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干卓正萎靡地呆坐着,见馒头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就苍白着脸笑了笑,“怎么了?”
“姑姑叫我来看看师父有没有送那人走。”
“他走了。”
“哦。”馒头说着就要往回跑。
“等等。”段干卓叫住了他,将那饭盒伸向他,“拿去和师叔他们分了吧。”
“什么呀?”馒头接过打开一看,见里面除了饭菜外还有三只糯米兔子,就吸溜着口水傻笑:“我正好没吃够呢。姑姑也为了这个一直生师叔的气,师叔刚刚还跟我商量说要去捉只真兔子给姑姑赔罪……师父你不是说没了吗?从实招来,你是不是想藏起来自己偷吃来着?”
“嗯。”
“师父,你可不能再这样了啊,以后有好东西不许偷吃,要记着留给馒头。”
“好。”
馒头高兴了,这才拎着一溜烟地跑了。
第79章
湛渊离去后,段干卓委实颓丧了不少。湛渊没来的时候还好,段干卓还能压抑住心中的思念,不去想他。可他这一来,把二人先前的种种记忆、自己对他的那些情全都勾了起来,虽是自己撵他走的,但他走了后段干卓还是难言的苦楚。
言敏夹起一点菜浅尝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无奈地冲正在发呆的段干卓挥了挥手,“大师哥……大师哥!”
“啊?啊……怎么了?”段干卓回过神来,看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就莫名地眨了眨眼,“怎么都不吃?看着我做什么……”
辰司杀抱胸笑着摇头,“师哥你是故意的吧?也故意弄这些咸东西来齁我们?是给你那个旧情儿报仇?”
“什么旧情儿?!”言敏气得踩了他一脚,“就是个恶贼!大师哥是被他骗了……”辰司杀龇着嘴缩回了脚。
言敏又转脸看向了段干卓,瞥眼嘀咕道:“那么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还想着他做什么?看你这魂不守舍的样儿。”
段干卓脸红了红,慌乱起身,尝了一口,“又咸了?我这回记得少放盐来着……我……我没想他……我这就重新做来,你们等会儿……”
馒头也噌地起身,“师父,我监督你,你要再做事这么不着调的,我可要教训你了!”
“怎么对你师父说话呢?”辰司杀敲他一脑瓜蹦,“仔细你师父哪天又跟男人跑了,不要你了。”
“师父才不会呢,对不对,师父?”
“对……对……”段干卓胡乱应着收拾了东西,就往灶房走。
辰司杀仰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似笑非笑地在他身后道:“要实在烦闷得慌就去后山走走,顺便帮我采点川穹来,我也不知怎么了,这两天实在乏的慌。不过……你可得小心着点,前日我去就碰上一条豺狼,也不知道打哪冒出来的,竟然就在后山安了窝了,我撵他又撵不走,还差点被咬一口……”
段干卓模模糊糊地听清了,就含混地应着走了。
“豺狼?”言敏皱眉,“奇怪,这里一向少猛兽的……你怎么不打死它?万一它跑这来伤到馒头就不好了。”
辰司杀伸了个懒腰,挑眉笑看她,“打死?哈,我哪里敢哟,让师哥收拾去吧。”
“胆子怎么这么小?”言敏嫌弃地撇撇嘴,“还有,你以后少胡说八道,那恶贼哪里是……别再把他同大师哥扯在一起。”
辰司杀但笑不语。
段干卓整日浑浑噩噩,又过了几日才记起要帮辰司杀找川穹,这才着急忙慌地背一药篓去了。川穹喜阴凉,段干卓知道在后山深处一地有,那地方离他们住的地方远,他寻常采药也不去那,只偶尔要寻哪味药时才去。
段干卓披巾斩棘地往里走,脑袋里也不知在胡乱转着什么。走着走着,突然觉得身后好像有人跟着自己,等回头看,却又什么都没有。段干卓摇摇头,不由得埋怨自己,人都已走了,自己还要为他这般萎靡不振到什么时候?
到了地方,段干卓轻易就寻到了川穹,采了几把刚想折身返回,忽见到不远处有棵一抱粗的树被拦腰弄断了,只剩了个光秃秃的树根。段干卓不由地皱了眉头,他们要砍柴也不会大老远跑到这里来,更不会砍这么粗的树……那是怎么回事?难道有外人闯进来了?
段干卓看到地上还有拖动树干的痕迹,便顺着走,走了百十来步,一抬眼吓了一跳。竟见眼前一大岩壁后面搭了个茅屋,也就数丈见方。屋顶还用树枝落叶遮着,要不走近了看还真看不出来。
段干卓围着转了一圈纳罕不已,难不成这么些年他们家后面一直住着个世外高人?
段干卓在门外喊了一声,见没人应,便推门进去了。等看清了屋里一张木板上整整齐齐摆放着自己给那人收拾的东西时,段干卓才明白过来,一时竟说不清是喜还是气。
段干卓知他就在附近,便又出了门,说一声,“还藏着做什么?出来吧。”
湛渊这才从一棵树后慌张出来,快步奔向他,急道:“先生,你别自残……我……我没下山,算不得再见你,你也不算违誓……”
段干卓飞快看他一眼,见他面容憔悴,发丝凌乱,衣衫也破了几处,有些心酸,忙垂下了眼。
“你一直没走?”
湛渊小心看着他的脸色,迟疑地应了。原来湛渊那些日子思来想去也没了别的法子,更知道言敏等人容不下自己,便自己悄悄躲在了这里。湛渊原本想的是,他是不想见到自己了,可自己还想时时看到他,自己在这里这样住一辈子也好,起码想他了还能去看看他。所以这几日湛渊其实总是偷偷地潜了回去看他。段干卓最近心神恍惚,未曾察觉,却被辰司杀发觉了,尾随了来,与他纠缠了一番,见实在撵不走他才又回去将段干卓引了来。
“为何不走?”
湛渊垂了头不做声,过了一会儿才道,“先生走这么久该累了吧,要不进去歇歇脚?”
段干卓只得跟他进去。湛渊心喜,等进了房忙搬了个木头墩子给他,让他坐下。想给他烧点水,却见好不容易弄起来的火种又灭了,湛渊心中焦急,只能重新用两块火石打火。
“你别忙了,我带了水。”
湛渊这才住手。
段干卓细细打量这茅屋。见屋里东西极简陋,只摆了两张木板,一张放了杂物,一张铺了些茅草落叶,许是算做床,不远处还挖了个坑,有火烧过的痕迹,许是火灶,旁边还挂着几个竹木做的水桶。
“你这些日子吃的什么?”
湛渊正扭头细细看他,见他没急着再撵自己走就有些窃喜,忙道:“我吃的挺好。先生给我备那么些干粮,我昨日才吃完呢。还摘些野果子吃,哎,这里的果子可真甜。有时候也打几只野物吃。你瞧我,是不是胖了些?”
段干卓却见他仿佛瘦了点,也知他在这野外定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便拿出了自己随身带的一点干粮,“你吃吧。”
“这是先生的晌饭吧?我不吃……一会儿我去抓只兔子吃,这里兔子多……”
段干卓不由分说地塞他手里,“你吃了。我回去吃也是一样。”
湛渊不敢忤逆他,这才双手捧着狼吞虎咽起来。其实段干卓给他备的粮食他早就吃完了,而且这几日他只顾着搭这茅屋,也顾不上正经找吃的,没少挨饿,眼下就不顾形象地吃起来。
段干卓又拿出自己的水袋来,“慢点。别噎着,喝点水。”
湛渊忙不迭地接过来,嘴里大嚼着含混不清道:“先生……你真好……”
段干卓笑看着他吃,等看他吃完了才反应过来,收了笑,“那……你什么时候走?”
湛渊又闭嘴不言了。
段干卓只得转移话题,“你的伤好了么?”
“好了好了。”湛渊飞快地脱了衣裳给他看。
看清了他身上大小不一的伤痕,段干卓心里酸涩,慌乱地起身,戴上斗笠挡住了视线,“那就好……我回去了。”
湛渊不想他这就走,咬了咬唇,又不敢说挽留的话。想无论怎样,他没再说出与自己恩断义绝不相往来的话,湛渊心中就很感激了。
“我送你……”湛渊说着掩了衣裳。
“不必了。”段干卓顿了顿,低声道:“你别送了,省得叫阿敏看到……还有你仔细些,小辰说这里有豺狼,你不要伤着。”
湛渊喜得瞪大了眼,他说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只要自己不被言敏发现就可以一直住着?
湛渊忙欢喜地应一声,“嗯。先生放心,我送你一程就回来,不会叫言姑娘看见的。豺狼?我住这些日子了也没见到,许是怕我。”
湛渊送段干卓走了一段路,路上一直叽叽喳喳地将自己这几日在这里过得如何好,自己如何的喜爱这里。段干卓就只耐心听着。
眼看着实在不能再送了,湛渊才恋恋不舍地往回走,临走前还不忘低声问一句他多久来这里采一次药。
见段干卓不回答,湛渊失落了一阵,生怕他再也不去那了。可不想第二日一醒来就见门外放着半麻袋米和被褥,还有些锅碗瓢盆、木锯斧子之类的。
湛渊小心地将东西搬进去放好,心里突然放松了下来。此前段干卓说那些绝情的话的时候,他心中实是焦灼不已,生怕二人再无回环的余地,现在看来,段干卓大概并非像他嘴上说的那么心硬吧。
尽管不想承认,但段干卓的心情还是瞬间好了起来,一扫往日的阴霾。段干卓也知道,自己不该再留下他,但嘴上说的再绝情,自己再见到他时的心喜还是做不了假。可见自己还是舍不得他,这份情自己根本就割舍不下……段干卓纠结了一阵,终究还是让自己的心意占了上风,想就这样自私一回吧,让他在那里住着,等他……等他思念那人了,他自然会走的。
这样想着,段干卓也不再那么愧疚了,心情彻底大好起来。
段干卓本少去后山,可自那日后总少不得惦念他,怕他吃的住的不好,就去得勤了,几乎每隔一日就去一次。去也不空手去,每次都带点吃的或寻常用得到的东西过去,还装作自己只是采药路过。
湛渊一看到他就喜得心慌,忙手忙脚的为他收拾地方歇息。段干卓却不肯,见他正在做桌椅,便也上前帮他按住木料。
湛渊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颊,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哧啦哧啦地拉锯拉的更带劲。
等二人总算做好一桌一椅,皆出了一身大汗。湛渊又顺水推舟地说一句“先生留下来吃晌饭吧?”说罢不等他应就急忙拿出自己摘的野果子和做的肉干在新做的桌子上摆好,又淘米生火做饭。
段干卓只得含混地应了,拿出自己带的菜来,与他一起做。
如此这般,段干卓因怕被言敏等人察觉,就算想时刻与他在一起也不敢,总是忍耐一日便迫不及待地去找他,给他添些用具,与他一同劳作半天,再一同吃饭。二人也间或一起打打猎,采采药,不等到天色昏暗绝不分离。
他每回要走湛渊都是恋恋不舍地送他,替他背着药篓,临到分手的地方了也总舍不得把药篓还给他。他不来的那日湛渊也是必偷偷溜过去远远地看他。
二人最近的日子实在是过得美,湛渊又昏了头,不禁痴心妄想起来,想二人再这样处处,说不定就回到往常一样了,跟真的夫妻似的日夜相携同眠,不必跟偷情似的背着人。但段干卓碗筷啥的都是带了两副来,被褥却只给了他一套,又从不肯在这过夜,那意思倒也明确。
湛渊却不肯死心,将段干卓带来的那套被褥仔细在里侧铺好,自己还在外侧的草席上睡,又偷偷藏了些油脂。就是想着或许有天他会愿意留下来。
第80章
言敏见段干卓近来气色不错,爱笑爱闹了,以为他真是放下了那人,心里也高兴。唯一奇怪的是他近来老爱往后山跑,连饭都懒得做了。言敏想跟他去吧,他要么找理由拒绝,要么就答应的好好的,结果就撇下她自己去了,把言敏气得不行。
言敏就去和辰司杀说。辰司杀却知道当中的缘由,一日见段干卓盥洗完毕换了身新衣就要迫不及待地往那跑。辰司杀就拦下了他,“你瞧这日晕,怕是要下大雨,今日别去了吧。”
段干卓支吾了一阵,“我……我带了伞,去去就回……”
辰司杀冷觑了眼他背篓中露出的棉被一角,“后山那豺狼除了没?”
段干卓眨眨眼,忙遮好药篓,“我没见到豺狼,许是走了吧。”
“没见到你还往天天往那跑?不会又跟他睡一个被窝里了吧?”
段干卓这才明白原来他早已知道,他所说的豺狼就是湛渊。
段干卓脸“腾”地红了,急着辩解道:“怎么可能?他……他都是有家室的人了……我怎会再与他……”
辰司杀叹口气,“师哥,你也知他是有家室的人了,那你到底何时才能放手?为了他这般作践自己真的值吗?但凡他对你好一点,我今日又怎会阻拦你?”
“我……我也不想……可我……”段干卓遮了遮眼帘,“可我心里就是放不下他……”
“只要想放如何放不下?!想想你所受的那五年的苦!那般都忍得下来,放一个人就放不下来吗?”
“我……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样做……”
“让他走,此生不再见他。他已负了你,你也知道这被人负的滋味了,想你也不会让那个女子再尝了吧?”
段干卓无力地垂下了手,“小辰,现在在你们眼中我……我是不是……是不是个不要脸面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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