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本是冷酷的长相,却在看到他时微微凤眸微微弯起,好似春风过境,枝头桂花摇曳,无数碎花纷纷下坠,落在他们交握的手间。
白衡玉怔怔地低下头看着那朵细碎的桂花出神。
“小玉。”耳畔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
既陌生又熟悉。
白衡玉抬起头,正撞进一双狭长的凤眸之中。
这双眼睛与荒原上看不清容貌的人逐渐重叠在了一起。
薛轻衍见他出神的模样透露着不设防的娇憨可爱,心旌一动,欺身上前用牙齿轻轻啮咬白衡玉柔软的耳垂。
一声轻笑,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耳垂开始蔓延。
白衡玉一个顶腿正好命中要害部位,伴随着薛轻衍一声惊叫,幻境瞬间破开。
·
白衡玉又重新站回了王宅里。
他皱着眉头扔了那只丑不拉几的小兽,小兽在地上滚落一圈,委屈巴巴地趴看着他。
若是可爱一些的也就罢了,顶着这样一张丑脸他可生不起什么怜爱之心,更何况,这玩意儿刚刚居然还把他带进了幻境里。
身后玄衣人还靠在桂花树下捂着下身一脸呲牙咧嘴的模样。
白衡玉微微侧过身去,追梦的冷光闪烁在人前三寸,他几乎没什么犹豫道:“薛轻衍。”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人的第一眼几乎就认定他就是临萧宗薛轻衍。
分开这么久,白衡玉初见他还这般冷漠无情,踢他重要部位还拿剑指着他。薛轻衍咬着牙,又好气又好笑,目光嗔怪暧昧:“小玉,你可真下的去脚。我若是被踢废了,将来可是要你负责到底了。”
白衡玉顿时火冒三丈:这人居然还敢在这里与自己说荤话?还敢碰瓷于他。
追梦急转而下,就要往他身下捅。
薛轻衍顿时火烧脚底瞬间跳了起来,白衡玉提着剑在身后追他。
二人绕着月桂树你追我赶,极为狼狈。
薛轻衍最先举手投降,白衡玉刚好也跑累了,他一手支着腰,努力使自己的呼吸平复下来。回想起方才幻境里这人也如此胆大包天戏弄于他,恶狠狠地瞪一眼:“无耻小儿!”
薛轻衍半靠在树干上看着人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心里无可奈何:这人也太容易炸毛了,他本来还想给人一个惊喜,没想到一开头就闹成这样,这下可怎么好。
·
回山门的路上,足以容纳十人的豪华马车里。
“掌教师叔,外头下雨了,临萧宗的薛师兄还在后头跟着呢。”
本在闭目小憩的白衡玉睁开眼,冷冷道:“淋死他最好。”
他们这回本来就是低调出行,所以回去也要低调回山,没有御剑。
没想到自从王府那回开始,传闻中失踪两年多的薛轻衍就阴魂不散地跟在他们身后。
准确而言,是跟在白衡玉身后。
白衡玉斥他骂他威胁他,甚至拿剑捅他,可是这人继承了临萧宗祖传的不要脸的本事,牛皮糖似的,粘上人就怎么甩都甩不掉。
白衡玉头一回感到头疼。
他暗下劝慰自己不用理他,等到了山门就会像从前无数次一样,师兄会帮他处理这个难缠的追求者的。
只是这次的人实在太过难缠,与传说中聪明绝顶的俊才佼表形象全然不符。好吧,除了一张脸还可以看外。可惜脑子不大好使,既听不懂人话,还非天天臆想自己曾经与他海誓山盟。
特别是得知白衡玉喝下忘尘之后,更加变本加厉。
薛轻衍竟敢当着他的面与那群新弟子说当年薛家没有退婚,不仅没有退婚二人还相爱已久,去行水渊前甚至连婚约日期都定好了。
还就在下月十八。
十八他个脑袋十八!
白衡玉一脚就将摸上马车睁眼造谣的罪魁祸首踢了下去。
这人一天被踹几次不够,还死皮赖脸跟在马车后头。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许磊于心不忍,偷偷掀开帘子给薛轻衍递伞。
跟在马车后的玄衣男子在看见帘子被掀开一角时眼睛一亮,看见不是白衡玉,眸光一暗,整个人都恢复到了冷冽状态。
“薛师兄,雨下的这么大,打把伞吧。”
薛轻衍抿了抿唇:“谢谢,不用。”
就算要用,他也只想用白衡玉亲手给的。
而眼下这人,却把他给忘了。
当时他听白衡玉说他忘尘的时候,他还不信,可是如今他已经不得不信。
想起忘尘的功用,有的时候薛轻衍也不免有些泄气。
他后悔极了。
可是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薛轻衍换了个角度宽慰自己:或许这是老天要重新给他一次机会,让他们重头开始,要他把人再追回来。
薛轻衍的脚步突然慢下来:既然要重头开始,自己这样是不是太咄咄逼人,惹人厌烦了。
外头雷声雨点轰鸣,大雨倾盆而下,路面一片泥泞,马匹几乎都难以前进了。
听着像要劈天裂地的雷声与瓢泼大雨,白衡玉紧闭的眼睫动了动。
“这么大的雨,薛师兄怎么受的住啊。”
“就是。”
“哎,薛师兄人呢?”
“我刚刚还看见他在后头呢,这会儿人怎么不见了。”
“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白衡玉的心跳了一拍,他忽略过心头的一丝异样,继续侧耳听他们说到。
“兴许是走了吧。”
“是啊,薛师兄都跟了一路了,况且掌教师叔也一直不给他好脸色看,脾气再好的人也受不住了吧。”
白衡玉在心里暗戳戳的想着:哼,受不住了吗,那就受不住吧,最好别再回来了,他正好落个清闲。
马车突然不动了。
许磊探出脑袋看了眼情况,回过头来说道:“掌教师叔,马车陷进泥地里了。”
许磊话音一落,马车突然震动一下。
众人掀开帘子一看,原本消失不见的薛轻衍突然又出现在马车后,他双手撑在马车后,凭一己之力将车推动出去。马车又动起来。
众人目瞪口呆道:“薛师兄也太厉害了吧!”
白衡玉在心中冷哼道:招摇过市。
帘外的薛轻衍浑身湿透,膝盖以下几乎泡在了泥水中,雨水顺着分明的下颌线滑下,被墨玉冠竖起的长发也湿透垂下,整个人看上去分外狼狈。
许磊等人向白衡玉求情道:“掌教师叔,外头这么大的雨,不如让薛师兄进来避避雨吧。”
“就是掌教师叔,薛师兄刚刚还帮我们推车了呢。”
白衡玉虽然没有明确应允,可是众人和他相处这些时日,已经学会辨认他态度的松懈。趁白衡玉反悔之前,喊薛轻衍上车。
薛轻衍带着一身潮气从外头进来的时候,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正对门帘的雪衣人。
他这回学聪明了,不敢看的太露骨,还未坐下就身形晃动一下,故作虚弱。
白衡玉冷冷道:“刚刚推车不是挺有劲,怎么?一进来就成施家小娘子了?”
薛轻衍收戏坐好,静坐一会儿又想引起白衡玉的注意,捂着嘴巴咳嗽几声。
白衡玉睁眼道:“许磊。”
“弟子在。”
“若是有人感染了风寒便扔出去吧,以免传染了整车人就不好了。”
闻言,已经酝酿了三连咳的薛轻衍即刻将气声憋了回去。
而这回,白衡玉的目光终于如愿以偿落在了薛轻衍的身上。
他看着对方浑身湿透的狼狈模样,眉心微微皱起。
薛轻衍眼底又有了光。
白衡玉嫌弃道:“你们临萧宗是没教过清洁干燥的基础法术吗?”
这回薛轻衍完全读懂了他的眼神:他这是嫌自己把马车弄湿弄脏了。
生平只有嫌弃他人而从未被人嫌弃过的薛少爷遇到了人生最大的难题。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余温的一个手榴弹!
感谢漓月初的两瓶营养液!谢谢~
下章成亲啦~
第41章
马车在大雨中艰难前行了三天,第四天雨停了,而还有不到十里路就要到玉仙门。
白衡玉暗示某人应该下车了,可是薛某人睁着眼睛说瞎话道顺路,他也回山门。
玉仙门与临萧宗一个向北一个向东,简直莫名其妙。
直到到了山门口,白衡玉总算明白过来薛轻衍那句他也回山门是什么意思了。
就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临萧宗居然把大半个山门都搬了过来,美名其曰说是回老家。
在此之前,临萧宗便以及放出了消息造势,动静太大,整个仙道都在盯着他们瞧,再加上两个门派能够重新合并也是祖师爷的心愿,玉仙门不好做绝。
白衡玉瞥了神采飞扬的玄衣人一眼,眼皮跳了跳。
心里又惊又疑,不能是薛轻衍这个疯批的举动吧。
薛轻衍正要名正言顺和人一起回山门,却被一道强而有力的结界挡下。
他抬头一看,凌空之中,一袭白衣御风而下,身似白雪,清若孤霜。
“百里芜深。”薛轻衍早听说已经飞升的百里芜深回了玉仙门,可今天还是头一次亲眼见到。他看着百里芜深将白衡玉护在身后,心里不自觉升起一股敌意。
“你这是什么意思?”
百里芜深不动声色,大袖一挥,原本还在山门前造势吵闹的临萧宗众人瞬间被掀飞退至几十丈开外的山头上:“你们若是执意回来,可在此处安家落户。”
薛轻衍受到挑衅,眉目之间如锋如刀。
众目睽睽之下,百里芜深突然伸手揽住白衡玉的胳膊,宣示主权一般:“再过七日便是本座与衡玉的结侣大会,届时欢迎临萧宗全门前来观礼。”
薛轻衍拧眉道:“这不是真的!”
他直勾勾地看着白衡玉,眼神从最初的惊诧到问询到期望再到悲愤、失落与伤心。
白衡玉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莫名有些不适,他深吸一口气,迎上薛轻衍逼人的视线:“是。”
白衡玉看着薛轻衍失魂落魄离开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些不好受,他不自觉躲开百里芜深半搂着他的动作,被百里芜深察觉。
后者仍旧冷清着一张脸孔,叫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百里芜深要与白衡玉结道侣的消息犹如飓风从玉仙门上上下下开始一路狂飙,席卷了整个仙道。
全部的人都沸腾了!
就连正在休假的写书画册的先生们也梦中垂死惊坐般突然提笔挥洒笔墨。
“已经飞升的大圆满天格为爱下界” “百年师徒余情未了”,后者并不少见,可是前者简直为所未闻,故事都不敢这么编!这么好的素材,稍加想象修饰,一看就是会大爆的题材啊!
几日间,无数质量良莠不齐的书册画册风靡市面,不论好看难看,一上架便被抢售一空,商家写手画手各个赚的盆满钵满。
道侣大会的前一天,诸多当今的仙道大能都提前一天准备第二日的观礼,玉仙门上下戒严,不容出现任何纰漏。
山口的巡逻侍卫增加了一批又一批,特别是解红洲附近的一个时辰能走过去三拨。
这是百里芜深的意思,傅景明知道,不仅仅是为了结侣大会当日的安全问题,还为了提防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譬如,沧州薛家。
可是自打薛轻衍那回悻悻而归,结侣的事情传遍整个中元,也不见沧州有任何动静。
大典当天要穿戴的东西送来了,白衡玉看着那一身大红锦衣发了会呆,突然觉得胸口有些憋气,想出去透透气。
解红洲外重兵把守,他出不去,也不想出去节外生枝。
白衡玉只能在解红洲内晃荡,他沿着山道漫不经心地散步,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
“谁?”
追梦逼近之时,来人大惊失色。
“是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李重越一脸菜色道:“真人,有什么事把剑放下再说好不好。”
李重越身后并无他人,白衡玉见他修为低微,胆子又小,心念一动收回了追梦。
没了追梦的胁迫,李重越又恢复到嬉皮笑脸的模样:“真人,我来看看你。”
解红洲外戒备森严,他是花重金买通了下人,伪装在送制衣的队伍里混进来的。
想到白衡玉马上就要结亲了,李重越鼻子一酸,眼尾都有些发红:“真人,你真的要和你师尊在一起吗?”
“不与师尊结为道侣,难道要与你吗?”
李重越闻言头点的拨浪鼓似的:“好啊好啊。”
白衡玉:.......
“你来就是要问这些?没什么事就走吧。”
李重越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四顾道:“咦真人,这里就是酌月池吗?”
白衡玉后知后觉,他们竟然已经走到了酌月池附近。
微茫天色中,酌月池推开一层水光,游丝树随风迎舞。
白衡玉刚想开口二次赶人,李重越跑到一个洞府前:“那么之前薛轻衍就是住在这儿吗?”
薛轻衍?
白衡玉跟着走进那个洞府,目光轻轻扫过一览无余的屋内。
屋内多了一张青木案,他怎么不记得原来有这样一张桌子?
白衡玉走到青木案跟前,听见李重越自顾自说道:“仙门大会的时候薛轻衍说想借酌月池一用,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白衡玉目光瞥见青木案旁一个印记:这是沧州薛家独有印记。
薛轻衍真的在这里住过?可是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头疼。
李重越还在一旁絮絮叨叨,丝毫没有注意到白衡玉变差的脸色。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衣领突然被人抓住,白衡玉的脸苍白的吓人,眼神凶狠,呼吸急促:“上回你说在行水渊的时候,有人看见我与薛轻衍在干什么?”
李重越没见过他这一面,目光怔愣道:“看......看见你们在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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