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卿赞同道:“遇刺是假,寻仇是真。蓝氏沽名钓誉,竟然为了口舌之争暗算于赤锋尊,齐心可诛!”
江澄怒道:“是非不分,含血喷人!当日穷奇道我就在场,明明是不知何方来的凶徒袭击了泽芜君和含光君,致使二人重伤,赤锋尊也因此失踪!你他娘的不在现场别瞎放屁!”
那客卿被骂,倒也不恼,反而“好言”相劝道:“江公子年纪小,不知世间之险恶。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们蓝氏打着名门世族的幌子,做什么苟且之事呢。”
江澄刚想继续反驳,就被他爹给制止。江枫眠放下茶杯,淡淡道:“阁下可知,穷奇道那晚不止犬子江澄在场,金二公子和我云梦数十位门生客卿也在,他们都曾亲眼目睹凶徒刺杀蓝氏宗主和含光君。你这话的意思,可是指摘金二公子伙同云梦江氏一起撒谎吗。”
那客卿表情一滞,而后讪讪道:“江宗主言重了。”
金光善打圆场道:“枫眠兄,你先别动气。此事尚待商榷,毕竟蓝宗主和含光君都是当世之名士,我们怎么能平白无故构陷于他。大家只是各抒己见,共同商讨,并无它意。”
江澄在心里冷笑:还并无它意呢,今天仙门百家都到了,唯独差了蓝氏的人。这是准备私定罪责,好明目张胆地对云深不知处大加讨伐!
思及此,江澄心中万分焦急。虽说泽芜君和含光君重伤,可金光瑶和魏无羡还在啊。一个宗主夫人,一个含光夫人,姑苏的人可没死绝呢。这么重要的场合总该来个人抗辩啊!再这样下去,所有脏水都要扣到蓝氏头上去了!
正当他的内心备受煎熬之时,一声温和的轻笑打破了斗妍厅剑拔弩张的气势。
只见金光瑶身穿兰陵金氏制式、卷云纹月白锦袍,慢条斯理地步入斗妍厅内,胸口怒放的金星雪浪金丝银线交错,栩栩如生。而他的身后跟着的是同样悠闲的魏无羡,他手持随便,腰别陈情笛,闲庭信步仿若这里是莲花坞码头前的街市。
金光瑶在大厅中央站定,尊敬道:“父亲,如此大的事情,怎么不通知阿瑶一声呢?”
金光善被他这身“不伦不类”的装扮惊住,问道:“你......你、你穿的这是什么?为何有卷云纹的式样?”
金光瑶笑道:“阿瑶不孝,忘了告诉父亲一个天大喜讯。阿瑶日前得了泽芜君的垂青,已经和他结为道侣,蓝老先生亲自将我的名字记入蓝氏宗谱......”
话音未落,姚宗主起身,郑重道:“金二公子,说笑也要有个限度。难不成他蓝氏断袖断一窝,先是含光君,现在又轮到泽芜君了?”
魏无羡瞟了那姚宗主一眼,冷声道:“姚宗主注意言辞。”
金光瑶走过去按住他,和善道:“无羡,算了吧。我们口说无凭,也难怪姚宗主不信。”说着,他从袖中乾坤袋里取出一柄通体无暇的白□□箫。
众皆哗然,此乃蓝曦臣贴身法器——裂冰!
金光瑶将裂冰拿在手里转了两下,淡淡笑道:“此箫是曦臣送我的定情信物,见箫如见他本人,诸位还有什么疑虑吗?”
面对斗妍厅内或鄙夷或震惊的表情,金光瑶和魏无羡二人泰然自若。那姚宗主还要开口,却被江枫眠打断。
江枫眠道:“既然姑苏蓝氏的人也到了,那我们就继续讨论刚才的事吧。”
金光善刚想说好,就见金光瑶上前一步,行礼道:“父亲,在此之前阿瑶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禀报。”
碍于外人在场,金光善不好直接拂了自己儿子的面子,否则会留下苛待次子的骂名。他耐着性子,尽量和颜悦色道:“但说无妨。”
“是。”只见金光瑶对着虚空击掌三声,厉声道:“把他们带上来!”
霎时间,数十名蓝氏弟子涌入厅内,一半手持木盒,一半压着十余名囚犯,将他们推推搡搡按在大厅中央。
木盒一开,金光善大惊失色,这里面都是一颗颗头颅!
“父亲莫怕!”
金光瑶痛心疾首道:“这些都是温氏逆党残部的头颅,他们于穷奇道暗算赤锋尊、泽芜君和含光君,被阿瑶带人及时逮住,已经全部就地正法。父亲,金氏这次肃清有功,可喜可贺啊!”
金光善抖着手,指着地上跪着的十几个人道:“这、这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只见这十余名囚犯身着满是血污的金星雪浪袍,均被毁耳剜目割舌,双手斩断,正趴在地上痛苦的蠕动着。
金光瑶恨声道:“此乃温氏打入我金氏内部的奸细,他们企图颠覆金麟台,重现温氏家业。可惜不巧,也叫阿瑶逮了个正着。”
金光善看着那群被割舌挖目的金氏门生,面色铁青。
忽然,哭得昏死过去的聂怀桑清醒过来,他对着木匣内曹宗主的头颅,状若疯癫的大叫道:“你个死叛徒,敢害我大哥,我要将你挫骨扬灰!”
第56章 鬼蜮
陡然间,一向唯唯诺诺的聂小公子仿若凶神附体,他竟然夺了家仆佩剑,一剑将装着曹宗主头颅的木匣劈成两半,边剁边哭嚎道;“曹狗!我大哥与你无冤无仇,你竟然串通温氏余孽害他,我灭你祖宗十八代!”
那曹宗主的脑袋被削落在地,不一会儿就被戳成了泥。满地红红白白的碎肉,和脏乱的头发混杂在一处,黏成糊糊烂烂的坨,瞧之十分骇人。魏无羡见聂怀桑剁得差不多了,便伸出两指弹了一下他右臂的麻筋儿,只听“哐当”一声,剑身落地。聂怀桑哭着倒在金光瑶身上,上气不接下气道:“三哥......你一定要杀尽‘温狗’,替我大哥报仇!”
姚宗主和凤鸣曹氏有点交情,他看了眼地上的肉糜,万分不忍道:“人既已死,过往不提,还是入土为安吧!聂小公子何必要碎尸泄愤?姚某认为,仅凭泽芜夫人一家之言,聂小公子就断定曹宗主传统岐山温氏、谋害赤锋尊,似乎不妥吧。”
入土为安......
前世这群沽名钓誉之辈追杀温氏残党的时候,不管有无犯错,全部挫骨扬灰。现在,居然舔着脸求入土为安?
魏无羡冷笑一声,道:“我觉得,姚宗主此话不妥。”
姚宗主反问道:“不妥?”
魏无羡负手向前两步,挑眉道,“敢问姚宗主,灭岐山伐温氏,功在何人?”
姚宗主刚想答“金光瑶”,就发觉自己差点被魏无羡套住七寸要害之处,立即闭口不言。
魏无羡见他不开口,便继续问道:“那我再问姚宗主,岐山之上勇救赤锋尊、诛杀温若寒的人,又是谁呢?”
姚宗主被逼的面颊赤红,刚想反驳,就见魏无羡仰天大笑,仿佛听尽了世间笑话般,前仰后合道:“我看姚宗主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答。当日灭岐伐温、扫平叛乱的,不正是我们蓝氏的宗主‘夫人’、金氏二公子金光瑶吗?”
姚宗主拍案而起,喝道:“魏无羡,你别仗着有姑苏蓝氏撑腰就为所欲为。我不过一时未反应过来,竟被你如此羞辱和曲解。”说着他对着上座的金光善拱拱手,“大义凛然”道:“这里是金麟台,不是你们云深不知处!金麟台上一切以金宗主为主。”
魏无羡道不慌不忙笑道:“我们在说金二公子伐温,姚宗主为何要扯到金宗主身上。再说,金宗主一向以二公子为豪,时常夸他有金老宗主再世之风。那这金麟台就是他的家,一个儿子在最尊敬的父亲面前,自然句句肺腑,据实而谈。反倒是姚宗主你,三番两次,挑拨离间金宗主与次子的关系。还是说......在这金麟台上,父子反目成仇,兄弟堄墙,姚宗主便能趁乱得到好处,壮大姚氏......这不就如同温氏逆党一样,其心可诛!”
姚宗主捂胸顿足,骂道:“魏婴竖子,含血喷人!”
“含血喷人?”
江澄冷哼道:“我觉得说的句句在理啊。”
姚宗主刚想反驳,但见哭得七荤八素的聂怀桑猛然回魂,他惊恐道:“三哥,我我我......我怕!”
金光瑶柔声道:“怀桑别怕,三哥在。”
聂怀桑的身体抖若筛糠,他抓住金光瑶道:“三哥,姚宗主跟曹宗主关系那么好,我毁了曹宗主的尸首,他肯定恨死我了,会不会报复啊......大、大哥下落不明,我、我,我怎么办......”
说罢,聂小公子突然双腿软倒,要不是金光瑶眼疾手快,他就直接跪到地上去了。聂怀桑颤颤巍巍地绞着双手,连连求饶道,“姚宗主,别杀我!你千万别杀我......我、我修为不高,你放我条生路吧,曹宗主死有余辜,不、不干我的事......”
“你......你!咳咳、咳......”
姚宗主这辈子没受过如此大的“冤屈”,一时气急攻心,竟喷出一口鲜血,倒在桌案上!
姚氏座位旁乱成蜂窝,金光善忙差人去请大夫为姚宗主诊治。而方才那位污蔑过蓝氏的客卿,则起身轻蔑的看着魏无羡,鄙夷道:“一朝娈童得势,便敢如此猖狂,想不到姑苏蓝氏衰落至此,百年世家毁于妖童。你......”
那客卿话未说完,就突然噤声。众人望去,见他脖子上不知何时缠了根极细的丝弦,越套越紧,而琴弦的另一端竟然握在金光瑶手里!
姚氏门生见状,手持佩剑纷纷而起,一阵金铁交鸣,场内寒光迸现,利刃出鞘,姚氏门生列阵与蓝氏弟子于斗妍厅之上对峙。
然而在姚氏出剑的瞬间,江澄亦持剑而起。云梦江氏弟子手握剑柄,出鞘半寸,紧盯着对面姚氏的一举一动。
顷刻间,三方成剑拔弩张之势。
姚宗主强撑着坐起来,怒道:“快放人!”
金光瑶唇角划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冷笑,然后五指收拢,手臂施力,丝弦一紧便将那客卿从桌案后拽出来,一头砸向了斗妍厅的石柱。
姚宗主大叫道:“金光瑶!光天化日下你竟敢行凶杀人!”
“人又没死,何须着急呢。”
金光瑶踹了踹昏死过去的客卿,道:“姚氏客卿出言中伤含光君的仙侣,我今天不过是代为教训一番,以他日防祸从口出,害姚宗主为难。”
姚宗主愤恨道:“这里是金麟台!”
“难道我不姓金吗?”金光瑶笑着对金光善拜了拜,乖顺道,“既然父亲已让我认祖归宗,我自然能在金鳞台上肃清温氏叛党。”
姚宗主心头一惊,似有不祥之感,兀自强撑道:“你有何证据证明我姚氏客卿是温氏乱贼?!”
魏无羡道:“为何不能?若说对温氏的了解,我想除了金二公子之外,这世上无出其右。”
姚宗主气急败坏地将茶杯砸了,叫嚣道:“证据呢?!我要证据!”
金光瑶慢慢道:“他是不是温氏党羽,让仆人搜一搜不就知道了。”
一金氏弟子领命而去。不多时,竟然出人意料地从贴身衣物里翻出一个画着温氏家徽式样的白绢。
姚宗主面如死灰,大叫道:“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金光瑶高举这块布帛,恭恭敬敬地献给金光善,痛心疾首道:“父亲,现在温氏党羽已经渗入仙门百家,若不早日肃清,今日蓝氏之鉴,便是他日金麟之果。世间多是狼子野心之辈,而父亲一向仁慈,阿瑶担心如此下去,金麟台恐遭人暗算啊父亲!”
金光善接过白绢,犹豫道:“莫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江枫眠道:“光善兄,人赃并获,还是按规矩处置吧。免得妇人之仁,夜长梦多。”
金光善纠结半晌,终于应道:“拖下去,按规矩办了吧。”
金氏门生领命,正待要拖着此客卿下金麟台放血时,聂怀桑突然再次疯疯癫癫地冲向众人,一阵拳打脚踢,要将这个客卿打死。金氏门生忙去拦他,然而触碰到他的瞬间,聂小公子竟然两眼一翻,昏倒在地上!
“怀桑!”
“聂公子!”
“怀桑兄!”
众人立即围过去查看情况,然后待大夫诊断后,却得到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就在这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聂怀桑竟然中毒了!
第57章 焦铜
负责为聂怀桑问诊切脉的大夫为金氏家养医师之首,其真名不详,诨名“药不死”,乃金老老宗主用万金招揽来的名士,仙门盛传其医术出神入化,死马医活未尝不可。一身仁心,颇有医德。可惜美中不足的是,这老爷子写药方随心所欲,按他的方子煎出来的汤药,苦中有辣,腥中带酸,一口反胃/三口升天/五口不入轮回/七口永世不得超生,死去活来犹如中毒。但几副药下去也吃不死人,久而久之,人送外号“药不死”。
这“药医首”已近百岁,但看上去只有双十年纪。童面乌发,驻颜有术,完全不像是鲐背之年。除了人年纪大了之后有点爱打盹,其余时间根本看不出与在场的小辈有任何不同。
金光善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急得团团转,他问道:“老爷子,这聂小公子到底中的什么毒?”
药医首老神在在,慢悠悠道:“毒物种类繁多,有根性本毒者,有无毒而食物成毒者,有杂合相畏、相恶、相反成毒者。观聂公子面色,并非中了金石毒,但你要问中的是什么毒——”
众人屏住呼吸,但听他道:
“老朽不知。”
众皆失望。
金光瑶道:“那要如何得知?”
就这四个字的功夫,药医首小睡一觉,而后眯缝着眼睛道:“催吐。”
金光善道:“如何催?”
药医首招来首席弟子,吩咐道:“取三钱苦参,大火急煎取汁;再找三钱鸡粪烧灰,配着苦参汤让聂公子灌下去。”
有一跟随聂怀桑多年的聂氏门生道:“老先生,就没有温和点的法子?这、这......又是苦参又是鸡粪,怎么喝得下去......”
“喝不下去硬灌!”
药医首道:“管它好喝歹喝,救命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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