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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狠吐出一口气，孙翔收起手枪，从草丛中起身，就见叶修正往这边走来。
“做得不错。”叶修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惜后者并不领情，反而皱着眉头道：“你之前去哪了？”
“四处转了转……”轻轻咳了一声，叶修冲着他眨眨眼：“怎么，想我啊？”
“……”
“不和你闹了，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往外走的路上，孙翔还是把之前偷听到刘皓的计划对叶修讲了。
“我早就知道他们跟在后头，而且也不是不能甩掉……”看见对方疑惑的眼神，叶修解释起来：“他们有十一个人，而我们只有两个，要真打起来对我们是不利的。想要甩掉呢，其实也不难，只是要耗费时间……”
“但是我们时间紧迫，而对方也没有立即动手，所以干脆任由他们跟着。”
“可这毕竟是假像的和平，他们不可能忍到最后一刻，但又出于对我的顾虑，迟迟没有行动。所以，只要我落单……”叶修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孙翔：“总而言之，他们选择行动的时间就是今晚，至于他们为什么没有抢先解决掉你……大概是留有将你策反的心思吧。”
“你就不怕我真的反了？”孙翔说。
“我相信你。”叶修收起笑容，严肃道：“就如你相信我那样。”
“……”
良久的沉默后，黑暗中不知是谁发出一声轻哼。
“走吧。”叶修抬起头，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弯起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
“到了冲刺的时候了。”
经历了一夜后重新聚在一起的两人迅速整理了背包和水，又在一路上挖了几颗草根，边走边嚼着。天亮时分，他们终于找到了最后一块碎片。
同时，麻烦也接踵而至。
剩下的七人中有六人组成了一个小队，正对叶修和孙翔展开全方面的围剿——
就算是叶修也没法在手头装备不足的情况下正面对抗六个训练良好的特种兵。孙翔再一次打掉了两颗子弹，总算是让他们冲出围剿，可是在这个过程中，一直攥在手心里的第五块碎片却被抢走了。
孙翔的脸色有些红，他焦躁不安地喘着粗气，又狠狠地擦了几把脸，充满血丝的眼睛瞪着叶修，似乎想要责怪，却又说不出一句话。
倒是叶修冷静得很，他靠着树干等呼吸平静了一点儿，拽着孙翔就往一个方向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拿出第四块碎片。
“你还记得，教官对我们说，这次考核全程是多少公里来着？”突然的，他开口道。
孙翔愣了一下：“一百三十公里……怎么……”
“这就对了。”叶修笑笑：“我观察过了，每一块地图碎片上的路程大概是三十公里左右，包括第五块。”
“你是说……”
“没错，第五块碎片的路程，也是三十公里。”叶修打了个响指，笑容有些坏：“如果他们真的按照地图上的方向走，那么就只能……”
“出界了。”
“而且，第五块碎片的所在位置并不是第四块碎片上的终点。”他一边说着，将地图伸到孙翔面前比划了几下：“你看，其实我们只走了第四块一半的路程，而真正的终点则是在……”他指了指最顶端的红色五角星。
“你能确定么？”孙翔问。
“当然不能，这也有可能是个反向陷阱，我只能肯定最初得到的信息有一处是虚假的。”叶修耸了耸肩：“到底是‘一百三十公里’还是‘五块地图碎片’……我无法确定，所以只能赌一把。”
“怕不怕？”他转过头，冲着孙翔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眼神挑衅。
“我相信你。”孙翔看着对方，几乎要将这个笑容刻在心里：“因为你也相信我。”
叶修的笑容不变，他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但尽管如此，依旧有一股暖流包裹了心脏，越来越大的心跳声躁动着鼓膜，他转过身，装作不在意地继续往前走着，还不忘催促道。
“快点儿，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现在是上午七点左右，微薄的晨光穿透林叶间的缝隙投在斑驳的泥土地上，清凉的空气混合着清晨特有的薄雾吸入肺腑，令人神清气爽。
孙翔沉默地咀嚼着口中的草根，试图从中摄取微弱的热量。他们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苦涩的根茎并不足以果腹；经历了一晚上的奋斗之后，再次被大量消耗掉的体力难以补足，这严重拖慢了他们前进的步伐。随着时间变换，太阳越升越高，体内的水分不断化成汗水流失到体外，叶修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眯起眼睛望着前方明灿灿的阳光，然后颇为无奈地晃了晃已经空掉大半的水壶。
孙翔的水在几小时前彻底消耗完了，而如今，叶修的那一份也只剩下一半不到。看了看剩下的路程，两人简单商量了几句，咬咬牙坐下来将最后的补给品一次性食用完。
起初孙翔还别扭地不肯喝，最后被叶修掐着下巴硬灌下去，在一旁呛得天昏地暗。
又接着休息了几分钟，两人再次出发。
最后一段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地形却是糟糕到了极点，再次翻过一座小山包后，他们总算看到了目的地——插在对面山头上的那面红旗。
可是在这之间，隔了足足有一个大型操场那么长的距离，而两侧却还有持枪的军官。叶修扯了扯孙翔的衣服，压低声音道：“待会儿我们直接冲过去。”
这是考核的最后一关，也是训练和淘汰最重要的一道关卡，因为往往能来到这里的不止一个人。
在这一段地带，他们不能攻击，只能无限的防守，躲闪四周飞来的子弹，一般都为麻醉弹，命中后直接昏倒，不留一点余地。
离中午十二点仅剩十三分钟。
叶修和孙翔终于抵达最后的战场。
时间紧迫，由不得他们有更详细的计划，两人交换一个眼神后同时冲向防线——
一瞬间，枪声响起，子弹不断从两侧飞泻而出，发出的枪鸣声惊动了这一带的飞禽，鸟儿们呼拉拉地扇动翅膀，逃离这块不平之地。
密集的子弹间有为数不多的缝隙，孙翔就地一滚躲开扫射，压低的身形隐藏到沿路的树木后头。他不断喘息着，通红的脸颊让他看起来有些病态的兴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孙翔放轻呼吸，尝试性地探出一点……
立马，一枚子弹擦着树干飞过。
“继续冲……”躲在一旁的叶修重重呼出一口气，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一改平时的散漫，锐利如刀。
孙翔咬咬牙，以最快的速度从藏身之处扑出——
他们在地上匍匐前进着，有杂草的遮挡，飞溅的子弹只能扫到大概的位置。叶修的背包中了一枪，里面的水壶被打爆了，发出的巨响吓了孙翔一跳，反射性地回头，结果被叶修硬生生按了下去。
子弹擦着头顶飞过。就算是孙翔也一身冷汗。要知道麻醉弹击中头部也会造成死亡。
就在他有些发懵的时候，叶修推了他一把。
“快走！”
两人好不容易穿过了火线，踉跄地冲向插着红旗的山坡。
叶修抬起脚才跑了两步，就听砰的一声巨响，一个温热的身体将他扑倒在地，然后就听那人闷哼一声，软软地滑了下去。
叶修心里一惊，连忙搂住孙翔发软的身体，肉体的重量差点将他一起带下山坡。孙翔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却还有一点儿意识，轻轻扇动的唇瓣反反复复地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为了抵抗麻醉弹的药力，他的额角暴起青筋，看上去非常痛苦的样子。
叶修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他只觉得有些堵……这个一路跟随他到这里的少年倒下了，倒在离成功只差最后一步的地方。
鼻子传来一阵酸意，叶修听见槽牙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他低着头，在瞬间狠下心，抽出怀里的小刀，在对方大腿上不致命的位置上划了一下。
疼痛果真是最能抵抗药物的武器，孙翔的身子重重震动几下，嘴唇发白，却也缓缓地睁开眼睛。
“走！”
叶修冲着他吼，然后将对方的手臂架上肩膀，艰难地往山坡上冲去。
又一声枪响，子弹炸开在指尖，掀掉一块皮肉。
孙翔半昏迷地被他架在肩上，发白的视线中，指尖的那抹红亮的刺眼。
一股莫名的热流涌入即将陷入深眠的大脑，他听见自己发出一声嘶吼，在一瞬间脱离了麻醉的无力感，用最后的力量将叶修的身体推了上去——
当叶修的握住旗杆的瞬间，枪声停了。
孙翔已经彻底陷入昏迷，他只觉得眼皮愈发沉重，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倾去……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看见一只沾了血的手，正向他伸来。
第50章
麻醉弹的药效只有几小时，但由于之前体力消耗过大，孙翔足足在医院里躺了一天才醒过来。
叶修就坐在孙翔隔壁的病床上，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说是用来缓解烟瘾。他的右手中指尖被子弹擦掉了一小块肉，除此之外基本没受到伤。倒是孙翔大腿上那刀成为了最严重的部分。
不过叶修下手有分寸，没有割到重要部位，养几天就可以恢复。
“离出国比赛还有半个多月，在这段时间里你好好休养，别到处乱跑。”叶修一边说着将手里饭盒递给他，美味的红烧肉配上清炒的蔬菜，荤素搭配得营养。
孙翔点了点头，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
他也真是饿坏了，沉睡期间仅靠盐水吊着，短短几天内愣是瘦了好几斤。
一顿风卷残云后，叶修哭笑不得地接过空了的饭盒，递上一杯水：“你悠着点，还有吃的。”
孙翔这回没有动，而是看着对方受伤的指尖皱起了眉：“严重么？”
“擦了一下而已，没你腿上的那刀严重……”叶修眨了眨眼睛，瞥了眼孙翔缠着绷带的大腿：“怪我么？”
“不会。”孙翔接过水杯，仰头一饮而尽后抹了把嘴：“只有清醒地到达终点才算数……”他嘿嘿地笑了两声：“说起来我还得谢你。”
“……”叶修盯着那人带着些傻气的笑容，眼神闪烁，突然就有种逃避的冲动，但还是忍住了。他惯性地扯开一个懒散的笑容：“客气了。”
叶修一边说着话，一边将嘴里的糖块嘎嘣咬碎，舌尖拨弄着塑料小棒，呼吸从中滤过，带着淡淡的甜味。
孙翔舔了舔嘴唇：“你怎么突然吃起这个？”
“……啊，嗯？”回过神，他摸了摸衣兜，掏出一个橙子味的丢过去：“你要么？”
孙翔接过糖，犬齿咬开着包装纸，然后转身将口中的纸屑呸呸呸地吐进垃圾桶。
橘子味的清香缓解了红烧肉的油腻，孙翔含着糖块，看着坐在床沿上的叶修，突然就很满足。他揉了揉微微鼓起的小腹，舒舒服服的打了个饱嗝，叶修闻声回过头去，恰好撞上对方的视线。
相顾无言。
后来的几天里，叶修主动负责起给孙翔送饭的任务，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伤口愈合、出院为止。
在这段过程里，两人交流不多，只是偶尔聊一聊关于比赛的事情。孙翔听叶修说，他们当初那一把赌对了，其他人果真跑出了界，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还说这是在锻炼士兵的自我判断能力，有些时候官方给出的讯息不一定准确，在这种时候就需要他们自行决定对错。这一步看似细小，结果却会是天差地别。
叶修告诉他，这是他十年来第一次在考核中遇到这种情况，所以当时心里也挺没谱的，不过总算是没错。
“是我们运气好。”最后，他总结道。
孙翔叼着一块五花肉，囫囵地点了点头。
叶修翻了个白眼，重新剥了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每天光吃不运动，你瞅瞅你都胖了一圈了。”
“……”孙翔吞下口中的食物，抹了把油腻的嘴唇，不说话。
其实他的伤早就好了，却因为享受对方难得的温柔赖在病床上……当然了，这种事情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倒是叶修看出对方的神色不对，挑了挑眉：“我说你小子……”话到一半，主动起身凑上去翻开孙翔的被子，露出一只绑了绷带的大腿。
被人这么赤裸裸地看着，孙翔不好意思地动了动，耳朵尖立马红了，伸出手想要将叶修推开：“……还有点疼。”他吸了吸鼻子，低头掩饰心里那点儿小九九。
叶修也没多为难，就顺势收回了手：“就让你再躺上一天，明天下午给我从病床上滚下来。”
完了，他还补充一句：“老子的人哪能受点小伤就没完没了地住院？”
孙翔的眼睛一亮，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挺直了腰板敬了个标准军礼，嬉笑道：“保证完成任务。”
第二天孙翔出院，上头还特地派了人来迎接，几辆悍马停在医院门口，门一开清一色绿迷彩的士兵，稍息立在车边候着，一眼看过去，好不气派。
两人戴着大红花，踢着方步，表情严肃地上了车。第一次见到这种阵势，孙翔还有些小紧张，坐下之后不停地流着汗。叶修瞥了眼对方通红的脸，伸手在他肩上不轻不重地握了握。
孙翔转过头来，就见那人用唇语对着他道：别紧张。
加快的心跳平静了下来，他悄悄吐出一口气。
车子一路颠簸着，开进了荣耀的大门。海选赛结束之后两人就被送回这边附近的医院，由于孙翔住院的时间稍长，明天就到了正式出发的时间，尽管这样，他们还是执意要回来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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