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这男人连同他揽着的青年,便同时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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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云笈正努力和经脉中的灵力作斗争。
方才那异兽如何化人、沈燮如何和超管司说的,他都模模糊糊知道,却根本分不出心神关注。
而此时,身边接触到的灵力从狂暴忽然变为他所习惯的温和,徐云笈忍不住下意识地喟叹了一声,就要引导灵力尽数回流到丹田,开始冲击壁障。
然而,他刚才为了抑制突破,将灵力艰难驱向经脉,此刻又忽然向反方向使力,就仿佛吃饭噎着的人,那一口食物上不去下不来,叫人胸闷,继而呼吸都开始不畅。
青年心头大急,他从小到大突破这么多次,还没有哪次这么跌宕起伏、危机重重。
都是感受到突破迹象便立刻找到安静安全的房间,布好阵法再有条不紊地开始破障。
可这次却全然不同,这会儿出了问题,他只好一边努力收束心神、维持平静,一边默念着最基础的疏导经脉的口诀缓缓疏通经脉中一来一回堵住的灵力。
难受的感觉当中,耳边隐隐听到一声介乎嘲笑与无奈之间的感慨:
“突破都能把自己搞成这样。蠢死了,人修。”
随即有温热的触感覆上后背。
是谁的手?
突破之时最忌打搅,且因为突破者无暇关注其他,也往往最脆弱。甚至只是声音惊扰都能叫修者运岔了气,突破失败留下内伤。
可这突兀的触感,却叫徐云笈诡异地放松了下来。
有热流从背心缓缓导入,沿着经脉一路不疾不徐地流淌,遇到灵力堵塞之处,竟然连丝毫停顿也无,顺畅无比地向前流去。而那塞在经络中的徐云笈自己的灵力,竟然也仿佛融化在热油当中的白糖,轻轻松松地软成一团,和那团热乎乎的灵力一起,融合成甜甜蜜蜜的糖浆……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都说希望张家凉啊。
但是张家……咳咳咳,后面的剧情需要,暂时是不会凉的啦(不剧透,顶锅盖跑)。
第53章 53
堵塞的灵力被疏通真的很舒服。
徐云笈忍不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便全然信任地任由沈燮引导着他的灵力流转于经脉之中,直至将灵力送入丹田。
到了这一步,沈燮才抽开灵力。因为破障这一步是不容别人插手的,只有自己突破才行。
徐云笈停留在通达境后期已经很久,原本就灵力储备丰沛,基础打得很牢,此刻自然而然以灵力冲击那层壁障。
没两下,就仿若打破一层窗纸一般,轻而易举地冲破了壁障。
周遭灵气疯狂向着青年身上涌去,活像是一口高压锅压力阀喷气的情形被视频倒放。灵气挤压着冲向青年,浓度过高以至于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化出白腾腾的雾气。
他此时置身于超管司的招待所里。如果有人这会儿在上空拿个无人机拍摄,就能够看到招待所房顶在短短几息时间凝聚了大片大片格外白软的云朵。在湛蓝一片、万里无云的京城难得的好天气里,偏偏在这座楼的楼顶,攒起来几朵气云。
徐云笈闭着眼睛,在这片湿润的灵气里舒舒服服地喟叹了一声。
沈燮在他附近坐着,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觉得这人修这会儿活像是蒸笼上的一屉包子,热气腾腾还……白白嫩嫩的。
他看得莫名有点口舌生津,便有点急切地把头转开来。
而徐云笈的突破已到了最后关口。他闭着眼睛,等待每一次突破都要有的“问心”一关——大量的负面情绪会在你心底苏醒,会将你那点干瘪过去里所有犄角旮旯的嫉妒、仇恨、丧气、阴暗……统统都给翻出来,问你你敢不敢面对,问你配不配,问你修炼为何。
这是天道对修者的审查。
或者不如说,是修者对自己的审视。人往往容易面对别人的善恶,却不敢去回想自己的丑陋。
然而徐云笈自问不是圣人,却也没太多有愧于心的东西。他熟练地等待着天道拷问。
然而他没有等来。
灵气在丹田中被法则的力量自然压缩,浓度提高的同时也进一步激发着丹田。原本能够储存的灵力如果说是一个喷泉池那么大,那现在就好比忽然变作了一个人工湖。
崭新的灵气从七窍从毛孔从每一个角落涌入,冲刷过每一条最细小的经脉,然后欢呼着流淌进丹田。
徐云笈愕然内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丹田中蓄灵池像是一口吃成胖子的二百斤孩子,一下子就扩张了足足一倍。
而这对比以前堪称庞大的蓄灵池,很快被注入丰盈的灵力。
这是徐云笈非常熟悉的、进阶完成的讯号。
可是他明明还没有经历问心?
徐云笈正有些茫然,便眼睁睁通过内视看到蓄灵池中的灵力疯涨,直至填满了一半。紧跟着,一点淡淡的无色辉光闪闪烁烁,融入其中。
他丹田一暖,忽然便生出一股饱足感。
在那辉光投入丹田之时,青年原本略有不解的心情瞬间一空,只觉前所未有的清明通达。刹那间,好像与天地融为一体,也隐隐感觉到在浩瀚宇宙中,有什么浩大的意识注视着自己。
像是灵魂被剥至赤裸,他恍惚像是婴儿袒露在寰宇之中,不染尘埃,澄澈如一团空气,一捧水流,一颗石子,或者一朵花,一只鸟。
他“看向”上空,星河磊落,浩大至无边,而当中似有赞许的目光投诸他身上。
那目光无处不在,明明周遭没有眼睛,却叫他轻易感觉到。徐云笈的意识体纳罕地仰头去寻,然而无处不在的“视线”又是重重一瞥。他被一看之下,忽然觉得整个人向下落去,似乎在无止境的空间中自由落体。
他心里一慌,想叫,却发现自己只是意识体。
下一刻,他重重地“跌回”了身体。
再下一刻,青年的肉身猛地张开了双目。
周遭灵气一直环绕着他旋转流淌,在徐云笈清醒的刹那却突然加速冲向他身体。
天地灵气澎湃地、痛快地涌向他,甚至在附近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气旋。
门板被风声击得啪啪作响,桌子上的水杯摇摇晃晃片刻最终还是栽倒。
楼外万里晴空,然而这一处房间方圆三五里的区域里突然落下了雨,房顶上面白胖的云洒下无数细小的雨滴,滴滴皆蕴含着宝贵的灵力。
有过路的人茫然抬起头:“太阳雨?”
却又模糊觉得这雨滴落在身上叫人好似身体一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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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雨持续了十来分钟才停止,空中的云也慢慢散去。
房间里灵气全数没入青年身体,只留下被灵气的涡旋冲撞得乱七八糟的房间内摆设。
徐云笈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终于有余裕去想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一转头,便看到某个男人坐在旁边看着他,见他目光投来,鼻子里“嗯”了一声:“进阶了?”
徐云笈本能地对应龙大佬露出一个有点软的笑容。
他记得刚刚落在背心那只温暖的手,让他从不上不下的难受中一下子解脱出来。
他重重点头,对沈燮笑:“嗯。谢谢您。”
沈燮被他笑得有点奇怪的不自在,耳朵后头升起一点热意。他伸手捏了一把自己耳朵,把青年挑剔地打量了一下:
“化羽中期?”
说到境界,徐云笈一下子兴奋起来,忍不住坐到大佬对面念念叨叨:
“我这次居然没有经历‘问心‘!原本还奇怪是怎么回事,结果我觉得我好像被天道关注了!——这就是功德之力吗?以前只在电视访谈上……”
他想说,以前只在电视访谈上看到荣誉满身的大能们形容,突破时银光涟涟落入丹田,猛地想起不是一个世界,险些说漏了嘴,急忙刹车,硬生生地扭转过来:
“以前只觉得,那种能做出可以上电视的功绩的人才会得到天道奖励,没想到我居然也亲身经历了!不但没有‘问心’,还直接让我升到了化羽中期。我还从来没越级进阶过。真是过瘾。”
沈燮哼了声,很是看不惯他喜出望外的模样:
“仅仅让你多升了一段。从通达后期到化羽中期……天道怎么不抠死算了?你自己算算这段时间做了多少,引入新的修炼体系、开培训班传授,另外解决了垄断丹药的毒瘤,出售平价丹药。算功德,八百辈子之后的修者都该承你情。天道也好意思。”
他这么说,徐云笈却还是开心。
“够不错了。越往后越难进阶。我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化羽,毕竟虽然在通达后期停了很久,但也没到通达大圆满的状态。说起来也挺有意思的,我看个漩涡都能看进阶了,应该是受到大海气势的感染,还有漩涡中呈现的灵力规律的触动。也多亏了您和那位……哎呀,超管司和那位先生是不是还被留在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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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海上。
沈燮带着徐云笈突然离开海警船,留下一群一脸懵逼的超管司的人和夔牛面面相觑。
于祥英看着一身腱子肉、差不多两米高、还双目喷火瞪着自己这帮人的人形夔牛,觉得自己头顶岌岌可危的发际线更加危险了。
“……先去船舱说话吧。”他有气无力地建议。
一行人转移到船舱里,那位夔牛先生不太愿意,并且做出了好几个古怪的动作,伴随着怒吼,大概是在尝试变成原型或者使出法力,但都失败了。
他不得不放弃,一路走向船舱把甲板踩得噔噔响,叫人心惊胆战不知会不会把船踩塌了。
张华德走在前头,压低嗓音抱怨:
“那个徐云笈什么毛病,抛下一船人自己走了?一点不把超管司放在眼里。”
于祥英听见了,没搭理他。心说难道你就把超管司放在眼里了吗?
沈燮和徐云笈走得突然,他是觉得奇怪也有点不虞,可是人都已经把关键问题解决了就算说走就走你能有什么意见——没看现在外面渐渐雨也小了、天也没那么阴了?包括海浪也慢慢平静了。
有本事的人,总是有资格任性的。
玉心门的女修瞿婷在徐云笈露了一手之后对他印象就很好。她又不像于祥英作为司长总想着平衡各方、顾全大局,这会儿听着张华德的酸话忍不住张口就怼:
“带他走的可是那位神龙先生。你只说徐道友是什么意思?不敢说另一位,欺软怕硬?”
张华德气得喊了声“你!”,然而到底没说下去。
瞿婷的话叫他想起刚才那条庞然龙影,再想到龙首逼到船头时自己几乎心脏猝停的震撼和恐惧——以及随之而来的敬畏,刚刚那种感觉又浮上心头。
陡然知道这世上真的有龙这种传说级别的存在,又经历了方才的惊吓,这感觉一被唤起,他忙着粘贴破碎的世界观都来不及,再没有兴趣嘀咕什么。
比起不明所以的其他几个人,当时常须信是站得离徐云笈最近的。他回忆了一下,道:
“徐道友不是故意的。后面那位……先生吼完之后他看起来就挺不舒服的,可能神龙先生带他走也是因为这个。”
还有一句他没说。
当时那位年轻人周身的气势,感觉似乎像是要突破了。
不过转念想想对方年龄和级别,常须信又下意识把这个可能排除了:那位道友才多大,已经是罕见的实力了,总不至于年纪轻轻升到化羽境吧?
拢共修真界才两位啊,而且都是多年不出山活动的国宝级大能。
张华德被怼回去没说话,常须信又帮着徐云笈解释了,一时有关刚刚突然离开的两人的话题也就告一段落。
刚巧这会儿回到船舱,于祥英尽量表现出自己的亲和请那位人高马大的先生落座,并且询问对方的名字和刚刚天地异象的原因。
——和沈燮冒出来那会儿,流程是一样的。
然而,这位夔牛却用一句话让于祥英意识到了当初高傲的沈燮是多么好说话:
“蝼蚁!你也配问本座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小徐已经成为修真界最厉害的三人之一了。而且功德真的是个好东西~
夔牛嘛,还是要等应龙大佬教做人。(一条龙教一头夔牛做人,好像哪里不对的亚子)
第54章 54
于祥英目瞪口呆。
而接下来的一路,超管司一船人彻底见识到了这位夔牛对人类的态度。
他最开始拒绝回答名字之后,根本不愿意搭理超管司任何一句问话,于祥英也好秦彤安也罢,不管用如何温柔委婉殷勤的声音表达,他都不理不睬。
超管司的人话多了,他还会面露烦躁发脾气。
于祥英试着让他开口,结果嘴都说干了,就换来一声暴怒的大吼:
“再吵我把你们全都踩碎了吞下去!”
一船人瞬间安静如鸡。
也是因为这位夔牛的表现,之前对上古异兽还有些幻想和憧憬的这帮人滤镜全都碎得一干二净。
想想也是,这些异兽活了几千年上万年了,受传承之力,吸日月之精华,活到如今不说寿比日月,至少也和人类历史差不多长。
在他们眼里,凡人如蜉蝣,朝生暮死,就算是修者,超管司这些——包括请来的兼职专家——那点修为在他们眼里也只是微末。
或许沈燮那般愿意给人类一个眼神的才是少数,更多的便是夔牛这样。
夔牛一路上也不说话,只用压抑怒气的眼睛将船舱里八个人类看过来看过去,再看过来,再看过去。看得人心里发毛,疑心是被他记恨上了。
于祥英对这位的警惕节节攀升,他找了个干瘪的借口说去厕所,实际动作迅速地跟国安部说明情况,提出可能要做好武力防备。
那边消息回来得也很快:既然夔牛被束缚了法力,暂时不要进一步采取能激怒他的措施,国安部会防范,但超管司在他面前却必须表现得尽可能和善。等了解清楚情况再做打算。
于祥英吁出了一口长气,在被雨水打得潮湿的裤腿上摸了摸手心,擦去汗水。
他拿手机给徐云笈打了个电话。没有人接。
于祥英一时有点焦躁。不是他想依赖徐云笈,而是实在除了沈燮大佬,没有人知道应该如何和夔牛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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