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二人整装出发,要往至地狱,需得翻过背阴山,过了山顺着山道往前走便是到了地狱门。
而最让栾木无奈的是,抵达背阴山之前还需途径依轱山,那群獜兽忽然出现栾木的脑海里,他瞥了眼北云容,头疼不已,只希望不要被纠缠的好。
然而事事总与愿违,獜兽们仿若是知晓他们行踪一般,群集着守在山口处,这一次不仅仅是断了尾巴的,那些没断尾巴的也在,数量众多,把山口挡了个严实。
“那个相好大人真如你们所说的那般俊美?”
“当然了!”
“你说他美如天仙,可我又没见过天仙长什么模样,我怎知是有多美?”
“那、那这样说吧,相好大人比禄达的尾巴还好看!”
“比禄达的尾巴还好看?!”
有尾巴的獜兽听闻此言惊呼出声,全朝着最中央的那头獜兽看去,那獜兽甩了甩自己蓬松的尾巴,其毛发光亮斑斓,形如海波连绵,起伏有致,品相极佳,这头獜兽便是它们口中所言的禄达。
獜兽素来爱美,不仅对自己仪表颇有注重,也爱美色之物,但最爱的还是自己的尾巴,尾巴是它们媲美的象征,禄达的尾巴是獜兽之中公认的尤物,然而居然有人能比这条最美的尾巴还美,獜兽们皆是不可思议。
不过在栾木看来,这群家伙将世上各种美物与一条尾巴比较是件非常可笑的事儿。
“怎么会有人比我的尾巴还美?我不信!”
禄达哼哧了一声,昂头侧望,脸上尽显不屑的神色。
“对呀对呀,区区一个生灵,怎么可能比禄达的尾巴还美?别是你们丢了尾巴就来嫉妒咧!”
“是你们没见过相好大人,嫉妒我们吧?”
“你们这些癞皮狗有什么好嫉妒的?”
“禄达你说什么?!”
“说你们啊,没有尾巴的丑狗。”
“你才是狗!!”
獜兽间突然争吵起来,一时站成了有尾巴和没有尾巴的两方,而禄达突然的口出不逊,彻底惹恼了对面,对面獜兽恼羞成怒,朝其挥了一爪,而这一下更是引得两方动起了手来,顷刻间场面混做一团。
栾木在心中窃喜,这下倒是正好给了他们偷潜过山的机会,于是他带着北云容小心翼翼地从侧方摸索而过,因有枯枝的遮掩,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人踪影。
快要绕至獜兽后方之际,栾木回头看了眼这群小家伙的情况,恰在此时,正好瞧见禄达被冲撞出去,而依轱山上多熔岩流,禄达被撞飞的方向正好对准其中之一,眼看着快要掉入进去,栾木拿出断世欲上前相救,然则身侧人率先踏步纵身跃出,及时将快要落入熔岩中的禄达给抱了回来。
“是相好大人!相好大人来了!”
“原来这就是相好大人?”
“相好大人长得果真好看!”
见到来者是北云容,獜兽们顿时忘了之前交战,纷纷停了手,栾木随即也赶至来,瞧了眼禄达的情况,所幸只是尾巴被烧焦了一些,其他并未有伤及。
“判、判官大人也来了!”
本来欲上前围住北云容的獜兽见到了飞来的栾木,统统驻足不敢上前,皆是捂住了自己的尾巴。
“你们当这依轱山是什么地儿?!容得你们这样胡来?!倘若不是北离及时出手,禄达便是没命了!我原以为你们只是闹着玩儿,不想下如此狠手,这般自相残杀有何意义?!”
“我、我们不是故意的,禄达……禄达没事儿吧?”
被栾木突然的呵斥一通,獜兽自是也意识到了错误,个个面露愧色,耷拉着耳朵,面面相觑两眼,想上前查看禄达伤势,但碍于栾木站在前面,未有兽敢靠近半分,只得抬头拼命朝着北云容怀里的禄达观望。
见他们关心,北云容将手中的禄达给放在了地上,因为熔岩灼烧的关系,禄达的尾巴已是被烧得缺了一截,全然坏了之前的美感,它低头看了许久,似乎心中阴郁,此时突然有只断尾獜兽从群中踟蹰走来。
“禄达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要害你性命,只是没控制到力度,我、我错了,害得你那么漂亮的尾巴被烧了,你、你打我吧!”
分明是自己尾巴被烧,但对方却是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于是禄达抬起头,甩了甩尾巴,“这才不会影响我尾巴的美呢,反正很快就又会长出来的。”
断尾獜兽听它所言,立即开心起来,禄达回头凝望了眼北云容,却是什么都没有说便回到了獜兽群之中,獜兽们纷纷对彼此言说歉意,又如往日一派融洽,栾木也不再斥责他们,与北云容两人继续往前赶路。
翻过了依轱山,虽然鬼界没有日夜之分,只有血月高悬,但栾木怕北云容连夜赶路会在体力上吃不消,便是提议在背阴山上休歇一晚。
背阴山山顶之上有棵巨大的古树,据日夜巡所言,那棵树已有几千年的寿命了,其树叶为赤红色,犹如人界枫叶,却更如火焰跃动于树梢之上,此树名为丹木,丹木的树干上常年吊挂着红色玄纹的瓜果,其黑色纹路有如朱雀的,有如麒麟的,每个上各不相同。
栾木打算在此处歇脚,一来是可看得高远,二来是有瓜果可饱餐一顿。
“这丹木瓜的味道虽然难吃了一些,可是极为好玩,为之品尝一番也不是不可。”
解释之时,栾木已是爬上了树,摘下其中一颗丢给了下方的北云容,北云容抱住后端详两眼。
“为何好玩?”
栾木笑着轻跃下,将北云容手中瓜果一分为二,自己拿起一半咬下一口吞入腹中,随即将手掌翻朝向上,只见一簇火光从中燃起,火苗窜窜而动。
“丹木的果实吃了过后,半个时辰以内可以御火,一会儿我们找些枯枝来用其生火,就不怕冷了。”
“当真奇妙。”
“还有呢。”
栾木不说完,又爬上树干,动作流利地到了最顶端,对着天边吹了吹口哨,随即一声鸟鸣对其相回应,北云容抬头望去,只见天上有一赤红大鸟飞旋而来,大鸟啼鸣振翅,身形似凤,尾翼延长,羽若流光,目似玛瑙,大鸟用那朱丹含金的瞳幽幽地看了眼北云容这边,随即停留在栾木前方。
栾木将手中的瓜果递由给大鸟,大鸟一口将其吞下,复又啼鸣一声,栾木又摘得另一些投喂,他伸手抚摸其羽毛,大鸟振翅得厉害,招来大风刮至,似乎极为高兴,冲到上方高空盘旋而飞。
“这是玄鸟,也被称为四方灵鸟,最喜这丹木果,外形似凤又似朱雀,三巡往来鬼界,镇守四方大地,压盖鬼魂戾气。”
“世间万物果然无奇不有。”
栾木跳下树,倚靠在树干上,拍了拍自己身旁位置,示意北云容坐过来。
待人坐下以后,他将头靠在其肩上,两人抬头望着上空玄鸟,赏着血月殷红,一起吃着手中丹木果,偶有风刮过,不须计较与安排,可谓别有番滋味。
第139章
想起之前栾木所言,地狱鬼界无甚美景,只有暗无天日的夜,日日如此,可此刻看来似乎并非那般荒芜,境由心转,许是念想之人在旁,心境之中氤氲了一些雾气,使得眼前景朦胧出了绝妙,不甚欢喜。
两人相伴于丹木树下而眠,玄鸟已是飞走,只有血月依旧,背阴山上除了丹木之外少有植被,虽为荒凉,但夜深人静时倒也颇为祥和,不用担心外物扰清梦,能偷的浮生半日清闲。
两人因此睡得熟,以至于北云容根本没有察觉自己身边何时多了一地的野果。
醒来时,栾木看见北云容手里正拿着红色的小果子嗅闻,惊喜道,“这里怎么会有芜香?”
“我也不知。”
而除了北云容手中那个外,栾木还瞧见自己周围散落了一地的小红果,他拿起一个擦拭干净咬了一口,其中红色汁水溢出,本来之前果子上就有香甜气息,然而汁水流出以后,味道更为浓烈,侵占鼻腔久久不去。
“芜香是獜兽爱吃的果子,只生长于依轱山,应该是你之前救下的那只叫禄达的獜兽为了谢你救命的恩情连夜给你送来的,芜香这果子汁水充盈,味道香甜,你尝尝看?”
看着红色汁水顺着栾木的手指流下,北云容倾身前去舔舐他手上的汁水,品尝了一口。
“果真香甜。”
“北离你、你、你……”
“怎么?”
栾木见对面人平静地看着自己,似乎刚才之举根本毫无自觉,根本不知道那举动是如何引诱人,将他的心脏引诱得一阵狂跳,生怕再快一点心脏就要跳出来了,这样看来,此人简直就是个祸害。
以前都是他调戏别人,怎得现在沦落到被人调戏的地步?最要命的是,对方还未有意识,看样子老人家常说的一物降一物,确实是有几分道理的。
他为了掩饰自己脸上羞红,连忙将人推远站起身,“我们赶紧去地狱吧,早些找到线索,我们早些回人界去。”
“嗯,走吧。”
应声过后,两人顺着山道而下,沿路走了两天两夜后才抵达了地狱入口处,那里巨大的铁铜门紧闭着,门上有两个面目狰狞的人鬼,是为地狱守门神,此二人本是在门上闭目而憩,感知他们来此,猛然睁开眼睛,瞪大了眼珠看向栾北二人。
“栾木?又山興是你?才从这儿出去没多久,怎么又被秦广王打回来了?”
“你也真是不汲取教训,历来判官当中,就数你犯错最多。”
左边那只名为神荼的人鬼讥笑之,右边名为郁垒的人鬼也附和言笑,但栾木听来也不恼,仍旧面露和悦之色。
“这次不是来受罚的,而是来找人。”
“地狱有什么人可让你找?”
“自是有,从事说来话长,就不同二位哥哥细说了,我二人皆是持通令来此,还望二位哥哥能放我两人入内。”
他们取下腰间的黑色令牌,神荼、郁垒二人对其查看了一番过后,确认是秦广王与阎罗王的通令,于是点头首肯,门便是缓缓而开。
就在地狱门打开的瞬间,一声声刺耳的嚎叫从里面传来,如同巨浪扑岸,没有一丝退让的余地,这声音让人极为不舒服,北云容微微蹙眉,按压了下太阳穴。
“还好吗?要不你别去了。”
“无妨。”
北云容摇了摇头,瞬间恢复了往常脸色和神情,栾木来了着地狱数次,早就对这种尖锐的惨叫声习惯了,于是他走在前方开路,为北云容抵挡一些杂音。
地狱里共有十八层,此中的层并非意味一层层往下直到第十八,而是按受罪时间以及劫数的递进而划分的层级。
踏进地狱的时候,旁侧的鬼火一一围聚而来,形成了一条光带照亮脚下路,然而纵使有鬼火的光芒,却仍是照射不出道路两旁的模样,看得清的唯有去路和前方的栾木。
北云容朝两侧张望两眼,周围漆黑如墨,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偶尔能感觉有阴风吹过,以及一路上都能听见惨烈的嚎叫声,无论男女老少,生前作恶者皆是被打入此处受刑,而十八层地狱有十八层刑罚,好比如第一地狱的光就居,行的是割舌刑,是对那些生前道人是非长短者的惩戒,狱吏会将他们的舌头硬生生的割下,后又将其给接上再割,如此反反复复,直至刑期满方能放出地狱入轮回。
而栾木以前每次犯错,秦广王就爱罚他去光就居,他倒是饱尝了这割舌刑的苦,好在他身为鬼神,痊愈力高强,每次出地狱不到两日便是安然无恙了,这也就是他屡次不改的原因。
但第一地狱尚且残酷,更不用说之后的各层地狱了,北云容只听得那些死灵的哀嚎阵阵回荡在乌黑境地。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啊!即使下油锅又能奈我何?下辈子,我还杀了他们!”
“不是我的错啊,我只是被人利用而已,凭什么来第五地狱?!不公平,这不公平!”
“求求各位大人饶命啊啊啊啊!!”
那些祈求的、不悔的、不甘的、全都被地狱折磨得痛苦不堪,可这便就是死后罪,世间不是没有因果报应,只是有时候是身后事,世人不知罢了。
北云容转回头继续跟着栾木前行,鬼火似有目的一般地开着路,引导着二人的方向。
未多久,鬼火不再往前点燃,栾木驻足看向北云容点头示意。
“到了。”
北云容往前行了两步,只见前方立有一块破旧的石碑,上写有“无间”二字,而石碑之后是一望无尽的黑暗,瞧不见其他。
“这儿?”
这里似乎与北云容心中所想相差太多,而此处相比起刚才途径的道路上安静了许多,毕竟被打入无间地狱的人,也是百年才一遇,不是人人都能坏事做尽,罪恶滔天的。
栾木将怀里的断世拿出在手腕上划开了一条口子,将血液滴于石碑之上,分明只有一滴,却如血水涌上,石碑顷刻褪去了灰黑色的外壳,血顺其流下沾染了下方土地,刹那间,周遭无数曼陀罗摇曳盛开,阴风浮上,又响起了银铃般的诡异笑声,连绵不绝。
“我要见无间地狱的季峰。”
曼陀罗似乎听懂其所言,随即朝着前方蔓延回应,而但凡有此花延伸处,皆是变得通明起来,两人踏步直行,此地极为宽敞,四方皆是望不见尽头的红海,远处有石山耸立,山岩被曼陀罗映得红络。
然而行至不远后,前方无路,脚下是一条墨黑的水流,水流一派死静,即使有阴风吹过,水面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北云容上前瞧了瞧这黑水,除了看得见映射的倒影之外,看不见里面的其他东西。
“这里面都是些熬不过无间地狱的死灵,戾气重,小心别掉下去了。”
北云容闻言点头。
忽然间,曼陀罗顺着此水面继续往前延伸,在河面上生了一条道来,而花道前方似乎有一岛屿,岛屿上横生出红花,朵朵妖冶而立。
栾木踩上那曼陀罗在水面上铺成的路,回头示意了北云容一眼,随即慢慢往前方走去,一步步甚是谨慎小心。
而随着他们两人的靠近,岛屿上的曼陀罗摇摆得越来越厉害,花枝乱颤间碰撞得嚓嚓作响,那银铃笑声在整个无间地狱回荡开,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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