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惊弦听到她的说辞也不觉惊诧。
他早已断定了如今是雄娘子的女儿来报仇来了,只不过对方不想暴露自己和雄娘子的关系,所以巧立名目而已。
少年转头看向花满楼,苦笑一声,自嘲道:“最近也不知冒犯了哪路神仙,昨天有人说我劫了官银,今天又有人说我偷了东西,难道我看着就是一副不干正事的样子吗?”
花满楼也察觉对方的说辞有问题,脸上没了笑容,“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雄娘子不过是一个采花贼,虽然有些功夫,但绝对敌不过神水宫这一庞然大物。
雄娘子偷了天一神水后神水宫不去追回来,等到他被处决了后才冒出来追讨那所谓被偷的东西,明显不符常理。
梅惊弦觉得花满楼这句话有些耳熟,仔细想想这不就是他昨夜才对金九龄说过的吗。
他反省了下自己是不是脾气太好给人一种好欺负的感觉,才接二连三的有人上门来找麻烦,习惯性上扬的唇角变得平直,温和的双凤眼也冷了下来,冷冷道:“我没拿你们那劳什子神水,也懒得管雄娘子和神水宫有什么关系,识相的立刻给我滚出去,否则别怪我出手无情。”
少年仿佛换了个人般,原本温若暖阳和如流水般的气质一收,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带着比这初冬更凛冽的寒意。
察觉到少年的变化,想起关于对方的传闻,为首的南宫燕心中一紧,颇感到棘手。
但想起先是得知司徒静自杀后又得知雄娘子被处决而消沉憔悴的水母阴姬,她的心再次冷了下来。
追命那里不能动手,梅惊弦的人头她一定要带回去。
宫南燕一声令下,神水宫的弟子们立刻动起了手。
身处包围之中的梅惊弦一拨琴弦,对花满楼道:“请花七哥护着诗音,我很快就好。”
花满楼对他的武力有所了解,心中并无多大担忧,走到林诗音所在的亭中守着,以防神水宫的人对她下手。
神水宫的女弟子们并没有携带任何冰刃,凭的都是一双肉掌。
十几个身姿曼妙的白衣女子将少年围成一圈,不露任何可供他脱离的缺口,白皙的手掌如翩跹的蝴蝶,却暗藏千钧之力,分别向他的头顶天灵盖、胸口心脏及腰腹的丹田拍过来。
梅惊弦被围得严严实实,见这些女子下手皆是毫不留情的杀招,想起自己不过是将一作恶的采花贼捉拿,就惹来这不分缘由的围杀,心中生了怒意,也决定不再留情。
在重重掌影接近之前,他蓦然腾空而起,凌空端坐,横琴于膝,右手一划琴弦,周围多了六道影子。
小院内传出接连不断的琴声,道道淡青气劲如天网般洒下,将神水宫弟子们笼罩其中。
宫南燕轻功不错,利用身边的弟子作掩护,脱开气劲范围后脚尖一点庭中的石桌飞跃而起,一掌拍散了一道影子。
于此同时,梅惊弦手上一节羽音击出,直击她的丹田,将她打了下来。
第23章 一只琴始皇
一口气要了十几条人命这种事梅惊弦还做不到,更何况对方还是一群听命行事的女子。
如以往那般,他直接废了她们的丹田后将她们丢了出去。
在大唐之时,适逢乱世,作恶的贼寇多如行蚁,之前从千岛湖前往黑戈壁,他的剑上也染了人血,琴音之下也夺去了不少性命。
并不是没有罪恶感的,但杀一个作恶多端的人,却能救下许多人,更能使日后无数人免于屠戮,这是一笔再合算不过的买卖。
然而杀人的感觉并不好,他能习惯,却并不喜欢。
所以不到必要的时刻,他不会下杀手。
他更喜欢直接废去那些恶人的武功,让他们再不能靠着武力为恶。
且没了武功,往日那些被他们迫害之人也有了报仇的机会。
……这才是对那些恃武行凶之人最大的惩罚。
说他心慈手软也好,伪善也罢,他终究还是无法做到肆无忌惮的去收割人命。
梅惊弦不管神水宫与雄娘子有何关系,此事过后对方若作罢,他也不会再计较,但若神水宫继续纠缠,他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冷血在那晚匆匆一面后就去忙绣花大盗的事情,他做出自己已经离开的假象,实则与陆小凤一明一暗的盯着金九龄。
神水宫的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第二日上门的时候才得知神水宫来袭的事,得知她们的人已经败走,便也放下了心。
那晚过后,金九龄或许感觉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失去了耐心与分寸,破绽频出,也让陆小凤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察觉到他在与什么人暗中联系。
梅惊弦与冷血趁着夜色,顺着陆小凤留下的痕迹来到了城外的一所破庙,却见陆小凤正与一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金九龄倒在地上,颈上一道血痕,眼睛瞪得大大的,已经没了呼吸。
那黑衣人蒙着面,手上抛出一个银光闪闪的飞环,在破漏屋顶倾洒的月色下闪着冰冷的寒光。
那飞环围着陆小凤在空中旋转,速度极快,高速飞旋之时,连庙中斑驳的红柱都被拦腰截断。
若非陆小凤身手敏捷躲避及时,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
因着那飞环旋转的速度十分快,他也不能动用灵犀一指去夹,否则只怕连手指都要被切断。
被那飞环掣肘着,陆小凤也无暇分身去对付那个黑衣人。
他见着匆匆而来的梅惊弦与冷血,大松了一口气,“梅公子,冷四爷,你们终于来了!”
梅惊弦一拨琴弦就攻了上去,冷血则迅速拔剑,飞快抢上前进攻。
黑衣人身法诡秘,躲开袭来的琴音与长剑,收回绕着陆小凤的银环。
他冷哼一声,声音嘶哑,明显是做了伪装,“金九龄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材,事情没办好,竟还引来了这么多尾巴。”
冷血一手握剑,冷冷的锁住他露出来的一双眼睛,沉声喝道:“被你们劫走的官银在何处?!”
黑衣人眼中闪过一道厉芒,笑了笑,声音嘶哑难听,“官银?你们永远也找不到了。”
他闪身落到中间,抬手飞快做了几个手势,一片紫色的雾气向大门边的少年涌过来,其中夹杂着点点冷芒。
“梅公子闪开!”冷血沉声提醒,“这应是东瀛忍术!”
无须冷血提醒,见这紫色的雾气如此诡异,梅惊弦敏捷的躲开,飞快往黑衣人身边放了个影子,以音合击。
那雾气击中本就破旧不堪的门墙,一阵轰然巨响后,在烟雾四散中,一整面墙猛然炸开,裂口已成焦黑。
这寺庙已十分破旧,门墙受到重击,庙中也受到了波及,顶上的灰瓦连着尘土往下落,庙中的支柱摇摇欲坠,顶上的梁柱已经砸了下来。
“不好,这庙要塌了!”陆小凤大喊,见冷血与梅惊弦都没有出去的意思,只好牢牢守住门口,以防黑衣人趁机逃脱。
梅惊弦一手抱琴一手操弦,时不时躲过上方落下的灰瓦木块,然而这座破旧的寺庙已经岌岌可危,他们落空的气劲不时波及到庙中栏柱,更是加重了对庙宇的损害,上方的屋顶随时会都会掉下来。
到了那时,即使他和冷血抓到了这黑衣人,恐怕也要被砸伤掩埋,为此他不得不投鼠忌器,动起手来也束手束脚。
本想放出影子合围,然而头顶砸下来的重物接连不断,放出的影子无法移动,每每挨了几下后就被打散了
幸而有冷血锁住了黑衣人的去势,二人合力,不多时,黑衣人渐觉不支。
就在他们以为即将拿下对方时,黑衣人身法诡变的一闪,竟不躲不避,仍由冷血的剑插入了胸口。
这变故让梅惊弦和冷血都愣了一下。
下一刻,砰的一声,黑衣人身上被一股灰雾笼罩,一道黑影一闪,破开窗户,遁入夜色中。
冷血剑尖下只余一件衣服,他一甩手,想要去追却已经来不及了,寺庙另一边已经塌了一半。
“快出来!这庙要塌了!”陆小凤大喊,脸上扑满了一层灰,肩上还扛着落下来的大门门框。
灰头土脸的三人险险赶在寺庙全然坍塌前跑了出来。
冷血一抹脸,直将满是灰尘的脸抹出了三道印子,有些不甘,“没想到竟让他逃了。”
梅惊弦摇摇头,一身洁净的白衣已经布满了尘土,端看冷血的模样他也可判断出此刻的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觉得浑身都发痒起来,恨不得立刻奔回城泡个澡,一边安慰道:“东瀛忍术本就奇诡,我们对此了解得太少了。”
那黑衣人的武功说到底并不如何高强,只胜在身法诡狡奇特,招式多变出其不意,加上即将坍塌的寺庙阻碍,才让他们一时拿不下来。
最后一招看似自损的金蝉脱壳更是让人一时没有防备,才让对方趁机逃走。
梅惊弦有些后悔在大唐时的足不出户,若他也同师兄师姐们一般多出外游历,在日轮山城与寇岛被倭人占据时多去走走看看,如今也不会对东瀛忍术一无所知。
无论如何懊恼都无济于事,三人带着满身的尘土回了城。
金九龄被杀,与他接头的黑衣人逃走了,关于被劫的官银的线索就这样断了。
不过探查到有东瀛人插手其中,也不算是毫无收获,冷血回到城中后就提前和梅惊弦告了别,第二天一大早就回京城复命了。
……
江湖上每天都有事情发生,绣花大盗之事落幕后,各地的茶楼饭馆又有了新的传言。
最大的消息就是沉寂了好些日子的西门吹雪再次出庄,在一月内先后挑战了铁剑郭嵩阳及峨眉掌门独孤一鹤,于十招之内胜了郭嵩阳、二十招之内击败刀剑双杀独孤一鹤,一时间名动江湖,成为年轻一代剑客中的第一人,甚至还有人将他与出道十多年的天下第一神剑燕南天相提并论。
梅惊弦见过燕南天,虽没有见过燕南天出剑但也隐隐感觉到了其大概境界,私以为这几个月内西门吹雪即使进步再大,比起燕南天来恐怕也还尚缺几分火候。
进入十二月后,扬州城下了一场大雪。
一早起来发现院中的梅花被白雪打落了不少,梅惊弦不由有几分心疼。
他不许鹿儿过来践踏落在地上的梅花,叫来林诗音一起拾捡,合着雪水将梅花一起装瓶,打算用来做香丸香露。
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林诗音早已习惯了他往日衣食住行的精致,听他说要捣鼓这些东西也不觉惊讶,反倒是兴致勃勃的一起讨论了起来。
午后雪小了些,梅惊弦有了几分兴致,打算出门走走看看雪景。
因着年关将近,近日颇多百姓出门采买年货好准备过新年,青石街道上的积雪早已被行人踩化,透着湿润的透亮。
他打了伞,半遮住过于惹眼的容貌,一路走走停停。
街角处不知何时开了一家名为合芳斋的糕点铺子,与本地老字号的糕点铺不同,这一家卖的糕点种类颇多,除了本地特产的糕点外,还囊括了许许多多外地的品类。
各种花花绿绿形状小巧精致的糕点摆放在光洁的白瓷盘子里,看着就惹人喜爱口齿生津。
梅惊弦平日里就爱在背包里屯一些食物,见此囤物癖登时就犯了。
掌柜的也好说话,热情却不谄媚,让他随便看看,还允许试吃。
梅惊弦不好意思白吃别人的东西,依着掌柜的推荐,除了过于甜腻的,其他所有的糕点都打包了一份。
也许是因为他买得多,店家还多送了好些糕点。
等到少年拿了买好的东西出了门,一位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的客人道:“掌柜的,你们家的糕点不花钱能试吃多少啊?”
“试吃?”掌柜笑了笑,“客官真爱开玩笑,吃东西怎么能不花钱呢?”
“啊?可是刚刚……”
面目温和老实的中年掌柜神情自若道:“刚刚那位公子长得好看,之前那些算我请他吃的。”
“……”
第24章 猫来了
新年之前花满楼就回了花家打算与家人一起过年,不久花家就送来了年礼,以花满楼的名义,却是由花家六公子花满轩亲自送来的。
年礼除了常规的东西之外,多是年轻女子用的丝绸绢帛,醉翁之意很明显了。
梅惊弦自让林诗音去接待并准备相应的回礼。
由他看来,花家家风良好,六公子花满轩长于经商之道,一表人才,相貌俊朗,且满心满眼只有林诗音一个,确实是难得的良配。
但这是林诗音自己的事情,如何选择还需依着她自己的想法与心意,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主观认知而影响到她的选择,所以对此从不多说。
穿越后的第一个新年过得很平静。
梅惊弦往日在门中的时候,准备年节的事务自有旁人操持,也因此他在这方面全无经验。
幸而有林诗音这个善于持家的女子在,将采办年货准备新年等事务一应料理得整整齐齐,他只需听话照做就好。
两个人的新年过得简单却不失温馨,对此梅惊弦心中是感激的,若没有林诗音陪着,他一个人的新年过得未免也太冷清了。
……或者根本就不过也说不定。
或许是那日给的教训够深,直到元宵过后,神水宫的人都没有再出现。
正月十七是梅惊弦的生辰,这时回家过年的花满楼也已经回到了自己独居的小楼。
花满楼是他离得最近的至交好友,梅惊弦打算当天叫他来一起吃顿饭,就当是为自己庆生了。
三人围坐在小亭中,庭中四角挂上了精美的宫灯,桌上摆满了佳肴,还没来得及动筷子呢,门外就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花满楼笑道:“难道是你的什么朋友,专门来为你庆生的?”
梅惊弦摇摇头,也十分意外,“除了你们,没有其他人知道我今日生辰。”
说是这么说,他人已经站了起来去开门。
门一打开就对上一张张扬的笑脸。
来人双手环胸,冲他扎了眨那双漂亮如宝石的蓝眼睛,“惊喜吗?”
梅惊弦浑身一震,双凤眼中染上了欢喜,片刻后才终于找回了声音,哑然失笑,“这可真是……太惊喜了。”
来人挑了挑眉,脸上笑意加深,拨弄了下胸口的卷发,道:“我一听到江湖上的消息就在猜这个白衣琴师的来历,后面听到了‘琴中剑’的事情就断定是你了。不过没想到你在扬州城这么出名,我随便拉了个人问问就知道了你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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