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联系到本市,厉南立刻又想到什么,他快速拉开沙发前的茶几抽屉,拿出那包拆开的烟盒,S烟,果然,他们省特产的烟,就因为太过于常见,导致厉南先前竟然没发现这么显眼的提示。
眼角又瞥见了留在抽屉里的打火机,上面标着xxx酒店的标志,厉南轻声一笑,一并取了出来。
接着,他抽了几张餐巾纸,垫着手把垃圾桶里的垃圾都拿出来摆好,方便面是畅销品牌,国外都有,没什么关注的意义,而外卖的店中有一家虽然是全国连锁店,但在省里就只有省会开了一家。
厉南一一记下来,最后目光锁定在啤酒上。
非常小众的牌子,出了省会都不会有人喝,先前他在网上查看理想大学的学长写的攻略时,帖子里提过一句。
言行宴吹了一会笛子,觉得和鬼滞气没啥意思,回身就看见厉南正垂眸对着一堆垃圾沉思。他的外套敞开,胸膛肌肉隐隐被贴身的衬衫勾勒出些许,袖子挽在手肘处,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动作之间隐有青筋凸显,更添性感。
两条笔直的长腿外伸,因为沙发和茶几之间的距离过窄,有点憋屈的姿态,但丝毫不影响厉南光是坐在那里认真思考就显现出来的美好。
“……发现什么了。”言行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咽口水。
“我们省省会人,先前传闻说的黑色自杀之桥还记得吗?没猜错的话,就是那里了。”厉南手指一点,示意言行宴去窗边看看,“把角度记住,出去照着找。”
言行宴没问为什么,他从答案入手,视线在茶几上的东西之间巡过,大概也明白了七七八八,趁他站在窗户前的时间,厉南最后将屋子转了一圈,再站在女鬼面前,“我们要走了,你的事情我们出去后会尽力的。”
女鬼安静地扬起凹陷的眼眶,不再纠结怎么也装不好的肢体,头颅滚动到大门前,使劲拿脸一推,给他们指引离开的出口。
一只脚才踏出门口,厉南突然就发现自己站在了车水马龙的奈何桥前,抬起的那只脚正踩在台阶之上,不用回头,他便能感知言行宴正站在他的背后一手处。
时间才过去一刻钟,但他们都没了游览的兴致,直接唤来马匹搭载他们回言府。
第一次来此的时候厉南头上盖着喜绸,第二次再来,他才发现这府邸牌坊极高,‘言府’两个字也写得极其器宇轩昂,进了门,廊院曲折,小桥流水,虽整体占地不算特别大,但从各处细节都可以看出主人家十分有品味和生活情趣。
如果言鬼师脸上能有表情的话,大概会永远带着随和的笑容吧。
二人回来的时间过早,言鬼师在书房看到他们时还觉着奇怪,等到言行宴说明了遇到的事情,他沉吟半晌,要回厉南手腕上编了钟馗头发的红绳,又从桌下里暗格取出一个小瓶子,将其中的红色液体点了一滴落在绳上,又将瓶子和红绳一道递过来。
“穷奇血,每隔一月点一滴,这样普通鬼也不敢贸然靠近你了。像这样直接拉你入梦之举,在人间实在太危险了。”
厉南也想过类似问题,万一他过马路的时候突然入梦,恐怕就得和那只鬼一起在马路牙子上扯着脖子喊冤,言鬼师考虑问题全面而细致,令厉南不由得再次连声道谢。
摆在案边的白烛闪了三下,言行宴抓住厉南的手,朝他笑了笑,只听耳边鬼师开口道:“回去吧。”眼前忽然天旋地转,厉南从言家的地下室内醒了过来,他还跪在蒲团上,全身酸痛,膝盖更是麻得没了知觉,围在四周的喜烛燃到了尽头,滴了一地的红蜡。
厉南把头顶贴满符咒的麻布一掀,正对上言行宴那只正常的人类眼睛,“……看你眼珠子是棕白色,我居然还有点不习惯。”
言行宴没搭理他这茬,“天亮了,你要睡会吗?”
“睡什么睡,查案去。”
嘴上说要查案,但总不可能真两个高中生去实地走访调查,更别说明天还要上课呢,堂哥言行善就在省会上大学,听完言行宴描述的地方,摆出一百个没问题的手势。
“放心,哥警署有人。”
小姑姑也表示自己会去帮忙,顺便纠正言行善的话,“不是他在警署有人,而是省会级都有专门针对天师成立的灵异神秘调查办案组……俗称鬼调办。”
这名字,太粗暴了。
厉南感觉没有任何自己需要插手的地方,再念及三个月后的高考,“那我就……回学校等你们的消息了?”
*
三天后,厉南在早读课上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之中,忽然听见前门一阵骚动,抬眼就看见多日未见的言行宴出现在教室门口。
那日二人本来是一起离开的言家,但车开到学校正门时,言行宴忽然说他要去办点事,然后一办就是数天,彻底消失。厉南想到他们之间有着相隔一公里的魂魄之约,言行宴必定走不远,结果三天来这人真的是在以他为圆心的一公里范围之内乱跑。
今早醒来厉南感知到言行宴的靠近,想着或许这人要来学校了,结果还真的如他所料来上课了。
言行宴的面色比起以往来说好了很多,至少不是那种半句话里十多声咳嗽,走路像飘,风一吹人就跑的模样。他进了门就二话不说径直朝厉南冲过来,当着众人的面风风火火地把脑袋埋进厉南的颈窝里,狠狠吸了一口气才到自己座位上坐好。
厉南:“……”
因为还在早读课上,周围同学仅仅是多给了这两人几分目光,估计都没睡醒,也没人觉得不对劲,很快便继续自己的默背默写,而厉南将语文课本往脸上一遮,将椅背后靠低声问道:“你干什么去了?”
“咳……给我们找房子去了。”
“什么?”厉南很惊讶地回过头,“什么房子?”
“住的房子啊,咳咳,我现在离不得你,你又离不开学校,我那些东西又不能拿来宿舍给别人看到,所以两天前我就近买了套精装修的吊高楼,隔成上下两层,上面给你自习,下面给我。”言行晏闷咳两声,喝口水继续道:“结果看房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东西,我又花了两天驱邪改风水,所以才搞到今日……你的退宿手续等会我去办,你放了学直接去寝室收拾东西,今晚就跟我拎包入住。”
厉南:“……”
他都不知道该惊讶言行宴十七岁利落买房,还是该问房子里有东西是有什么东西,最后他把重点落在了一个高三生最该注意的地方:“你……都不用学习的吗?”
“学什么?”言行宴无辜地歪歪头。
厉南举起了手中的必备古诗词,“你不上大学吗?”
“上啊。”言行宴理所应当地点点头,“你去哪所我就去哪所,你不用有压力,考到哪里都没问题。咳咳咳……当然N大最好,里面有好几个同行,包括言行善都在那里就学。”
N大……厉南这个成绩都不能说高分进去挑专业,万一高考那天脑袋抽了肚子疼了,指不定就连分数线都过不了,结果言行宴这课都没听过两节的人谈起来跟去哪儿买菜一样的随意……
“你们咳……都能保送?”
“嗯,国家福利。”
“……”
“那我现在好歹也半只脚也踏进去了,有我的福利吗?”
言行宴闻言,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笑成了弯弯月牙,“哦?我还以为你会拼死也要凭自己的真本事上大学呢,咳咳咳咳……”
“你把我想得太正直了吧。”厉南笑笑,坐回课桌前,只给后桌留下了他挺直的后背,和一节修长的脖颈。
他的坐姿极好,周围人通病都是勾着腰缩着脖子写字,恨不得把脸都贴纸上去,只有厉南一人是端正地坐着,脑袋微低,视力也难得的好,在一群眼镜仔中宛若鹤立鸡群。
言行宴忍不住伸长脖子看厉南在默写哪首古诗,却看见对方手中握着的竟然是从地府带出来的法器签字笔。
这人竟然仗着法器不耗费笔墨,不需要更换替芯拿它来做试卷?!关键是法器本身还同意了,要是他拿竹笛来串烤肉,指不定当晚剑尖戳的就是他的肾了。
厉南不知道目前言行宴的所思所想,他最初拿法器笔写字也是一时手快没注意,结果发现墨水流畅还不用换替芯,又想着等上了考场,沾满灵气的试卷肯定能震得若干鬼怪不得近纸,说不定法力加成下他的成绩能更上一层楼呢?
当然他也就是思维发散地随便想想,上午的课还没过两节,多年不上学的言行晏就在后头睡着了。
第20章 吊死鬼1
台上的老师知道他病弱,一年到头见不着几次,叫醒了估计也听不懂他在讲什么,但他这一睡,传染得周围早六晚十高压下也睡眠不足的一众同学们昏昏欲睡,老师无奈只得边讲课边在言行晏课桌边上轻轻一敲。
言行晏睡眼惺忪地睁眼醒来,咳嗽着坐直身体,厉南立即借着老师目光的死角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让他去自己宿舍床上休息。
不一会,回信塞进厉南手里,展开一看——不要,在你身边舒服。
厉南无法,只得趁着课间把自己醒神用的薄荷糖递给言行晏,后者嫌弃地撇开,大半身体都扑上课桌,把脑袋顶在厉南脊椎上,隔桌同厉南同寝室的男生当即咦道:“你们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不怪他惊奇,言行晏高二高三这两年就是12班的透明人,病恹恹的,少言寡语,总是带着副虚弱的神情,从来也不笑,更别说和谁有什么肢体接触。
厉南和他这前后桌也是月前班主任调动的,除了传递作业卷子之类的从来没见有过什么交流。
“我和他有什么关系?我们没关系。”说着,厉南单手抵着言行晏的额头,用力把人往他自身座位里一推。
“诶!你小心点!”别把人磕着碰着摔坏了!男生眼睁睁地看着玻璃花瓶一般的言行晏一屁股摔回凳子上,白瓷色的额头就因方才厉南那指腹‘抵’的动作晕开淡淡的红。
言行晏浑然不觉痛地啧一声,朝厉南眨眨左眼玩笑道:“好你个厉南,昨晚还在床上叫我好哥哥让我饶了你罢,今日便咳咳,始乱终弃咳……”
男生:“……”
瞧着隔桌男生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厉南无奈地摆摆手,“他本性就这样,根本不是你们以为的冰美人。”
“什么冰美人?”言行晏来了兴致,抓着男生的手腕不准他走,“你们私下里都怎么说我的,冰美人还是病美人?”
“哎哟,言行晏你手劲怎么这么大。”男生呼过痛后才觉得腕上的劲小了些,他颇觉古怪地看看言行晏又看看厉南,“这都是女生那边传出来的,说你又冷淡又安静,柔柔弱弱的,是高岭之花冰美人。”
“哈哈哈哈啊咳咳咳……”冰美人发出了丧心病狂的笑声,边笑边撕心裂肺地咳,厉南赶紧隔着课桌握住他的手,却又听言行晏犹不怕死地笑问:“那厉南呢,那群人怎么形容厉南的?”
厉南头疼道:“闭嘴吧你。”
男生挤眉弄眼地拍拍厉南后背,“还能有什么,高二那场话剧过后谁人不称一声王子殿下,试问哪个女生不想当厉哥哥的小公主呢?”
“哈哈哈哈哈哈。”言行晏笑得更开怀了,沾染上一身的烟火气,厉南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早已经习惯了他如此人性化的模样,但其他同学却觉得言行晏像是突然拨开云雾走出来,真正成为了一名会说会笑的活人。
“言行晏,你病是不是大好了?”另一边的一个女同学看他们这么热闹,忍不住怯生生地问,没想到言行晏大大方方的点头,“是啊,还是厉南托关系给我找的医生,药到病除。”
厉南:“……”
有空还是把这人嘴巴缝上吧,信口雌黄还聒噪。
※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最后一趟自习课,言行宴竟是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及,拉着厉南胳膊就往宿舍走,还边走边说:“区区一节自习课,上了也不会多考一分,等出了校门,言哥哥请你吃好的,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作业。”
厉南不太明白这怎么就是哥了,不过他也不在乎两个人的大小关系,“乔迁饭啊?”
“咳咳咳……我想吃麻辣小龙虾,老听别人夸,但因为打小身体不好,至今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现在——”
“现在你的身体也不怎么样,”厉南打断道:“我吃小龙虾,你就抿抿壳味行了。”
言行宴:“……”
他倒吸一口气正准备怒斥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却看见厉南忽然止住脚步,皱眉看着高三女生宿舍楼的门口。
那里聚着五六个伸长脖子往楼上看的人,所谓的伸长纯属字面意义上的长,几乎已经超出了普通人类脖子的两倍,就像长颈鹿一样的怪异。
“……是鬼吗?”厉南抓住了没什么卵用的签字笔,言行宴点头道:“是的,一群吊死鬼。”
“……”
厉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屏住呼吸看着那群鬼影,夕阳西斜,却照不出五只鬼的影子,它们探头探脑窃窃私语,其中一只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左右望望,竟顺着气味扭头发现了不远处的厉南。
也就在这时,那惨白鬼脸和它甩得老长的舌头出现在厉南眼前,下一瞬间,五张同种模样的鬼脸都直勾勾地望了过来。
“别怕,不伤人的。”言行宴都不屑于反手将身后单肩包里的竹笛取出来,“吊死鬼是自杀之人怨气所化,平日就爱聚在一起看活的人自杀,以起哄为乐——”
厉南:“……”
言行宴:“……”
两个人对视一眼,惊诧道:“宿舍楼里有人要自杀?!”
下一秒,厉南和言行宴前后脚抄着竹笛和签字笔就冲了上去,厉南打头,言行宴绕后,眼见吊死鬼们一副缠厉南身上的香气,却又畏惧逃跑的模样,言行宴赶紧问道:“不准跑!说清楚自杀的人在几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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