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季珩猛地扭头,特制的烈/焰/弹因为方向的缘故重重的坠落在地面上,大地和楼梯狂震,顷刻间,楼房周围仅剩的草皮烧成一片火海。
那栋装满了人的居民楼瞬息炸开了锅,在热浪中所有人开始往楼上逃窜躲藏,就连那些还没来得及撤出来的少爷兵也完全乱了章法,惨叫着随着住民向上奔逃。
“糟糕了!”季珩捂着胸口站起来,他的身形稍稍晃了一下,险些站不住。
“季珩!季珩你没事吧!季珩!”
“头儿!头儿!”
通讯频段内,关切的呼声此起彼伏。
“我没事!别他妈管我!”季珩咬牙吼出声:“就近找灭火器!联系城防!灭火!救人!”
火舌一阵高一阵低的蹿着,也不知道是舔到了谁家的燃气,“轰隆”一声引发了二次爆炸,整个楼房的半层都沐浴在火海当中,楼顶的窗户里挤着无数的脸,传出住民们惨烈的哭叫和求救。
“救命!救命!”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救救我们!长官!长官!”
季珩扶着装甲车的门艰难的走下来,他依稀从楼栋的窗里看到有人爬楼爬了一半被推搡着滚下去,消失在腾起来的火舌中,那些金红色的火光晃花了他的眼,如梦中的跟鬼魅一样用触手缠绕住了他的脑子。
“阿唐,阿唐你回来!”记忆中,他沙哑着嘶吼着:“我命令你立刻撤回来!阿唐——你听到没有!”
他足下蹬地,奋不顾身的扑向熊熊燃烧的烈火之墙,皮肤毛发都被高温烈火烧的发红焦枯,手心血肉模糊,他竭力的想要将那个年轻人的背影扯回自己的这一边,但那年轻人的大半个身体已经陷入了炙热的燃烧地狱之中,带着一种宛如朝拜和献祭的虔诚的姿态,无惧疼痛、无惧死亡。
他拼命救回来的.只有半个残破的身躯。
“季珩!”
有人一把抱住了他,狠狠的将他撑住:“季珩你醒醒!你的伤口在出血!”
“我没事.”季珩喃喃道,他吞了口唾沫,眼瞳渐渐的恢复了些许清明,宁随远焦急的模样倒映在他深棕色的瞳孔里。
“草他妈这孙子.下手太狠了!”季珩怒骂了一声,捂着被血湿透的胸口喘气:“阿远,车备箱里应该有止血药,给老子来两粒。”
“你这样光吞止血药行吗?”宁随远急声道。
“行的。”季珩三两下将作战服脱下,利索的按压伤口,重新包扎,那厢高德和廖鹏已经从路边拖过了高压水管,开始往楼道处喷水灭火,不消片刻,城防所的巡逻车也姗姗赶来,松平亮跳下车,大声指挥着城防员将别处的水源引过来,同时组装救援梯。
季珩就着宁随远的手吞了两颗药下去,仰头看着远处的情况,火舌不再向上蔓延,但底部的火烧的太旺,丝毫也没有降下去的趋势,楼房外部的架构在高温下逐渐分崩离析。
“梯子放不进去啊队长!”那厢城防员们抱着梯子隔了老远被滚烫的火浪逼退,无法靠近。
季珩四下一张望,指着路口仅剩的一栋高楼当机立断道:“从那边拉机动索道!”
“知道了!”松平亮吼道。
季珩喘了两口气,一撑膝盖起身:“得有人去那栋楼里送人出来。”
宁随远道:“我去!”
季珩仓促看了他一眼:“那群少爷兵不见得会听你的,在火场里闹起来反而不好办。”
宁随远:“可是——你这个样子!”
“我没事。”季珩粗粝的手抚过宁随远的脸颊,这次他没有触摸太久,一划而过。
长达几十米的机动索道很快在差不多高度的楼层处搭建起来,另一端架在住民楼的楼道窗口,下方是炙热燃烧的火焰,季珩很快爬上楼与松平亮汇合。
“我从那头输送住民过来,你们在这头接。”季珩道。
宁随远站在他身边,一手搭上他的臂弯,眸光颤动。
季珩拍了拍他的手背。
“老规矩,帮我看好索道。”他说。
“援兵来了!救我们的人来了!”
“长官!长官这里!”
“我们有救了!我们不会死了!”
季珩随着索道高速滑过去,精准的踩住窗边,攀入,楼道内哭喊绝望的住民们终于喜极而泣。
“先民后兵。”季珩利索的解开腰上的安全设施,伸了一根手指对着那些纳洛堡的Alpha们一一点过去,沉声道:“你们谁敢给我往前挤,我立刻把他从这里扔下去,听到没有!”
“听,听到了.”那群士官们早就被吓成了鹌鹑,唯唯诺诺的点头。
季珩这才点头,火场内温度极高,他的鬓边很快灼出一层汗,季珩喘了口气,心知不能久留:“老弱妇孺优先!”
他将安全设施妥帖的捆绑在住民的腰间,动作娴熟,丝毫不拖泥带水,时不时还出言安慰几句,教他们如何更好的着陆,随后在住民们的背后稳稳助力一推,将他们推出火场的窗口。
那些住民们头一回经受这些,虽然有安全装置,机动索道的运转速度也很快,可下方就是烈烈火海,索道完全悬空,他们还是在半空中被吓得哭喊不止,甚者直接晕了过去,被吊挂着送到了对面,被动被宁随远和松平亮解开放落。
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住民们一个一个被运送过去,惊险且尚平稳。
混杂的记忆碎屑如同刀片一样的在脑海里搅动,时不时在翻滚的火光中折射出伶仃的人影,季珩时而感到茫然,仿佛置身于一片迷雾之中,他捉不到怪异的根源,可压力却是真真实实的存在的。他仿佛曾在这样的大火中有过无法掩盖的失去。
他的嘴唇在失血和高温的双重折磨下干裂发白,季珩用力的咬着,试图用疼痛逼迫自己维持清醒。
身边的人在一个一个的减少,心底的愧疚和紧缩感也在一点一点的缓释,大概只有将这里所有的人都安安全全、完完整整的救离这片炼狱,他才能脚踏实地的重新面对自己.
第71章
宁随远跟松平亮一同站在这一端接纳住民, 他死死的盯着几十米开外的季珩, 内心的忐忑不安犹如野草般滋生暗长, 怎么压都压不住。
今天的季珩有些古怪, 虽然他也说不清楚这种古怪从何而来, 明明季珩的思维看起来很清晰,执行力还是那么强。
又一个住民被输送了过来, 此刻对面的楼层上住民数量所剩无几。
宁随远的心口松了松,他想等季珩过来一定要把这个自以为是的Alpha按在医疗所里好好的休整一下。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可怕的一幕。
那栋住民楼外层的土石在烈火的炙烤下裂纹四起, 突然从中部开始崩裂, 随后内部的泥坯寸寸脱落, 仿佛人类腐朽的面庞, 血肉腐蚀殆尽后露出了支棱的骷髅骨架。
“季珩!小心!”宁随远放声大吼。
然而隔得太远, 季珩听不见, 他正将安全锁和固定带层层环绕在那个抱孩子的女人的腰上,那女人把襁褓紧紧地抱在胸前,季珩把固定带斜过她胸前, 想将那孩子和女人绑在一起, 女人却突然一避, 惊惧道:“这个会把孩子勒疼——”
“我不勒太紧, 但是最好固定一下。”季珩低声道。
“可他已经很害怕了!他一直在哭!”女人拼命摇头:“我会抱紧他的!反正索道也不需要我操作对不对!我会紧紧的抱着他——”
季珩眉头紧蹙, 正要再说话, 脚下的地面开始诡异的震动, 女人忽然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 她足下的砖石地面猛然塌陷下去,只剩呈井字形的钢筋横陈,赤红色的火海映入眼帘,仿佛巨怪朝他们张开的吞噬的嘴。
纳洛堡的几个军校生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的措手不及,有一个犹自躺着休息,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腰部塌陷径直掉了下去,他惨叫着落入火中烧成一个蠕动的火球,奈何没有人顾得上拉他,所有人都在四下乱抓着寻找固定点,有的干脆抱着边缘处被灼的滚烫的钢架,也不顾手心被烫破了皮,像抱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将全身都贴上去。
季珩的核心向来有力,他足下踩在两段钢筋的交叉处勉强站稳,那女人却一脚踏空,尖叫着剧烈的扑腾,好在刚才季珩替她绑的安全扣勒的够结实,她的小腿在钢筋处撞了两下没再下坠,手臂被季珩一把捞住,勉力提上来,但怀抱内的襁褓却在挣扎的过程中一个不稳滑脱下去。
“孩子!我的孩子!”女人环住季珩的脖子堪堪站稳,一张脸当即吓得惨白如纸,她疯了一样的撕扯着季珩胸前的衣服哭叫道:“我的孩子啊!”
季珩霍然垂眸,看到那襁褓与其中弱小的婴儿正险险的挂在楼下那一层破碎的台阶边缘,火舌一下一下的舔过。
这险之又险的画面令他的额角青筋跳动,身边那女人却又跟疯了一样要往下跳,季珩手上不得不再次用力的将那女人腰间的固定带勒住,然而他的手臂却被反复推搡着。
“长官!你别管我!求求你先救我的孩子!我求求你了!”女人凄厉的喊道:“孩子是我的命!孩子死了我也不活了!”
季珩的目光飞快的扫过下方的土石构造,大脑像一台过热运作的机器,各种方案步骤急速的拼接着:“你先过去!”
女人已经崩溃了,泪如雨下的嚎道:“我不过去!你不要管我!你去救我的孩子!我要我的孩子!”
“我发誓我不会不管他!你先过去!”季珩的头疼欲裂,厉声吼道,他猛地扭头从那群直打哆嗦的军校生们一招手:“你们!给我送她过去!”
“哦!哦好!”皮埃尔抖着膝盖站立起来,他对于季珩方才的救命之恩还铭记在心里,此时对季珩说的话百依百顺,他贴着钢筋架一点一点的跨过去,从季珩手里强行接过了那个扑腾的女人:“行了你就听我们季长官的话吧!相信我们!走走走!”
机动索道再次“咔哒哒”的运作起来,那女人像半个尸体一样被悬吊在半空中一动不动。宁随远眉头紧皱,他没有给这个麻烦的女人一个多余的眼神,只一瞬不瞬的盯着远处的季珩。
而季珩正扶着墙倾身朝下望。
宁随远的心里“咯噔”一声,强烈的不安感侵吞了他的所有意识。
“宁随远!”
青年突然转身冲下楼,毫无征兆的,令松平亮大吃一惊:“你去哪儿——”
-
索道再次抵达,皮埃尔扶着安全扣扭头道:“季处——”
“你们先走。”季珩的脸色在火光的映照下竟隐隐发青。
皮埃尔有点被吓到,小声道:“季处您真的打算去救那个小孩吗?那个位置也太——”
“闭嘴,你走你的!”季珩咬牙道。
皮埃尔不敢反驳,瑟缩着跳出高台,他们这些Alpha虽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但是好歹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用索道用的还算熟练,一个接着一个的荡出去。
那个襁褓的位置实在太过糟糕,跟烈火的外焰近在咫尺,季珩思考了许多方式,实在是找不到迂回的办法,只能探身下去硬捞,他咬了咬牙,抬手握住了一旁的半截水管。
水管与墙壁之间尚有粘连,他微微用力将水管的前缘扯得脱离了墙壁,“嘎吱”一声,整个水管垂下,只有末端还险险的连接在总端处,其余的都拖地架在楼层边缘,季珩单手悬挂在水管上,喘了一口气,一寸一寸的朝着火海探身下去。
热浪燎过他的眉目,烫的几乎睁不开眼,手心的皮肤与过热的水管已经黏在了一起,血肉模糊刺痛难言,但那是唯一的附着点,季珩咬着牙摸向下层的那个孩子,他每一寸肌肉都崩到极限,汗从鬓角渗出来又迅速蒸发。
就快摸到了,孩子还活着,还在哭,可以救上来——就快了!
就在那一瞬间,下方的烈焰火海陡然暴涨!燃气总管引爆的尖啸声被爆炸声掩盖,宛如死神勾魂的吹哨声,季珩的眼睛骤然间瞪到极致,那几秒钟他的思绪陷入了空白,就看见火苗像是巨怪合拢的上下颚,铺天盖地的包剿过来,将触手可及的婴儿和襁褓吞噬进去!
“季珩——”
一只手猛地拉住了他的手臂,拼尽全力上提,水管发出濒临断裂的“嘎吱”声。
“你给我回来!”宁随远嘶声呐喊,他的臂弯宛如要断裂般的疼痛,双腿抵着铁架的死角,死死的咬紧牙关,他的直觉没有错,季珩是不大对劲的,这个保护欲过剩的Alpha真的打算为了那个救不了的婴儿赔上自己!
这一下几乎耗尽了宁随远所有的力气,他生拉硬扯的将季珩扯回安全区,从正面抱过去,用力的替季珩拍打着身上那些即将燃烧成火苗的密密麻麻的火星子,他气喘吁吁,感觉宛如自己死里逃生一般,心脏狂跳的几乎要爆裂!
“季珩.季珩!”宁随远一声声的喊着,嗓音因为过分的担忧而细微的发抖。
“小宁!我们的水压不够了!只能帮你突围一次!你跟头儿再不走就真的要当一对儿亡命鸳鸯了!”廖鹏在下方奋力挥舞着灭火高压水管嘶吼。
宁随远回过神来,他看见Alpha翕动干裂的嘴唇似乎想要问什么,不由得抢在前头吼道:“这栋楼要塌了!赶紧走!”
“轰!”
老式的燃气系统在机动索道运转到头的时候彻底成为了火海的一部分,火舌几乎舔到了天幕,烧的惊世骇俗。
宁随远拉着季珩与松平亮他们一同冲下楼,高压喷水系统根本无法压制这场大火,城防所、军队只能开车荷载着所有的人撤离。
就在所有人都在为这场火可能带来的后果而惊疑不安的时候,灰蒙蒙的天空突然降下了绵绵的雨,雨势逐渐转大,倾盆而落,无数道目光从后视镜中看过去,静默的观望着火苗在大自然的镇压下逐渐消弭。
“我们将医疗所的驻地范围扩大了,经过严格的清扫和分类隔离。”松平亮说:“一公里范围内的几个小型卫生机构都可以安顿人,就近停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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