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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他们并没有把这辈子的时间都浪费在逛街上，这一天按照联盟风俗，会在神殿广场举办新年庆典，素色肃穆的神殿被装饰上了红色的绸缎，显得有点滑稽，高台上有忙碌的工作人员维持秩序，广场上渐渐挤满了从各个星系赶过来的联盟居民。
邯素发现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一百多年前的AI似乎比小电脑所待的时代要多许多，随处可见的高仿真AI灵活地走动着，一眼望过去甚至不能辨认出他们和人类的区别，唯一的标识是他们右脖颈侧都印着淡蓝色的编号字眼。
小电脑伸手摸了摸自己左额角，那里也有一个小小的淡蓝色开机印记，只不过平时被头发遮住了，不用心看的话都不能发现。
当然，学校里的同学都以为邯素在额头上纹了个纹身。
邯素又观察了一下周围，发现这时候的AI们都很聪明，甚至能和过往的人类自由聊一些琐事，而从人类的神情上来看，也没有一百年后那种疏离和警惕的感觉，所有人都是放松自在的，气氛祥和热闹。
白元帅上了广场前的高台，看样子是准备发表讲话，邯素想起裴旭也经常干这种无聊的工作，并且他因为实在讨厌这种事情，在上台前时常沉着张脸，无奈又不耐烦，这点比起喜怒不形于色的白元帅来，裴旭简直像只喜欢炸毛的大型犬科动物。
流程化的演讲枯燥乏味，邯素没有认真听，而是好奇地在周围转了转，他记得这一天是AI战争爆发的起点，但就目前看来，似乎完全没有出现一点危机前的预兆。
小电脑看见13坐在高台前的座位上，身姿笔直，面无表情，目光直直落在前方，邯素一开始以为他在看台上的白元帅，但后来发现他没有在看任何人，他好像在发呆。
将“发呆”这样情绪化的词语套在AI身上，是不太合适的，在控制程序的运行下，AI们通常始终热情而坚定，即使在休眠期，也不会显得犹豫不决。
当然那只是大部分AI，就邯素观察，13和自己一样，似乎是个不太一样的AI。
因此小电脑觉得他很亲切，不由自主地想待在他身边。
演讲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坐在13旁边的邯素突然发现身边的人动了动，小电脑偏过头，就看见13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没有往高台上看一眼，自顾自往外走。
邯素愣了一下。
高台上的白元帅显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他细微地蹙了一下眉，但因为讲话还没结束，因此只好暂时先耐着性子继续。
13走路很快，他身高腿长，小电脑难得恼怒自己的腿短，竟然要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13，等他终于停下来的时候，邯素发现两个人已经到了神殿内部，正站在开放给游客游览的二楼平台处，这里同样挤着不少人，往下望去，可以看见白元帅的身影站在下方。
13挤到了一个少人的角落处，其他人瞥见他冷冰冰的模样，都不自觉地给他让了点地方，13一手撑住神殿雕花镂空的护栏，一边居高临下地往下看去。
小电脑觉得他的眼神很有些奇怪。
13盯着下方的白元帅看了一会儿，在听见对方的结束陈词过后，收回了目光，转而看向身旁。
一开始邯素以为13在看自己，但很快他发现13只是在看小电脑身边的其他人。
邯素不解地看了看身周，自己旁边只有一位抱着孩子的母亲、一个架着摄像机的大叔，以及一个正在努力维持秩序的年轻AI。
小电脑的视线在这几人身上转了一圈，还未有所反应，忽然见那个年轻AI动作一顿，紧接着在四面的惊呼声中，这个AI突然像是系统故障了一样，猛地推开其他人上前两步，然后一手抓住雕花阑干，纵身一跳——
底下的白元帅正巧结束演讲，倏然听见头顶上方传来惊呼声，愕然抬头一看，一个年轻人模样的AI从天而降，同时右手从腰间抽出了备用的短刀，锋利的刀刃在阳光下微微一闪。
一切都仿佛在慢放下发生，邯素蹙眉，想起什么，停下了原本要去拉这个AI的脚步——外界干预也许会极大地影响蛛网游戏世界的进程，小电脑还记得自己的目的。
正当邯素睁大眼睛，准备静观其变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忽然摇晃了一下，小电脑怔了怔，而后听见周围的喧闹声一停，与此同时，细微的轰鸣声响了起来。
邯素抬头望向天空，发现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已经裂了几条缝，露出铅灰色的缝隙，乍一看起来颇为诡异。
小电脑却很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在关键时刻，蛛网世界又崩塌了。
邯素有些无可奈何，他想去调时间轴，却还没等碰到腕表，眼前就是一黑，紧接着小电脑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在往下坠，下一刻，小电脑闷头摔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邯素听见一句熟悉的声音从自己头顶传过来：“……我艹什么东西这么大个？！……”
小电脑抬起头，和裴旭大眼对小眼。
裴旭：“……”
邯素：“。”
小电脑发现自己压在裴旭身上，慢吞吞爬起来，往四周一看，邯素开口就说：“我的系统被撞坏了。”
裴旭：“？！什么？”
邯素指指不远处灰蒙蒙的场景，语气沮丧：“色彩分辨率下降，显卡坏了。”
“……”裴旭反应了好半晌：“不是，这地方就长这样。”
邯素闻言，疑惑地转头看了眼四周，灰蒙蒙的场景令人极其不适应，入目所见之处只有裴旭是带点活人颜色的，小电脑不禁往他身上靠了靠。
脚边散落着一大堆零件，邯素低头看了看，发现这是一间宽敞的实验室，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台面的很多东西都掉在了地上，见小电脑一脸疑惑，裴旭咳嗽一声，解释道：“刚刚……出了点小问题，导致蛛网世界不太稳。”
“？”邯素转过头看着他：“是你弄出来的动静？”
裴旭立即反对：“不是我！”
过了几秒，他又缓慢地补充了一句：“……不过也和我有点关系。”
裴旭内心简直在咆哮，他之前和陶女士聊完天，心情低落神色消沉，于是走进来准备和曾经的小电脑说说话，不料被去拿材料折返回来的二号发现，那个暴躁的npc当场发疯，撸袖子就要和裴旭动手。
裴旭哪能让一个npc揍自己——即使这个npc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但他也不是干等着被人打的性子，当即两个人就杠上了，二号虽然是个npc，暴躁起来却也和裴旭不相上下，两人动手了没几秒，裴旭就看见周围的场景地震般晃了两下，紧接着从天而降一个小电脑摔进他的怀里，一时场面混乱至极。
“什么人？”二号在邯素掉下来之前被裴旭一脚踹了几米远，咬牙切齿爬起来，刚要发作，忽然发现面前多了个人。
邯素和他面面相觑，目光在裴旭和二号之间转了转，又疑惑地看向不远处台上摆着的小电脑。
“……”
裴旭咳了一声，把邯素往自己身后塞了塞，低声道：“过会儿和你解释。”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二号，猜测应该是这几个初始关键npc与游戏构建有某种密切的联系，强行破坏npc很可能导致蛛网世界的不稳定。
二号警惕地看着他，又看看裴旭身后的邯素，拧紧了眉：“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裴旭：“……你先冷静一下，听我说，我刚刚只是想去看看你的小电脑……”
“他也有小电脑？”邯素问。
二号：“呸！”
裴旭忍了一会儿，最后怒道：“算了，解释个屁，还是直接打一架吧！”
二号看了眼实验室门口的方向：“我妈呢？”
陶女士刚刚说要给裴旭拿一样东西，先暂时离开了，裴旭这才偷偷进来看小电脑，谁能料到……
二号：“算了，问个屁，直接打一架吧！”
邯素不太明白地看着斗鸡般的两个人，又转头望着那台小电脑，而后对裴旭道：“那个是我。”
裴旭：！！！别告诉他！
二号的耳朵这时却很灵敏，他猛地看向邯素，开口问：“你说什么是你？”
邯素认为自己是个诚实的小电脑，他指指实验台，重复了一遍：“这个电脑是我。”
裴旭：“……”
二号：“……”
满头问号的二号往前走了两步，裴旭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护着邯素往后退了退，厉喝道：“别过来！这是我的小电脑！”
二号停住脚步，盯着邯素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道：“你弄错了吧，他应该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电脑：当时我害怕极了…
第87章
在听见二号说“他应该是我的”时候, 裴旭就沉着张脸，恶狠狠地拧了拧拳头。
眼看局势紧张，邯素蹙起眉, 草草将周围的场景看了一遍，结合所得信息，以及面前和裴旭长得一样的npc、和自己长得一样的小电脑, 邯素的系统高速运转后, 推理出了一个完整的结论。
他拉了一下裴旭的衣袖, 轻声道：“哥哥，我们先聊一聊。”
如果邯素没有算错, 现在距离他们进入蛛网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小时，还剩下一半的时间留给他们, 但最重要的目的还未完成, 眼下需要的是和裴旭尽快交换信息。
裴旭虽然很想把二号揍一顿，但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按耐下性子, 低声道：“咱们先出去。”
二号却不依不饶地拦住他们, 挑眉：“来了还想跑？”
他看向裴旭身边的邯素，对小电脑勾勾手指，语气散漫：“小电脑到我这来, 别跟着不三不四的坏男人。”
裴旭：“？”
邯素看了看二号。
裴旭忽然紧张起来，据陶女士搭建的蛛网场景，年轻时候的裴旭显然是和小电脑关系很密切的，而自己不仅忘了这部分重要的记忆, 邯素当初在两人相遇时似乎也没有认出自己来，裴旭微微皱眉，他觉得事情不太妙。
邯素应该不会……对这个npc产生什么好感吧……？
二号这时候又道：“如果你确实是邯素, 那应该记得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不管你是从哪里回来的，但你不应该跟在这个男人身边。”
二号看向裴旭，在对方敌视的目光中，忽然笑了笑：“以我看来，他根本不记得任何东西。”
裴旭发现小电脑显而易见地愣了一下。
邯素的手还被他牵着，但裴旭突如其来有些心慌。
他忽然不太确定邯素的想法会是怎样的，也许小电脑更愿意留在蛛网世界里，和一个他所更熟悉的“裴旭”待在一处，毕竟在小电脑眼里，二号的npc身份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裴旭深知邯素对于他的管理员有多依赖，虽然在得知自己应该就是小电脑的管理员后，裴旭心里有过酸涩和隐秘的欢喜，但更多的是空落落的不安。
他不记得那段过往，根本无法完美地成为邯素心里的那个人。即使这个人就是他自己。
裴旭不自觉地收紧了手，用力攥住邯素的手腕，低声道：“别听。”
邯素抬起头，裴旭看见小电脑的眼睛乌黑澄澈，在灰蒙蒙的世界里显得很明晰。
二号朝邯素伸出手，淡淡道：“过来我这里。”
裴旭咬牙，赶在邯素开口之前，强作镇定地说：“不可能，我们总要回去的。”
“回去？”二号有一瞬不理解，但很快他释然道：“回哪都一样，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而且，邯素总是跟着我的，对吧？”
他对小电脑眨眨眼睛，抛去灰色的场景不谈，这个npc可谓是活灵活现，张扬生动，裴旭甚至有那么一刹那觉得有些嫉妒他。
怎么可以这么肆无忌惮、任性妄为，在风华正茂的年纪，有安定幸福的家庭背景，还有可以寄托希望的实验项目。这个npc拥有裴旭不记得的、已经错过的所有美好的东西。
裴旭看似没什么表情，其实心里酸得很。
邯素在这时开了口，他对二号道：“你已经有一个小电脑了。”
二号怔了一下：“什么……”
邯素指了指那台摆在实验台上的、还未完成的电脑，认真地说：“如果我留在这里，他会很伤心的。”
二号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小电脑，眼神柔软了下来，好半晌才低声道：“抱歉，我不该不考虑他的想法。”
裴旭和邯素二人出去后，小电脑率先道：“你是我的管理员。”
“我知道，”裴旭偏过头，看向长长的走廊一端，陶女士还没回来，“但……你是从什么时候就确认的？”
小电脑低下头，裴旭发现他的耳根有点红——这是难得可见的，毕竟在蛛网里，玩家本人的身体状态影响非常小，除非邯素实际上脸已经红得和柿子似的，不然都不容易在蛛网里发觉。
“……你第一次亲我的时候。”邯素憋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这句话。
裴旭奇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邯素：“。”
裴旭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重点歪了：“啊不，怎么亲一下就知道了？”
小电脑表示不愿意告诉他。
裴旭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又开口：“没道理啊，你看我以前也叫这个名字，也长这个样，你怎么第一眼就认不出我来呢？”
邯素反驳他：“小电脑没有眼睛。”
裴旭：“？”那不是有摄像头呢吗？
邯素闷闷道：“我根本不知道你长什么样。”
小电脑其实只在幼年时期和裴旭相处过，而为了更好地搭建电脑数据库，让邯素能够进行自主模拟建模，起初所有亲近的人都没有在小电脑的系统里录入过数据——包括照片、身体数据、喜好特征等等。
在AI开发的项目里，小电脑如果能够训练自己，通过各项间接信息推测出原始信息是很重要的，在打击犯罪、大数据等领域能够有显著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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