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刚踏进火房,只见一白衣人正坐在小木凳上给柴火扇着风,火势被催生,浓烟飘出有些呛人,白衣人见五爷前来后,与他对视一眼点头示礼。
还以为是哪处乱跑进来的小鬼,原来是判官大人身边的日巡,鬼五爷和日巡也算是交识了,日巡是阴灵,下人们没有仙根,自是看不见。
“擅自使用了五爷的火房,诚感歉意。”
“无妨无妨,只是以为是哪儿处跑来的孤魂野鬼,没想到是日巡大人,昨晚通门开启,既然日巡大人回来了,判官大人可是也回来了?”
“是。”
“怎得都不来与我见见面?”
“昨夜归来已晚,怕叨扰五爷休息。”
“日巡大人如此说就是见外了。”
那小厮听得不明所以,他看不见火灶里的日巡,只能听见鬼五爷自言自语,不过他们这些下人早就是知道五爷有通灵的本事,于是也不多嘴,想来里面的鬼魂定是五爷的交识,于是默默退了下去。
“对了,大人这是在煎什么东西吗?这味道……”
鬼五爷一手掩鼻,一手扇了扇扑面而来的浓烟。
“判官大人身体抱恙,所以借五爷火房一用,煎制了一些汤药。”
“大人身体不适?大人现在在何处,我去看看。”
“在真君房内。”
鬼五爷点头后转身便是快步离开,那汤药的味道着实难闻,他早就想借机溜走。
回房的走廊上正巧要经过北云容的房间,于是他敲门欲进去探望一番,却不想开门的人竟是念卿,念卿从屋里出来后将门给掩盖上。
“判官大人在里面?”
“是。”
“听说他身体不适,可好些了?”
“不是什么大事,一个二个的那么担心作甚?”
“我只是想看一看罢了。”
“没什么好看的,他刚醒了,说是想静休。不过他一个判官,半个身子入了鬼界的人,任谁出事儿他都不会出事儿。”
鬼五爷本想再敲门进去看望,却听出念卿话里不悦,于是收了手,跨步过去拦住了念卿回房的路。
“昨日闲来无聊,从仓库里找出一棋盘来,不知公子可有兴趣与我对弈一局?”
“只怕你不是我的对手。”
“公子如此自满?”
不过是一介凡人,居然敢用自满一词说他,念卿心头怒火被激起,昂头鄙夷,“普通的下棋颇为无趣,不如我们加点筹码如何?”
“公子想怎么玩?”
“五爷不是最爱稀世之物吗?你输一局,我便拿走一件你仓库里的宝贝。”
“若是公子输了呢?”
“我输一局,便给你一件稀释之物。”
“这赌注倒是公平。”
鬼五爷笑着应了下来,两人定下赌约以后,便是回房对弈,不再来叨扰房间里的两人。
北云容坐在床沿上,栾木虚弱地靠在他肩头,呼吸太过细微,时时刻刻都让北云容担忧。
“你还是躺下吧。”
“不,这样就很好,比躺下舒服。”
“为何又骗我?”
“没有骗你,秦广王让我清点死灵是真的,只是后来他又让我去了趟地狱而已。”
“此次又是为何罚你?”
“阴天子太过宽容才会做事心慈手软,虽不是说不好,但若是个个殿的王都如他一般动那恻隐之心,又有谁能管理整个鬼界?而秦广王向来做事认真严谨,便是最能掌管鬼界之人。但恰恰我不是那种受拘束的性子,条条框框的太过烦人,记不住那么多律条,犯的错多了,总归是要被惩罚的。”
“可如此也太过了。”
“是我太过了。”
鬼界的规矩,北云容不太清楚,但是既然栾木已是这样说,那事已至此也没有再好追究的,他轻揉栾木的脑袋,难得地叹息一声。
“以后少犯错。”
“是呢,以后真的要少犯错了,不然这泥卢都可真不是能忍受得了的。”
“你昨晚说你在鬼界遇见一个人,是何人?”
“啊?我有说吗?”
“有。”
“……嗯……是挽岚曾经的大弟子,奚子奕,没想到他会被罚入第十层地狱,算起来我们也做了回狱友呢,哈哈。”
栾木笑了两声,却突然沉默下来,神情立即变得忧色起来,“唉,此事莫要让庄华知道了,若是他知道了,便不是恩断义绝的事儿了,只怕到时候会要了我的命吧。”
其实看见昔日旧识受苦于地狱,栾木又何尝不感痛心?虽然知道奚子奕杀人无数,罪孽深重,但却不想是被罚入了泥卢都,自己被关押几天尚且是难熬,他这一罚便是百年刑罚,又该如何受得了?
可若是不入地狱洗刷罪孽,他又如何能轮回?只希望下辈子,他们两人能不再如此动荡了的好。
“这是他的劫,轮回之道不可更改。”
“是呢。”
栾木低眉思量,其实在泥卢都除了见到奚子奕外,还见到了另一人,没想到自己被打入地狱受罚,竟是还有众多友人相伴,他心里苦笑,用余光偷偷瞥了眼北云容,此事还是等以后再告知吧。
“对了,北离你回来这几日可是有江湖消息?念卿又是如何以一人之力抵御两大门派的?”
北云容摇摇头,将所知道的一一告诉与他,栾木诧异不已,他不曾想这念卿竟是那有过一面之缘的仙君,怪不得他的招式看不出任何派系,怪不得知晓自己身份,如此一想,念卿之前不喜自己,也是有原因的。
“那个叫做唐什么的孩子,从未出过酆都,又怎么找得到兰陵呢?”
“兰陵位于酆都正南方,一直往南方而行还是能找到的。”
“是吗……”
栾木随口应答,忽然想到了何事,他立即坐起身,却因为身子无力而倾倒下去,幸好北云容手快将其给接住,
第148章
“不可乱动。”
“万俟意长此般到底有何目的?”
栾木忧色更甚,“我心中感知不好,北离,不如我们明日就离开此处吧。”
“你伤势严重,如何离开?”
“可若意长果真是驭灵者,那么曲逆乱葬岗就是一个巨大隐患,数千万的死灵若是被他操纵,该要如何是好?”
“近几次事件看来,他应是未有此能力。”
觉得北云容所言不无道理,栾木也未继续争辩。
“你先好生休养,欲速则不达。”
商谈之间,日巡已是端着熬好的汤药推门而进,禄达跟在他身后,借由日巡遮挡自己的身体,它知道恩公和判官大人现在不想看见它,可它听说大人身体抱恙,心里还是有所担忧,便想着偷偷看望一眼就好,但它自以为躲藏得高明,却不知尾巴根本没有被藏住。
看着日巡身后那条大而蓬松的斑斓尾巴,栾木故意咳嗽了两声,而这两声竟是吓得其尾巴猛烈地抖了一下。
“药熬好了,大人您多喝喝,喝完了,我再去熬。”
那药碗还未至栾木嘴边,他已是闻见了呛人的恶臭。
“这药怎得如此恶心?”
“鬼界的药草有哪一个是好闻的?大人捏着鼻子,一口气吞下肚便就完事儿了。”
“我看到时候怕是我先完了。”
栾木将日巡递过来的药碗推开,北云容见之,伸手接过,亲手将其给送到了栾木面前,栾木惊愕地看着他。
“北离你是哪头的?这药这么臭,难道你没闻见?”
“再臭也得喝。”
“我不喝!只听过良药苦口的,没听过良药臭鼻的。”
“喝了。”
北云容不与他多辩,简洁明了中气势强硬,栾木有些拗不过,也知道此人固执不可变通,可此事自己也是万万不可让步的,谁知道这一碗汤水下肚,自己还有没有明天可活呢?
“大人你喝下去才会好受一些。”
“我现在就已经好受多了。”
“原来判官大人也怕喝药?”
禄达从日巡身后探了个脑袋出来,大眼珠子圆润而又狡黠地看着栾木。
“你倒是有脸来见我。”
“我、我还不是关心大人身体!”
“你可知错?”
“我何错之有?!”
栾木紧皱眉头,吓得禄达赶紧蹿回日巡身后,用其做挡护。
“先不说你吃北离豆腐,你擅自来人界就已经是很大的罪责了,我不罚你,到时候自是有人罚你。”
此言一出,明白栾木所指何人后,吓得禄达赶紧跪了出来。
“哇……大人、大人我知错了,我知道错了,我承认我待在恩公身边只是觊觎他的美色,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铁定好好反省,求求大人不要把我交给秦广王呀,你若是喜欢,把我这条尾巴拿去吧……呜呜……”
与其到时候被秦广王给打个半死不活,还不如现在被判官大人戏弄一番,尾巴没了最多丢丢面子,若是真的到了秦广王手里,怕是要丢命啊。
看着地上跪得规矩的禄达,栾木觉得好笑,然而刚笑了两声,却突然感觉浑身如万根细针刺体,疼痛难忍,他虚弱地倒在了床上,额上已满是细汗。
见此情况不妙,北云容不多想,赶紧将碗中药汤喝下后,用嘴喂入了栾木口中,促使他将其咽入喉。
但一碗药水下去,栾木虽是呼吸变得平稳,血气稍有回转,却是许久没有睁眼的迹象。
“这是为何?”
“药只有三分成效,最终还是得靠大人自己熬过去,不过戌时来至后,鬼神之力可助大人抑制疼痛。”
眼下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控制栾木的情况,只能让他自己熬过去了,北云容打来了热水,将栾木身上的冷汗擦拭去,于是日巡也不多做打扰,带着禄达一起离开了房间。
栾木只觉得身上极烫,浑身不安分似的,让人烦躁得很,如有三昧真火烧身,灼人魂魄,他缓缓睁开眼,看见周遭竟果真有大火蔓延,而分明火舌围绕,却仍是暗黑不见天日,周围出奇的安静,大火滚滚的声响,栾木被烧得疼,他想要逃离此处,却发现手脚都拷上了枷锁。
这莫不是……
他四下寻望,透过火光发现对面有一人被关押在方寸囚牢之中,披头散发,落魄不堪。
那人抬起头,对栾木微微一笑,带着几分无奈与淡然,“你怎得也来这儿了?”
“犯了点错,被秦广王罚到这里来了。你可还好?”
“身处此地,说好也不过是谎言吧。”
“的确。”
“庄华他……可还好?”
“好着呢,虽说没有了金丹,可是上次酆都与他交手,却觉察他体内真气充盈,没有虚弱之相。”
“如此我便是安心了。”
奚子奕目光缱绻地看向旁侧的无尽黑暗,似乎见到了什么,他微愕,随之又露出一丝淡淡地笑容。
“自入地狱以来,我常常能看见他站在我前方,分明那么近却是触不可及,磨人得很。”
“幻相。”
“我知道。”
奚子奕低下头,颓废地抵靠在囚笼上。
“不过我们两人当真有缘,没想到来趟泥卢都,还能遇见故友,怕不是你对我心中怨恨,诅咒我的罢。”
“哈,我要是有那本事,岂不是更应该好好利用,而不是唤你一个区区的判官?”
“哈哈哈,是呢是呢。”
“不过你似乎不止是与我有缘。”
“你这话什么意思?”
奚子奕不答话,只是转过头看向西边,栾木也顺着方向看去,那里似乎也放置着一个囚笼,却是因为距离有些远,他看不清里面关押的是何人,他想靠近一些去看个清楚时,奈何锁链将他给拴住,挪动不了一步。
“那是谁?”
奚子奕摇摇头,“我不认识。”
“那你为何说与我有缘?”
“因为你认识。”
这话说得古怪,什么认识又不认识的,栾木被他搞的有些糊涂,不过听这样一说倒是使得他更加好奇那牢狱中的人是哪路神仙。
真火爬上身,灼烧着栾木身体的每一寸,虽是折磨魂魄,但此时他却是毫不在乎,只一心想看清楚那人,而低头看着身上的火焰,他忽尔灵机一动,剧烈地摇晃拴押自己的铁链,带动起一阵风浪,使得火焰燃烧得更加旺盛。
火焰窜天,一时间点亮了半个泥卢都,那牢狱中人的脸瞬间暴露在光亮之中,栾木借此将其给看了个清楚明白,而就在他看清楚的那一瞬间,栾木错愕不已。
因为牢狱中的张清秀容颜在他脑海中铭记难忘,分明在被真火烧体,栾木却觉得身体彻头彻尾的凉。
“阿玺……你……你怎会在此?”
对面牢狱中人闻声后抬眼凝视过去,嘴角略微上扬,竟是透着十分萧瑟与凄凉。
更……多……连……城……无……错……文……本……尽……在……YU……XI…… 凉,凉透了体,凉透了心……夕羽。
栾木猛地睁眼,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怔怔地看着头顶房梁,后背被打湿了一片,方才的噩梦余韵还残留着,他坐起身扫视房间一圈,没有看见北云容的身影,易居里光线向来黯淡,他不知道现在是何时辰了,自己又睡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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