的人,哦现在是自私的鬼。
开始几天我毫无头绪,我似乎和这个世界毫无联系,除了宋也。我是为了他留下的,但也不是,准确来说,我是没有去处,又恰巧留恋宋也,所以才留在他身边。
我没有去处。
我没见过其他的鬼,我的父母和老头儿他们又在哪?
我一定有归处,只是还没找到。
就在我一边克制相思苦一边努力静心感受联系时,春节快到了。
我终于在春节前的某天清晨,突然感受到了指引。
很微弱,但是坚定。像一条在太阳下若隐若现的银丝,看似一拉就断,其实坚韧无比。
我偷偷在心里咀嚼千百遍努力咽下却还没消化成功的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我一时说不清心中是喜悦还是怅惘。
或许都有吧,但是我知道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不好看。
没有人会在离别挚爱的时候真心实意地笑出来。
就算有,那个人也不是我。
牵引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剧烈。
我的心脏好像被死死拽住,被用力往外扯,相连处的每根神经都紧绷着颤抖。
我每分每秒都在强行抑制想要失声尖叫的欲望。
我在等一个时机,骆驼在等最后一根稻草。
很快,一天傍晚,宋也换了新定制的衣服出门了。
我的心跳声如同雷声混合着鼓点,一下一下敲在我的耳膜,渺小的我立于悬崖边上,风浪海啸铺天盖地,将我淹没。
就是今天了。
我终于出了画室的门。
宋也瘦了一些。
我和他一起坐在后座,他闭目养神,我看了他一路。
到了一家很难约的酒店,人很少,原来是包了场子。
玫瑰,烛火,红酒。
不多时,谢显来了。
他们相谈甚欢。
我离得远远的,隐约能听见他们的谈笑声。不过我没仔细听,我眼里只剩下笑着的宋也。
宋也时不时抬起头,专注地注视着听他说话。
有时宋也的视线扫过我这边,我的心会突然紧缩,带着可笑的侥幸,说不定他能看到我呢。
我真的太傻了!
后来他们吃的差不多了,宋也起身,半跪,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方盒。
里面是一枚戒指。
宋也抬头说了什么,谢显又回复了什么,我什么也没听见。
我就知道是今天。
今天来的太快了我好像还没有准备好,其实我永远都不可能准备好,直到这一天的到来。
人就是在没准备好的时候准备好的。
宋也,我们是好聚好散的,我要走了,我尽量不会想起你,希望你只是偶尔想起我。
我终于循着灵魂的牵引,踏出了第一步。
直到再看不到林燃的影子,宋也转头望向他离开的方向,攥紧没送出的戒指,缓慢地扶着餐桌直起身。
他浑身一震,偏头吐了口血。
第21章 峰回路转
我的父母是在冬季的一天离开的,那时我将将十一个月。
当时我们一家在去看老头儿的路上,前夜下了很大的雪,雪厚冰滑,轮胎一个打滑,车就翻了,后面的车来不及刹车,连环追尾了。
就我一个人活下来了。老头儿见我们老不到,等的着急,就派人来迎我们,才救下了我。
后来我大概是大病一场,过了好久才算痊愈,但还是体弱多病。
我突然想起我曾经见过一位老爷爷,是老头儿的朋友,就是普通老人的长相,周身气度却淡然神秘。
当时太小了,我记不清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是好像从那以后,我的身体就渐渐好了起来。
现在想想,那时老头儿态度诚恳又带着恭敬恳求,怎么也不可能是去做客的朋友,倒像是特意请来的客人。
老头儿他信鬼神,逢年过节都会在家里摆供上香,磕头祈福。
也没人告诉我老头儿是什么时候信这些的。不过我那刻薄的姑姑曾经来找老头儿撒泼,被堵回去后在背地里骂他,说他死了儿子忘了女儿,打那之后还搞封建迷信,真是老糊涂了。
所以,我猜是车祸发生后老头儿才信的,为了求个心安,保佑我们这些活着的人。
现在看来,倒像是特意为了我做的这些。
至于我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些,当然不可能是闲着没事随便想想,上一秒我还沉浸在离别的眼泪飘在路上,下一秒我就被抓回去了,不对,准确来说是吸回去了。
很快,也就打个喷嚏的时间吧,我就到了目的地。
我抬头,看到了三叔父似笑非笑的脸。
惊悚,就好像小两口吵架分居还没下电梯正撞上爸妈。
“你俩还挺能搞?大过年的,一个乱跑一个把自己作医院了,我是不是要夸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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