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玄清呵斥一声。
“这不就完了?”陆灵枢冷笑,“损人不利己之事,本座何必花这么大力气去做?实话告诉各位,本座如今只想要沈望舒与萧焕的命,其他人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若是此处寻不着,便去别处吧。”
绿萝坊主立刻叫道:“好啊,我知道了!这恶贼便是打定了主意,各位掌门长老一定不会弃门下弟子与不顾,于是便找了同伙将他们拿住用以威胁。你也知道我等不会因为几个弟子便投鼠忌器,便佯装无所谓,倒叫我等摸不出深浅,一时不敢妄动!”
慧海则摆手道:“阿弥陀佛,我正道弟子,便是为了伏魔而死,也是死得其所了。倒是陆施主,即便手上真的没有沾上众弟子的性命,可你用无辜之人试药,无故害人性命,实在天理难容。”
“那方丈想怎样呢?”陆灵枢竟当着他的面便翻出一个白眼,不屑之情溢于言表,“再来一次人多势众板上钉钉么?”
“陆灵枢,你用这邪门歪道的法子之时便该想到,你会有如今这一日!”玄清按捺不住,当即将手上的拂尘一挥,朝着陆灵枢打去。
陆灵枢也不是个束手就擒的,他闪身避过,空着手都毫不示弱,翻掌又朝玄清打了过去。
混战一触即发,苏慕平在那处愣了好一阵,才颤巍巍地叫了一声“师父”。
陆灵枢当即对他越发不满,“此刻该做什么,难道还需要我叫你?”
苏慕平答应一声,折身便往揽月台里头跑。
只是他眼前白影一闪,却又站了个人。那人白衣胜雪,发似泼墨,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皱损春山。
“兰藉……”苏慕平不敢与人对视,绝望地唤了一声。
楚兰藉却是逼近一步,高声问:“你要去做什么?”
“我……”
“都这个时候了,难道你还要助纣为虐?”楚兰藉不等他回答,又斥道:“慕平,你为什么这样帮着陆灵枢?他在做什么,难道你没有瞧出来么?这样伤天害理的事,你为什么要去做?”
有别派弟子凑上来,看样子像是不明就里,“楚姑娘,这个时候还跟他啰嗦什么?”
楚兰藉却是里也不理他,只顾对着苏慕平说话:“这事一看便不是一两日能成的,那么大一桩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那时候认识我了么?为什么你一星半点都没和我提起过?”
“兰藉,你莫要问了!”苏慕平痛苦地闭眼。
“为什么不问?”楚兰藉愤然道,“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认识你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吗?那一回是你替师门采买药材回来,药并不多,便只一艘小船。我那一回奉师父之命出去平寇,不慎受了伤,落在江中,你也不多问,便将我救了起来。路上还遇到一名妇人临盆,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那妇人怀相不好,你自己说了,稍有不慎便会一尸两命。你也不怕她万一死在船上晦气,当真将她接到船上,拼尽全力救治,最后保得他们母子平安。你说一个人活一次当真不易,不该就这么让它去了。难道都是骗我的?”
苏慕平叫她问得面红耳赤,不知说什么才好。
但陆灵枢那里却并不轻松,他接连避闪过明枯、玄清与姜畅的招式,却被慧海的禅杖击中手腕。他痛呼一声,一连退滑数步,然后顺手抓过一个就在他身边的正道弟子,反手扭断了脖子。
“还有什么好说的?”陆灵枢呵斥一句,虽并未指名道姓,但任谁也听出来了,他这是在向苏慕平撒气,“方才本座说了什么,没听见么?”
“是!”苏慕平咬牙答应一声,不再看楚兰藉的眼神,飞身而去,站到了揽月台那小楼顶上。
他这一下子过于点眼,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而去。
沈望舒直觉不好,高声道:“苏慕平,你想做什么?楚姑娘就在这儿站着,你且想好后果!”
“兰藉,对不住了!”谁知沈望舒威逼利诱半晌,却只换来他这么一句话,然后将手探入怀中,摸出一银色的物件,然后决绝地道:“若是……若是你不幸罹难,我便……我便把命赔给你!”
难道人家还很稀罕你到地下去陪着?沈望舒在心里默默地哂笑。
话音未落,苏慕平便用力甩动手腕。众人这才看清,原来方才他拿在手里的,是一枚硕大的银铃,这样一摇,便发出一阵令人头疼的声响。
众人惊疑不定地看着苏慕平,却不见他有什么别的动作。
可萧焕却眉头一皱,拉了沈望舒一把,“不好!他这是……在找帮手!”
明月山庄就这么几个人,哪里还能有谁能帮……沈望舒忽然想通此节,不由得瞳孔骤缩,不顾萧焕的阻拦,一跃而起,劈手向苏慕平手中的银铃打了过去。
苏慕平并不是沈望舒的对手,事实上他也并没有想反抗,只是任由沈望舒将那银铃夺过,用力捏成齑粉,然后才凄然一笑,“望舒,没用的。”
“什么?”沈望舒若口而出,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苏慕平则微微扬起头来,语气平淡,“只要这银铃一响,他们就会应召而来,哪怕你毁了银铃也无用。”
沈望舒不由得有些心浮气躁,脱口斥道:“你说谎!既然能应召而来,为何不能停下?”
“望舒,你还不清楚师父的性子么?”苏慕平惨笑出声,“他行事向来决绝,极少与自己留下后路,什么时候耐烦去想什么有去有回的法子了?此处便只有我们几个,自然先伤到的不会是自己人。”
他不说沈望舒也是知道的,但好歹也存了几分幻想。毕竟陆灵枢还想着把自己也沈千峰也做成这样,若是当真毫无控制,他还怎的与沈千峰双宿双栖?
正在想法子,可沈望舒也瞧见了林间与山道上不知何处涌出来的人影,密密匝匝,步伐一致地朝揽月台聚集过来。沈望舒脸色大变,疾呼道:“诸位千万小心,那东西……被他都召过来了!”
“陆灵枢,你当真是卑鄙无耻!”玄清当即就斥骂了一句。
却也有人听闻陆灵枢找了帮手,便吓得勃然色变,连声道:“陆庄主,咱们有话好说啊!敝派与明月山庄从前并无过节,在下对您也甚是仰慕,可否……”
明枯也听不下去了,“吃里扒外的东西!正道怎会有你这样的人坐上掌门的位置?”
骂归骂,那些失了神智的怪人却是只听从铃铛的召唤的,其余任何话语都只作耳旁风。铃铛响起之后,他们便前赴后继地聚集到揽月台外间,一见这么多江湖人士在,更是兴奋得嚎叫出声,不由分说地便扑了上来。
“这些怪人不畏疼痛,也不怕流血,若想彻底杀灭,只能一剑穿心!”沈望舒居高临下,大声示警。
任雨疏踩着两个怪人的肩膀,凌空一个干脆利落的倒翻,落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然后似笑非笑地问:“一剑穿心?这岂不就是要置人于死地?”
“难道任堂主还觉得凶残不成?”沈望舒心绪不佳,毫不客气地怼回去。
任雨疏一边游刃有余地应对,一边笑道:“只是上次听兰藉说,你们在沅陵遇到一人,最后还是清醒过来,认出了自己的母亲。这样说来,这些人似乎也不是无药可救。”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说沈望舒凶性不改。
萧焕赤手空拳的,也不好直接冲进怪人堆里去拼杀,只能尽力躲闪,闻言立刻驳斥道:“任堂主此言差矣,先前所炼制的怪人与现在的这些,似乎有些不同。这一些都是死人所制,哪怕是天王老子站在面前,也是绝无可能清醒的。”
“哟,望舒竟也知道了?”陆灵枢如今与明枯在对战,也并不见十分吃力的样子,还能若无其事地笑道:“如此笃定,怎么就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他这一说,其他人看向沈望舒的眼神也就跟着变了。
这时,姜畅主动迎上了陆灵枢的攻势,一边缓解明枯的压力,一边高声道:“诸位,我这师侄武功很高不错,但于药理一道,与那些从未学过的也没什么差别,炼自然是不会炼的。不过望舒也见过这些怪人许多次了,应当是很有些心得了。”
“我……我也摸到过!”有个紫微门的弟子也战战兢兢地解释,“先前上山的时候,和一个怪人交手。我一把捏到了他的脉门……什么都没有!就是个死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因为工作上的一些事,断更了,对不起!
第266章 章三一·狂乱
既然有人作证在场的这些个怪人原本就是些死人,也便让人没了顾忌,玄清招呼了一声,众人又再次加入战团,毫不留情地砍杀着那些怪人。
虽说有了药物的加持,这些人都变得力大无穷,可他们面对的这些人,不少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武功高强,内力深厚,就连经验也十分老道,摸清规律之后,动手就变得极其容易。
陆灵枢疲于应付,苏慕平又拦他不住,沈望舒便趁机又溜进了揽月台那小楼之中,果然在一件小屋里寻到了两把佩剑。一把便是陆灵枢惯用的兰摧,而另一把,沈望舒也认得,是他用了十多年的玉折。
都说沈千峰身死之后,这玉折剑被正道中人收缴了去,合力焚毁,没想到如今还能见着它的模样。不管是陆灵枢费尽心思收回的铁汁熔铸还是再仿制的,总能看见它的一片真心。
虽说陆灵枢把一片真心都给了沈千峰,却将其他人其他事都视若粪土。
一想到此,沈望舒灵机一动,没有立刻出去与萧焕汇合,而是缓步走到了喜堂那处沈千峰的尸身旁。
在外头闻不见,又有两方药池作为遮掩,直到走去了跟前,沈望舒才闻到了沈千峰尸身上那浓重的药腥气。
也是,都死了三年了,陆灵枢再怎么本事通天,也不能让一个死人长长久久地宛若生时。
沉默地盯了一会儿尸身,沈望舒长长出了一口气,只说了声“对不住”,便将那尸身扛上肩,毅然往外走去。
“陆灵枢!”萧焕就在外头等着,沈望舒先将兰摧剑抛给他,然后才将沈千峰的尸身放在小楼门外,高声道:“你且看看这是什么?若是不想你的心血付诸东流,就赶快住手!”
陆灵枢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由得睚眦俱裂,暴怒道:“畜牲!你怎么敢?”
“又不是我亲爹,我有什么不敢的?”沈望舒冷哼一声,拔了玉折在手,遥遥指在沈千峰颈项之间,“若是你再不住手,这一剑我可就管不住了。落下去会有什么后果,恐怕陆前辈比我更清楚。”
一众人看得一愣一愣的,萧焕不由得低声道:“小舒你……”
“我怎么?冷血无情是吗?”沈望舒嗤笑一声,“若不是因为这人,我就是当一辈子的小乞丐,也是安安稳稳过一生,谁耐烦做这魔教少主?当杀手一样养着,除了习武,什么都不许,每日除了杀人越货便是坑蒙拐骗,哪个稀罕哪个就来啊!”
于是众人看向沈望舒的目光又充满了同情。
但这些人里并不包括陆灵枢。
他不顾指在面前的刀剑,只是快步上前来,怒喝道:“无论如何,他也将你养得这么大了,又传了你一身的好本事,你竟敢对他……不敬!师徒一场,我劝你快些放开他!”
“我若是不放呢?”沈望舒毫不畏惧地迎上陆灵枢的目光,“陆前辈,你这上下嘴皮一碰我就得放了他,凭什么?若真想留个全尸,你也得拿出些诚意不是?你且想想,究竟是放了我爹还有容致谢无瑕他们,还是你束手就擒。”
陆灵枢的眼神变得十分危险,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来:“做梦!”
话音未落,众人便见红影一闪,原来是陆灵枢腾身而起,一爪抓向沈望舒的面门。而沈望舒既然敢挟持沈千峰的尸身,便没想过陆灵枢能与他和和气气地说话,早就做足了准备,见他身形动了,立刻挺剑相迎。
萧焕见状,也提剑而上,与沈望舒并肩而战。
陆灵枢赤手空拳的,却也不见惧色,反倒轻蔑一笑,“既然敢挑衅,那便堂堂正正一战啊!”
但萧焕偏不上他的当,“陆前辈,你害死他的挚友、又害死巫前辈,如今更是对他父亲不利,只怕他要与你不死不休。可晚辈的师伯与师父,也折在前辈手上。诚然前辈的功夫要比他高出一截,但你二人殊死一搏,只能是两败俱伤,晚辈再出手,就仿佛专门等着捡便宜似的。不若我二人一道动手了。”
“胡搅蛮缠!”陆灵枢呵斥一声,却又笑了起来,“也罢,你二人便只有这点本事了,那就一起上吧!难道本座还怕了你们不成?”
于是转瞬之间,陆灵枢又与萧焕与沈望舒战作一团。
苏慕平在旁看了一阵,稍稍有些犹豫,却还是拔了自己的佩剑,要前来相帮。
陆灵枢没来得及呵斥他,便见又一道白影飞掠而来,在他面前虚晃一招,却只与苏慕平缠斗。
“兰藉?”苏慕平满面不可置信,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拆招。毕竟楚兰藉的功夫比他要强。
看神色,楚兰藉自己也不好受,可她的招式不停,只不死心地问:“慕平,你当真如此执迷不悟?”
“当年沈千峰为祸武林,他所用的许多毒粉迷|药都是出自我手;薛无涯劫钱劫人,其中我也出力不少;崔离也是我联系的;这些怪人的炼制,也少不了我。”苏慕平苦笑一声,“兰藉你告诉我,如今我还能回头么?哪一样不是非死不可的大罪?”
“你……”一时间楚兰藉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长叹一声:“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苏慕平并不擅长动武,稍稍与楚兰藉过几招,气息便有些不稳,“我……我又怎敢告诉你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是、你是名门正派的弟子,而我本就是……我天资平庸,原本就没什么出众之处,若是再让你知道我……我私底下还做着这些事,你怎的还能瞧得起我?对不起兰藉,我……终究是懦弱而又自私的,我不想失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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