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平面露疑惑,“岳阳?自然不是我们所为。”
绿萝坊主则越众而出,“是么?方才苏少侠还说,此物乃是你与令师的得意之作,想必法子十分私密绝不外传,却又为何会出现在岳阳?莫不是想说有人盗取了这伤天害理的方子?”
“姜掌门,您来说句话。”苏慕平很快放下疑虑,挑衅一般地笑道:“明月山庄如今是不是只剩下三个人了?却是谁又这么有闲工夫,还得护着那东西赶到岳阳去?”
姜畅被他一再提到,语气十分不快,“贵派弟子名册,难道我翠湖有?”
苏慕平只是一哂,又道:“再敢问各位,十大门派不是派出许多弟子来监视明月山庄么?山上有无出入,难道他们并不曾向各位如实禀报?”
明枯则冷哼一声:“那些弟子都被你们给扣下了,你们有没有下山,自然是没人能告诉我们知道了,还不是随你怎么说都行?”
苏慕平越发不解,“师太,你觉得十大门派的弟子都是废物么?还能被明月山庄三人便尽数扣下?”
他这么一说也有些道理。只是门中有弟子参与了监视一事的门派,门中掌门长老的神色便越发有些微妙。
但任雨疏却又站了出来,“如今各派弟子下落不明,也无法当面对峙,却也不能说明岳阳的那些怪人就不是你们明月山庄所放置。”
“难道任堂主有证据证明就是我们明月山庄的手笔?”苏慕平挑了挑眉。
任雨疏却是胸有成竹,“如今江湖上人尽皆知,这崔离还并不是当年沅陵一事的背后主使,他背后还有一人,便是当年的九嶷宫少司命,也便是如今明月山庄的庄主。他不叫苏闻,他是陆灵枢!”
苏慕平勉强镇定着,“所以这便能说明此事是我师父所为?”
“看崔离那样子,也不像是懂医药的,而《九歌》之中,少司命却恰好是主生之神,九嶷宫历代少司命也是医术超群的,便如陆灵枢那样。”任雨疏侃侃而谈,“崔离绝无可能练出那等怪物,但对于陆灵枢而言,却要容易许多了。”
苏慕平淡淡一笑,“任堂主博闻强识,晚辈实在佩服。只是方才任堂主所说,也不过都是猜测而已。难道任堂主能证明,山下巡游所用,与崔离养在扶桑楼的,是同样一种?”
任雨疏则笑道:“苏公子,言多必失啊。你莫不是忘了,当年彻查扶桑楼之事,牵头的便是我绿萝坊,门中弟子也又许多是两边都交过手的,两相对比之下,难道还没个觉察吗?你说是不是啊,兰藉?”
这名字一出口,苏慕平的脸色就彻底变了——
兰藉,楚兰藉!
方才他想着明月山庄的名声,如今便是在江湖上彻底地败了,索性也懒得伪装,直截了当地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可沈望舒说得对,他所钟情的楚兰藉,却还是正道弟子!各大派一同来讨伐明月山庄,又不是回回都能遇上之前那样的凑巧,楚兰藉也赫然在列!
一瞬间,苏慕平的神情剧变,震惊、后悔、自责、愧疚、无奈之色在脸上交错闪现,始终不敢抬起眼来直视绿萝坊那边的弟子。
但他假装看不见,耳朵却不能自己就关上。他听到自己十分熟悉的、温柔中又带着清冽的嗓音说道:“弟子可以证明,山下的怪人,与扶桑楼中的,是一样的。”
如同一根尖锐的的小刺忽然扎进心中,苏慕平只觉得疼到喘不上气,却又下意识地去看说话的那个人。
山门前那么多人,光是绿萝坊的弟子便有不少。
但他一抬眼,却准确无误地就对上了楚兰藉的眼神。
悲伤、哀怨、愧疚,却还含着许多苏慕平也看不懂的情绪。
第264章 章三一·狂乱
“既然出来了,立刻就走,本座或许还顾不上,何以自投罗网?”陆灵枢负手而立,满面不屑。
面皮是早就撕破的,也就不必再顾忌什么,沈望舒皱眉问:“陆庄主,沈千峰三年前就死了,为何尸身会在明月山庄?”
陆灵枢面色不虞,“小子,好歹也是养了你十几年的人,当年他身死,也从不曾见你问一声他的身后之事究竟如何处置的,更不曾见你亲自去看看。如今见我替你处置妥当了,反倒质问于我,这是什么道理?”
“见我们两个站在这儿,而常沂不见踪影,陆庄主不也什么都没问么?”沈望舒便笑了笑,“自己不在意的,自然问也懒得问。只是人死之后便该归于尘土,陆庄主却偏要逆势而为,生生保得沈千峰尸身不腐地藏在明月山庄之中,也不怕哪日一个不妥当就生出变故来。”
陆灵枢则咬牙切齿地道:“怎么,莫不是你做了亏心事,怕他找上门来?”
虽然沈望舒知道自己不是个顶天立地的大好人,却也没什么愧悔于心的事,哪里有什么好怕的。他索性选择继续激怒陆灵枢,“陆庄主,各大派都已经攻到山下了,就算你的得意之作再厉害,只怕一下子也不能拦住那么多高手。再不拜堂,可就来不及了啊。”
“你!”果然陆灵枢最在乎的事还是不能与沈千峰死后相守,怒气冲冲地指着他,却也说不上话来。
“陆灵枢,你这丧尽天良的孽障!”一个威严的声音远远传来,众人朝着上山的阶梯一看,但见各大派的弟子长老都一齐朝此处涌来,为首的玄清,正用剑指着苏慕平,几乎是将他挟着上山来的。
沈望舒也便越发幸灾乐祸,“啧,陆庄主,在下说什么?果然是来不及了。”
只是萧焕没顾得上嘲笑,只在人群中看了一遭,却见自己熟悉的好几人都不在,便低声提醒沈望舒:“小舒,你父亲、阮居士、我师父还有下山的那些人,都没在!”
沈望舒闻言不由得一怔,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目光如炬,狠狠地瞪向陆灵枢。
而陆灵枢则是无所谓地笑笑,并没有给个回答的意思。
不约而同的,两人都想起了陆灵枢与沈千峰所说的话——因为秋暝生了沈望舒这么个令人讨厌的儿子,所以陆灵枢也瞧他不顺眼,想要将他除之而后快。
就算那时候陆灵枢已经发现外头有萧沈二人在偷听,却也不至于这般拿乔做致,毕竟对着沈千峰,他没说谎话的必要。
于是沈望舒不等玄清发难,便厉声喝问道:“我父亲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可真是笑话了。”陆灵枢哼了一声,“令尊是翠湖居的长老,当着翠湖姜掌门,你不问他,却来问我,是不是很没道理?”
双手藏在袖中紧紧握成拳,沈望舒按捺着脾气,也强令自己不要气得发抖,只是沉声道:“陆庄主,方才你在里头说的话,我也是听见了的。明人不说暗话,我只问你,如今燕惊寒在哪?我父亲又在哪儿?”
毕竟太华门还不曾从十大门派里除名,也有太华弟子跟着来了天子山,听了这话,当即就跳出来问道:“什么?我们少……燕惊寒难道在他手里?”
“不错,当日我等与陆灵枢清算旧账之时,燕惊寒也跑出来说是要替父报仇,可惜他的武功远远不是陆庄主的对手,便被他锁拿进了明月山庄。”萧焕飞快地解释道,“至于现在,燕惊寒肯定不是活人了,他被炮制成了……先前我等在扶桑楼所见无辜百姓那样。”
“你胡说八道!”那太华弟子不能置信,一时间顺口就骂了出来,“燕惊寒他……怎么会……”
玄清也听明白了内情,于是恨声道:“好你个陆灵枢,果然所图甚大!你为了给沈千峰这魔头报仇,不惜牺牲了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
“阿弥陀佛,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陆施主觉得整个武林正道都责无旁贷,便冲着我等来便是。只是陆施主自己炮制的怪人应当自己心中很清楚,那东西只会杀戮,有时甚至不分敌我,就更分不清是武林中人还是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了。将那些危险的东西随意放出去,陆施主是要整个潇湘都一人不留么?”慧海说着,也动了气。
而姜畅更加担心自己人的安危,“这么说来阿清与静安也在陆庄主手上?他们两人当年一人年幼,一人也有意归隐,从来就不曾与九嶷宫和沈千峰有任何的交集,何以要对他们下手?”
陆灵枢懒得解释姜畅的问题,却对慧海与玄清挑了挑眉,“玄清道长,你既然都这样扣下小徒了,他自然也不会骗你。明月山庄所有炼制好的毒人,不过就放在山下巡山而已,天子山脚下可是连住户都没几个,怎么就胡乱杀人了?至于说什么整个潇湘一人不留,未免太耸人听闻了!”
“胡说!”徐长老又站出来,“我们松风楚掌门在岳阳遇袭,可就是那些东西所致,你还想抵赖不成?”
萧焕又乍听这消息,一时间焦虑非常,“师父……楚掌门他受伤了?严不严重?”
徐长老白他一眼,好歹是冷哼一声,“不算太严重。”
沈望舒听着几方对峙,顿时感觉到十分荒唐,心里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却还是强撑着问道:“诸位,晚辈有一个问题要问,虽说听起来有些荒谬,但还请各位务必如实回答。”
“你说。”不管怎样,姜畅对他的态度还是十分温和的。
“请问各位掌门长老,你们是为何来到明月山庄的?”
萧焕不免奇怪地看他一眼,“你在说什么?若非此间起了变故,各位长老何必不远千里赶来替天行道?”
其他许多人也如此想,但翠湖居里还是有人回答:“看到无瑕他们的求救信号了,说明此处有变,自然是要赶来增援的。”
沈望舒点点头,又问其他人:“请问诸位也是如此么?”
“的确如此。”明枯、慧海、玄清与绿萝坊主都陆续点头。
于是沈望舒又问太华门弟子,“那诸位呢?此前来监视明月山庄便没有太华弟子,便是知道发生变故互相通知,只怕也不会叫到太华门头上,诸位又是如何知道明月山庄有变故的?”
慧海解释道:“这是老衲决定的,给所有正道门派都下了帖子。到底是正道之事,总不该将哪一家排挤在外的。”
听他这么说,沈望舒稍稍放下心,又问道:“晚辈斗胆再问一句各位前辈——门中派来监视明月山庄的弟子可曾回来?或是可曾在山下见到?山下就那么一间客栈,应当是不会错过的。”
谁知这一回众人便是面面相觑了,“这……倒是真的不曾见到。我等还都以为,他们与你们二人在一起,被困在这明月山庄里面,等着我们来救。怎么,他们没在里面吗?”
沈望舒便与萧焕对视一眼——情况有些不妙!
却有那脾气急躁的玄清,当即就给定了罪,“好啊陆灵枢,这回还得再算上一笔扣押各大派弟子了——他们如今是生是死?识相的就早点把人放出来,否则,休怪我等对你不客气!”
“道长可真是说笑了,你们这么多人气势汹汹的来,难道只是为了来喝茶做客的?再不客气,却又能不客气到哪里去?”陆灵枢嗤笑一声,又漫不经心地道:“诸位,一路上来难道都没发现么?明月山庄就这么大点地方,如何能扣押这么多正道弟子?莫不是让他们住在弟子房里?”
明枯也急了,“那你说他们都去了何处?”
陆灵枢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师太这话就问得太稀奇了,脚长在他们自己身上,去了哪里,难道还得问本座?既然诸位都说是因为得到门下弟子发求救信才知道明月山庄有变故,那么他们既然能发出信号,那时候就应当是能自由行动的,难道陆某会无聊得让他们把求救信发好之后再一个个抓起来?”
绿萝坊主便道:“难道不能么?你将弟子们扣在手中,又故意引我等前来,不就是为了让我等投鼠忌器么?说罢,我们绿萝坊难道还有什么地方是承蒙陆庄主瞧得起的?”
“的确也没什么是能被我瞧得起的。”陆灵枢撇嘴,“所以就更不会用这种手段来威胁人了。”
“哼,你不是看我们整个正道都不顺眼吗?”玄清恶声恶气地道,“可是你也不能一家一家地上门挑衅,毕竟你们明月山庄门下,如今也就只有两个弟子,还都是武功稀松平常的那样,便是我们许多家的护山大阵都闯不进去,若不是用了这样的法子,怎么还能把所有人都聚集在一处?可惜了陆灵枢,你这算盘打得很响,却要落空了——即便是我们都乖乖地上门来,你却能一下子将我们这么多人都一并拿下了?痴人说梦!”
陆灵枢的脸色又慢慢变得难看起来,“所以照玄清道长的意思,秋暝失踪、楚江流手上、什么山下无辜百姓受伤、各大派弟子失踪,统统都应该算在我陆某人头上,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明天父亲大人五十六,母亲大人五十……这种大日子,对吧……
我请假一天不过分吧~~~~
第265章 章三一·狂乱
“什么叫算在你头上?”明枯很不爱听这话,“那陆庄主的意思是,这些人都不是你害的不成?”
沈望舒哼了一声,“陆前辈,看在师徒一场的份上,也请您给个痛快。方才既然您都坦诚说你把燕惊寒趁乱放下山去,就是为了使晚辈尝尝真的失去亲人的滋味,那便是铁了心要为难我父亲了。如今父亲落在您手上,您想如何,也该明码实价讲出来才是啊!”
“什么?”姜畅只觉得荒谬,“他竟存了这么歹毒的心思,杀人不用刀啊!”
陆灵枢却不耐烦了,“沈望舒,你未免也看得起你那便宜爹了。我与他的确没什么冤仇,也明知各大派定会找上门来,为什么要花这么多心思去对付他?若是燕惊寒有这个本事,就把他一剑刺死,若是没有,失了个燕惊寒也不算心痛,反正他也不怎么听话。你说我把秋暝和阮清藏起来,我问你,藏起来对我有什么好处?难道他们在我手上,翠湖居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姜畅眉头紧皱,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陆灵枢则又望向其他人,“还是说各位掌门如今都改吃素了,门下区区一个弟子被本座扣下,便不敢为难明月山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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