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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镝(古代架空)——凉蝉

时间:2020-08-03 15:21:10  作者:凉蝉
  陈霜细细说出靳岄现状,贺兰砜听得异常认真,不敢插嘴打断。章漠告诉他郑舞的主意,得知郑舞想同自己去那废弃的药谷杀蛊母,陈霜毫不犹豫:“好,我去。”
  “带上你的暗器。那蛊母估摸也就是条手指粗细的虫子,谷中说不定还有蛊子,保护自己为上。”章漠说,“若情况不对你们立刻离开,不要硬来。”
  陈霜:“嗯。”
  郑舞在舷窗上探进来一个脑袋看陈霜。陈霜脸上的神情明明白白地说明了,即便情况不对,他也一定会为了这位岳夫人硬闯。郑舞不禁对明夜堂这个山匪窝子生出更多好奇。
  此时岳莲楼“咦”了一声:“阮不奇,怪了啊,以往要帮章漠跑腿你总要跟我争,争不过就打人。今天怎么这么乖?”
  阮不奇坐在桌上,正用鲛油擦拭自己的长鞭,闻言咧嘴一笑:“靳岄让我去做一件更爽快的事儿。”
  贺兰砜:“什么事?”
  “杀人。”阮不奇双目发亮,“我要趁飓风来临之时,诛杀那几个驯象的炼药人。靳岄将在象宫中放走圣象,趁乱逃出。”
  作者有话要说:
  也不算啥细节吧,就是阮不奇会直呼靳岄的名字,但陈霜一般都喊他“小将军”。
  啊,陈霜~~~
  ---
  海溢:海啸。
  ---
  象宫不止一个,炼药人和药谷也不止一处
 
 
第124章 逃脱(1)
  飓风如期而至。海面墨一般黑,猛烈风暴卷起白色水龙,天地混沌,只剩呼啸风声与岩石翻动、树木倒下的巨响。
  因海水暴涨,吞龙口几乎全部被水淹没。青虬帮的船被数根粗大铁索牢牢固定在岩壁上,以免被水从山洞中卷走。所有水盗船工全部转移到海门镇,三三两两地填入郑舞几位相好的家中。海门的房子因有铁柱加固,连成一片,能稍稍抵御风暴。纵然如此,镇上老弱妇孺也已经转移至姑姥山另一面躲避风暴,剩下的都是不愿意离家或守着家中财物的人。
  贝夫人本身是琼周人,见惯海溢与风暴,不肯进山躲避。她住在郑舞一个相好家中,倒也惬意。听着窗外风急雨啸,她还有开玩笑的闲心:“幸好郑舞相好多,不然还真放不下这么多的人。”
  女人问:“怎的不见郑舞?他许久没到我这儿来了。”
  贝夫人笑道:“他去捉虫子。”
  一口烈风卷过,山林轰然而动。风雨尚未完全抵达赤燕更深处的地方,郑舞与陈霜跋涉数日来到炼药谷时,陈霜已经忍了一路的气。他想立刻帮章漠解脱痛苦,还想处理完蛊母之事后去象宫找靳岄,无奈郑舞轻身功夫稀松平常,陈霜心急气恼。
  炼药谷因被岳莲楼一把火烧过,地面岩石、谷中树木全都一片乌黑。但南境潮湿,黑魆魆的地面上已经长出许多新草,细长的藤蔓开始攀爬房屋废墟。两人进入药谷,细雨恰好落下,抬头便看见山巅高树摇晃不停。地面渐渐湿滑,一脚一步,声音泥泞。
  “你这功夫是哪儿学的?”郑舞问,“琼周可没人有这么俊的身手。教我吧。”
  他恳求陈霜教他恳求多次,陈霜只觉得他烦,但此时这人是来帮章漠寻找蛊母的,陈霜不得不和颜悦色。“这是明夜堂的独门内功化春六变。化春六变有六重,分别为断寒宵、风报柳、春山笑、曳步莲、惊涛雪、与醉归。我本事不大,只练到第二重风报柳。但我体质特殊,虽无法进阶,但若以风报柳这一重内力配合明夜堂的轻功,我是练得最好的一个。”
  “岳莲楼练到什么程度?”郑舞问。
  “岳莲楼练到第四重,曳步莲。”陈霜瞥郑舞一眼,“岳夫人已经练到第六重与醉归,他是我们明夜堂功夫最好的人。”
  郑舞结结实实地愣住了:“这么厉害?!……你们这功夫到底怎么练?”
  “或者从二三岁开始练,或者除去浑身所有武功,由练成之人为你传功。”陈霜走入炼药谷,“我是后者。”
  郑舞好奇极了:“你能为我传功吗?”
  陈霜:“除非你加入明夜堂。”
  郑舞:“你是怎么加入的明夜堂?”
  陈霜却不出声了,手指一动,一枚小鱼飞刀射出,当的扎在地上。一条指头粗细的虫子被钉在当场。郑舞看都不看:“不会是这种虫子。”
  原来蛊母喜阴暗潮湿之处,除非栖身之处被水火侵袭、外物惊扰,否则几乎不可能主动爬出。郑舞踢翻一块石头:“石头底下,树根子,房屋废墟,都有可能。”
  阴阳蛊的蛊母大多是柔软虫子,乍看起来与常虫并无区别,但其身带异色,日光中十分醒目。此时谷中已经开始下起雨,陈霜与郑舞头戴斗笠,分头寻找蛊母。炼药谷不大,山壁挖出几处深深空洞,洞中有无数镣铐木枷,是囚禁药奴的地方。陈霜仔仔细细一一察看翻找,冒出来的都是寻常虫子,并无蛊母。
  郑舞也没有收获,两人往已经烧成废墟的房屋走去。赤燕人房舍多为吊脚悬空小楼,竹木质地,岳莲楼一把火着实烧得干干净净,谷中房舍全数倾塌,在地上堆成一片混乱。陈霜站在废墟前让郑舞停步:“等一等。你别动弹。”
  陈霜闭上眼睛,竭力去听谷中纷杂声音。雨声风声中掺夹树木摇响,风势渐大,他扶了扶斗笠。谷内地面渐有积水,藏于草丛或石块树根的虫子纷纷逃窜,一时间细杂声音密密麻麻。他耳朵微微一抖:废墟角落传来一丝异样响动。
  陈霜睁眼、前蹿,一脚踢开被烧得酥脆的木梁。黑色碎屑雨中乱迸,郑舞还未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陈霜已经射出小鱼飞刀。
  一条紫灰色大虫在刀尖下蠕动挣扎,片刻后彻底软垂。“是它吗?”陈霜问。
  郑舞目瞪口呆:“你听到的?”
  他蹲在陈霜身边,看他的眼神带上了前所未有的崇敬与钦佩。“正是蛊母。”郑舞说,“只不过药谷中炼药人不止一个,所炼之蛊也必定不止一个,不清楚这是不是岳夫人那……别动!”
  陈霜正要从虫尸上拔下小鱼飞刀,被郑舞一把抓住手掌。他手指距离飞刀只有寸许,郑舞吼声落下,那虫尸恰在此时变色、融化,最后成为飞刀下的一滩脓液,很快被雨水冲去。
  “蛊母身上也有剧毒,你疯了么就这样去碰。”郑舞说了几句,忽然顿住。这下即便是他也能听出来,废墟里传来更多的簌簌之声,如无数虫豸正在往外爬出。两人迅速离开,随即便见废墟下一片嘈杂声音,果真有虫子蜿蜒四窜。郑舞解下大刀奋力挑开废墟上的黑色木梁与竹片,赫然露出地上一处黑色深洞。
  这废墟之下竟还有一个虫窝!陈霜霎时间毛骨悚然:他在药谷这儿歇过许多天,幸好没有大雨没有异动,否则光是地下潜藏的虫子就足够他死上千百回。
  “原来如此。”郑舞摸着下巴道,“炼药人和蛊母住在楼上,楼下不养牲畜,挖了个洞口专门炼蛊。看来炼药人死后,蛊母便依照惯例爬入这洞口之中。又因洞口被倒塌的木梁盖住,火竟然没烧到此处。
  眼见虫子蠕动攀爬,其中更有不少与方才那紫灰色大虫类似的蛊母。陈霜浑身鸡皮疙瘩窜起,下意识去摸身上暗器。可即便他全身挂满燕子镖与小鱼飞刀,也无法在瞬间杀灭这么多的虫豸。
  郑舞把他往自己身后拉,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将瓶中之物全数洒在废墟上。火石敲打,火星溅到废墟,轰然燃起大火!
  “……鲛油?!”陈霜吃惊,“你怎么带了这东西?”
  “义母叮嘱我,要杀灭蛊虫,最方便的法子还是直接点火焚烧。”郑舞嘿然一笑,顶了顶斗笠,雨水从笠帽边缘珠帘般滚滚而下,“如今我们发现了这炼蛊的虫洞,自然要把虫洞也一块儿烧了去。”他把瓷瓶扔进那洞中,火遇到油立刻蔓延入地洞深处,很快便有肉质烧焦气味传出。鲛油浮于水面,又无法被雨水浇灭,谷内很快大火熊熊,蚊虫乱飞。
  陈霜起先对他是毫无敬佩之心的。他小时候在琼周生活,见惯了水帮的水盗。因娘亲以出卖身体为生,他又年幼需要人照顾,娘亲做生意时并不忌讳陈霜在旁。来去的船工水盗见了陈霜,少不得还要在他脸上捏一把,假惺惺地遗憾他不是女儿身。陈霜从岳莲楼那儿听来许多郑舞的事情,知道他在海门镇有不少相好。那些从未谋面的女子实则与陈霜母亲经营的生意差不多,陈霜心里清楚,便越发的看郑舞不顺眼。
  但郑舞这次确实帮了大忙,陈霜神色缓和,冲他点头道谢。
  两人攀上岩壁,陈霜把屡屡下滑的郑舞拉到山上,坐下同看谷中大火,打算等大火烧灭后再去寻找清理残余虫子。郑舞又问起陈霜来历,这回陈霜不再踟蹰隐瞒。“我是琼周密海村人,”陈霜说,“娘亲后来把我带到大瑀,辗转数年,才入了明夜堂。”
  郑舞呆了片刻,忽然朗声一笑:“密海村?是背靠新月谷的密海村?”
  陈霜:“你听过?”
  “同乡啊。”郑舞自来熟地揽着陈霜肩膀,“我也是密海村的人。你我年纪差不多,但我比你幸运一些。我娘亲同你娘亲做的是同一种生意,你也晓得,密海村的女人只能靠这个来谋生。只不过我娘亲得了病,早早便死了。”
  他那时只有三四岁,只晓得守着娘亲尸体,还不知究竟发生什么事。青虬帮的船队在密海村靠岸,有水盗熟门熟路上门找乐子,却发现已经渐渐发臭的尸体与饿得大哭的郑舞。水盗妥善埋了女人,把郑舞拎回青虬帮。青虬帮老大见郑舞年幼,便收作义子,郑舞从此便成了青虬帮一员。
  “你娘过得好么?”郑舞问,“渡海来了大瑀,总比在密海村好。”
  陈霜目光冷淡:“不清楚。我已经许多年没见过她,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郑舞笑道:“出了什么事?看你这一脸苦大仇深。”
  “……”陈霜摘了斗笠站起,随手一挥,沉重雨珠夹带内力去势,砸入山谷之中,雨水瞬间打湿他的头脸,额前散发丝丝缕缕贴在面上,声音愈发的孤冷,“她卖了我,换得一两银子,从此我再没见过她。”
  飓风愈发靠近,天际一片阴沉黑色,郁雷滚滚。另一处炼药谷外,贺兰砜与阮不奇藏身树丛之中,雨水穿过树梢,已将两人浑身淋得湿透。但两人身着黑衣,吐息缓慢,几乎与这密林融为一体。
  炼药谷中可见炼药人缓步来回。谷内散出怪异药香,令人反胃欲呕。
  擒月弓已经拉满,一支狼镝搭在弓上,直指谷内弯腰摆动器皿的老者。老者腰缠红色腰带,一张脸皲皱灰暗。
 
 
第125章 逃脱(2)
  贺兰砜背上共有四处伤洞,深可见骨。贝夫人看过他的伤势,饶是她见多识广也难免吃惊:一是为贺兰砜上刑之人手法绝妙,骨伤之处虽然狰狞,但伤愈后,贺兰砜行动几乎不受影响;二是贺兰砜伤口根本未完全愈合,只不过外层皮肤勉强长好,里头还有脓血未化,换作别人,根本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千里跋涉,从杨河城直奔赤燕。
  贝夫人捆了贺兰砜两日,不许他四处走动,为他仔仔细细清理干净伤洞中腐肉脓血。贺兰砜一直隐隐发烧,直到贝夫人出手清理才算好转。伤洞污物一旦清理,配合贝夫人独门药方,贺兰砜只觉得精神一天比一天好,胳膊肩背活动起来也愈发利落。贝夫人自然不允许他参与此次活动:若是再被大雨淋湿,不知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好转。
  但岳莲楼和章漠连连摇头:“我们是去救靳岄,贺兰砜不可能乖乖呆着。”
  果不其然,刺杀炼药人原本仅安排阮不奇独自前去,贝夫人拎着药包四处寻找贺兰砜时,才发现连他也不见踪影。
  阮不奇从来不觉得贺兰砜的伤势很重,她唯一担心的仅是贺兰砜会不会拖自己后腿。比如此刻,她看着贺兰砜拉弓,低声问:“能射准么?你肩背没问题?不耽误我杀人吧?”
  贺兰砜:“能射准,没有问题。”
  对常人来说难以消受的疼痛,于贺兰砜而言,尚在可忍耐范围内。他拉弓的手其实有几分颤抖,毕竟射杀目标与朝树梢发箭是完全不同的意义。药谷中的人似乎都有几分腿脚本事,若是不能一击即中,便麻烦了。
  那年老炼药人对杀机毫无察觉。阮不奇得到贺兰砜的回答后俯低身体,悄无声息地前进,直至潜入谷中。一个炼药人正用木板等物遮盖药田,他蹲跪忙碌,风雨声频密,掩盖了阮不奇行动的细微声响。阮不奇手持短刀,忽然从后捂住炼药人嘴巴,双手把住他脑袋,飞快一拧脖子。炼药人头颈断裂,立刻软倒。阮不奇将他小心放倒在药田里,用短刀挑开他的衣裳。
  腹部捆着十余个镂空木盒,木盒中簌簌有声,虫身蠕动。阮不奇忍着恶心,手起刀落,将木盒中蛊母一一刺死。
  谷内药田分散各处,范围极大。阮不奇贴着药田边缘的驱虫药草而行,以这种方式接连刺杀几位干活的炼药人。
  老炼药人终于察觉不妥。他经验丰富,抬头四望时顺手从颈上掏出哨子。
  ——炼药人的虫哨十分厉害,药谷中哪怕看似一片平常,但也藏着无穷无尽的毒虫毒蛇,虫哨一旦吹响,你们便无处可逃。
  贝夫人的话犹在耳畔,贺兰砜松开手指。狼镝破空射出!
  虫哨已经放在炼药人唇边!
  利箭疾飞而去,两层高辛铁打造的箭头锋锐不可抵挡。虫哨应声而碎,炼药人还未来得及把它吹响,击碎虫哨的黑箭刺入他口腔之中,去势凶猛凛冽,仿佛有人用大力狠命拉扯——当的一声,狼镝将那老翁死死钉在他身后的吊脚小楼上。
  老人尚未断气。他啊啊呻吟,双手狠力扯开衣襟,霎时间数十个香木打造的木盒纷纷落地。盒盖落地松开,柔软爬虫与带翅飞虫登时得了自由,纷纷爬出、振翅。
  阮不奇狠狠骂了一声:“混球蛋子,你还是没射准!”
  她向来是不怕虫子的,但见到章漠被蛊虫害得生不如死,日夜痛苦煎熬,她也不禁起了畏怯之心,连退几步。
  吊脚小楼上又蹿出几个黑衣炼药人,阮不奇看看地上蛊虫,又看楼上数人,咬牙抽出长鞭奋力一甩。楼上炼药人被它缠住双足,接连翻下楼来。贺兰砜站得高,看得十分清楚,楼中还有别的炼药人,正抓起虫哨、拎着蛊瓮要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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