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田耳朵一动:“你刚说啥?”
“难兄难弟。”祁佑长声感慨,抑扬顿挫,“瞧瞧这对难兄难弟——”
程田看在他生病的份上没再计较, 蹲下.身道:“去医院检查一下吧,看看医生怎么说。”
祁佑转了个身,他怕再传染给程田,银灰色的长毛方毯遮住了大半张脸,低声商量道:“能不去吗?我感觉问题不大。”
“去吧。”见他形容可怜, 程田的声音不觉间也放低了, “我也得再让医生看看, 还不知道需不需要继续吃药。”
“我只陪你去。”祁佑病恹恹地道, “别让他们抽我血。”
程田点点头, 心道先把他骗过去再说。
祁佑果然没再耍赖,换好衣服和程田一道儿去了医院。一见到那个地中海主治医生程田就露出了狰狞獠牙, 连哄带吓地按着祁佑做检查,好一通折腾,祁佑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脸都绿了。
祁佑坐在副驾驶里,露出了诗人般的忧郁:“为何我会轻易相信你的诺言……”
不知道为什么,程田见他这副样子就想发笑,特配合地接茬:“为什么啊。”
祁佑偏头:“是爱情蒙蔽了我的双眼。”
程田被酸得一哆嗦:“病了就老实点儿,我可开着车呢,出什么妖蛾子可了不得。”
祁佑靠在车玻璃上,笑吟吟地看他:“不会的,你顶多熄个火。”
他不提还好,一说程田又想起了自己驾驶生涯中最为丢脸的一幕,开起车来加倍的用心,生怕再堵上一排车队。
祁佑一生病,掌勺的位置就落到了程田手里,吃完饭程田下楼遛猫,祁佑自然跟着。可能是刚吃完饭的原因,祁佑一坐进电梯就犯恶心,下了两层楼就受不了了,吓得程田赶紧把他送回家。
“你好好休息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祁佑撑在洗手台上:“十二天。”
程田一时没反应过来,抱着水煮蛋问:“什么?”
“今天是第十二天了。”祁佑转过身,他刚用清水冲过脸,长长的睫毛濡成湿漉漉的样子,“还有两天我们的约定就到期了。”他顿了顿,慢慢地道,“两天,48小时,哪怕一秒钟对我而言都是弥足珍贵。”
程田简直不敢看他,害怕自己一心软就把期限给延长了:“……那我们明天再去吧,那些药效果挺明显的,明天应该吐得没这么厉害了。”
于是两个人在家里撸着猫看了一下午纪录片,关于尼泊尔的,几乎占满一面墙的巨大液晶显示屏将尼泊尔的美妙风光呈现的一清二楚。别说程田,连祁佑都被里面的景色迷住了,计划着什么时候拐着程田一起去。
到晚上的时候,程田不忍心让祁佑继续睡地铺了,好说歹说才和祁佑换了位置。祁佑开始是不情愿的,等到被程田推上床后,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黏黏糊糊地笑:“承认吧,你就是心疼我。”
程田特无语地看他:“你对心疼的定义可真够低的,没谈过恋爱啊。”
祁佑的表情瞬间就冷了下来,似笑非笑地道:“听你这口气是没少谈?”
程田情窦开的晚,唯一一次感情经历就是和冯绮梦那段了,那可是真正意义上的‘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原本应该美好甜蜜的初恋变成了心头的一根刺,罪魁祸首还好意思给他甩脸子看?
“怎么不说话?”祁佑皮笑肉不笑,“这是想起谁来了。”
程田面无表情:“怎么着,你又要去把人绑过来灌药?”
祁佑被怼得噎了下,讪讪地道:“只要你老实,我当然不会……”
“祁佑,每次你说喜欢的时候,我都没什么真实感……”程田打断他,笑了下,“因为在我的观念里,喜欢一个人,首先是尊敬他,并且尊敬他的朋友。”
祁佑怔了下,解释道:“……可是,那女人属于情敌……”
“那张承蕴呢?”程田瞪他,“人家只是来接我,你他妈撞废了人家一台车?!……好歹只有车出问题,要是他人出了事儿,咱俩肯定得死磕一场。”
祁佑张了张嘴,却无力辩解,靠着床头沉默下来。
有些事情点到即止,毕竟都过去了,再唠叨下去怪没意思的,而且祁佑还被自己传染到生病,程田一见他不说话了,便也闭上嘴,关掉灯躺了下来。
他一躺下就想骂娘,明明铺得垫子很厚,接触起来仍旧硌得难受,他都不知道祁佑前面十几天是怎么忍下来的。程田默默地躺了十来分钟,被硌得翻了好几次身。
床头台灯亮起了昏黄幽密的光,祁佑走出卧室,再回来时,怀里抱了两床厚棉被。他用脚丫子往程田屁股上轻轻踢了下:“别烙煎饼了,起来。”
程田睁开眼睛,赶紧把身上的羽绒被扔到床上,和祁佑一起铺被子。事实证明,他不该因为祁佑疯长的厨艺而高看他的家务水平,一床被子铺下来,两人差点没打一架。
“啧,不是这样,这个角要对着这个角。”祁佑眉头皱成一团,“这他妈是长方形的,长方形知道不,你得把它叠短了。”
程田气得不想说话,只当他在耳边放屁,三下五除二把被子铺平了,斜起眼珠子看他:“哪个角儿啊?来来,你再说说。”
祁佑看了被子一眼,又看一眼,摸着鼻子道:“……欸,我说的就是这个角。”
“滚蛋吧你。”程田非常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把祁佑撵下去,“关灯关灯。”
黑暗重新降临。
有了两床厚棉被的加持,程田这次果然很快入睡。祁佑家的地暖开得很足,程田身上只盖了一层薄薄的羽绒被,暖度正合适。可他睡着睡着,就被一阵来自后背的热源给热起来了。
程田迷迷木林森糊糊地睁开眼睛,在黑暗中顿了两秒,才察觉不止是热,还有些略微的挤。他悄咪咪地回过头,果不其然看到横在身后的祁佑,盖着一床小被子,睡得比猪还香。
丫什么时候下来的……挺神不知鬼不觉啊。程田呆呼呼地在想了一阵儿,犹豫着要不要把祁佑弄醒。
祁佑身上好像安装了雷达感应器,程田醒了还不到一分钟,全身上下除了脑袋有小幅度地移动过,全身上下就跟被点穴似的老实。可就是这样,祁佑还是醒了,他含含糊糊地哼了声,下巴颌往下一拱,正好垫在程田的脑瓜顶上:“怎么不睡……”
程田冷笑:“梦到被一只猪拱了。”
祁佑夜半突醒,脑子不太清明,顿了两秒才开始笑,嗓音低低哑哑的,像是吉他和弦的震动:“巧了,我梦到一颗好白菜。”
程田愣了愣:“我操?”
祁佑怕他炸毛,皮了一下就老实起来了,他甚至主动往后缩了下,脊背紧贴在床边上:“我来试试地铺的舒适度……没想到舒服到睡过去了。”
“现在醒了也不迟。”程田转过身,指床,“上去……你脸上是什么……?”
他适才一直背对祁佑,这会儿才发现男人脸上蒙了条枕巾,叠成三角状系在脑后,冷不防一看就他妈跟采花大盗似的。
“我这不还带着病毒嘛……”
“扯下来吧,长时间戴这种东西呼吸道黏膜会受损。”程田说,“而且我应该有抗体了,没事。”
祁佑不动,于黑暗中精准地捕捉住程田的眼睛,清了清嗓子:“我能不能……”
“不能。”程田都不用把话听全就知道祁佑想放什么屁,“忘了协议里第三条写的是什么了?”
——协议存续期间甲乙方各睡一张床。
祁佑无话可说,长吁短叹地爬回床上,明明是更加舒适柔软宽大的地盘,他倒是像红孩儿坐上插了三十六把金刚刀的莲花宝座一样难受,滚过去,又滚回来,垂下手捏了捏程田的耳朵,很小声地道:“对不起。”
程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傻了吧唧地问:“啥呀?”
祁佑每个字咬得都很清晰:“张承蕴和冯绮梦的事……我很抱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程田在心里疯狂咆哮,大半夜的道个鬼的歉啊,我他妈一点准备都没有!这种事儿能不能提前预告一下啊啊啊好他妈尴尬!
程田很少如此郑重地被人道歉,在被子底下一个劲地抠手指,面儿稳的一批:“……没、没什么,你以后注意点就行……”
“会的,”祁佑很轻地应了声,微红的半张脸掩在臂弯里,恳恳绻绻地看着他,“你能不能,试着喜欢我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真正的标题应该是“秋后算账”……
感谢读者“眉上梢”的小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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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看了大家对于攻控受控的解释,原本因为不清楚含义而隐隐自卑的作者得到了某种释然(原来还有好多人也不知道哈哈哈
第46章 chapter 46
我他妈, 不能吧……
程田听过很多次来自祁佑的告白,可没一次能让他这么手足无措的,各种怪异的感觉纷至沓来……如果自己回国一趟交了个男朋友, 别的不说, 他爸爸那关就过不了。老程虽然在法国出生长大,可是在感情方面的思想特别传统, 连老婆都非要从中国人里找,到时候弄个祁佑回去, 被他亲爹打断狗腿都是轻的……这么一想, 程田不禁在被窝里打了个激灵, 那层毛绒绒的旖旎刚萌发出一小层,还没待主人有所察觉,便被突如其来的凛冬冻回地底下了。
“我……”程田捏着拳头, 张了张嘴。
没等程田吐出第二个字,趴在床边的祁佑忽然哼了声,那是一种很痛苦的哼法,尾音又急又虚,明显感觉他在压抑着什么。
程田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你不舒服了?”
祁佑没吭声, 迅速爬起来, 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程田吓一跳, 赶紧揭了被子往外追:“你怎么了?”
“别跟过来!”祁佑站在走廊中间, 很紧张地回身, “回去睡觉!”
程田没继续追,也没往后退, 祁佑显然不满意,想把他弄回去,可身体上的不适感不容他继续耽误时间了。祁佑深吸口气,额头难耐地用力往一旁的墙壁上顶了下,扶着墙转过身,屁股后面像是安了两个窜天猴,眨眼间就蹿进一楼玄关处的卫生间。
程田明白得不能更明白了,对着厕所门喊:“不是,卧室里明明有卫生间啊,你干嘛非得跑这么一段儿啊?”
“别怼门口!!”祁佑的声音濒临抓狂,“快走!你在这儿我放不开……”
程田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可还是特别不厚道的笑出声,往门板上敲了一下:“你晚上的药是不是忘记吃了?”
祁佑坐在马桶上,脸皱成一团:“……记不清了……你先走,我他妈出去了再回忆。”
程田明白那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道:“我走了,你放开了……那啥,没什么可害臊的,病好了又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
祁佑生无可恋地应了声,
程田帮祁佑回忆了下,确定他确实没有吃药,便找出祁佑的水杯,接了杯温水,把四五种药片全都抠出来,端着这些东西回卧室等他。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祁佑脚步虚浮地回到房间,往床上一倒,偏过头,冷飕飕地看着程田:“你刚才听到什么了?”
程田睁着懵懂的大眼:“我什么都没听到。”
祁佑凶巴巴地道:“不管你听没听到,都不准把那些声音和我联系在一起。”
程田复杂地看他:“……你这么一说,我似乎得到了某种提醒。”
祁佑眼前一黑,万念俱灰。
程田笑死了,指了指床头柜:“水给你倒好了,快吃药吧。”
祁佑刺激过深,一动不动。
程田轻叹,站起身,把水杯和药片塞进祁佑手心:“吃药了。”
祁佑状如挺尸。
程田往他胳膊上甩了一巴掌:“嘿,能不能听懂人话,祁佑、祁佑?祁狗?”
祁佑眼皮动了下,眼神很幽怨的,又带着股子亲近调皮的感觉:“汪——”
这声汪瞬间把程田给喊傻了,在五六秒的时间里,他心脏像是吃了跳跳糖一样砰砰狂震,脑中空白一片。等程田回过神来的时候,祁佑都已经把药吞下去了。
程田面容严肃,不愿意承认,他刚刚好像被一声狗叫给撩到了?!!
这十几天里,不管面对多么骚情的祁佑,程田都不为所动!然而,现在,竟然,被一声狗叫给撩懵了!
……爱好这么变态的吗……
程田眉头紧拧,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祁佑放下水杯,见程田仍旧愣在床边不动,咬着嘴唇轻笑:“你在等我邀请你一起睡?”
程田二话不说,麻溜儿滚回自己被窝。
他特别害怕祁佑再回到那个问题,可男人的嘴巴就像封印了一样,只说了句晚安,一整晚便再没有别的动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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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如流水,一眨眼就到了协议中的最后一天。程田起的比往常早一些,正在厨房里处理皮皮虾,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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