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他们三人走着,日巡能陪栾木说说话倒也还好,一到夜里,换了夜巡,他就头疼,这表面上的三人行,却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坐在柴火旁,谁人不理会他,栾木看着不爱说话的夜巡,再看看冰冷性子的北云容,一时头疼。
怪不得他觉得与北云容一见如故,原来是性子里和夜巡有几分相似。
好在月清尘在灵武的高山之上,而朝歌离灵武不过几日的路程,不久便到了灵武,那座城靠水,城里有条又宽又长的水路,木屋吊在河岸两边,水里映着层叠楼宇,不为番别致景色。
他们两人乘着蓬船在水里行进,栾木弯腰捧起一汪水,凉沁沁的极为舒心。
“不到月清尘,光是灵武便是让人心旷神怡,真君真是生在了一个好地方。”
说及此,栾木似乎想到什么,“我既然都是真君的人了,老是真君真君的叫未免太生疏了,真君不如告诉我你的名可好?”
上一次他道萍水相逢不愿多说,这次情况不同,自然没有隐瞒的必要。
“单名离,离别之离。”
“北离?”
“嗯。”
“离……离……北离……我有个朋友名字里也含有离字,真君……不,北离你与他还真真是有几分相像。”
“是何人?”
“已逝之人。”
提及此,栾木虽面前微笑,但神色在一瞬间透露了些许悲凉,北云容看出便没有多问。
“从此河尽头的码头上岸,不远便是月清尘了。”
“真的?那船家你快些划,我可急着去看美景呢!”
第51章
“小兄弟可真是好福气,有仙人带你进山,我在这儿活了半辈子了,从没进过月清尘,听说那儿的月亮又大又圆,等你看见了,同我来讲讲可好?”
月清尘不许外人进入,因而山中常有弟子把守,纵使是有门派拜访也得提前告知才会开门迎接,更不用说那些布衣百姓了,除了本派弟子外,鲜有人真的见过那奇景。
“好说好说,等我把美人美景看个够,一定下来同船家你讲,到时候你备十坛子酒,我们说个三天三夜。”
“哈哈哈,你这小兄弟还真是痛快,那我可得划快些了。”
渔夫加快了桨摇速度,掠过一户户河边人家,然,刚过了一个弯,却不想对面突然飞来一人,那人穿着的白衣上绣有连云纹路,脚下踏着一剑,似乎驾驭不住,身子摇摇晃晃地险些落下。
“北、北茂!快来救我呀!!”
“你别慌,运真气稳住剑!”
一同样穿着的少年踏剑跟在其人身后追来,应就是那人口中的北茂。
“不行!我运不好真气!”
那人的剑摇晃地更加厉害,看着离水面越来越远,他害怕地干脆趴了下来,整个人抱住了剑身。
“温凡你赶紧站起来!”
“我怕!”
北茂见他那样,有些着急,加快了剑速冲来,准备拉过那人,但剑身一阵乱晃,根本无法近身。
心神一乱,真气便会乱,而真气乱了,脚下的剑自然更乱。
剑晃荡得越来越厉害,猛地将人给甩了出去,但叫温凡的少年即使身子已经坠到了剑下,双手仍旧死力抓着剑刃。
“北……北茂……救我!”
北茂正焦急思考对策之时,船上的北云容已经御剑而出,他迅速飞身接过温凡,将人放至身后,而那剑没了温凡的控制,嗖——地窜了出去,眼看其要伤到岸上百姓,一把十方忽至,挡下失控的飞剑,随即北云容捉住其剑柄,将其放回了温凡腰间的黑木刀鞘中。
两人回至船上,北茂见状也跟了过来,看清救温凡的人是北云容后,恭敬地行了一礼。
“凝宫真君?!你回来了?!”
“平时叫你多习心法,不学也就算了,还贸然御剑,你一人掉下河里都是小事,要是伤了无辜人,又该如何是好?!”
没想到看起来年纪轻轻地北茂少年,训诫起来颇有番逼人的气势,温凡被骂得哑口无言,他面上虽有委屈,却也深知此次是自己过错。
“回去思过十天。”
“啊?!真君,十天是不是长了一点?”
“半个月。”
“不要啦!我、我保证回去好好学习心法,下次再不贸然御剑了!”
“一个月。”
“我不说话了,真君别加了!”
“两个月。”
温凡赶紧咬住嘴唇闭口,生怕再发出一个声音让北云容继续加下去,他眨巴眨巴眼看向北茂,北茂却是视而不见。
北茂,北茂……
从刚才起,栾木就默念了好几遍这个名字,总觉得似乎有些熟悉,在哪儿听过却是想不起来。
“哈哈哈,你们这些小仙还真是有趣,捉鬼驱妖的时候可别这么胡来啊。”
渔夫打趣他们几人,温凡似乎想对对嘴,刚一张口,想起北云容正在旁边站着,赶紧又闭上,不发一言。
第52章
“喂,你的手。”
栾木瞧见温凡手上有血液流下,应是刚才情急下抓住剑身时受的伤。
旁侧的北云容从怀里拿出小瓶递了过去,栾木看见那个瓶子一眼便认了出来,正是在客栈里把自己疼得死去活来的那个药。
抬眼再瞧瞧温凡,他脸色已经变得惨白,“真、真君,这莫不是沉槐?”
“是。”
“我其实没事的,小伤而已……”
哈,感情月清尘弟子都怕这药呢,想起自己被这药弄得如此惨烈,怎么也不能自己一人遭罪,于是他抢过药瓶,抓住了温凡的双手。
“伤口虽小,但若是处理不及时得当,伤口感染化脓,日后这双手便是会溃烂的,不如现在乖乖上药,快些好起来才能拿剑嘛。”
“不、不要了,谢谢你的好意,我真的……啊!疼疼疼!好疼啊!北茂,快来帮帮我呀……!”
不待温凡说完,栾木打开药瓶将药撒在了温凡手掌的伤口上,疼得他高呼不已,而北茂依旧充耳不闻,想温凡这人平时散漫惯了,吃吃苦头也好。
“你们下山为何事?”
“附近村家被怨气所扰,师叔让我们来净化一番,真君此行去邺城薛家如何?”
“魂魄已收。师尊还未出关?”
“还未。”
听他们两人提起薛家,栾木突然大叫了一声,指向北茂,“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李狗蛋对吧!”
“你是哪儿的乞丐胡乱说话?怎么如此无礼?”
“什么乞丐?我可是去你们那儿做客的,再说了你本就叫狗蛋,你村里的那些邻里们亲口告诉我的,有什么好否认的?李狗蛋,哈,原来月清尘的李狗蛋长这副模样,倒也是个清秀少年,只是……哈哈哈……”
栾木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翻,完全没察觉北茂在一旁已经黑透了脸,他既觉得几分窘迫,又觉得几分愤怒,一并隐忍着。
“你这种人怎么可能进得了月清尘?”
“有人带路自然能进。”
“谁?”
“这船上就我们几人,不是你,不是他,更不可能是船家,你说是谁?”
北茂难以置信地看向北云容,只见真君默许般地点了点头,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栾木又看了看真君,以真君心性怎么会和这样的人交识?
既然是真君带来的,他便没什么好说的,扭过脑袋不和此人争论。
这船上有栾木闹腾,逗逗北茂又逗逗北温凡,一路上好不热闹,不知不觉中竟是到了河道尾的码头处。
渔夫觉得栾木这人有趣,在下船前送了一壶酒给他,他倒也不客气,言谢过后抱着酒坛就继续往山中而去。
月清尘位于此山山顶,越往高山而行,越是寒冷,在山脚还是暖夏的气温,到了顶上竟能见丝丝雪霜。
行走中已是入夜,而夜里更是凉上几分,栾木衣着单薄,所幸有手中酒,喝了一口暖暖身子,北温凡在一旁看得入神。
“你想喝?”
“我从未喝过酒,不知其味道如何?”
“试试便知咯。”
看着递过来的酒壶,北温凡迟疑片刻后欲接,但刚伸出的手就被北茂给打了回去。
“御剑都没习会,还想喝酒?再说了师尊嘱咐过酒乃糜物,碰不得。”
第53章
此话是说给温凡听的,但北茂却始终瞪着栾木,认为此人在教唆温凡行靡烂之事,殊不知那厚脸皮的人不怒反笑。
“狗蛋儿,你这么热情的看我做什么?你纵使送再多秋波来,我也是不会搭理你的。”
“你!你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北茂负气快步走远,栾木紧追而上,“哎,狗蛋儿你跑什么?”
“狗蛋儿你说说离月清尘还有多远?”
“狗蛋儿你修行有多久了?”
“狗蛋儿啊……”
“闭嘴!不许再如此叫我!”
对方终是忍不住,恼羞成怒地转身大吼后面这个烦人苍蝇,脸气得又黑又红,却正中了栾木下怀,这阿玺走了,和北云容一路也吵不起嘴来,正好欺负下这少年解解闷。
“为什么?这名字叫起来甚是亲切,有什么不好?”
“我不喜欢,反正就是不许叫。”
“这名字是你家生父母给的,如今你入了月清尘修真竟是不认此名,岂不是忘本不孝?”
“我……”
北茂被问得哑言,一时语塞,闷着半腔怒气发泄不出,却也不走动,好似要与栾木争到底一般。
然则不待栾木再继续说下去,北云容拽过他往上方行走。
“莫要再戏弄北茂了。”
“我哪儿有戏弄他?我只是道了些实话,这小弟子抛弃旧名忘本,我帮你训斥训斥,有错吗?”
“不需要。”
栾木本想再说个几句歪理出来,但随着没几步便瞧见眼前有一番天地忽现出。
月清尘建于高山悬崖之上,上有流水倾泻而下,下有巨木持石不倒,山背阴处有银雪裹妆,向阳处却是娇花熠熠,一轮狡黠明月迎风而起,偶有薄雾障目,不知朝夕。
进去不远便是曲折回廊,建于浅池之上,此水源自雪山溪流,四方回廊的交接处是个祭台,台上刻有云月盘纹,四角有石仙鹤独立,月清尘占山一座,目之所见处不过一隅而已。
虽说之前有过偷偷闯入,但刚到山脚便被门下弟子给打了出来,这还是栾木第一次真正地见识月清尘的景色。
“怪不得月清尘门下弟子个个样貌不差,被这样的好山水养着,自然生得出一副好面容。”
“随我来。”
北云容不顾其夸辞,径直而往,栾木也只好乖乖地跟过去。
而身后的北茂见人踏进了月清尘,更是一肚子气,想月清尘向来是连旁的门派来都要有审视三分,仪容不端者绝绝是进不去的。但这回竟是让一乞丐大摇大摆的进来了,而且此人还极为可恶。
他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凝宫真君带来的人,谁敢赶走?
用力握紧了手里的剑鞘,北茂愤愤地朝着寝房去,温凡紧追过来,“北茂你等等……北茂我快跟不上了……北茂……”
“真君命你去思过,你不去思居崖,来追我做什么?莫不是也来笑话我名字?”
“你名字有什么好笑的?”
“你明知故问!”
看眼前人儿愤愤难平,温凡笑了笑,“名字不过是代称,北茂就是北茂,没有什么不一样。”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布包递了过去,“我见你在灵武对着这南糖看了许久,便帮你买了回来,我去思过一时半会儿的也出不来,想着先给你,拿着,我这就去思居崖了。”
将南糖递交之后,温凡便往着思居崖走了,北茂木在原地,张口想叫住他,却是没有发出声,攥紧手里的南糖回了居所。
第54章
而随着北云容走的栾木被带到了凝宫,北云容本就是以居所为号而尊称,一看便知是其住处。
凝宫内室极为简洁,只有一桌,一床和一个较大的剑托。
进了房后,北云容从竹箱里拿了一身衣衫递给他。
“换上。”
“你不怕我脏了你的衣服?”
“夜晚较为寒冷,此衣可御寒。”
虽说夜里凉,但夜里他亦是鬼神,无所谓着凉一说,见北云容执意如此,栾木便也不再推辞。
那衣衫果真是上品,不知是何料子,本是轻薄却比寻常布衣要暖上几分,而且样式体面,比之前穿的那套破烂衣服好得多。
“换好了便随我来。”
“我们去哪儿?”
“净台。”
那是何地方栾木并不知晓,北云容没多说,他便没有多问,反正也不会带他去涉险的地儿。
净台设于月清尘高处,从向阳山面爬过了近千级台阶,才到达此处。
而刚踏至,只见台上有十支浮于空中的巨大玄铁剑围绕着一金色麒麟球缓缓而动,其周围散发出金白光辉,宛如九重水火交融,净台下设有巨大法阵,内有太极八卦,外有天干地支,再外由二十八星宿而成,以水为内噫气,以火为外束缚,阵仗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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