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放坐在榻前,托着腮看着颜大人放松的睡颜,心里痒痒的却又不敢动,心里想:我这么爱美人的家伙,都推了三次选妃,从前府邸里的妾侍歌姬一个没留,甚至硬生生空置六宫了,你怎么还没开窍呢?
他越想越气,趁着他睡熟,大着胆子低头亲了一口他的唇。
“你说你啊,怎么就不懂我的心呢?”林放叹息。“你说,什么时候你才肯正眼瞧瞧我,而不是把我当陛下或者林将军。”
他亲够了,意犹未尽地舔舔唇,然后伸手把颜卿红润唇边的水迹擦去,然后正正经经地为他盖上被子。
他却不知道,在他转身的一瞬间,蜷缩在榻上的年轻左相抿着唇,睫毛颤抖,脸红的像是烧起来一般。
林放跑路的轰轰烈烈,把左相一拐,影卫一带,直接跑了个没影。
郭太傅一听说,差点又没背过气去,跑的鞋都掉了半只,指着府门口连声道:“快,快把陛下给我抓回来,这一个两个的,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呢?”
“晚啦,郭大人,此时陛下可能都已经出城门了。”
“左相呢?左相怎么不拦着他?”
“陛下这次是带着左相跑的。”太监道:“诶,郭大人,您怎么了,来人啊,郭大人又昏过去了!”
“……”
江南第一楼位于湖中央,四周皆是荷塘,一至时节,菡萏怒放,格外风雅。
不懂轻功的,自然可乘坐游船,而轻功上佳的,则是可以荷叶为借力,点水而过,向来是江湖人崇尚的三大风雅之地。
这里按理说,是无人能包下的。
而这一日,第一楼缀满红缎织锦,仿佛披上一层艳红的罩纱。
这里办的,是一场令天下震动,使江湖风波乍起的喜事。
端王谢湛与暗影阁主将夜。
两人一个是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一个是跺一跺脚江湖都能抖三抖的杀神,偏偏却广发请帖,邀天下人去参加他们的婚宴。
无论是话题度,还是知名度,样样都是顶尖,眨眼间就传遍大江南北。
请帖千金不换,更是端王墨宝,所有人都以拿到帖子为荣,因此江湖私斗的事情频频发生。
当然,也有人百般看不起,认为男人与男人之间订立婚约,本就荒谬可笑。
百晓生含笑打了这群人的脸,道:“当年暗影阁主将夜赴宴,可是亲口说,我为一人定江南。然后,他做到了。”
“那又如何?”
“这人大家后来都心照不宣,乃是端王殿下。”百晓生道:“阁主为端王取江山,几乎屠遍江南,而端王却谈笑间河山豪掷,到底为何?”
“许是当今圣上用了不光彩的手段,端王败了,才……”
“屁。”百晓生难得爆了粗口,他悠悠地打着节拍,道:“且听我这回评书,暗影阁主为情横扫江南,端王爷谈笑间一掷河山,从此天涯海角,同去同归,神仙眷侣,百年江湖……”
此时正值初夏,接天莲叶无穷碧。
而因为爱情结合的这两位新人,却在高朋满座,江南第一楼挤的水泄不通时,才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内。
将夜银发银眸,面容年轻俊美,着一身红衣时,更显得如烈火般灼热美丽。
而当你经历过江南之乱又侥幸苟活的人,吓得腿肚子打颤,偏生是把这一身喜服看作是沾血一般。
他们定睛看去时,却觉得这杀神,有种不一般的温柔。
将夜没有管周围的人在做什么,只是专注地牵着一个人的手,十指扣紧,在他踏不过荷塘时,更是把他环在怀里,轻身提气,如惊鸿点水一般飞掠湖面。
他落下时,手里握着谢湛的细腰,面对着满目艳红,却是笑了,他的声音带着些性感的哑,道:“这是你布置的?”
“总是要隆重点。”谢湛放下搂着他脖颈的手臂,道:“不喜欢?”他可是动用了荣信钱庄和端王府的势力才堪堪包下。
“怎么可能。”将夜见谢湛又要恼,扯过他的手背亲了一口,在他似笑似嗔怒的神情中,干脆利落地把他横抱起来,迎着祝福声与热闹的起哄声走入正堂。
谢湛扫过前来道贺的众人,他看见了坐在预留席位上的林放,正摇着扇子与颜卿说话,笑意促狭。
他看到了影九像个操心的老妈子,管着七八个着常服的刺客,有的在胡吃海喝,有的抱着猫碎碎念,还有的看着人群里的美人眼睛冒着亮光。他正焦头烂额,小十五蹑手蹑脚跑过来,遮了他的眼睛就闹。
还有视他如子的尉迟老将军,一脸痛心疾首,却无可奈何地坐在主席上,却任由孙儿把他的胡须编成辫子。
他还看到了曾经给予过他帮助的一众江湖人,皆是回归门派家族,不再需要隐藏身份,笑意朗朗。钟情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娃儿,眼底带着母性的光辉,与身边的夫君絮絮地说着闲话,岁寒三友正在教小辈武艺,看他们摆的姿势不对,气的直用拐杖敲头,骂道,榆木脑袋。
如此种种,不过相逢,却有世间百态。
“吉时已到——”声音响起,观礼者皆渐渐收声,屏息凝神地看着这位本朝最得人心,却又最荒唐的王爷与他天下无双的情人。
他们同为男子,没人遵守流程,媒婆端着火盆,看着将夜大步流星,把谢湛抱了进去,直把她气的跳脚。
谢湛一身红衣,灼灼如烈焰,衬得他脸色白皙如雪,容颜清傲。而在一生只有一次的时间里,他的眉眼却是温柔至极,看向身侧的人时,仿佛看尽一生。
将夜心里软成一片,又去悄悄牵他的手,一触即分,似乎在贪图那一点余温。
谢湛的手却又缠上去,挠他的手心,好似在撒娇一般。
“幼稚,幼稚!”林放注意到这一点,乐不可支,道:“谢明澈你也有今天。”
颜卿顿了顿,却道:“幼稚也是要分人的。”
谢湛为王时冷静聪慧,沉稳持重,将夜任务时横扫天下,所向披靡。却偏偏在对方面前,又是试探,又是胆怯,极尽缠绵,却又难舍难分。
“一拜天地——”
谢湛执起红绸的一端,抬起眼,却看见站在对面的将夜,他璀璨的银眸之中满满的都是他的倒影。
两人的视线只是一触,便侧过身,看向这朗朗天穹。
俯身,下拜。
“二拜高堂——”
供桌上早就摆好了谢致与先王妃的牌位,熏香缭绕。
“拜么?”谢湛问道。将夜从不折腰,即使面前是两个牌位。
“当然。”将夜笑笑,道:“也应当感谢他们,让我遇见了你。”
谢湛垂眸,掩盖眼中的动容。他深陷轮回,从来都寡亲缘,此时与将夜这平平一拜,无端的也有了些脚踏实地的归属感。
这大抵是漂流的浮木,终于在土壤里扎根。
“夫妻对拜——”
在这众人中央,他们凝望彼此。
漂浮于世的魂魄终于得到了归宿,流浪万年的情愫于被满足,时光模糊了本来的模样,却又在容颜与姓名改换之后,爱重新开始流动。
“夫妻对拜?”将夜挑眉,道。
“并非夫妻,只是你我。”谢湛微笑道。
“向世界线起誓——将夜·谢尔伦,从此与你缔结婚姻契约,永不离弃,永不背叛……”将夜用缓慢又低沉的语言,吟咏着复杂的韵律。无人可以看出此时的异象。
“自此,生命相契,气运相连,直至生命尽头,灵魂寂灭,至死不渝,此誓不改。”谢湛同样低声地吟咏古老的语言。
在这一瞬间,仿佛时光静止,天穹翻覆,海水倒流。
自洪荒而来的追寻,终于到了终点。
这场名动天下的婚约,一度成为了江湖众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有人特意去了解了他们的故事,编入戏文,天下传唱。从“端王入京遇刺,阁主官道解围”到“将夜单骑走锦州,钦差魂断景阳楼”,再到“风云变端王陷囹圄,为钟情阁主劫天牢”,一桩一件,都是轶事。
谢湛偶尔会回王府,上上朝,见见老朋友,不多时又会踏上旅程。
将夜依旧一身傲骨,以他横绝天下的身手,怕是什么地方都去的了。
有人见过他们泛舟太湖,两个人互相依靠着,午后的阳光极为明媚,谢湛睡在将夜的膝上,神情恬静,将夜低头望去,眼底一片温柔。
神仙眷侣,不外如是。
又有人在边城见过他们,那是荒漠的一个小客栈,屋外是滚滚狂沙,银发的男人头戴斗笠,把同行者的斗篷系好,细细地叮嘱他不要离开他的身边。
然后谢湛往他身上一扑,他抱了个满怀,却满心无奈,道:又累了?
谢湛笑道,走不动了,你背我去?听说这附近有一个绿洲,银月湖便在那里。
也有人说,他们后来去开了一家客栈,掌柜的管账本,拿刀的负责保护客栈,每每银发男人在门口擦刀,便能把客人吓跑。
为此,他们的客栈没开下去,一两年便倒闭了。后来又不得不再度启程,富甲天下的端王爷,每天都在很认真地为柴米油盐发愁。
后来蛮人又打过来一次,林放本要亲自上阵,却给谢湛拦了下来。
他又重新执起虎符,在北境痛快淋漓地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班师回朝后,在庆功宴上与林放烂醉了一场,与老友讲了半生荒唐事。
又过了二十年,他们都老了。
江湖上的风流人物换了一茬又一茬,久到将夜的传说早就成了历史,没人再在意。
直到某年某月,谢湛用镖队运送花尽心思从西域淘来的小玩意儿,被不知死活的劫了,叫嚣着劫富济贫。
将夜时隔多年,重新拿起刀,把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他冷笑:是你们飘了,还是我拿不动刀了?
谢湛手里握着红玉,却是撑着下巴看着将夜挺拔的背影,心里喜滋滋的想,他家的猫果然越看越好看。
后来,他们都成了传闻,成了史册一笔。
林放掌管江山超过二十年,期间也算是兢兢业业,更是把版图往外扩了接近三分之一,算是一代雄主。他善于用人,有野心也有魄力,在他在位时,江山没出过大乱子。
他早年风流,继位后最令人诟病的,却是一辈子后位空悬,从未娶亲。却与左相不清不楚,也算是纠缠了大半生。
他平生做过最像暴君的事情,便是在颜卿身故后,把所有在史册上污蔑他以色侍君,媚主邀宠的史官全砍了。
颜卿死后,他力排众议,把他的遗体运进了帝王陵墓。没过一年,他也重病退位,撒手人寰,太子依照他的遗言,把他们合葬一处,称他们为“君臣相得”。
于是史册也写道:齐武帝与左相颜卿君臣相得,情谊甚笃,生同衾,死亦同穴。
而端王府,在最后的日子,却是再也没有迎回主人。
谢湛曾说过,要与他余生放舟江湖,若是某一日寿命到达终点,也是下一世的开始,大抵不必感伤。
所以在他病至沉疴的几日,都在画舫之上,倚着窗户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将夜帮他调了药,用勺子舀起,喂他喝。
谢湛咳嗽着,看着自己的银发,浅笑道:“这也算是,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一扁舟了。”
“湖面风大,小心伤风。”将夜道。
“你也清楚,我也就这几日了。”谢湛感叹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将夜不答,只是深深地望着他,似乎要将他藏进心里。
“等我去了,你也要走了吧?”谢湛垂眸,笑道:“下一次会在哪里相见呢?”
将夜没有答复,只是抚摸着他的银发,喃喃道:“我这一辈子,也算是与你共白头了吧。”
“当然算的。”谢湛噗的一声笑出来,道:“你居然还是在乎这个。”
三日之后,谢湛握着他的手,在他怀里合上眼睛。
今日风大,湖水翻涌,仿佛悲鸣。
将夜十分平静地握着他的手,抽出了久不出鞘的刀,浑身已至化境的内力最后一次调动,仿佛分山劈浪,斩潮吞海。
他只一刀斩去,画舫倾覆,湖水倒灌。
而他在蔓延至腿的冰冷水中,紧紧地抱住了谢湛,似乎在守着什么死生相许的誓言。
那一日,湖面开始下起骤雨,断断续续的,七日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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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现在,每次到结局想说很多,却又什么也说不出。
拜堂写完了,全了将夜一桩心事。因为之前他的梦魇里的确有这个,顾美人逼他心里话的后遗症。现在他是真真正正的拜堂成亲了,心里美得不得了。
然后又写了写余生,两人一道,便是天涯海角。
林放和颜卿这一辈子的君臣相得,最终还是没有跨过那条界。林放不会断送颜卿的官途把他塞进后宫,做的最过火的一件事就是杀史官保他清名。最有私心的事情就是合葬吧。
将夜这一世终于和小王爷白头了,这也是作为普通人才能做到的事情。
谢湛想余生放舟,看人间盛景。
将夜满足了他的愿望,与他一生到老,但是他这次不想送葬,直接一刀把船劈裂了,干脆死出这个世界吧,也算是死生相许了。
好了,圆满HE,我们下个世界再见。
预告一下,下个世界是西幻,神级刺客X传奇大法师。
具体的相处嘛,法爷暗恋却死活不肯说,将夜不知道他暗恋还在努力暗恋,超粗双箭头,为什么不结婚。
然后会解密一下第一个世界的故事,以上,敬请期待。
不要养肥我啦下面真的很有意思的(喂)
继续打滚求渡魔成圣的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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