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沈长楼余光间瞥见他满脸狰狞,并不惊奇,低低笑出声来,“你心中居然有这么多怨气?”
听见沈长楼的疑问,他面上狰狞褪去了,转眼又是笑盈盈的,甜腻腻的微笑溢在他脸上,不同于这一世的沉稳,让人第一眼见了就觉得轻浮圆滑。
“这世间的人都是蠢货,唯独道长您不是。”他如是道,眼波微移,唇齿带笑,“我很遗憾,在上一世居然这么就杀掉了道长您,我还没来得及窥探更多你身上的秘密呢……”
他一面说着,指尖抵住沈长楼的唇,微微摩挲着,神情似有癫狂,双眼微红,却如书生。
“我能感受的到。”他眼底似有温柔,“他吻你唇的时候是多么柔软。”
“可惜他不是我……也不可能是我,我是真的想要亲自品尝一下道长你的唇啊……”
“这武林至尊,从今往后只有我们二人能做,这不是极好的吗?你为我的夫人,我定会百般地疼爱你……”
他的声音低哑而温柔,像是蛊惑人心的水妖。
沈长楼避开了他的手指,神情有些冷淡:“你想多了。”
“倘若您没有那个意思,怎么可能会放我出来?”季舟低笑,眼底漫不经心,“你比任何人都了解我,你自然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性子,也知道放我出来的下场。”
“不错,我确实有事要寻你。”沈长楼指尖挑断拂尘一根丝线,漆黑的双眼冰冷地凝视着他,让他不由自主生出一种不平的愤懑。
“我很不明白……为什么你望着他时,神情总是这么温柔,望着我时,总像是在看阴沟里的老鼠。”
“这让我很不舒服。”
季舟面上笑意溃散了一瞬,半晌又重新凝聚了起来,他笑嘻嘻地将头凑到沈长楼耳边,一下一下吹着气,像是在刻意捉弄。
“不过我更感兴趣的是你有什么事来寻我而不是寻他。”他眼底似有笑意浮现,“你主动来寻我,这让我很高兴,甚至产生了一个不符合我理智的冲动……”
“让我生出一个不应该的想法……”他笑说,“不管你说的是再离谱的要求,即使摘星星摘月亮都要为你实现。”
沈长楼瞥了他一眼,他被这一眼看得像是受到了鼓舞,凑到沈长楼耳边呢喃,像是恋人般低声细语。
“我的道长,有的时候我都在怀疑,我是不是真的爱上了你。”他眼底缀满了阴森的笑意,唇齿间吐露字句缱绻情深,“每次看到你这样冷淡地望着我,我都想要将你操到四肢发软,哭出声来。”
沈长楼不去听他的污言秽语,神情淡淡地落在腰间的佩剑上,声音冰冷:“你还想要合作吗?”
季舟唇角笑意敛了几分,有几分危险地看着沈长楼,“当然想了……”
“只是我得知道你想要什么。”
沈长楼唇紧绷成一条缄默的直线,他沉默了许久,久到让季舟有些不耐,才吝啬地吐出几个字。
“我要你当武林盟主。”
“我?”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灵感很好,像乘了火箭。
第36章 佞骨其三十五
季舟瞳孔微缩,半晌眼底却溢满了笑意, 像是一只宠物得到了主人的认可, 笑嘻嘻地凑到了沈长楼肩上:“为什么是我……不找你的好徒儿吗?”
沈长楼瞥他一眼,眼底讥嘲, 像是在嘲讽他的自作多情。
“如你所说,这一世的季舟被我惯得善良极了……即便知道你那一世的仇恨,也不一定下得去手去杀掉季谨之。”他慢条斯理地开口, 用刚刚的话堵了回去,“你都已经一次的人了,想必这对你并不困难。”
季舟面色骤然铁青,像是被激怒了,连笑意也扭曲了几分, 阴阳怪气道:“你就这么舍不得你的好徒儿?”
他的脸凑了过去,一双泛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沈长楼,像是要将他嚼碎了吞入腹中,显得病态而癫狂。
沈长楼用拂尘抵住他不断靠近的唇, 笑容寡淡:“别凑过,你这唇前世指不定吻过多少风月之地的姑娘,别脏了我。”
听他这般言语, 季舟反而不气了,歪着头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你这个模样, 在我眼里可是要被当成吃醋的。”
“你还不值得我为你吃醋。”沈长楼轻轻推开他,神情冷淡, “我只是嫌脏。”
“我脏?”季舟笑得有几分暧昧,“道长这么多年清修,相必是不曾碰过女子,对龙阳之好定是一知半解。”
“你现在对我说脏,哪日你落在我的床榻上,非要被我操.软了不可。”
沈长楼蹙了蹙眉,却是讥讽地笑了:“你的嘴真是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要臭。”
季舟刚想要在说一些什么来逗弄他,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他袖袍间隐约露出的一段手腕,腕骨伶仃,清瘦得可怕,连指尖都是一点白,看起来很凉,比起他前世三十二楼见到的姑娘还要消瘦几分。
他鬼使神差地牵起了沈长楼的手,握在掌心。
确是很凉,分明快入夏了,但他十指却冷得吓人,好像毫无生机一般,只有掌心残着一丝温热,他呼吸也极轻,如果不细听几乎难以察觉。
有那么一个瞬间,让他以为自己眼前站着的是一具尸体。
他也难以解释自己为什么要牵着沈长楼的手,却又不想放下,干巴巴地笑出了声:“你似乎比前一世看起来更为清减了。”
沈长楼并没有抽离开手,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了他眉目一遍,似乎在他面上看见了与这一世的季舟那些微妙的相似。
“你望着我干什么?”季舟见他盯着自己,笑出声来,似乎颇有些满意他这种正视的目光,“是终于觉察出我的好处了吗?”
沈长楼收回目光,挣了挣将手收了回来,淡淡说:“这一世的你也经常如此,一时间有些难以分清罢了。”
“你就这么忘不掉那个傻子?”季舟眼底浮现怒意,面上却仍然在笑,白森森的犬齿深陷下唇,将他唇瓣咬得鲜血淋漓,“你有必要句句不离他吗?你是非要激怒我?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季舟指尖碰了碰下唇,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他存心要污脏眼前人一般,不怀好意的将指尖血渍揩到沈长楼刚洗干净的衣服上,果不其然看到沈长楼蹙紧眉头,一副不悦的模样。
他眼含笑意,低声轻哄:“脏了就脏了,大不了改日我亲手为你洗干净。”
沈长楼并不想看见他顶着一脸虚假的笑容来哄自己,冷冰冰开口:“我不是三岁稚童,不必你来操心。”
季舟做出一副被伤透了心的模样,捧着心口,嘴角扯大了弧度,假情假意地装腔作势:“我可是对道长您毫无保留,竭尽心力地想要哄你开心。”
“但你这副模样可真是伤我的心。”季舟说,“总是我对您毫无保留,你却连你为什么要武林盟主都不告诉我吧?”
“一个交易换另一个交易,这才对等。”季舟笑得露出森森白齿,“您总不能让我什么都没取到,干白活吧?”
“你想要知道也无妨。”沈长楼瞥他一眼,神情淡漠,“只是收起你这幅浮夸的模样,让我见了作呕。”
季舟敛起笑意,双眼直勾勾盯着沈长楼的唇瓣,似乎想要撬开它们,然后听到让自己满意的字眼。
“借武林盟主的手报灭门之仇,仅此而已。”
沈长楼半真半假地开口。
“灭门之仇?”季舟挑起一侧眉,笑容冷森森的,“这世界上还有你沈大道长办不到的事?你这样是在敷衍我吗?”
沈长楼忽然笑了,嘴角笑意凉薄得很,像是在剖析着人情冷暖,看得季舟一阵心慌,好像被看透了心底藏着的那些隐晦的算计,一阵密密麻麻锥刺的疼痛。。
“光靠我确实是办不到。“沈长楼嗓间逸出笑声,直勾勾地盯着他,“这件事只有你亲手来办,才有趣。”
他的话语意味深长,又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季舟突然觉得有些冷。
“你这样让我觉得很陌生。”季舟如是道,难得收敛起浮夸的笑容,认认真真地打量着沈长楼,坦然承认,“甚至让我从骨子里感到一些恐惧。”
“这一刻的你,有点像个怪物。”
季舟眼底笑意渐深,温柔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他唇抵在沈长楼耳边,像是在耳鬓厮磨纠缠在一起。
“不过我很是喜欢。”
“现在的你诱极了。”他舌尖舔过沈长楼的耳垂,感受到身下人隐忍的怒意,他不由自主笑出声来,却牢牢地将沈长楼按在怀里不得动弹。
“你现在这副模样,让我想要将你扒干净,就地就上了你。”
他眉梢缀满笑意,眼底疯癫的神情愈来愈浓烈,像是毒舌看到了什么觊觎已久的猎物,露出满嘴淬毒的利齿。
然后一层层缠绕,让猎物最终窒息而死,然后再啃噬骨肉,爱至癫狂。
“道长啊,你看我们真是般配极了。”他抚掌笑了,“疯子配疯子,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被怨恨腐蚀的模样,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也是最喜爱的。”
“我当真是爱惨了你,当真越来越喜欢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我是勤劳的小孩。
接下来是你们喜欢的小剧场。
……
沈长楼:我的徒弟balabalabala
沈长楼:我的徒弟balabalabala
季三世:(癫狂)你是非要在我面前讲吗?你可真牛逼啊!
第37章 玉楼春番外:皆是虚妄
庆历十三年,位于长安的皇城被贼人炸毁, 燃起大火三日不熄。
百姓皆说神祗看不惯当今帝王毫无功绩, 由此降下天罚,一时间民心溃散, 各地官府粮仓被暴民席卷一空。
老皇帝和太子从此渺无踪迹,四处起义声打响,对这皇权位子人人都觊觎三分。
再后来, 昔日大将军所率领的军队突入长安,扶李邵李副将为帝,登基三月,李邵改国号新历,以怀柔手段抚慰暴民, 开皇仓分发灾粮,清理闲官,削弱各方诸侯。
再一月,李太.祖立昔日将军旁系子嗣为太子, 自新历开元,官风清廉,民风纯朴, 为当朝贫民皆分土地耕种,一时间竟成盛世。
……
玉楼春临着城外的一处荒冢,自顾自地对月邀上一壶酒, 指尖弹了三滴在上碑,余下尽数倾倒在碑上。
“我不是他, 我不能妄求他原谅你。”她盯着墓碑,葱白的指尖划过碑上两个凹陷的小字,笑容惨淡。
“你对自己何其狠心啊,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一杯烈酒葬送了自己余生。”玉楼春蓦地哽咽了,眼珠微红,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块墓碑,指尖按着石碑隐隐泛白,“你说你要海河晏清,你要盛世太平,你要亲手拥那山河社稷……”
她嘲讽出声,捂住脸低低地笑了起来:“你同沈长楼都是一类人,自私到了极致。”
“傻瓜,真是傻瓜。”她笑声愈发惨烈,一声声似乎要泣出血来,却恶狠狠地骂出声来,“你别妄想我为你扫墓祭祖,既然你执意丢下所有人独走,就别邀地别人为你付真心。”
“逝者已去,莫要涂增愁绪了。”林春庭在背后看着她,心底莫名地沉重,不敢上前随意答话,左顾右盼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开口。
“你竟也会说些正经话。”她敛了几分面上悲容,蹙着眉不想让旁人看自己笑话,强行扯出一个牵强的笑来,“我并不难过。”
林春庭问:“那你为什么落泪?”
玉楼春恍然地伸手去摸自己面颊,指尖湿润,不知何时落了泪,她手指一点一点蜷缩起来,像是受苦多了刻意的躲避。
“可不是造化弄人?”她笑笑,“当初我们年少时都不曾想过这般惨烈的结果。”
“你瞧现在,各个弄得头破血流,徒留了一身惆怅。”
林春庭摇头:“我不明白……”
“你确实不应该明白。”玉楼春指尖渗血,眼底克制着极大的悲戚,“我和他们的生死就如同被什么操纵了,即使拼尽全力想要偏移开来,也避不开应定的劫难。”
她突然想起沈长楼曾经告诉她“你不会死”。
她当初也曾想过那也许只是一种安抚的承诺。
现在看来……他们当中看透的人,唯独只有他沈道长,最痛苦的也只有他沈道长。
“难怪宁愿不懂。”玉楼春低声呢喃,“一遍遍地想要改变,一遍遍却是徒劳,你定是累极了吧?”
“我情愿你不看破,不点破。”
身后传来有人低语。
她心跳漏了半截,回头看见那蓝衣道长推开林春庭向她走来。
就如同初见那般推开重重人海走到她身边来。
“我竟对你还有痴妄。”玉楼春自嘲出声。
那人没有应答。
沉默像是百年沉寂的渡舟,渡不了他们到红尘之外去,只能亲手铸造一颗千古不化的铁石心肠,在隆冬霜雪里用自己的温柔骗骗自己。
“我要走了。”沈长楼同她说。
玉楼春像是听见了一个笑话,笑出声来:“你要去哪?你还有哪里可以去?”
“此去一别,怕是再难相见。”沈长楼仍然没有应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那就不见。”玉楼春呢喃出声,声音低得像是某个濒临破碎的幻梦,在呼出的白雾里勉强修补着一线生机,“你要我保护的人我都保护地好好的,从此我们就没有任何瓜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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