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盖:“我不!我今天还非说他不可了!”
锅盖愈发得理不饶人,小拇指都翘起来:“想转班还非得要封神哄着你,说班上不能缺了数学课代表,我呸!那也就是骗骗你的,班上这么多人,谁缺你一个数学课代表?要你留下来好委屈哦!你也不看看你和梁园称本家亲戚的时候人家理不理你,就黏着一个姓都不在一个族谱上呢,一副巴结人的模样你可真好意思说!”
班里小声说话的声音窸窸窣窣像起了毛边的纸,梁凡急红了眼,拳头攥得死紧:“你说够了没有!”
锅盖讨打地要说一句没说够,旁边的陈同唰一下起身把锅盖拎小鸡崽儿似的拎到自己后边护起来:“都别说了!”
梁凡嘴犟地说:“说,你让他说,反正你们这群人,就算他骂得再脏也有你这个班长给他兜着连道歉都不用呢!”
陈同越听脸色越差。
没等他说完锅盖就炸了毛:“我们这群人?当年你和我们他妈的是一群人!”
锅盖指着梁凡:“你也不想想当时你是怎么对陈同的!好的时候亲热得很,一口一个‘我同哥’‘我班长’地叫,等陈同没考第一了立马偷摸给宋老师写匿名信申请撤掉他的班长职务想自己评优秀班干部呢!道歉?你给陈同道过歉吗!还一脸傲气地说什么‘你们要是能考国一保送清华,我也当你们的舔狗’,阴阳怪气的挤兑谁呢!”
班上有的同学还不知道这事儿,一时间有些哗然,梁凡立刻驳斥:“那不是我写的!”
“都是一个班的,谁不认识谁写的字!”锅盖冷哼一声,“我就是看不惯你怎么了?把成绩看得比人更重要,就是个不要脸的势利……”
“郭凯!”陈同厉声打断他,把锅盖吓得闭了嘴。
陈同:“别说了。”
锅盖盯着他沉凝的脸色看,好半天忽然白了脸,一屁股坐下了,不再理旁人。
梁凡脸上也渐而泛白,小古板有点爱哭,眼睛湿湿的,少年自尊心极强:“你把话说完,我是个不要脸的什么……”
锅盖蠢蠢欲动被陈同摁在座位上,陈同横了一眼他们两个,声音压沉了动了怒:“来劲了?”
眼神双杀,锅盖闷头往桌上赌气,梁凡也不敢再惹陈同,死抿着嘴唇忿忿回去座位上。
陈同还站着,凶巴巴的眼神往班里一压,毛毛糙糙的说话动静立马掐弱。
又在角落里对上苏青平和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地有点不舒服。
第二节 和第三节晚自习之间的休息时间里,楼下班级闹哄哄的说话声和脚步声纷杂,唯有顶层的五个班级安安静静。
像是高楼沉静的房顶,挤住封顶的每一寸空间,给其他人搭压上限。
直到临放学收卷的时候班里才再度吵闹起来,但是因着晚上的这一出,说话声都有些克制。
陈同交完卷子还没走,他们这个大组收得快,梁凡路过郭凯旁边的时候和他相看两厌,扯着卷子就走了,也没给陈同好脸色看。
锅盖背后呸了一声,被大白拉住:“算了算了,别和他计较。”
锅盖脾气不好,对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它话,只是瞪了眼陈同,显然是有点生气。
肖渐小声劝他:“别生气了,为了个梁凡不值得。”
锅盖也不是不明白,但还是气,傲娇地哼了一声,把头扭过去。
陈同没理他,拎起书包站在后门等苏青和金毛。
梁凡收到苏青那里已经是最后一个,拿上苏青的卷子脸色就变了:“你交白卷?!”
他声音原本就高,喊的一嗓子把教室里的人都喊懵了眼,转过头去都看着苏青那边。
门口的陈同原本懒洋洋的,这会儿也站直了身体。
苏青用笔点了下试卷前边:“选择题写了。”
梁凡把卷子往他身上一扔,气得笑出了声,有点阴阳怪气:“我说呢,新同学——就因为你和陈同玩得好呗。你不写卷子也气不到我,考大学是你自己的事,你们乐意在少年班混就在少年班混,别带坏了其他人的风气。不想好好读书还转到我们班来干嘛,把座位空下来不好吗?”
陈同听到这也臭了脸色,耐住性子强忍着走到了苏青旁边,默不作声地用眼神压着梁凡。
梁凡紧抿嘴唇死死地看着他,又时不时闪躲不敢直视。
卷子掉在地上被陈同捡起来,缓慢折平,轻轻放在苏青桌上,看向他。
苏青笑得如沐春风,一点没有生气的意思,说出来的话也不阴阳怪气,但就是非常气人:“可是,封神同意了我可以不写晚上的卷子呢——”
他笑眯眯地咬重了字,又规矩又叛逆地管梁凡叫:“课代表。”
他笑得像阳春三月,梁凡却莫名打了个寒颤,从腰椎一截截冻到颈骨。
苏青眉眼弯弯,眯着遮住他瞳仁的黑。
第12章 九月一日
·
梁凡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苏青把卷子塞进抽屉,拎起书包。
陈同多看了梁凡一眼,抿了嘴唇,终究什么话都没说,走了。
早上他们一起来的,晚上分两拨回去的,金毛带着锅盖骑得特别慢,一条路上像个挪动的蜗牛壳壳。
锅盖在后座抱着手翻白眼,拍了金毛一巴掌:“能不能快点!驾!”
金毛毛躁地拍掉他的手:“行了,别气了。”
锅盖炸道:“我就想不明白,梁凡那种小人,陈同是脑子有泡了才能那么大度呢,换了我我就骂死他。”
锅盖哼唧唧往电动车后背上一靠,嘤嘤说:“当着那么多人,同哥拎起我像拎他儿子似的,不给我面子。”
金毛转脸看着他笑:“陈同叫你两三次住嘴你也没听,不也没给他面子吗?”
锅盖没好气往他肩膀上一拍:“每次就这种时候你才话多。再慢点陈同就追上来了,这时候见面看着尴尬——你车又没电了啊?”
金毛装傻充愣:“啊,可能快坏了吧。”
“赶紧换,每次都这一套,没电的时机这么巧妙,”锅盖自己说着也笑起来,“烦不烦人?”
在十字路口等了个红灯之后陈同就追上来了,红灯还有十几秒,锅盖脸也不看他地哼:“明天早饭算你的。”
陈同啧道:“跟个小媳妇一样。”
锅盖嚯一下:“你小声哔哔别以为我没听见。”
陈同便和他笑着打哈哈。
锅盖就还是有点不服气,但这点不服气并不能抵过他们之间的友谊,男孩子很快把这点不服气给忘了,变成一种就事论事:“我那还不是向着你,我就看不惯他那种势利眼,我就是故意的。”
“我肯定向着你,”陈同正色道,“不过我说真的,以后你干脆别理他就是了,别去招惹他,更不要说什么巴结舔狗势利眼不要脸这样的话,都是一个班的同学,低头不见抬头见,说这些不好。”
锅盖哼哼唧唧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
苏青笑容温和地安抚他:“的确不太好,气人的方法那么多,你选个口嗨。”
锅盖烦烦地挥手:“知道了,哎,你俩还真是……一个鼻孔出气。”
苏青笑起来。
锅盖:“我就是不服气呗,小团体就是这样的,不是同道中人默默走就是了,他非要走得大张旗鼓还那么多的小绊子,也不是计较什么,就是觉得太小人。”
金毛插嘴:“那你还去招惹他?”
锅盖理直气壮:“我也不是什么高人啊!”
几个人又笑起来,笑锅盖这人不要脸。
路上锅盖和金毛对了下晚上数学卷的答案,最后一脸颓丧地靠在后座:“完了,光顾着生气,好几道算错的。”
几个损友幸灾乐祸地笑。
拐到状元路上,他们把乱七八糟的歌唱了两首,夏夜风算不上凉也不太热。
天上有两粒星子,没有街上橱窗里的灯光亮。
锅盖不知道哪里翻出来的古早歌单,港味十足,在那儿唱什么:“如果说你真的要走,把我的相片还给我,在你身上也没有用,我可以还给我妈妈。”
又抹油头式地一掀脑门儿:“什么天长地久,只是随便说说,你爱我哪一点,你也说不出口;”
他古早disco风地两手指着陈同和苏青:“你认识了帅哥,就把我丢一旁,天气热的夏天,心像寒冷冬夜——”
陈同笑得不行,石板广场上的大妈都不屑于放这样的老歌。
路上频频有人侧目,几个少年也根本不管的。
临到才子巷的巷子口,金毛和锅盖的家还顺着状元路往下走,两拨人挥手拜拜,又约了明天的早饭。
陈同问后边的苏青:“你住哪?我直接送你过去,省得大晚上走夜路。”
苏青也不和他客气:“路对面旁边岔道里拐进去,那边的才子家园。”
“噢,认识。”陈同拧开电门,口里还在哼刚刚的洗脑歌。
“……想要买酒来浇忧愁,却懒懒不想出去走;想要来一包长寿烟,发现我未满十八岁……”
苏青听得发笑,陈同拐进小区的时候路灯比外面街上的暗许多,苏青伸手把他脑袋揉了一通:“进水了?”
“靠……”陈同刹住车,管他比了个2,“看我手,这是什么?”
苏青没明白,伸出两根手指:“耶?”
“……什么啊!”陈同笑得脸抽,“你这样搞的我很尴尬啊,我本来很严肃的!”
苏青乐了,他俩的脑回路就没怎么撞上过。
陈同咳了咳:“第二次了,你第二次摸我的头我没和你生气,再二不能再三了啊!晚上你看见没,我瞪人那么凶。”
苏青彻底笑开:“哇,那同哥可是太凶了。”他比了个拇指:“我好怕。”
陈同趴在电动车上笑麻了腿:“假。太假了。就算是演戏,你好歹也真诚一点啊。”
苏青一脸理所当然:“真诚什么,我真诚得很,可不是好怕怕吗。”
陈同:“呕。”
嘻嘻哈哈笑了一阵子,小区里不知道是什么鸟从树梢上扑棱一飞,陈同把小车掉了个头:“走了啊。”
苏青喊住他:“陈同。”
陈同抛去一个问号:“怎么了?”
苏青顿了下,似乎有些犹豫。
陈同:“有事就说。”
苏青便直接问:“你中午在我旁边写卷子的时候,草稿纸上的答案为什么不往卷子上填?”
陈同愣了半天:“算出来也不知道对不对,干嘛往上填?”
苏青插着兜:“每一道题‘我’都算出标准答案了,但‘我’不知道对不对?”
陈同顿了顿,忽然笑了:“噢,你不也一样,中午随便看看我的试卷就知道我有没有写对?”
苏青:“有步骤。逻辑挺清晰的。”
陈同掀了个笑:“那你不写晚上的卷子?”
苏青:“什么?”
陈同看着他的眼睛笑,小酒窝里坏坏的一糟水:“‘我’乱写了选择题,但‘我’写的全是正确答案?”
苏青没纠结这个问题:“明天你还载我上课吗?”
陈同笑说:“同哥后座收费的啊,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苏青啧了声:“我帮你保守秘密能不能便宜点?走个友情价呗?”
陈同:“保守秘密是相互的好吧?”
“不啊,”苏青说,“我没打算藏着掖着,我还挺想看到时候梁凡的样子的。”
陈同眼睛低下去眨了一下,声音压低了点:“别一个二个都挤着来当复仇白莲花,他和你没仇没怨的,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没把他当一回事,你们也别上赶着帮忙,没必要。”
“和你没关系,这是我自己的事,”苏青最后往陈同脑袋上揉了一把,“明天见。”
陈同奶凶地把他的手一拍:“是不是想打架?”
苏青乐起来,陈同:“哎,说真的,你不觉得这个动作有点基吗?”
苏青故意疑惑偏头:“不啊?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
陈同:“……”
他跨上电动车:“行行,懒得理你,走了!”
苏青笑着和他挥手。
小区里光线不太好,等重新骑到大街上,状元路上还有零零散散的学生骑着自行车在玩闹,笑声很闹,又听不清具体,像是隔了很远。
陈同揉了揉脑瓜,方才一瞬的慌张这会儿又没了,想半天也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样的感慨,最后只嘟囔了一句:“发型都乱了,狗人。”
才子巷里有开到深夜的小超市,门口昏昏白白的灯,红铁门上的门神像被白天烈烈的太阳晒得褪色,在灯光里泛旧。
陈同走进院子里,好像昔日老人家还在的时候会喊一声:“同同回来啦?天晚加餐饭?”
陈同扔了书包从压水井里打了水一抹脸,冲澡之后把上衣换了,换成一件老大爷款的白背心。
宽松的,有点透,还有些松垮,背后有穿蛀的小洞,从里面脱出一根卷卷的线头。
灯是护眼灯,小院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加餐饭的香气。
陈同写完作业已经是十一点半,下了一锅饺子。
闷头吃过了,背了会儿单词消食。
零点的时候手机震了下,在夜里显得格外闹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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