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头撞在那颗冷硬的内核上。
听见喀啦一声,轻微碎响。
低头一看。
原来,他把自己的心给磕破了。
这一下闯大祸了,非同小可。
他从前再苦,因为改不了记吃不记打的乐观天性,其实一直就是个疯疯癫癫的小傻逼。皮肉的痛苦,只要不往心底里去,其实也还能忍受,只要一心想着赶紧做完任务,赶紧回家。
但唯独这一次不同。
原本无忧无虑、不识爱恨的小王子,在男人身上懂了人间悲喜。他的心里藏了太多爱,变得脆弱不堪。
他把对克拉克的爱,藏在缝缝补补的红兜帽里,藏在每晚偷偷看的小电视里,藏在那些回忆往昔的梦境里。
而这颗心被卡尔击碎后,它们就汩汩地往外流出来。
兜头巨浪一样,将他彻底击溃了。
……我还是失去你了。
早在我们兵戎相见以前,早在你坠落云端、把那个名为“克拉克”的人彻底杀死时。
我就已经失去你了。
当他终于肯承认这一点。
最后一次吻上男人的唇,将毒藤孢子渡过去时。
——从今往后,他就再也没有能拿得出手的痛苦了。
……
萨沙坐在地上抽烟,看着眼前两张ssr卡。
倦鸟,逆时钟。
它们分别指向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结局。
一条路,不再管这个几乎烂得彻底的世界死活,直接收拾收拾,结束任务回家;
另一条路,重启整个世界,让所有人都获得从头再来的机会,而他自己则继续走向下一个世界,踏上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生存宿主之路。
傻子都知道该选【倦鸟】。
但萨沙抽完了整整半包烟,依然迟迟没有做决定。
做出决定时,他脑中闪过无数人的脸。
有蝙蝠侠的,夜翼的,小闪的,沙赞的,佩铂的,托尼爸爸的,哈尔的,小蜘蛛的,史蒂夫的,甚至卢瑟的光头也有一席之地。
他甚至想起反抗军基地流离失所的人们,那些黯淡无光的眼睛。
他是真的想回家,撕心裂肺地想,每一天每一夜都在想,想到简直要发疯。
可是为什么,命运一定要给他如此残酷的抉择?
为什么另一个机会,偏偏就是那把唯一能拯救这个世界、能拯救所有人的钥匙?
他抽完了最后一根烟。
然后跟系统说:【启动逆时钟。】
与此同时,一个极其隐秘、甚至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念头,贯入萨沙心中。
曾经有一个人。
强大又温柔,蓝眼睛饱含万千星空。
而他离开自己,冲进宇宙去打仗了。
小王子穿着男人最喜欢的红兜帽,站在雪地里等。
等啊,等啊。
可那个温柔的神明,再也没能回来。
一个很轻、很卑微的声音,在萨沙心里悄悄念叨着。
如果我让时间重头再来,如果我再给你的命运一次机会。
你是不是就能变回原来的样子?
……你是不是,就会从那片茫茫宇宙里回来?
倦鸟轰然破碎。
而他在看着它破碎的同时,才发现那个想法的可笑可悲之处。
他真是个大傻瓜。
如今他亲手放弃了回家的机会。
而他失去的爱人,就算因为逆时钟变回曾经的样子,自始至终都未曾黑化过,自始至终都是整颗星球的希望;
但他永远、永远不再会是那个,曾在星空之下与他温柔接吻的人了。
从这一刻开始。
他什么都没有了。
那时他的脑神经受损严重,在最后的时光,他只能终日被幻觉所困。幻觉里有他们甜蜜的往昔,有他臆想中温暖美满的家。而当他清醒时,冷冰冰的现实,就越发撕裂地让他痛苦。
直至最后,他再也不想清醒。
红太阳监狱里,最后一滴眼泪,无声无息地落在染着血的白皙手背上。
如果早知道结局——
画面永远定格在初次怦然心动的一幕。人间之神自云层温柔俯瞰他,笑容足以融化冰雪。
男人很温柔地抱着他,对他笑。
说,还冷吗?
——如果早知道结局。
你还会不会后悔爱上他?
第69章
2020年, 1月。
纽约,时代广场地铁站。
在2012年纽约大战,齐塔瑞人曾将时代广场地铁站毁了一半, 并横腰截断了一整辆地铁,造成近百人伤亡。
在那以后, 政府重修站台,在站台两侧加装了厚实的安全门,连透明部分都由混了振金的防弹玻璃组成。
作为客流量最大的地铁站,这里永远人满为患。
上一列地铁刚走。
没挤上地铁的人, 里三层外三层挤在安全门边, 低头玩手机。
就在这个看起来一切平凡的午后。
在挤挤攘攘的人群之中。
——突如其来的星光,汇聚成人形。
人群哗啦一下散开!
“……什么东西?!变种人?外星人?”
“疏散!疏散!甭问,问就疏散!”
“好像是个昏迷的人……”
“什么人?!他会不会一醒来就爆衣变绿巨人??老天,今早我的车还被憎恶锤爆了……”
“给我康康!给我康康!”
大家你推我我推你,内侧乘客害怕地往外冲,外侧乘客却想挤上前看热闹, 一时谁也让不了谁。
裹着一身星光的人, 依然静静躺在地上。
眼看马上就要出踩踏事故,一个戴着鸭舌帽、穿着毛衣和皮夹克的男人, 出现在人群的包围圈内。
“所有人退后。”
鸭舌帽男人低声喝止, 俯身用胳膊护住地上的人, “这里有紧急情况,请让出医疗通道。”
他的装束极其普通,但当他发话时, 从身上汹涌而出的信服力,几乎像一堵墙一样,一下子将乌乌泱泱的人群镇住。
星光仍在汇聚。
整个站台, 几乎变成了一片星星点点的海洋。
及至最后一点星光,在男人略微放大的蓝瞳中隐去,金发少年的面容终于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这是个第一眼看上去,让人感觉颜色很浅的少年。
少年发色淡金,连合拢的长睫毛都是金色的。
雪白的腮,柔软的嘴唇。
嘴巴被极寒的天气冻白了,只剩唇内侧透着点淡红。
一张——
全然陌生的脸。
不易察觉地确认过五官后,男人眼神突然一黯。
“哇,是美少年!”
“我也康康!我也康康!”
“美少年会爆衣变绿巨人吗?上帝保佑不要发生这么残酷的事……”
第一声手机拍照声响起,男人才猛地回过神。
他迅速将少年的卫衣帽子拉上遮住脸,随后检查呼吸和外伤情况。
确定可以搬动后,他把少年抱起来。
男人:“请别担心,我会将他交给更专业的人。”
“不是,等一下,你谁啊?”
满头大汗的乘警挤进来,只来得及看见少年垂落下来的一只手。那只手也长得白生生的,柔软的指尖冻得通红。
乘警不由对面前的男人产生了警惕之心:
“你说抱走就抱走了,谁知道你抱到哪里去?”
男人有些无奈,但显然能理解:“翻看上衣右侧口袋,那里有我的证件。然后,请为我保密——”
乘警低头掏他的口袋,掏出一张方方正正的军官CAC卡。
那人瞪着眼看了半天,像被踩了脚一样蹦起来:“啊啊啊啊美国队长!!!是美国队长啊啊啊啊!!!”
金发大兵:“……”
吃瓜群众这下彻底沸腾了。
举目所及,四周全是举起来的手机:
“好像是,好像是他!我见过他摘下面罩的授勋照……就是他!”
“靠,我不是在做梦吧??真的是美国队长?!”
“队长!!看这里,队长!!我们家祖孙三代都是您的死忠粉!!我奶奶爱过您!”
史蒂夫护住怀里昏迷的少年,几乎像在泥淖中跋涉,从人满为患的地铁站艰难地挤到乘务室,转身用碰上门。
他把少年安置在控制室的长椅上,然后打了一通电话给科尔森。
一月纽约气温低至零下三度,少年身上,却穿着夏天时的卫衣和牛仔裤。
看他昏迷中也哆哆嗦嗦的样子,史蒂夫打完电话,脱下身上两层毛衣,给少年兜头套上,再用皮夹克裹好腿。
少年蜷缩在比他大一圈的衣物里头。在冷空气里发着抖的身体,慢慢安静下来。
过了几分钟,科尔森带队抵达。
科尔森看见少年的脸,大吃一惊!
坐在少年身边的史蒂夫抬头:“熟人?”
科尔森:“很可能是战友的儿子。”
神盾局高级特工菲尔·科尔森,在加入神盾局前,曾与纽约警察局重案组组长约翰逊·阿特维尔,同属于陆军游骑兵。
在他很年轻的时候,还跟约翰逊一起参与过针对蜈蚣组织——对外是跨国大型人口贩卖和实验集团,对神盾局则是由顶尖科学家所组成的激进人类进化组织——的战术行动,也见过那个后来被阿特维尔家收养的金发小宝贝。
后来,萨沙·阿特维尔在纽约大战中神秘消失,约翰逊绝不承认他死了,于是一找就是8年。
为了协助曾经的战友,科尔森当然见过那个孩子18岁时的照片。
科尔森护着少年的脑袋,跟手下一起七手八脚抬上担架,放进救护车。
最后只来得及说了句“谢谢,Cap”,救护车就呜呜地开走了。
史蒂夫站在原地。
他在零下三度只穿着背心,却也不觉得很冷似的,只对着少年躺过的长椅发呆。
直到贴在耳廓的微型通讯器,发出了最大音量的嗡鸣声。
史蒂夫:“……嘶。”
把通讯器短暂摘离耳边。
“好了,现在看来他听到了。”猎鹰在频道里说,“所以现在目标什么情况?我们下一步要干嘛,队长?我听说时代广场那边有骚动,发生什么事了?”
史蒂夫吐了一口气,揉眉心:“我暴露了。任务需要调整。”
猎鹰:“噢,我无比确定你需要调整。因为有将近20分钟,你完全没有回应呼叫,巴基甚至讲了一段你小时候被狗追的糗事。很显然,就算我们笑得震天响,也无法拉回你的注意力。”
“嘿,兄弟。”通讯频道里响起另一个声音,“说真的,你没事吧?放松点,我们的人已经登上昆式战机了,目标一离境就会被发现。”
史蒂夫回过神:“我很好。谢了,巴基。”
他最后看了一眼疾驰而去的救护车。
复仇者联盟、新生咆哮突击队的领袖,在这一刻微微攥了攥拳。
他一边按着耳麦往外走,一边低声下达新的命令:“鲍威尔·詹姆斯可能会沉寂几天,但他有蝰蛇的命令,手里还压着一批急需出手的血清,不会坐得住。我们需要一架昆式战机,在他进入俄罗斯空域前截住他……”
……
萨沙睁开眼睛。
他身上穿着病号服,胸口敞贴着心电图铁片,躺在病床上。
天花板雪白。
耳边的声音,滴、滴、滴、滴、滴。
……大约有将近30分钟,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眼角有一抹朦胧的光影掠过。
他侧眸去看,是一只发光的、虚幻的小鸟,在他上方盘旋。
奇怪的是,这只小鸟没有双脚,只有一对拖着星光的羽翼。
看见萨沙醒来,它引颈长鸣了一声,扑簌簌落在萨沙的颈窝里,用尖嘴巴叨他脸蛋。
——萨沙曾千百次抚摸和痴望过它,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他猛地坐起来,下意识伸手去抓!
手穿过了那片幻影,还是没抓住。
但它却没有消失。
倦鸟在萨沙头顶盘旋片刻,稳稳地,落在了萨沙肩上。
【故乡送来一片曙光,无足的归雀衔着光,穿越山海与原野而来。跟随飞鸟翅间的光痕,直至回归巢穴……】
……在这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为什么?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倦鸟]这张ssr卡,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出现在他面前。
萨沙:【狗系统?】
没有回应。
他吃力地支撑自己,从床上坐起来。
萨沙又叫了一声:【狗系统?】
他脑袋胀痛得难受,根本无法思考,就用拳头猛捶自己发涩的脑壳。
人在失忆时,可能无知无觉;但是骤然恢复记忆,是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那种感觉就像是,准备出门时,猛地一下想不起钥匙放哪了,但又极其确定,钥匙绝对是自己放的。
而到了某个关键时候,一拍脑袋:
妈的,不是揣自己裤兜里了吗?怎么可能想不起来?
倦鸟带回来的,是足足十几个世界的记忆。
按体量来看,萨沙得锤两百万次脑袋,才能把这个一股脑填塞的劲渡过去。
病房门打开。
一个端着针剂盘的护士走进来。
她脸上笑盈盈的,手里还宝贝似的抱着一件男式毛衣。反手关好门,就看见正用力捶脑袋的萨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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