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挂了电话,殷勤招呼:“哥,尝个凤尾虾。”
苏齐云轻轻嗯了一声,叉起了切的小块水煮蛋:“培风你,快过生日了吧。”
“嗯。”顾培风朝他一笑,“过完生日我就24了。”
“长成大人了。”苏齐云淡淡说,“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才……11岁吧?在琰琰生日会上。”
顾培风的眼神忽然有些暗淡。
他低下声音,把牛奶朝他那边推了推:“哥,喝点牛奶。”
苏齐云没抬头,淡然问:“你们在查杜氏?”
顾培风大大方方把电脑屏幕转了过来,看苏齐云有些谨慎地垂下视线,立即说:“不涉及保密协议的,哥,你看吧。”
屏幕左上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右侧是模型拟合出的可视化图像,正下方是底层源代码。
苏齐云一眼认出了图像——是可视化后的违约模型。
违约模型是用的比较多的风险评估模型,平面扭曲度越高,代表着违约风险越高。
而屏幕上这个,陡峭地简直像个折了角的彩色纸张。这个角度,怕是明天就要爆雷的节奏。
苏齐云由衷夸赞:“模型建得很漂亮。”
甚至比他手下的博士做得都漂亮。
“哥你看这个,这个才漂亮。”
顾培风切了一下视窗,屏幕上立即弹出平滑的像张平面膜一样的可视化图形。
苏齐云神色淡然,银色叉子落在轮廓分明的唇上。
他有些出神地笑了笑:“这是Nebula。”
“Nebula的风险控制做的这么好,怎么会输给杜氏呢?”
“谁知道呢。”
苏齐云叉起一小片橘子:“你建模跟着冯老学的么?”
“不是冯老本人,但也是他的流派。”
“有些学院派。”
苏齐云放下叉子,抬手把电脑转了过来,即将要操作的时候,忽而又抬眼看向顾培风:“介意我改么?”
顾培风马上递上鼠标。
苏齐云先浏览了一遍源数据,表情专注又认真。
他看得很快,数字在他眼里像母语那样毫无障碍,粗略浏览一遍之后,他单手拉过键盘,开始更改分类方法。
一片冗杂的数据,很快被他整理的有条有理。
接着,他开始大刀阔斧地修改底层源代码,整个过程和他本人作风一样,精悍直接、凌厉无比。
“粗改了一下。”
刚刚折纸一样的可视化风险模型瞬间变了形状,数个尖锥从纸张中凸起,几乎要把整个平面扯破。
顾培风从未见过如此有攻击性的分析模型,但新模型,的确比之前的要精悍直接的多。
苏齐云操作鼠标,对着数据和源码,平和地和他讲解:“金融市场价格,你是用马尔可夫过程模拟的吧。”
顾培风点了点头。
苏齐云的语气淡淡的,说话的时候喉结有些细微的颤动,他平静地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明明是一副疏离冷淡的样子,却总是莫名地勾起别人的心火。
其实他在说什么,顾培风都很难集中精神去听。
“我们现在并不建议用这种简单方式来进行测试。你要是多待几天,我还能细化一下,可以试试随机森林的思路来拟合金融价格随机游走的模式。”
“那要不……我多待几天?”顾培风小心试探道。
苏齐云的指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索什么。
两天前,他刚出电梯,就接到了莫阿姨的电话,神神秘秘地说家里有惊喜,一推开门,一只金吉拉正蹭着玄关的柜子,仰着小猫脸,看着苏齐云。
“小猫咪!”
苏齐云弯腰把这只小可爱抱了起来,她眼睛湛蓝湛蓝的,小身子也软软的,全身放松地团成一团小毛球,窝在苏齐云怀里。
“什么猫?”电话那头的莫然愣了一下,“是培风啊?”
“培风?”
苏齐云一愣。
紧接着,他连人带猫被劈头来了个熊抱。
“哥!”顾培风立即松开他,笑了笑,“好久不见!”
这之后,苏齐云抽空给莫然发了条五百字小作文微信,从生活习惯、工作繁忙度、个人隐私等角度,衷恳拒绝顾培风在这里借住。
莫然就回他了一行字:“可我都答应你白雪阿姨了,乖云云,就几天,忍一忍啊。”
白雪是顾培风的妈妈,也是他名义上的母亲莫然的好闺蜜。
苏齐云皱着眉,专心打字,回过神来,已经被顾培风拉着,在餐桌前坐下。
“哥,饿么?”
没等他回答,一碗卖相极漂亮的葱油面就摆在他面前。
极细的龙须面顺服地淹在汤中,那汤做得极其讲究,颜色澄澈透亮,散着鲜美的咸香,顶上的葱花都切得细碎,还缀了一穗白洁的洋槐花做装饰。
顾培风冲他一笑,弯眉眼里都是小星星:“洋槐我洗过了,为了卖相只熏过,没有蒸,不过很干净,可以吃的。”
苏齐云抱着黑暗料理的预期,尝了尝。
洋槐淡甜,配着鲜汤,居然出人意料的好吃!
期间,顾培风坐在一旁,极有耐心地看着他吃东西,愣是把苏齐云看得浑身不自在,差点连筷子都不会拿了。
“你老看着我干嘛。”
臭小子冲他一乐,没答话。
苏齐云低下头:“什么毛病。”
“哥,这次FRCA命令下的太快,我来不及收拾住的地方,这才过来的。不过,我不打扰你,你正常生活就行。”
“FRCA?”
“是,有些事情需要调查。”
出于风险隔离的原因,FRCA这样中立的风险管控者,是要和苏齐云这样的市场参与者分离开的,就像管金库钥匙的、和知道金库地址的人分离开一个道理,否则这俩一串通,金库里的金子就飞了。
所以理论上,他俩没报备,是不能生活在一起的。
这倒是个婉拒的好理由。
那只小猫活跟知道什么似的,喵一声跳了上来,迷恋地拿头蹭他的衣袖。
“喵。”那猫居然在他旁边盘下,小脑袋就搁在他胳膊上,眯着眼呼噜起来。
简直太可爱了!
苏齐云看着这碗面,脸有些微微泛红。
不仅吃人家的嘴短,培风的猫也可爱的让人肝颤,让他轰人还丢猫猫……苏齐云忽然有点开不了口。
风险隔离就风险隔离吧,今晚先住着,在别人察觉之前,让顾培风搬出去就行。
——当时,苏齐云的想法就这么简单。
可昨晚,发生了车祸这档子事,这时候无论是赶他出去,还是留他多住几天,似乎都有点不太合适。
他俩谁也没开口打破这个僵局,直到大门“叮咚”一声,终于把他俩从这幅囧境里解脱了出来。
“我去开门。”顾培风说。
苏齐云直接抬手,把他按了回去。
门口传来了一句机械音提示:“指纹验证成功。”
顾培风神情复杂地看了过去。这人谁,居然还有指纹。
紧接着,陶子人未到,声先至:“让我看看,是哪个小朋友闹着不去医院啊?”
苏齐云淡笑着招呼他,朝顾培风那边递了个眼色:“那个小朋友。”
陶子嬉笑着看过来,笑意冻在脸上:“卧槽,顾首风?!”
苏齐云语气平淡:“这是琰琰的弟弟。我们十几岁就认识了。”
他想了想,补充道:“我15岁,那时候他11岁。”
“我天!”
昨天晚上,陶子还装模作样和顾培风介绍苏齐云是“徐漂亮”……合着别人原本就认识!真是尬的抠墙。
陶子话还没落音,活像是大一号版的陶子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个药箱,进门就问:“谁要做检查?”
苏齐云的眼睛微微眯起,嘴唇弯出个极好看的弧度,朝顾培风那边指了指:“喏,那边那位小朋友。”
原来昨晚他不肯去医院的时候,苏齐云就想好了对策。
陶子坚有个哥哥叫陶子义,比陶子大上三岁,人称大陶。副院长,虽然主攻科目是心外,但普通的检查还是能应付一二。
这不,他查完皮肤、骨骼、眼耳鼻喉,正拿着听诊器,让顾培风配合他检查肺部的杂音。
可顾培风一脸心不在焉,一直偷着看站在露台上的苏齐云。
他劲瘦的腰靠着露台石栏,手臂舒展地放着,微微侧仰着头,正被陶子坚的话逗出一个淡笑。
清晨的金光从他后颈洒下来,苏齐云整个人像是微微闪着光芒,让人挪不开视线。
电视里杂乱地播报着财经新闻,正说到杜氏股票大涨,著名金融科技领头羊Nebula惨遭滑铁卢,多数买涨基金和杜氏一起共赢——
顾培风有些烦闷地按掉了电视。
“别呀顾首风,正听着乐呵呢。”陶子坚朝他笑道,“快打开,再听听。”
顾培风有些不快:“赔钱了有什么好听的。”
“别换!我就爱看齐云忽悠的大家伙团团转——他们还真以为是云大神在巨亏,其余基金和杜氏在大赚呢!!”
苏齐云眉眼含笑:“培风还小,你别笑话人家。”
“什么意思?”
似乎是察觉到顾培风审视的目光,陶子终于收了笑意:“我去,顾首风不知道?”
苏齐云无奈笑了:“现在知道了。”
难道说,包括杜氏大涨在内,这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顾培风无比惊讶地看向他的天才哥哥。
苏齐云正靠着露台,晨光从他身后倾泻下来,盯过来的眼神莫名像潭水一样诱人。
他竖起一根手指,贴近柔软的唇,轻轻比了个“嘘——”,用唇形无声地说:
“保。密。”
作者有话要说: 顾顾187,云云184
感谢 苏齐云人间天菜、上河图 灌溉的营养液,感谢 苏齐云人间天菜、忏悔录 投掷的地雷。
这个ID可以(笑哭)差点没认出来是谁
到这一章,来信是谁,复信是谁应该明白了吧~~
P.S.云云说的初识年纪和第一章 开头的回忆有矛盾,不是BUG
“嘘——”
云云香!!!!!!!!!!
顾顾:我想住这里
云云:NO不行
顾顾:(贤惠下厨大法)
云云:……
顾顾:(猫咪大法)
云云:……
顾顾:(车祸小可怜大法)
云云:(白旗)
感谢大家追更(鞠躬
第10章 郁金香
“有个事,我想问你挺久了。宴会上那一巴掌,是失控么?”
苏齐云瞥了一眼顾培风,他似乎暂时没注意到这边,于是压低声音回答:“的确有两天没打,也没吃药。但不是失控,很清醒。”
“两天?!”陶子一时失声。
“小点声。”苏齐云瞄了一眼,低声提醒,“我这两天不方便。”
“那是不能断的。而且你现在不是……”
“知道。”苏齐云打断了他,“我有数。”
陶子沉默了一会儿,点了根烟:“……黄咏,真的回不了Nebula了吧。”
苏齐云低下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他还在骚扰你么?”
苏齐云沉默了一会儿:“他有苦衷,他真的很难。可我,不知道怎么处理他的情绪。”
陶子坚深吸了一口烟:“大黄不知道你这事,不然绝不会这样。他那人吧别的都挺好,就是有点……死轴。你知道的,他妈癌症那事,别人忽悠他说是因为他上辈子是个屠夫,他还真信了,这几年一点荤腥都不沾,熬得脸色都变了,还是谁劝都不听。更何况,现在他妈还捏在杜氏手里。”
“我知道。”
“他妈妈的事情,我们要不要报警?”
“明面上没有任何胁迫虐待的话,警察也管不了。”苏齐云轻皱着眉头,停了停,“陶子,这件事情,你别急。猫抓老鼠还讲究抓了又放,彻底击溃心理防线呢。”
他含笑看了陶子坚一眼:“杜氏这种大肥鼠,当然要玩的更大一点。”
“要有耐心。”
陶子义做完了检查,收好东西也往露台来了,苏齐云朝他点点头:“他情况怎么样?”
“现在看没什么大事。”陶子义扶了扶眼镜,“小伙子身体很结实,不过,我这只是初步检查,有时间还是要上医院,抽血、影像学透视看的要更精确。”
苏齐云轻轻地嗯了一声。
“还有个事……”陶子义纠结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你平时……和他接触多么?”
“谁?培风么?”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看他。
顾培风坐在沙发上,出神地调着电视机的频道,晨光只照亮了他亚麻的裤边,他看起来就像陷在黑暗之中。
“其实没有。陶子知道的,我16岁就去英国了,之后基本一直在国外,回来的次数不多。一年多以前才和陶子一起彻底回国。FRCA办公地点在京城,他这也是第一次来月城。实际上,我们接触不多。”
“太好了。”陶子义点了点头,“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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