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之被那野兽一般纯粹的杀意注视的浑身一震,寒意一丝一丝从姽之的脚踝迅速窜上那挺直的背脊。
额头浮出一层薄汗,姽之在心中咬牙切齿的想着,明明他三万年前和司桦君大战百日都没有感觉到这种杀气,怎么可能司桦君有了三万年的空档期过后反而有了这种杀气?!
杀气这东西类似气场,并非轻易便有。乃是亲手屠戮、沐浴鲜血之人才能拥有的一种特殊气场。越是杀人如麻,越是杀气浓厚,有些人光是扫别人一眼就足够令人不寒而栗。
而这就是现在的司桦君给姽之的感觉。
不可能!一个有着万年空挡期的男人,怎么可能……除非司桦君三万年前就没拿出真本事,可他最后被自己魂壳分离,甚至承受了粉碎神魂之痛,在明知会有这样的下场之下,司桦君怎么可能不尽全力?!
“……你耍我?”姽之目光阴翳,内心隐隐有了猜想的姽之现在只想尽快将胸腔内的憋屈、怀疑、惊惧给一同发泄出去!
司桦君抬眸,倪了姽之一眼,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两步飞身上前与他缠斗起来。
时刻被一双情绪单纯到极致的弑杀兽目死死地盯着,纵然是魔神也不由得时刻神经紧绷,就像是在刀尖上舞蹈,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从狩猎人变成了猎物,坠入万丈深渊。
望舒在一旁隔岸观火,看着一来二去的两人,心下暗自有了计较。
而因为要专心对付司桦君,姽之就很难分出心思去精控那些干尸,倒是给了黎继很大的喘息空间。
魔弦在手,通灵气的法宝自然能够替主人分忧解难。但凡靠近黎继五米远的干尸全部被切豆腐一样简单的切成好几块。
因为这些干尸都是被青灯吸干了所有,被砍成几段的时候血液都没了,只有一层皮包骨,堆成尸堆倒也没什么恶心的味道。
“看你挺惬意的,我就放心了。”低了不少的音色说话的语气是难得的轻柔,话语中还带上了些本人都没察觉到的忧郁惆怅。
黎继硬是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连忙操纵魔弦放人进入安全圈。
“这么容易就放行,不怕我是来对你不利的?”怀瑶面无表情,眼中却深藏着笑意。
黎继语气虚弱道∶“我能感觉你变强了不少。就我现在的状态,魔弦也就勉强切一切这些白菜豆腐,哪儿能挡得了你啊。”
言下之意你要杀早就杀了,还会在这里跟我废话?
这话虽暗含嘲讽,可也是善意的,怀瑶也很大度的维持了几息的浅笑∶“你一点都没变。”
“你变了很多。”黎继望着他的嘴角的弧度,不约而同的跟着笑了起来。
怀瑶随手递过自己手中的无痕剑。离了主人太久,无痕剑已经变成了之前普通的长剑模样,安安稳稳的待在剑鞘中。
黎继接过长剑,冲怀瑶感激一笑。
怀瑶在黎继面前盘膝坐下,那一身拿眼一看便知不菲的紫衫下衣摆被蹭了一片灰尘。可见他本人毫不在意的模样,黎继调侃道∶“不错啊,发家致富了,这么件好衣裳就被你这么霍霍了~”
怀瑶对此不予理会,反正黎继不过就过过嘴瘾,打趣他一番罢了。不过现如今他的地位和他所拥有的,恐怕静候也再难听见这种打趣了。
怀瑶眼中带着些复杂的情绪望向黎继,黎继笑了,随口来了句∶“别这么看我啊,好像这一面之后就天人永隔了似的。”
怀瑶一愣,随后反应过来∶“难道你……?”
“哎哎哎~这都是后话了。”黎继连忙打住∶“你先给我说说这都是什么情况吧。”
怀瑶想着,倒也是那么回事。随后便将自己的经历长话短说。
“其实在许久之前,我大闹望川后回到云山时,姽之便来寻我,说要交易。他说他会帮我报仇,我答应了。但我想的是,不答应姽之也不会怎么样,他还可以找别人。但对我来说,接触魔界的消息就只有姽之伸出来的橄榄枝。”
黎继迫不及待的问道∶“你与姽之交易了什么?!”
怀瑶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知道了你会后悔想知道的。”
黎继一愣,怀瑶不等他反应,继续说道∶“后来我离了云山宗,便想好了后路。既然目标是魔界,我又已经堕入魔道,那一不可与魔界同流合污,二不可成仙神,最后就只有建立自己的势力。但在那之前,我必须还要一解我的心头之恨。”
听怀瑶说到这里,黎继忽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借着隐匿气息的法宝,去了望川宗。”
黎继听了一阵头大,颇为无力道∶“小祖宗,你是真不怕死……不是你去望川宗干什么啊?”
“势力岂是一天两天便可建立。在那之前,将望川宗的祖师祠堂一锅端了也算是泄我一点儿心头之恨。”
黎继∶“……”
“可还没等我潜入望川呢,就被循着震天雷气息而来的千青逮个正着。之后,千青与我描述了许多,包括我的前世、前世的纠葛,然后帮我在混灵之地建立势力,助我修炼……总之,很累,也很充实。”
只需要最后的那几个字,黎继就知道怀瑶过得很好,这就够了。
“剩下的就不用多说,我先是知道了你被魔界掳走,随后就让千青去抓了司桦君回来恢复记忆,之后我们联系了云山宗,开始着手救援行动。总之就是这样。”
黎继听着,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他在心中将这怀瑶的几句话翻来覆去的仔细衡量着,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忽然间,黎继脑中闪过一丝灵光。
“你说你知道了我被掳走,然后千青去抓司桦君,那这中间相隔多久?”
怀瑶一愣,抿抿唇,在心中叹了口气,果然是黎继。
“你被抓走的前后半个时辰内,因情况刻不容缓,故此急了些。”这番话,简直就是坦白了。
黎继脸上的神情变的微妙起来∶“我与师兄算是一起出发,到达的时间也应当是相差无几。你身在混灵之地是怎么知道八千里外的情况,然后肯定被派去混灵之地的一定是司桦君,并且在半个时辰内找到了他将他打晕带走的?”
怀瑶看了黎继一眼,暗自苦笑,面上却不显,用可以称得上是冷淡的表情说道∶“我将我所知、所能做到的关于你的一切都告诉了姽之,替他部署了一场戏,瓮中捉你。一定有人,并且这个人很大可能是黎承,他跟你说了姽之在你陪同司桦君闭关时每日都去结界外探望吧。那是真的。而姽之离不开身,万事又是谁在幕后部署呢?是我。姽之与我交易的对象便是——上任魔尊的全尸,我的血海深仇。”
黎继∶“……”
第133章 合力合计
怀瑶聪明吗?不,他自己的血海深仇都要靠别人交易才能完报。
怀瑶窝囊吗?不,在自身条件严重不足之下短时间内他报了仇。
怀瑶你说他有城府他却又待人真诚,说待人真诚却步步为营,很有城府。
一个很复杂的人,今日令黎继开了眼界。
原来一个人还可以考虑那么多,一箭双、三、四……好几雕。而偏生是这样一个人,话无虚言、不忘沟壑。
“……”黎继嘴巴张了闭、闭了张,可愣是一个字都没嘣出来。他不知该说什么、如何说、又怎么开口。
怀瑶气定神闲的盘腿而坐,见黎继一时之间神游天外,便开始着手替他处理伤口。
黎继没有拒绝。
“看来伤的不轻,救援还要一阵子,你得再撑一下,现在修真界几位位高权重的掌门长老正在进行逐一击破,应该没多久就能清扫魔宫障碍。”怀瑶缓缓叙来。
黎继他沉默着,不知该露出怎样的表情。
天道有违,有所不违。
魔界是无解的,它无法攻破。
魔界是一个界,他与天界是一样的,想要彻底消除魔修魔人那是痴人说梦。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只能说清扫一下魔界的战场大将,还不是说像姽之、姬炎阳这样功力深厚的。然后再屠多一些小兵,让魔界损失惨重,最起码短时间内不敢搞事情,能让修真界清净一下,也让天界能恢复一下建树根基。
“好了。”怀瑶说着,将撕下来的衣服不挑打了个结结实实的死结。
紧绷的感觉反倒让黎继感觉好了些∶“多谢。”
黎继就要站起来,却被怀瑶伸手阻拦∶“我给你的包扎只是让你在救援来之前能挺一会儿,否则以你的情况很容易落下旧疾。在救援没来之前,你就老实待着吧。”
黎继面露难色∶“可是——”
“放心吧,不会让这些污秽接近你一步的。”怀瑶语气冷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那英俊非凡的面皮配上成熟冷静的气质,简直荷尔蒙爆棚。
讲真,要不是黎继曾经见过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黑历史,恐怕也会止不住心跳加速一息。
嗯,一息。
不过话虽如此,但黎继还是勉强信了怀瑶,杵着剑席地而坐,身躯微微后仰,休息了会儿才感觉舒坦了些。无所事事的黎继目不转睛的看着怀瑶轻松穿梭于尸群之间的动作。
久而久之的,黎继发现了问题。
明明一炷香之前那些干尸被横切两半却还会被看不见的力量强行缝合,继续活动。但现在被斩杀后却不会缝合,甚至动作越来越缓慢,堆积的骷髅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起来。
“不对劲。”黎继呢喃道。
怀瑶耳尖一抖,嗤笑一声∶“当然不对劲。应该是司桦君把姽之牵制住了,弄得他没法分心了吧。”持久战打到现在,怀瑶气息有序不紊,没流一滴汗,迎刃有余的态度都能一心十用了。
看来他成长了很多啊……黎继看着怀瑶,眼神中多了些莫名的惆怅和欣慰,他感觉自己此刻的心态就像一个老父亲,可把怀瑶恶心坏了。
“别那么看我!你小心我漏几个干尸过去陪你玩玩!”怀瑶抗议道,额前零碎的发丝隐隐有炸毛的迹象,看的黎继更加欣慰了。
果然不管在外拼搏多久,在亲人面前还是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好了,这里交给你了,我去看看情况。”黎继说着,杵着剑借力站起身,腰腹的隐隐作痛很快就被他的身体选择性遗忘。
怀瑶一愣,下意识侧身躲过扑面而来的干尸,抬脚一踹∶“喂!你想拖着那副破烂身子上哪儿去?!给我乖乖在那里……”
在看到黎继侧脸时,怀瑶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零散的发丝遮住了大部分面部轮廓,唯有露出来的眉眼锋利如剑,仿佛一名即将踏入战场的死士,气势凛然,与他语气中的轻松背道而驰。
“……啧!”怀瑶不爽的撇过头,面色严肃道∶“快去快回。”
黎继没有回答,径直走了。
*
司桦君和姽之早就打到几里开外去了,还带上了一只围观的望舒。
沙尘飞扬,空气都要被卷入一股粘稠的气流当中,令人难以呼吸。
姽之很快就适应了司桦君的节奏,脸上的神情也逐渐放松下来,这嘴自然也就管不住了。
“打哪儿呢~战神莫不是许久未动筋骨,身子秀逗了吧!”
“啊对了,我差点忘记了,你的身体一直被我使唤来使唤去的,是不是其实早就已经坏掉了?哈哈哈哈!”
“啧……别攻得这么猛啊,你明知道你没办法杀了我,不是吗?”
姽之脸上咧开一抹诡谲的笑容,正如他所说的笃定了司桦君没法杀了他一样。
而司桦君则身子顿都没顿一下,一套行云流水的进攻成功叫姽之不得不闭上嘴。瞧他那手下不留情的模样,可真没看出来姽之手里还有能动摇他的底牌。
在一旁的望舒不由得皱眉,他有些看不清形势了。
“黎继!!”
一声大喝令姽之下意识的身形一顿,而司桦君则脸色都没有变一下,快狠准的抓住姽之在那一瞬间露出来的破绽,张手就是一记神力封穴。
司桦君食中两指合并,看似轻飘飘的对着姽之的左胸膛那么一戳,却比任何有力的拳头掌心冲击更甚,叫姽之猛地瞳孔紧缩,脸色惧变。
“咳啊——”忍不住一口红黑色的血液咳了出来,姽之顾不上那么多,连忙捂住左胸稳住身形,脚下生风般急速后退。
可司桦君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乘胜追击来到姽之面前合并起来的食中两指戳向了姽之防备松懈的右手。可即使是防备松懈,姽之也立刻反应过来,以进为退直接伸出右手掌心打算迎击,却被司桦君临到一触即发之时巧妙躲避正面硬碰,两指蓄力,直中虎口。
这下不得了,姽之当即身子一软,好悬没从半空中掉下去。
手之虎口可是合谷穴,身体元气经过、滞留的一个位置,并且还有不下两条经脉由此顺过,是很重要的一个穴位。如今直接被封了穴,不亚于直接废了姽之的右手,那种一动牵全身的酸痛是难以想象的。
姽之二话不说,生怕耽误了什么似的,左手立刻从胸口放下,一抖,一块令牌被他拿在手里。
那令牌是纯白色的,被姽之紧紧攥在手中,
“哈、哈哈…哈~”姽之得意的晃了晃手中的令牌,嘴角大幅度上扬,唇上赤红,瞧着多了丝邪魅。
“怎么不攻过来了?”
司桦对那挖苦视若未闻,藏在黑斗篷之下的手不动声色的勾了勾手指,姽之手中的令牌忽然恢复生气,色调又白了些,牌面隐隐有流光闪过,令牌像是睡醒了的小孩一样,不自在的晃了晃。
姽之一点都不意外令牌的动静,手下用尽全力捏紧,那纯白的令牌上隐隐流光开始变得一晃一晃、忽明忽暗,最终那纯洁的色泽终究还是黯淡下去。
在那一瞬间,司桦君脸上的血色刷的一下尽数褪去,苍白的面皮眉头紧皱,多出一些弱不禁风的病态感。
“咳!咳咳、咳嗯……”硬生生压下咽喉欲脱出口的咳嗽,司桦君浓于墨样的双眸睁大了些,瞳仁在那一刻都变得细长许多,像是寒冬猎食的猛虎,攻击力十足,带着誓死方休的执念,叫人不寒而栗。
104/108 首页 上一页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