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那漩涡中央分明是没有水的,平白现出老大一块真空似的地方。
徐云笈惊愕地眨眨眼,再仔细看,就觉得这漩涡形状像是个海里的龙卷,锥形,极深,从上头望下去,根本看不见底。
不说凡人,就算修者见了,也只有敬畏的心思。
“前辈,这下面莫不就是那位醒来的仙兽?”
沈燮看了眼身侧青年脸上惊愕震撼的表情,扬起眉毛:“嗯。要把他带上来吗?”
“带……”徐云笈愣了,“您不会是说直接下去请他出来吧?可这位‘起床气’这么大,也不知道脾性如何,如果贸然下去……”
“自己在空中呆好。等着。”
沈燮伸手在青年肩头一拍,后者身上一暖,一道金光在他周身流淌而过,整个人都温暖起来,似乎有什么防护被套在了身上。
紧跟着身边的男人就直接突破了徐云笈撑起的防护罩,还不等徐云笈喊他问清楚,那人的身形便已消失不见。
随即,暴雨如注的苍穹中忽然划过一道几乎照亮了半爿天幕的闪电。
徐云笈眼睛都要被刺痛,伸手挡了一下,再看时,就傻在了空中——
一道庞大到令人心颤的龙影蜿蜒于天幕之上,昂首腾飞,毫不在意地穿过耀目的电光雷霆,姿态超然到令人心折。
青年双眼发直,连气息都变得不稳,一时竟然找不到自己的语言来形容这一幕叫人屏息的奇景,唯有古人一句“茫洋穷乎玄间,薄日月,伏光景,感震电,神变化”萦绕脑海,反反复复,心眩神迷。
长龙在天际恣意盘亘了两圈,便忽然向着海面而来。
祂在高天之上时并不如何,此时离得近了便显出庞大来,看它整个身长,竟似有二十余米,通体似青非青,带着淡金的流光,华光耀眼,宛如金属一般。
徐云笈震撼地望着祂,便见巨龙忽然按下龙头,直直冲向海面那庞大的漩涡!
青年一声惊呼哽在喉咙,眼前一花那长龙便已不见其踪。
徐云笈心不由提了起来。他固然知道沈燮是神兽,强悍无匹,也听得他说这海里的存在不及他,但亲眼见到这天地失色、天海咆哮的异变,却还是免不了担心。
他心思全在沈燮消失的漩涡上,一时并未顾得上自己。
不料下一刻,眼前虽在狂风中浪涌连连却大致仍算得上有规律的海面,忽然猛地凭空掀起几米高的巨浪来,更要命的是那巨浪色泽青黑,竟似蕴含着爆烈的灵气。
徐云笈置身半空,猝不及防,心下一凛间便被浪头卷了个正着。
他本已做好被狂暴的灵力浪潮拍出一口血的准备,不料眼前一片铺天盖地的海水深黑中,自己身上竟爆开一道璀璨金芒。
汹涌海水倏然间散了个一干二净。徐云笈依旧清爽立于半空。
他怔怔眨眼,想起方才男人化龙前在自己肩头那一拍,忽然觉得从肩膀都心里都热了起来。
.
此时。超管司一行人终于到了黄海边。
他们已经是紧赶慢赶、国安部协调了军队调来军方的飞机,这才迅速赶到最近的机场,然后一路风驰电掣,直奔黄海。
方才在车上:
“……已经联系各个部门,公安已经封路,沿海附近居民被疏散。气象部门发了紧急预报,通报这是一次由海上生成的气团突然加强造成的风暴潮灾害……海警和渔政已经统计完毕,确保所有渔民、游轮等民用船只已经回港……”
秦彤安坐在摇摇晃晃开得十分疯狂的越野车里汇报各部门情况。
车窗外风雨交加,而车里的人也都悬着心,一个个面色紧绷。
“……小徐专家还联系不上?”
秦彤安抬眼看向问话的于祥英,摇了摇头。
于祥英不由叹了口气。
“他不来谁知是不是未战先怯?倒是于司,一个电话一个电话打,看样子是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冒出来不久的年轻人身上,这未免太过天真偏信。”一道男声响起,语气还算平静,话音儿却带着指责的意味。
于祥英看了一眼,是张家的准家主张华德,通达境初期。这位之前就和徐云笈因为李菲菲的事情有过矛盾——虽然两人都没见过面,但当初施压言家不让言家卖丹药给徐云笈的,就是他。
他说这样的话,倒不奇怪。
于祥英干脆没有回应。
超管司么,本身实力不足,少不得偶尔在这些势力之间就得装聋作哑。
待会儿还要合作来解决海里的问题,闹起来不好看。
不料他不言不语,张华德却没停下,反而冷笑一声声音更大了几分:“纵然本人有几分本事,但这年头空有实力、没有战斗力的修者也不在少数。超管司将他这么当回事,不知以前为了修真界安宁出生入死的修者怎么想。常前辈说呢?”
这下,于祥英却没办法装听不见了。
——张华德口称“常前辈”的,是明真门的常须信,也是徐云笈登记之前,全修真界唯九实力达到通达后期的修者中最年轻的一位,只有58岁。当然和徐云笈的年龄比起来,那谁也不敢称一声“年轻”了。
但比起其他那些六七十甚至九十多的修者,这位真的可以说年轻有为了。超管司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儿的时候,经常请他出手帮忙。
一句“为了修真界安宁出生入死”,放在他身上却是刚好。毕竟超管司那点报酬,在这位眼前根本不够看,可他几乎从未拒绝过超管司的拜托。
张华德不知是不是看到言家的事情,学聪明了,自己不再明火执仗针对徐云笈,倒是试图挑唆常须信对徐云笈生出不满。
于祥英心道这可不妙。一位是超管司倚仗的正当年的、交情深厚、拜托他多年的老朋友,一位是天赋卓绝、炼丹技术绝佳、无私授课的新伙伴,要真是产生矛盾了,超管司是最头疼的。
他连忙解释——虽未明说是对谁解释,眼睛却是看着常须信的:“小徐专家虽然年轻,但实力确实不凡。而且之前燕郊出事,他出过手。再者,联系他,也不全是为了请他。主要是想联系和他关系好的另一位,但那位基本不怎么习惯用手机,也不爱理会超管司,只能通过小徐请他。”
——没说的是,“那一位”,就算他用手机,超管司想到要和他联系,也会心里发憷啊。既然有小徐这么个人好、和对方关系也好的,那肯定联系他比较方便嘛。
张华德几乎没怎么掩饰地嗤笑了一声。
于祥英心里咒骂,却没搭理他,还是看着常须信。
常须信是个体态有些圆润的中年人,相貌倒显得年轻,看起来也才三十多似的。他微微一笑,正要张口,却猛地扭头看向了窗外——
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了半个天空。紧跟着,轰然的雷鸣仿佛挟天之怒,庞然炸响!
秦彤安茫然看向由于保护罩而没有被雨糊住的玻璃,揉了揉眼,片刻,再揉了揉眼。
正巧看到极尽目力才能看到的遥远天边,蜿蜒长龙悍然穿透层层雨幕,一头扎向了黢黑的海。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最后超管司这段是倒叙,应该写明白了吧哈哈……
就是超管司赶到海边的时候刚好看到应龙大佬奔海英姿~
第51章 51
超管司一行人愕然看着天空中的异象,只觉得神思不属。
恰恰此时司机把车停下,原来已经到了。
这会儿也没谁顾得上那点小心思,全都鱼贯而出,跑到车外面,连挡风遮雨的术法有人都忘了用,只呆呆看着远处海天之间电闪雷鸣。
却已不见了那道龙影。
可谁都知道,那不是错觉。
“您觉得,那是不是——”
秦彤安靠近于祥英,压低嗓音询问。
于祥英没直接回答,但是无声点了点头。
沈燮的事情,超管司开会并上报国安部后,国安部要求提高沈燮身份的保密级别。当日见到那一幕的人都被要求签了保密协议。
——若非如此,张家也不会对徐云笈这个态度了。
关键他们并不知道,徐云笈身边还有那样一位存在。
也是因为沈燮的保密级别,方才于祥英回答常须信的时候才那么委婉。
但是现在……
于祥英无奈叹了口气:方才龙影在天,这一车人都看见了,回去少不了要签协议的,看来瞒不住了。
不过,在无奈之余,他更多的是庆幸和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这样的天地异象,无论闹出来的是人、是兽,还是什么其他,都必然不好对付。
应龙若是愿意出手,那当真再好不过。
他也有点感慨:那一位看起来似乎对人类颇为看不上,原以为是传说中神明那般冷淡、视人如蝼蚁,却不想他会帮忙。
他此刻满怀感激,旁的不知道沈燮当时在燕山动静的人,却都瞠目震撼。
张华德不敢相信地摇着头:“这不可能,这世间怎么可能真的有龙?”
常须信目露恍惚,却还是下意识反驳道:“既有修者,既有仙人,为何不能有龙?”
张华德却没说话,而是拼命又甩了甩脑袋,似乎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是幻象似的。
旁边另一位超管司请来帮忙的,却是玉心门的一位女修。她双手交握在胸口,脸色已经堪称悲怆了:“莫非这就是引起海天异变的……存在?若是如此,此行我们只怕十死无生啊。我们这点能耐,在神龙面前算什么呢。”
秦彤安看着带来的几个专家都浑浑噩噩的,无奈看向于祥英。于祥英见状叹了口气,不得不道:
“刚刚天上那位,也是我们超管司请来帮忙解决问题的前辈。”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着他。
还不等于祥英享受一下难得的、被这些大势力敬重佩服的感觉,就听张华德嘲讽道:
“于司就是给脸上贴金,也找个好点的幌子。”
于祥英:“……”
不是,我真没撒谎!那就是我们请来的!
——虽然大概率不是因为我们,而是因为小徐才愿意来吧,那小徐是我们请动的,不就等于是我们请的吗?
他想解释,然而秦彤安接了个电话大声道:“海警船来接了,我们上船。”
.
徐云笈凭风立在空中,紧紧盯着眼前庞然的漩涡,生怕错过什么。
那漩涡起初呈逆时针,源源不断地牵引着周围的海水落入其中,但片刻之后,竟又仿佛旋转的方向倒转,忽然换了方向转动。
逆转的水涡与来不及更改方向的浪涌撞在一起,激起一片一片暗色的浪,飞溅起的倒是雪白的珠玉。
有磅礴而狂躁的灵气在这仿若海中龙卷一般的锥形真空里蒸腾而来,在海面形成扭曲的气流。
徐云笈起初只是怕错过下面的变故,但定定看得久了,竟连心神都被摄住。风声雨声明明喧嚣咆哮,却似乎渐渐远去直至他充耳不闻,他慢慢也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眼中竟只有这一片漩涡。
海浪汹涌,灵气澎湃,然而浪与浪的线条单调又乏味,重复着旋转、落入其中的过程,那灵气也反复地从深邃不可见底的空洞中跃出,然后以同样的速度弥散在海面上。
徐云笈望着那水的纹路,看它蜿蜒、旋转、碰撞、跌落,看它聚散、流动、飞溅、回转,渐渐眼中就只有这漩涡,只有这水,连风浪亦不染思绪。
青年一时看住了,起初就只是看,慢慢地那一切仿佛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白。一开始他看到浪涌,后来慢慢看清飞溅的水珠,再后来似乎贴到水珠上面,连里头的结构都一清二楚。
这感觉像是他的心念已不在自己体内,而是远远投入这一片茫然的漩涡里,随着它恣意翻涌,浪卷残云;随它旋转蜿蜒,又冲入不见底的涡流深处……
冥冥之中,有什么似乎极浩大又极微末的东西隐隐触动了他,他跟着那玄妙的感觉一呼一吸,一吐一纳,什么也感觉不到,连意识仿佛飘然远去。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又或许已经十几分钟几十分钟,忽然一阵嘈杂惊呼传来。
那声音其实很遥远,也并不如何响——至少远不及这风声雨声,但徐云笈偏偏听见了。
或许是那极有规律又毫无规律的风雨交加之声当中,猛然掺入了人声,就像是一杯浓郁的烈酒里忽然羼水。
徐云笈一下子从那种茫茫然心念恍惚的意境中回转了神思。
一醒过神,他便愕然了:
一种强烈的、灵力充塞丹田的感觉席卷全身。这是他所再熟悉不过的、将要突破的迹象!
他正想将意识沉入丹田仔细观察,却听得刚才那阵杂乱人声愈发高涨。
徐云笈眉心一拧:
这可是茫茫大海之上。而且又出现了天地异象,超管司肯定联系别的部门把船只都叫回港了,哪来的人声?
他顾不得多想,便徐徐运转灵力,把要突破的征兆勉强压制下去,随手抽出清泓剑踩在脚下,腾身飞向人声来处。
他不是不会浮空,只是浮空时前进速度比较慢,因而大多御剑。
不过这次倒是意外,才飞了一分钟,他就看到了人声来处:
是一艘中型船,船身印着“海警”二字,和一串编号。
这是?
徐云笈定睛一看,却发现这其实吨位不小的海警船在此时汹涌的巨浪里颠簸不止,活像是一只被孩子拿手拼命搅和的盆里,可怜兮兮的那只小木船。
每一次颠簸都显得极为凶险,看着宛如这船被浪头抛起,又从空中重重跌落,在水面击出一声巨响。
而如此艰险,这船似乎还能够艰难前行、不至于彻底随波逐流失去行动能力,似乎是因为它周身环绕着淡淡灵气。
徐云笈看到有个身材发福的人——想必是修者,正站在船头甲板,手中符箓一张一张不要钱似的抛出,贴在船身上,加固着船体。
而船尾又有两人随着颠簸东倒西歪,还在坚持用灵石在地上写写画画——想必是布阵。
既然是修者,此时过来肯定是因为这灵力暴动的异象。
他顾不得多看,便飘身过去,口中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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