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迈克尔举行了一场疯狂的晚宴,但晚宴的具体内容却无人能说清。当天夜里值班的警察和门卫很多,他们说宅邸从外面看上去就是平常的样子,灯光常亮,有谈话和舞曲的声音传出来,没有任何会引起人警惕的异常。可是当过了午夜,仆人们去接回自己的主人时,却发现宅邸内部一片狼藉,到处是翻倒的家具、碎玻璃、暗红的血和一些人体脏器。宅子里没有一个人,舞厅地面上杂乱的痕迹都指向舞台,却在舞台上凭空消失了。鉴于卡迈克尔曾在邀请函上提到晚宴的最后会上演新剧,警探们只能推测这起失踪案跟新剧有关。】
【从晚宴中归来的宾客只有调查员里维尔,调查员金,调查员麦迪逊,调查员珍妮弗,调查员威尔斯,调查员尼奥。但他们都不记得当晚发生的事了,在警局做完笔录后,他们就回到了各自的住所。】
【调查员里维尔在晚宴中触电,落下了关节痛的毛病,每逢阴天下雨就痛地下不来床。调查员金继续做里维尔的保镖,因为没有在晚宴中保护好主人,她不再受里维尔的信任,随时有失业的风险。】
【调查员麦迪逊从晚宴回来后,痴迷于搜集各种灵异志怪的报道,写出的新闻稿也神神叨叨,被新闻社的主编批评了很多次。调查员珍妮弗开始不断做噩梦,梦中总是有一个身上披着黄色碎布条的人形,端坐在坟墓上的王座中凝望着她。这个噩梦令她痛苦不已。】
【调查员威尔斯回到了事务所,事务所一切正常,只是威尔斯发现每当太阳落山,所有人的脸都会变成一张木制面具。渐渐地他无法在太阳落山后工作。调查员尼奥变得非常恐惧舞台,所有聚光灯照射的或者位于人群视线焦点的地方都令他不安,他开始深居简出,淡出了公众视野。】
【调查员阿瑟在晚宴后失踪,家族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寻找他的下落,至今没有线索,他们还会一直找下去。】
所有人进入电梯后,director便开始宣读这场游戏的结局。年未已不知道这算不算最坏的结局,但可以肯定的是,从卡迈克尔策划出这场晚宴,每位受到邀请的人便不会有好结局。调查员们的生活都被这场晚宴改变,随着他们的离开,调查员的身份将永远留在这层楼里被痛苦折磨。
一起留下的还有晋侯。
“我们危险了……”
年未已听见魏子虚在他耳边说,同时注意到其他人都在查看手腕上的标记。对了,他们马上要对游戏排名进行结算,总积分垫底的人会被处刑。年未已终于从晚宴中被拉回现实,而现实比最恐怖的游戏还要可怕得多。
年未已这组一共有5枚标记,Mick组有3枚,陈路遥组有2枚,晋侯不在这里,不知道他有几枚。可是就算年未已他们是这场游戏的第一,也只有3分的积分,总积分依旧落后于Mick组和陈路遥组,因为晋侯的缺席,DEATH THEATER可能直接会落到他或者魏子虚头上。
“但愿,”年未已咽了口口水,“但愿晋侯已经被送到三楼了。”
“但愿吧。”魏子虚说,脸色也相当不好。
他们很快来到三楼会议室,每个队伍当前的总积分都明明白白显示在墙上。
【游戏结束,现在开始清算得分情况。】
【在本轮游戏中,“中老年”组找到两次线索,排名第四,得分为0。“God of no one”组找到三次线索,排名第三,得分为1。“恶魔”组找到四次线索,排名第二,得分为2。“晋爵”组找到五次线索,排名第一,得分为3。】
“什么,不对,我们有5枚标记,我们也应该是3分啊!”魏子虚突然喊起来,年未已额头冒出汗珠,就算他们得了第一,总积分也追不上Mick和陈路遥组,而晋侯并没有出现在三楼,恐怕这回真的凶多吉少。
如果要处刑的话,希望死的是自己。年未已脑中突然冒出这个想法,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难道“渐冻症”带给他的消极想法残留到现在,让他软弱到放弃生命了吗?
【本轮游戏共有一组解开隐藏关——找出卡尔克萨的真相。“恶魔”组获得隐藏分5分。目前的总排名情况是:“God of no one”组积分为20分,排名第一。“恶魔”组总积分为17分,排名第二。“中老年”组总积分为16分,排名第三。“晋爵”组总积分为11分,排名第四。】
【因“晋爵”组没有成员逃出“旧日支配”游戏,清算结果后被淘汰的队伍是“中老年”组。】
随着director宣布完结果,年未已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骚动,但他这时候思维有些延迟,木然地看着手腕上的紫色标记。原来这个标记并不是代表一分,找出卡尔克萨的真相并不能左右的游戏的结局,只是补完了故事背景,所以director把这作为隐藏关。
玻璃墙后面的剧场亮起灯光,DEATH THEATER要开始了。年未已抬头,远远看到秦归璨在舞台上挣扎,但他心里却没有一点死里逃生的庆幸,有的只是虚无,就像渐冻症带给他的那种无能为力的空虚感,这场游戏只是director主导的闹剧。
其他人沉默地越过他走进剧场,魏子虚叫了他一声,年未已便跟着他浑浑噩噩地走向剧场。
刚一跨过玻璃门,剧场内音乐陡然变得恢弘明快,这旋律很熟悉,竟然是婚礼进行曲。一个粉红色气球碰到年未已的脸,他才发现剧场内布置了许多气球和彩带,舞台变成了一片草坪,一列洁白拱门在秦归璨身边延伸出去。秦归璨被固定在司仪台上,她在游戏中穿着的复古女式西装跟这环境也相配,只是她的错愕和恐慌格格不入。
【感谢诸位贵宾到场,在这个隆重的日子里,让我们一起祝福这对新人!】
舞台两侧的幕布拉开,从右边走出了一位穿着婚纱的女性,婚纱密密麻麻盖着她的身体,让她看起来像一具活动的木乃伊。舞台左侧,则走出来一位高高瘦瘦的男性,他穿一身洁白西装,长相阴柔,跟秦归璨有五分相似。
“平平?” 秦归璨注意到从舞台左侧走出来的男人,惊讶地叫出了声。
年未已看向男人,原来这就是秦归璨的儿子平平,秦归璨一直声称年未已跟平平很像,让年未已不禁仔细观察了一番平平。他发现这个男人面色蜡黄,身体瘦弱,走起路来轻飘飘地没有力量,一看就肝功受损、胸闷气短,虚得很。
年未已捏着下巴,想秦归璨看起来很健康,怎么她儿子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但他忽然察觉到一个重要问题:难道说他在别人眼中也是这个样子吗!
“平平……”秦归璨的视线一直黏在男人身上,而男人面带微笑,径直走向新娘。看了这么多场DEATH THEATER,秦归璨自然也知道平平不过是投影和机械的产物,但看她的反应,似乎这假象真实得超出了她的预料。她贪婪地盯着平平的投影看,那眼神却令年未已感到一丝异样。
她的眼神夹杂着欣喜、渴望,和**。那绝不是一个母亲看着孩子的眼神。
就在秦归璨自顾自叫着“平平”时,男人停在司仪台前,面向她,突然回应了她的呼唤。
“妈妈,你叫我?”
秦归璨睁大了眼:“平平,你能听到?”
男人点了点头,目光下沉,看到秦归璨凌乱的衬衣,于是伸出手去帮她整了整:“怎么弄得这么乱,妈妈你不是很注意形象吗。”
秦归璨低头看见他筋脉明显的手,突然泪水盈满了眼眶。在年未已的印象里,秦归璨一直维持着成年女性的稳重,即便在前几天的处刑和今天的“旧日支配”游戏中,她也没有被恐惧击溃,保持着冷静和理性。年未已能想象得出她在职场上也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没想到她在自己儿子面前却露出这样一副小女人姿态。
“救我,救救妈妈……”
“你在说什么,妈妈?”男人莞尔一笑:“今天是我和我爱人的婚礼,妈妈你一定要见证我最幸福的时刻。”
“什么?是谁!”秦归璨充满敌意地看向新娘。新娘被婚纱裹着,看不清长相。
“妈妈,辛苦你了,一个人把我养大。”男人收回手,挺直了腰背,郑重地对秦归璨说:“你从不让我跟别的孩子玩,不让我参加任何学校的活动,我一直没有朋友,不会交际,至今为止的人生只围绕着妈妈一个人转。”
“你不让我出门运动,我的身体越来越差。有次我生了很严重的肠胃炎,下不了床,你在床边照顾我好几天,却从来不送我去医院。那几天你如此快乐,我才知道。你不止想让我围着你转,你想让我完全依赖你,像只寄生虫一样离不开你。”
“如果你有一个鸟笼,你一定想永远地把我关在里面吧。”
“这三十年,你成功把我培养成疾病缠身,胆小懦弱,遇事只会找妈妈的草包。我很绝望,我真的很绝望,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摆脱,你是我生活里的唯一,我的绝望却无法跟你讲。”男人说着,执起新娘的手,转头看向她:“还好,还有人愿意爱我。”
男人褪下女人的面纱,下面赫然是一张不成形的人脸,她的皮肤溃烂流脓,五官仿佛融化一般在脸上流淌。男人爱怜地靠近她,低头吻她腐烂的额头,吻她肿胀的嘴唇。秦归璨惊得面色惨白,奋力挣扎想要去阻止男人:“不!不!平平!那是什么东西!太恶心了,快离开!”
男人浑然不觉,紧紧抱住了腐烂的女人,溃烂从他们接触的地方向男人身上蔓延,很快,男人的脸上也渗出了浓水,白西装下面透出红一坨黄一坨的污渍。他抱着女人的手臂陷入女人的身体,两人逐渐融合成一团烂肉。
秦归璨大声哭叫着男人的小名,甚至年未已都觉得十分刺耳了。忽然,秦归璨的叫声变成一声抽气,那团烂肉伸出几根触须缠住了秦归璨的四肢和脖颈,被阻断的部分肉眼可见地变成酱紫色。秦归璨叫不出声也挣脱不了,却一直睁大眼睛辨认男人的轮廓。
“咳..咳,额…啊…我唔……”
年未已看着秦归璨的嘴型,似乎能隐约看出她在说:“妈妈爱你,没人比妈妈更爱你…”
十月怀胎不易,一朝分娩不易,数十年养育不易,但是对一个母亲来说最不容易的,也许是放孩子走。对于和儿子相依为命的秦归璨来说,这可能是她永远也学不会的事吧。
“平平,这个世上除了妈妈,没有人会无条件的爱你。如果,如果你一定要娶一个女人共度余生……”
“就娶妈妈吧。”
第83章 奶昔与胸肌
婚礼进行曲放到最后,粉红色的气球滚落一地,秦归璨窒息而死,跟着最后一个拍子倒在地上。洁白拱门下的烂肉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年未已远远地就能闻见一阵恶臭。臭味跟《黄衣之王》那本书散发出来的有些相似,让他想起很不好的回忆。于是年未已捏着鼻子站起来,只想赶紧一走了之。
一阵脚步声在他身后走远,他回头看见Mick和Jin一起绕过玻璃墙离开剧院,他们路过坐在最后一排的陈路遥,陈路遥低垂着头,额头上有三道深深的皱纹,让他看起来比平时老了十岁。他对弥漫在剧场中的腐臭味浑不在意,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皱纹舒展,只是仍然盯着地面。年未已觉得他似乎想通了什么事情,但在这种环境下想通的不会是什么好事。
“走那边吧,离电梯近。”魏子虚也站起来,示意年未已从舞台旁边的门走。他们两个屏住呼吸,快步走出剧院,离开三楼。
年未已跟在魏子虚后面,魏子虚还穿着威尔斯那身格纹西装,这衣服一上午在水里泡过在地上滚过,脏得年未已都看不下去。年未已默不作声地跟魏子虚隔开一些距离,问他:“你接下来打算干什么?”
魏子虚回头说:“回房间洗澡换衣服,然后休息一下,今天的游戏进行得太久了……你离那么远干什么?哦,不过回房间前先去吃点东西,我饿了,你呢?”
年未已感受了一下,应该是饿过劲了,现在视野边缘有点花:“我没有食欲,不过还是吃一点吧,我需要补充糖分。”
事实上他们两人远比他们想象中要饿,因为游戏进行了整整一上午,环境开阔,没少折腾。年未已被迫爬了百十级台阶,这可能是进入游戏以来他运动量最大的一次,走起路来脚下发飘。年未已看魏子虚虽然衣着脏乱,但是脚步轻盈,跟他完全不是一个状态。这对比让他想起刚才舞台上形销骨立的平平,他没料到别人眼中他是那样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有些受打击,或许他应该适当锻炼,增强一**质。魏子虚交过那么多壮汉男朋友,肯定知道合适的训练方法。
电梯下到二楼,门一打开,饭菜的香味就从厨房一路飘了过来。
两人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向着饭香奔过去。平时二楼的食物多半是西餐冷盘和甜点,不像今天中午的味道这么吸引人。两人来到喷泉边上,晋爵的蜡像旁边新增一张桌子,秦归璨正伏在桌子上整理账目资料。她表情认真,眼镜架在鼻梁上,蜡像逼真得令看到的人不禁压低声音怕影响到她。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摆了几道家常炒菜,还冒着热气,年未已被勾得食欲大开,对他来说还是家常的伙食最合胃口。
“晋侯不在。”
“嗯?”年未已听到魏子虚这么说,抬头看了一圈,确实,这里没有晋侯的蜡像。他还没有死。
魏子虚接着说:“积分排名的时候,director说晋侯没能逃出游戏,就是说他现在还留在‘旧日支配’游戏里吧?”
Director不会允许玩家缺席DEATH THEATER,晋侯没有出现,一定是被困在了五楼。年未已仰头看了眼天花板,离开那个混乱惊悚的游戏不过几十分钟,再回想起卡迈克尔的晚宴却像是过了很多天。只不过年未已没想到晋侯还活着,他独自一人面对黄衣之王降临,在昏暗的宅子里流窜。年未已最后一眼看见他被疯狂的宾客淹没,如果持续呆在那样的环境里,活着也许比死了更痛苦。
“呀,”年未已惊觉:“讨论这个干什么,菜都凉了,快吃菜。”
“唉,你…你一定是冷血动物吧。”魏子虚感慨道:“看你之前跟他挺熟的,现在就只想着吃菜。要是明天我被处刑了,你可能就只觉得从我蜡像上拿的菜挺香。”
“那不会。”年未已随口一说,略过了这个话题。厨房里没有人,年未已端着菜,挨着吧台坐下。厨房里橱柜和炊具都是干净的米白色,家具稳固有序,光线也好,年未已吃了口热菜,才发现他所拥有的现实是这么值得感恩的事。他能控制四肢自由走动,看到蕴含着巨大信息量的物品,听到很多种响声,闻见饭菜香味,尝出酸甜苦辣咸,还能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全须全尾地告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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