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枪男哪有这胆子,抖抖索索不敢动一下。
领队并不催促,看了眼跃跃欲试的何宏,“你来。”
何宏眼神变了变,在领队将主动权交到别人手上之前,忽然跳起来,拎着棒子向射枪男身上抡了上去。
射枪男惨叫一声,捂着胳膊,看向何宏的表情逐渐狰狞。
何宏:“我,我可以走了吗?”
“轻了。”边上的人将棒球棍从何宏手里抢了下来,交到了射枪男手上。
领队坐在库房的钢管上,兴致索然道:“给你还手的机会,要是比刚刚那人手更软,还换他打你。”
射枪男这次没犹豫,大叫着给了何宏一棒子。”
领队:“错了,是右手。”
几个来回之后,对殴的两人都红了眼,原本还顾念着金主,在这缺德冒烟的领队挑拨下,又冲着金主挥棒相向。原本以为和盘托出就能逃过一劫的第四人,被要求拿个录像机拍摄下这场面,眼神直勾勾的僵站着,胆子都被吓飞了。最后还是众保镖装起了老好人,劝着:算了算了,冷静点,将斗成一团的三人控制住,送到了医院。
曾徐秀也不是个良民,在转账时记程安手机号就没安好心,起初根本咽不下这口恶气,不能蒙对方麻袋,明面上也想过请律师走法律途径。然而一个钟老板已经得罪不起了,背后的黑手只能更难缠,何况人家做事干净,无从揪责,那天来的保镖们是败类一锅端,都有着丰富的监狱生活史,自称曾经拿监狱当家,虽然一根毛没碰他们,却巴不得和曾徐秀鱼死网破,回去感受“家”的温暖,曾徐秀这个向来玩的花花的,河边湿鞋,这次算把自己玩进去了。
程安总算知道是谁这么做好事不留名了。
他吸溜了一口面条,冷漠道:“不让我赔医药费什么都好说,就这样吧,挂了。”
“等等!”曾徐秀垂死挣扎,“您跟贵人说一声吧,我给您和他赔礼了,最近我总心思这事,都快精神衰弱了。”尤其是他住院这几天,下属跟他汇报,集团董事会像是知道了什么一样,疑似要拿他做文章,饭碗都快砸了。一厢情愿的认为是得罪人被整了。
程安:“我跟他并不熟,单因为我的事,他至多狗拿耗子那么一回,我建议我们俩都别没事找事。”
曾徐秀魔障了,咋地都要程安给个说法,“求求了,程先生。”听着程安三句不离钱,福至心灵,“你帮我探探口风,我孝敬您,上次那数,不够我再加。”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利诱上了。
鉴于这人言而无信的前科,程安道:“先转。”
悦耳的金钱进账声响起,程安趁着心情的加持,划了划手机,翻出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上次的短信石沉大海,换成电话意外的很快就通了。
对面所处的环境很安静,男人轻而缓慢的“喂”了一声,有种异常贴近的清晰。
程安把手机从耳边放到了桌子上,用肩膀蹭了蹭莫名发热的耳根,开启了免提。
“打扰了,我是程安,上次的事多谢你了。”
“你在短信上已经谢过了。”
程安咬着筷子,想:原来是已读不回。
对面隐约传来几声男孩子甜腻的哼唧声,程安想挂电话了,“好的,那就不耽误你忙了。”
“是我家的猫在撒娇,你以为我在忙什么?”
这动静能怪他多想吗?而且对方为什么秒懂了?程安看了眼饭碗,生硬的转移话题,“你吃了吗?”
“还没。”电话另一边有玻璃杯放在桌面上的声音,男人语含深意,缓缓道:“近来没有合胃口的食物,要不你来给我吃一下?”
程安嘴里的面条差点呛出来,赶忙起身,站在边上闷声咳了半天。
多么痛的领悟——打电话时不要吃东西。
程安喘匀了气,将听到的话从脑袋里倒了出来。然而他的老主顾虽然是在调笑他,却也暗示了,这人对他还有兴趣,潜在的退路,时常走在作死边缘的程安没理由把路堵死。
“虽然是快餐速食产品,但是为保障顾客的满意程度,本食材养好伤后,才可以外卖。”
冯川沉声笑,“先给我订个位。”
程安陪笑,“好。”
电话挂断,程安这才察觉面皮有些发热,自己估摸着是刚刚咳嗽引起的,不然以他脸皮的厚度,说点违心的奉承,还不至于“老脸一红”。想到刚刚耳朵也在发热,程安决定饭后吃两片感冒药。
又或者是因为和那货说话心里紧张。这倒是合情合理,程安想来想去忽然惊觉——完了,电话白打了,忘记和对方说:“皇军”托他给带的话了。
挣钱不易,程安叹气。
在方块脸催命之前,程安先回拨了过去。
曾徐秀恭敬的宛如见到亲爹,“程先生,贵人怎么说?”
“我问他吃饭了吗?他说没有。”
“你没说我的事吗?”
“忘了……”听着对面的语气马上要变成逆子,程安晓之以理,“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和他也就跟你一样,是交易关系,压根谈不上有交情,那天从你那出来后刚好碰上了,别人是随手管闲事,要是这么没完没了的去问,就真的是在招惹了。”
曾徐秀思考着程安的话。
有钱能使鬼推磨,程安反过来安慰他,“对方不像是要深究,你放宽心。电话我打了,话没带到是我的问题,等下你给的转账我退你一半。”
曾徐秀委顿道:“不用了,您留着吧。”憋着的那口气,去找他那两名“病友”的不痛快去了。
第19章 约吗
隔日是周末,程老师公休,欠钱虽能当一时的大爷,早晚还是要还的,于是揣着还没捂热乎的转账联系上了老立。
老立言说最近风声紧,账上只收现款,又道催收人员太忙,拿兄弟感情之类的话压他,请他亲自来一趟。程安明白这些话都是借口,这猴精是想拉他下水,可他依然走进了那条隐蔽的小巷里。
老立笑问他最近在 哪发财,因为还算相熟,直接将程安带进赌场的后门,所谓的财务部清算。
财务室在上次关人的小黑屋隔壁,内里一张办公桌,桌上没什么正经文件,两边的沙发上坐着五六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正是老立口中很忙的催收人员,忙着唠闲嗑。
程安见多了这样的边缘人物,被盯着看也不怯场,主动跟瘫在沙发中间,手里把玩着一把蝴蝶刀的那位脸熟的点头致意。
老立狐疑道:“程子和远哥认识?”
肖远坐正了些,甩了甩手里的刀,“上次不是你带着这小哥来领人的吗?”却是刻意略过了学校里的事。
老立:“嗨,对对,是有这么一回事。”
程安豪赌那阵欠下的近三十个数的账面,抹平了些许,两人一起向前厅走,老立给程安发烟,游说着他留下来玩两局。
肖远跟了出来,拍了拍程安的肩膀,“老立你先去忙吧,我跟这小哥说几句话。”
老立心里犯嘀咕,面上依旧是笑模样,又跟程安招呼了几句,将空间留给了他二人。
“你是肖晓的老师?”
“是老师,但是是教美术的,而且不教你弟弟那届。”
这个当哥哥的职业虽然不光彩,但似乎对弟弟的教育还算重视,程安大抵猜的到对方的意思。在赌场讨营生的最知道混迹在此的赌鬼是什么心态,满脑子瘾头废料,怎么能教育好学子。
肖远眉头舒展了些。
教育要从成绩抓起,半吊子程老师分享“育儿”思路,“星期一这次期中考的分数就下来了,你可以问问他考的怎么样。”
“这兔崽子也没说考试的事,晚点我问问他。”
程安委婉的将幸灾乐祸,笑出得体的感觉。
“上次见你来这是来找人的。”肖远沉默了会儿,问道:“你也玩?”
程安摊手,自嘲的笑笑,“起初的确是为了找人。”
他掏出手机,在相册里翻出张照片,指着这张刻意放大到整张脸的面孔,犹如指认犯罪嫌疑人,“程铭海,身高一米七七左右,现年四十几岁。”
“也是只赌狗。”程安想着老立刚刚叫对方时的称呼,从善如流道:“远哥要是见到这人,麻烦帮着留意下,让老立联系我。”
“好说。”肖远看了眼程安衔在唇边的烟,皱了皱鼻子,“身上挂着彩呢还抽烟?这玩意还是少抽些好。”
才被他弟弟在这方面教育过,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程安想着自己是个面见家长的老师,多吸了一口后,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烟反向取下,指尖贴着燃起的烟支顶端一撵,掐灭了火星。
“您说的对。”
“你既然觉得对,那我再多管闲事的说两句。”肖远从程安手里接过烟头,投进最近的垃圾桶内,与程安距离拉近,声音跟着放小了些,“只要最初不是一门心思为了发财而入赌的人,都还有救。你在肖晓学校教课,和那群游手好闲的渣滓不一样,为了职责,更为了你自己,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后续尾款我派人上门取,这地方以后你少来,慢慢的不想了也就戒了,他们玩的那么疯和这乱糟糟的氛围也有关系。”
与正规的棋牌室不同,地下赌场一般都是封窗的。起先程安不明白,后来身处其中就懂了。密闭的空间里,头顶全天无休的灯是唯一光源,黑夜白天的交替不会令人感受到时间的流逝,总觉的这把过后,还可以再来一局,手里捏着烟盒,一根接一根的吞云吐雾,被尼古丁麻痹的大脑里,想的只有再一局时,手中的筹码会翻几番。
被烟气缭绕的飘飘然,自以为会成仙,云雾散去后,飘得越高,摔得越粉身碎骨。
道理他都懂,程安轻轻地“嗯”了一声。
“知道劝不动你,算了你好自为之吧。你先把烟先戒了也行,对你戒赌有好处,至少别在玩的时候抽。”肖远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子,意味深长道:“这里会不清醒。”
劝动了,程安默默的想。虽然他此时的心律鼓动得异常焦躁,但他准备回家。
画地为牢太久了,能有人愿意给他指条正道,程安愿意跟上。
任凭老立再三挽留,程安还是半点面子没给的走了。
老立觉着古怪,回过头找肖远,见人还在那站着,凑了上去,“远哥找程子有什么事啊?”
肖远双手插兜,眉梢轻挑,“没事,就是看这小子长得不错,随便聊聊。”
老立“嘶”了一声,四下看看,“您可照量着点,别让轩哥听到了。”
“他出去了。”肖远斜了老立一眼,“别跟他乱说。”
“对了,你晚点带俩人把箱底下压着的禁烟标志牌全都挂起来,大厅里没完没了抽烟的那些人,适当提醒提醒,每次上前面巡场都跟进了焚化炉一样,别人牌都看不清还怎么玩下去?”
老立应了一声,又接着前言说笑道:“咱也不是乱说话的人啊,轩哥跟你闹不痛快,我们又不落好处。”
肖远抬了抬下巴,拽得二五八万,“让他闹去,他这场子我早就不想看了。”
两人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男声:“是么?”
肖远脊背一僵,追着那人的身影,鞋差点没跟上脚,“轩轩你听我解释——”
程安身上的伤慢慢愈合完全,整一月都很乖,没进过赌场,某天照镜子时,偶然发现脖颈上被肆虐出的伤疤印记也变浅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在发展,只是他在医院买的“褪黑素”吃完了。
离开了药物的辅助,程安刚刚调整好的作息又乱的一塌糊涂,本该闲散放松的一个周末,深夜时,清醒的程安从床上爬起,坐在画架前,将画纸一笔笔的涂黑,在上面画夜影、画星辰、画黎明时的深灰的天际,而当天光大亮时,这张纸已经不能再绘出晴空的样子了。
程安想了很多事,想到自己的母亲,想到儿时的玩伴,学生时代的趣事,又想到自己的教师生涯,这些伴随赌瘾发作而涌现的记忆,最后指向了程铭海,他想起,自己还有一笔没还清的大额赌债。
他将画笔清洗干净,拿起画架旁的布巾擦拭刷头,这块款式素净的帕子在手心里的触感依然是柔软的。
程安缓慢的眨了眨酸涩的眼,召回神游的思绪,拿起一旁的电话,手指悬浮了片刻后,拨通了一个号码,“喂?”程安静默片刻,问道:“约吗?”
第20章 还债
交易对象给了他整天的时间做心理建设,又给了他一晚上的时间反悔,送货上门的程安,从入夜一直等在别墅里,听着围着他转个不停的少年学猫叫。
缺觉的程安想倚着沙发扶手眯一会儿,少年扯着他的衣摆晃了晃,将毛茸茸的脑袋拱进程安的怀里,语调轻快的“喵呜嗷”。
少年身上不着片缕,程安无处下手,只能向外推他的脑袋,“行行好,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收手时,没忍住在对方触感柔顺的脑袋上胡撸了一把。
少年喉咙里“咪呜”了一声,听了他的话,扭身跳走了。
冯川站在他身前时,并没发出太大的声响,梦里的程安却直觉般的,忽然惊醒。
程安的鼻子已经习惯了屋内焚香的味道,呼吸间,闻到的是俯身过来的男人身上,淡淡的酒气。
冯川捏着程安的下巴,抬起对方的脸看了会儿,像是才想起屋子里怎么还躺了个人。
酒品不好的人醉酒后有着千奇百怪的可怕,比如程铭海,八两黄汤下肚之后,反而是他最慈和的时候,醒来后却不会记得那些温声细气与许下的承诺。
程安不放心道:“你没喝多吧?”
“我不会喝醉。”
不会喝醉不代表有着千杯的海量,而是不会去喝千杯。这不是自信,是自我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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