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未师兄今日回来恰逢宗主头七,守在灵牌前不舍离开,于是命我前来替他给宗主祭祀生肉,聊表心意。”
“原来如此,师兄与宗主感情亲如父子,也是能理解他一番孝意。”
“辛苦二位师兄深夜把守了。”
他们将佩剑收回让开一条路来,栾木走出两步后,方才想起挽岚重礼,于是回头对两位点头感谢。
既然谎言无所暴露,那看来他这猜测到还真是猜对了。
许是头七的缘故,后山夜深无人,栾木将那闷气的麻布给取下,望了望四周山脉走势,其走势独特,皆是朝着一处蔓延而至,他随着山峰方向探去,遂见枝叶后方慢慢现出一祭台,其祭台正上处便是偌大的石墓碑,从其可观之,这地下内室定是不小。
栾木从祭台爬上那墓穴位置,其墓穴土印木,外藏八风,内秘五行,颇有天光下临,地德上载之相,且五土四备,玄通阴阳,乃是功夺造化的天命葬,纵使后人不知从止是何人,但独见其下葬法便能看出其德高望重的地位。
他立于坟头双手合掌,对着墓冢石碑拜了三拜,随即见夜巡拿着铁锹现身在前,夜巡方才听栾木命令,去找来了一把器具,避开众人眼目跟着栾木来了后山地。
栾木接过铁锹后又对着从止墓碑鞠了三躬。
“真是对不住啊,如此好风水竟是要给您破坏了,怪只怪您这一死偏偏要将罪责嫁祸于我,我也是为保命而不得已啊。”
说着,栾木将铁锹插进土中,毫不客气地铲起了墓堆土,他挖墓也是习以为常了,毕竟以前移尸换墓的事儿做得多了,自然也就顺手,于是他一人之力不出三两下便是将墓堆给挖开,他对着夜巡示意一眼,两人遂合力将这棺材抬出。
这棺材颇重,也不知道里面放了多少值钱的陪葬物,而这木棺也是用上等的金丝楠木制成,上面除了挽岚的青风纹路外,还贴满了符咒镇压,看来这从止惨死,门下弟子也是怕冤魂回来找他们索命呢。
栾木想推开棺盖看看里面情况,然而奈何他用再大力气棺盖仍是纹丝不动,这木棺应是被人用木钉给钉死了的,于是他用铁锹狠狠砸向木棺,将其给破开了一个大洞,恰巧能看见从止面目。
黑夜里视线不清晰,栾木欲附身查看其死因如何,却在凑近后发现从止正瞠目怒视着自己,他吓了一跳,仔细观察后发现他眼珠并未转动,看样子是死不瞑目,而死不瞑目的鬼魂极凶,若是从止回魂化凶,以他的修为不定会是如何一番灾难。
其陪葬品果然多,其中金银器就不少,各处的稀世珍品都放了进去,栾木摸出了七帝钱,人界有“七星引路,魂归北斗”的说辞,栾木砸舌,人死都是归于鬼界,哪儿北斗一说,他最讨厌这种迷信之法,于是随手将其给扔在了地上,他在棺木里翻来覆去捣腾了半天,却是没有见到从止的佩剑,按理说死人下葬都会将随身物放入棺木,以免死者挂念而在黄泉路上走得不安生。
像挽岚这种大家,应不会是忘记放佩剑,可能他们另有习俗也不一定,于是他找不到也作罢,查看了下从止的尸骨,致命伤是脖子上的一刀伤口,那死因像极了栾木之前所见的,被匕首插进了喉咙里的那位挽岚弟子,想来这两人应是死于一人之手,但除了此伤口以外,栾木还看见从止身上有多处鬼抓的痕迹,也就是说他死前还与怨灵有所争斗。
怪不得他们会怀疑是自己所为,那日他从挽岚逃走时唤来了日巡,他们铁定以为是他操纵鬼魂来联手将从止给害死的。
思索之际,他忽然看见从止胸前似乎有什么黑色的碎屑,栾木伸手进去想要将其拿出查看时,一人高声呵斥,惊动了山鸟。
“何人如此大胆!?敢坏我宗主棺木?!”
那弟子不知是何时来的,栾木抬头见他已是拔剑冲来,不得已放弃继续探查,赶紧往后跑走,奈何孝布被他扔在了后山上,若是这番模样随意在挽岚乱跑,只会招来更多人追杀,然而刚逃下山时,他恰好看见前方有一所厢房,趁着身后人还未追赶来,连忙躲藏了进去。
那厢房仿佛是个祠堂,内室宽广,檀香散出,大殿正中设有正龛,左右各设好几个配龛,神主木牌被尊放其中,供奉的是历代的挽岚门主,大殿正中偌大个神像立于条案后方,栾木端详两眼,猜测其定是挽岚成仙的那位创始者。
没想到自己误闯了祠堂,虽说自己身为鬼神不信邪,但是总觉得对死者不为尊敬,于是他对着祠堂四周的龛盒拜了拜。
正欲离开时,门外有脚步声渐近,听其声似乎不止一人,正朝着祠堂而来,此时出去不得,他赶紧退回殿内躲藏在了神像背后。
推门而进的是一群挽岚弟子,走在众人最前方的正是庄更……多……连……城……无……错……文……本……尽……在……YU……XI……华和唐丰夕羽未,其手里捧着从止的神主牌位,跨步而进。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头七理应在正堂屋设行,过了头七方才能将牌位放于祠堂,子时都还未至,他们现在将牌位放回是要作何?
弟子们将房屋里的烛火给点燃,祠堂里顿时明亮不少,栾木往阴影处靠了靠,因为神像阻挡着,他不能完全看清他们在做什么。
“把东西放进来吧。”
庄华对着门外弟子命令一声,栾木看见门外有人正端着各种熟香、半通烛、茶食以及荤肴等走了进来,似乎是将头七设宴摆回了祠堂。
然则事情并非栾木所想的那么简单,除了那些祭祀之物外,还有弟子端进了一盆鲜红的液体,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余下的弟子似乎用黄符摆好了一个圆圈,那些黄符上没有符咒,只是一张长条黄纸,随即唐丰未用偌大的毛笔从那盆鲜红的液体中蘸取后随着圆圈走向在其上画下又一大圆,将那些黄符给连接了起。
“好了。”
唐丰未将笔递给一弟子拿下,那盆红水也撤了下去,祠堂里突然飘散出一股烛香味,因为被神像所挡,栾木看不见条案处的情形,只见众弟子跪在了地上,猜测着他们可能是开始上香祭祀了。
庄华高呼一声“起”,众人便向前走三步,作揖下跪,然后平身复位,此礼为初献爵,随即众弟子又如刚才般进行亚献,直至终献过后,众人才跪坐于原地。
所谓尊先祖而隆君师,是礼之三本也,而挽岚向来重乎礼节,所以以三跪九叩首之大礼而敬。
本以为他们会就此开始守夜,栾木却忽然听见他们嘴里念着细碎的经文,这情景与守七不太相同,地上的那黄符圈也着实奇怪,栾木不知他们打算,于是想要探个究竟,踩着神像往上爬了几步,从空隙中探头出去,他看见地上黄符根本不是一个圆圈。
那是一个符阵,他知道这种符阵,以牲畜血液为界,里面黄符占据五行中的金木水土,唯独缺火,火乃阳之本源,与阴气相冲,阵中放着一物,正是棺木里未曾找到的从止佩剑,这是典型的回魂阵。
他们要在这祠堂里做的根本不是什么守七,而是头七召魂!
挽岚这是疯了吗?将从止魂魄召回来,是想做什么?要是时辰控制不得当,那本该于黄泉路上的魂魄可就得留在人界成孤魂野鬼了,像从止这般惨死呢鬼灵,更是会在人界积怨,势必会化为凶灵。
然而不待栾木多想,祠堂里倏地从下升起一阵狂风,吹散了地上铺好的黄符,除了红血压盖住的那圈以外,阵中尽数散乱,堂内修为尚浅的弟子也不敌这狂风,被吹的东倒西歪,弄掉了头上孝布。
趴于神像之上,着力点难寻,栾木也险些被掉落下去,祠堂里的烛火被熄灭了大半,只剩一缕残光还摇曳着,所幸狂风持续得不久,而风止下后,一人影便是出现在了符阵中央。
从止果然回魂了。
众弟子惊呼不已,连忙对其跪拜叩首。那魂魄还留有从止死前模样,他发丝凌乱不堪,似是经历了一场恶斗,喉咙上破出的大洞里还在往外冒血,双目如死人无神,凝视着前方。
第95章
唐丰未不曾想过,自己常年在江湖上捉鬼除妖,再回挽岚时已是与师尊阴阳相隔,而如今见了师尊这番模样,心中愤懑更是难以抑制。
“丰未师兄,我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经庄华提醒,唐丰未点头,故意绕到了从止魂灵的背后,“师尊可找得到丰未?”
言毕后,只见从止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悠悠地转过身,眼神依旧空洞无神,看样子应是能见人说话。
“师尊,是不是栾木那卑贱小人将你给杀害的?”
知道从止尚残存意识,唐丰未便继续问话,但这一次从止并没有给予回答,只是发出了断断续续的低哑嗓音,随即情绪突然变得激动,他仰天嘶吼,奈何喉咙被人破坏,那吼叫出来的声音仿若被人撕扯着,刺耳难听,如同厉鬼想要索命。
这从止生前修为深厚,再加上是被人谋命而惨死的,戾气颇重,要是挽岚弟子镇压稍有所差池,从止便极为容易化为凶灵,他们此番回魂举措无疑是如履薄冰。
唐丰未见其状态,立即命人抱来了方才的那盆血水,他用毛笔蘸取在黄符上画下清心符文,立即将其贴于地上符阵的四行方位,如此可稍控制一番。
“师尊对栾木这名字如此大的反应,看来定是那小人所杀!”
这脏水也泼得太无理取闹了!
要不是见对方人多势众,依照栾木性子定要是与人理论一番的,但眼下还是隐忍为好。
“师兄,按照时辰师尊这马上就要上黄泉了,你得抓紧时间,不得延误了师尊转世。”
情况不如他们所设想的一般,从止魂魄太过暴戾,他们驾驭不得,想来死前该是含着如何愤怒离世,唐丰未必须赶紧问出他所想要知道的。
“师尊可知栾木现在身在何处?”
原来挽岚不惜冒险召魂回来是想要知他方位好捉拿他。栾木在心底不屑一笑,这回来的不过是一个不完整的魂魄罢了,怎能如上神般料知他人方位,况且人并非他所杀,与他亦是无冤无仇,他凭何告知?
符阵中的从止面对这番问话,未发一言,只是继续发出低哑吼叫,想师尊喉咙被人破坏,说不出话,于是唐丰未将纸墨摆了他的面前。
“师尊放心!只要你告知我栾木位置,我定会帮你杀了那个小贼,替你报仇!”
真是愚昧。
栾木放眼看向底下一干人等,无人不是屏气等待回答,他趁此望了望大殿四周的布局,想着一会儿该要如何脱身,但倏地,底下传来一阵惊呼躁动,只见从止竟是缓慢地抬起了右手,而那右手竟是指向了神像位置。
这是什么情况?!魂魄竟然能知晓他藏身处?!还是说他刚才在张望出口的时候,不小心暴露了位置吗?
栾木赶紧将探出的头收回,躲在神像背后的阴影中。
“祖师?师尊指着祖师是何意思?”
底下弟子惊异地停下口中经文,没有经文镇压,从止挥袖掀起了方才贴上的符文,他欲走出符阵,但外有生血相压成圈,从止在踏出的瞬间被其给灼伤了半条腿,一怒下他奋力嘶吼,似要卷起三丈房屋,引得屋内灯火摇曳动荡起来。
而正是火光的这一变换,唐丰未看见祖师像背后被烛光照出了一人影子,于是他拔出佩剑毫不犹豫地找准位置从上跃下刺了下去,栾木反应得快速,立即踩着神像借力躲开。
还未回挽岚时,唐丰未就将通缉令上得画像反反复复看了好几次,早就将栾木的脸给熟记于心了,看见此人后,他顿生杀气。
“栾木你杀了我师尊,居然还敢来我挽岚造次!既然你送上门来,我也省的力气去寻你,我今日便要杀了你给师尊报仇!”
“你这人简直蛮不讲理,从止根本非我所杀!”
“我师尊已是将你给指认出,你又何可狡辩的?!”
“你们这是迷信!”
“你敢杀人却不敢承认?!”
承认什么?人本来就不是他杀的。
可是他也确实解释不了为何从止会朝着他藏匿的方向指来,底下庄华已是持着碧水,一副待发之势力,然,就在此时,一挽岚弟子冲进了祠堂。
“瑾玉真人,不好了!”
“何事不好?”
“宗主的墓被人给挖了。”
“什么?!”
“不仅如此,那人还破坏了棺材,将七帝钱给扔在了地上!”
本来还在观望局势的庄华听此人这般言说,瞬间怒不可遏,提剑冲向栾木,“这又是你所为?!”
“庄华你先听我解释啊!”
栾木并不想与他们交手,奈何庄华和唐丰未不由分说地前后夹击,他跃跳躲避开庄华攻势,但唐丰未却从上方封住他行动,一剑下来,他用断世相抗,却不敌力道,被打落在地,而他这一落地,恰恰倒在符阵上,蹭破了外围血圈。
没了符阵相困,从止亡魂似是解除了禁锢一般,踏出符阵抓住最近一人的脖子,将此弟子给提了起来,随即一发力将其捏断。
这一举,惹得底下众人皆是惊愕,他们忘了继续诵经镇压,再者栾木将其棺材给刨了出来,毁了那天命葬,从止身上开始渐渐有黑烟不断冒出,不久已是如怨灵一般四处吸食阳气杀人。
见情况不妙,栾木欲上前将他给收回鬼界,可庄唐二人穷追不舍,挡在了他的面前,持剑对峙。
“你们来堵我有何用?你看看你们召回来的师尊,已是开始变为了怨灵杀人了,若是再不把他送回鬼界,他便是回不去了!”
唐丰未瞥了眼条案上的香柱,其已是燃烧了一半,“还有半柱香的时间,自然能送师尊回去。”
“他今生无业障,本可以直接入轮回道的,你们将他给唤回来杀人,这下得去地狱受罚了,他多杀一人便多十年地狱苦,你自己看着办吧!”
“呸!师尊会变得如此模样还不是因为你坏了他的天命葬,你杀了他还不够,还要辱他地下英魂!我今天就一并将此账讨回!”
栾木本是好心提醒,却不想唐丰未根本不信,他早就对自己生了杀意,现在正是大好机会,于是对方率先出手,与庄华两人合力联击而来,为了保命,栾木不得不唤来夜巡帮忙。
庄华没了金丹,只不过会些普通剑术而已,根本不是夜巡对手,但唐丰未常年于江湖上行走,颇有番历练,内力真气都更为上乘,栾木接下他招式已是吃力,更没有力气去关心从止那边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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