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怡汝的那些亲戚还围着交警问东问西,冯舒拉着顾怡汝出了交警局,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事发地段。
“你相信交警的话吗?”顾怡汝看着窗外的风景。
“实地考察一下就知道真假了。”冯舒说,“你放心,他们要是敢在监控上动手脚,我就让他们脱下那身皮。”
说得容易,人家既然敢对监控动手脚,背后肯定有人撑腰,哪能那么轻易让人家脱掉那身皮。
顾怡汝和冯舒围着事发地段绕了一圈又一圈,没发现监控摄像头的踪影,附近有监控的商家也都走访了一遍,因角度问题也没有拍到事发地段的画面。顾怡汝沮丧的坐在路边,呆呆地看着母亲出事的地方。
冯舒递给顾怡汝一瓶水,“别急,总会有办法的。”
“小姨说母亲的头部有一条长长的口子,抬遗体的时候蹭了人家一手血。”顾怡汝接过水,瓮声瓮气地说:“头上也有血,手上也有血,衣服上更是数不胜数,她死前经历怎样的折磨,看着自己的血一点一点流干。”
冯舒坐在顾怡汝身旁,不置一词,手里的水瓶被捏的不成形。
“我真想宰了那个肇事者。”顾怡汝眼泪流了下来,哽咽道:“我真想宰了他。”
冯舒此刻心里也堵得慌,如果肇事者现在站在她面前,她一定毫不手软的废了他。
“他会受到法律的制裁的。”冯舒擦掉顾怡汝的眼泪,“眼睛都肿了。”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顾怡汝抓住冯舒的手,“为什么是我母亲呢,这条路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为什么就是我母亲呢。”顾怡汝看着冯舒。
为什么呢,冯舒也不知道。
从昨晚她赶到医院到现在,冯舒只知道,顾怡汝水米未进,变得异常敏感。
去超市买东西收银员态度稍微不好,顾怡汝都会难过自责半天。
现在的顾怡汝每天只想快点天黑,不想面对白天,不想面对母亲的死亡,不想面对交警,不想见到人,如果能让她一直沉睡不醒那是再好不过。
顾怡汝十分讨厌自己这样的状态,想尽快让自己正常起来,但是越着急,这种状态就越加重,久而久之变得越来越讨厌自己,顾怡汝心里非常无助。
顾怡汝经常问冯舒一些诸如“手被水果刀划破了要不要打破伤风,不打行不行”、“没打流感疫苗会不会得重感冒,会不会死掉”、“我最近浑身疼得厉害会不会已经癌变”等不是问题的问题。
冯舒在日复一日的重复回答中,终于意识到顾怡汝的不对劲。
冯舒现在更关心顾怡汝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陪她吃饭,陪她散步,想尽一切办法让顾怡汝笑。她觉得接下来会有一场硬仗要打,如果顾怡汝倒下了,只怕没人能为这对可怜的母女伸冤了。
冯舒:“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的身边,你强我也强,你弱我就替你把场子撑下来,只求你一定不要倒下。”
顾怡汝扑进冯舒的怀里大哭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冯舒一直陪着顾怡汝往返交警局,拿各种检测报告,里面的很多数据、公式顾怡汝一概看不懂,不过谨防别有用心之人做手脚,顾怡汝还是耐着性子一页一页翻下去,哪怕做做样子也好。
期间,顾怡汝还去了一趟殡仪馆,去给母亲净身,换丧服,全程顾怡汝的眼泪就没断过,工作人员不止一次的警告过顾怡汝不要把眼泪滴到丧服上,非常不吉利,可顾怡汝就是板不住,冯舒站在一旁一遍遍的给她擦眼泪。
从殡仪馆出来,顾怡汝体力不支,一屁股坐在地上,毫无形象的放声大哭。母亲走后的这些天,她过得实在是憋屈,不发泄一下都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进进出出的人纷纷看向顾怡汝。
“看什么看!都给我滚!!”冯舒不客气地吼道。
冯舒干等着顾怡汝哭完,才把她送回酒店。
肇事车辆痕迹鉴定的结果出来了,顾怡汝的母亲先是被撞到车前挡风玻璃右侧保险杠上,之后被弹飞,头部先着地,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顾怡汝母亲头部会有一条长长的口子。
这种情况下,即便是救活了也是植物人,跟死了没什么两样,还生生拖累了顾怡汝。
冯舒拍拍顾怡汝的肩,宽慰她,“阿姨至死都是爱你的。”
顾怡汝再一次泣不成声。
顾怡汝在整理母亲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一张存折,5万元整,还有几千元的现金,顾怡汝把它们摊在地上,抱着膝盖发呆。
抛开自己以后的生活不计,母亲的遗体要火化要买墓地,如今寄放在殡仪馆每天也要缴纳不少的保管费,处处都要用钱……顾怡汝就算现在出去赚钱也来不及填补这些窟窿,母亲给自己留下的这笔遗产,怕是要尽数搭进去了。
顾怡汝一直未能与肇事方见面,一直是交警从中周旋,这让顾怡汝很是不满,却也无能为力。肇事方避而不见,一直希望此事能私了,交警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一副和事佬的态度,这让顾怡汝非常恼火。
第81章
“我先把肇事方一家全杀了,然后也私了,价格随便他们开,如何。”出了办公室,顾怡汝怒不可遏地吼道。
“你先冷静,冷静。”冯舒把顾怡汝拉到一边,小声说道:“你听我说,这不失为一个好方案。”
顾怡汝瞪了冯舒一眼,“你也被刚刚那个交警洗脑了?!”
“就他那个蠢脑子,忽悠忽悠别人还行,想给我洗脑,他下辈子都没这个智商。”冯舒摆摆手,“这事儿我跟喻姐姐聊过,喻姐姐毕竟是学法律出身,又打过那么多官司,其中的弯弯绕绕看得比你我都清楚。”
“喻姐姐怎么说?”
“喻姐姐劝你最好不要走法律途径,能直接私了最好,他可以出面帮忙把价格要到最大。”
“我要是不要钱呢?”顾怡汝靠在墙上,“我就想要命。”
“所以说你要冷静,冲动是魔鬼,”冯舒叹了一口气,“像这样的案件法院审理周期长,你耗得起吗?就算你耗得起,你母亲耗得起吗?遗体迟迟不能入土为安,只怕你母亲在那边也不得安宁。再者,我们手里并没有直接的证据指明肇事方是全责,我们就一点过错都没有,如果对方抓住这一点咬住不放,那判决会对我们十分不利。”
“呵呵,杀了人还有理了是嘛。什么世道!”顾怡汝站直身体,向外走去。
“我这也是为你好,你以后也是要生活的。阿姨一走,你基本上断了经济来源,而目前阿姨的后事就是一笔大花销。”冯舒亦步亦趋的跟在顾怡汝身后。
也对,顾怡汝想到了曾经计划好了的台湾之行,本以为是一次充满诗和远方的旅程,没想到先到来的却是一地的鸡毛和眼前的苟且。
“钱钱钱!”顾怡汝红了眼圈,“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当然是你重要。”冯舒走上前紧紧地拉住顾怡汝,“什么在你面前都不值一提。”
顾怡汝真的打心底里佩服冯舒,不知是跟谁学的,情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信手拈来,一点儿不正经。
不过,从掌心里传来的一点温暖让顾怡汝意识到,现在也只剩下冯舒可以给她一点关怀,可以让她依靠了。
顾怡汝经过一晚上的利弊权衡,最终还是答应私下和解。喻雁晶也介入到这起案件中来。
两天后,由交警作为中间方,顾怡汝终于可以和肇事方见面了。顾怡汝激动得前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虽然不能让肇事方接受法律制裁,不过能面对面好好恶心恶心对方,最好能当场气死对方,一想到这儿顾怡汝顿时精神百倍。
见面当天,顾怡汝和冯舒很早就出了门,喻雁晶在楼下等她们,喻雁晶一路上不停地叮嘱顾怡汝,什么情况下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有些时候要守住底线寸步不让,有些时候又要以退为进。
“你记住刚才我说的那些,剩下的就交给我。”喻雁晶说道,“肯定不会让你吃亏。”
顾怡汝点点头。
“那我呢。”冯舒问道。
“你老实待在一边就行了,不要添乱。”喻雁晶笑道。
“要不要我冲上去狂扇对方几巴掌。”冯舒动动手腕,“有唱白脸的,就得有□□脸的。”
“等这件事的热度降一降,你找个没人的角落随便扇,只要你出医药费就行。”喻雁晶看了下时间,“我们进去吧。”
交警局的大厅里站满了人。
等了几分钟,顾怡汝一行人被带到一个大会议室,冯舒进门后往肇事方的位置看了看,发现一个熟悉的背影。
印象中那个人总是把背影留给自己。
冯舒自嘲的笑了笑,关键时刻怎么能多愁善感呢,她走到顾怡汝身旁的位置坐下。
喻雁晶落座后心里暗暗一惊,魔都著名建筑设计师冯璟彧怎么来了。
此时,沉稳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小舒,你怎么来了?”
冯舒循声望去,看清来人后不禁打了一个激灵,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爸爸怎么会在这。
顾怡汝和喻雁晶察觉到冯舒的异样,纷纷把目光投向冯舒。
“熟人?”喻雁晶问道。
“我爸爸。”冯舒一脸冰霜地用下巴指着冯璟彧。
顾怡汝细细打量起冯舒的爸爸,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情绪。
“我也想问问你,你怎么来了?”冯舒语气不善。
“人是我撞的,你说我应不应该来。”
这一句如晴天霹雳,把顾怡汝震蒙了。
冯舒也蒙了,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双手拍在桌子上,“你说什么?!”
“我就是肇事者。”冯璟彧言简意赅地说。
顾怡汝深深地看了一眼冯舒,喻雁晶顿时也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造化弄人,冯舒此刻真是杀了她爸的心都有。
在场的人纷纷把目光投向他们。
“你出来,我们单独谈。”冯舒站起来,对她爸说道。
“跟你有什么好谈的,你是死者的什么人?”冯璟彧一脸玩味的笑。
冯舒正要推开椅子,却被顾怡汝拦住,顾怡汝握着冯舒的手,使尽全身的力气,越握越紧,冯舒被顾怡汝握得生疼。
“100万。”顾怡汝开口道。
冯璟彧:“你又是谁?”
顾怡汝:“我就是死者的女儿。”
在场的人皆是一惊。
喻雁晶对顾怡汝频频使眼色,示意她不要乱讲话。
顾怡汝没看见似的,重复了一遍,“100万。不然你等着法院的传票吧。”说完,顾怡汝起身离开座位,走出会议室。
场面一度失控,喻雁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冯舒的爸爸往后一仰,“100万,不可能,这是敲诈。”
“那你就等着法院的传票吧。”冯舒冷冷地说。
冯璟彧:“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的话不作数,受害者家属中就没有成熟点的吗?”
“注意你的说话方式,人家也成年了,看不起谁呀。”冯舒不客气道。
“也请你注意说话方式,你在帮谁说话?”冯舒的爸爸不满的敲敲桌子。
“我一向帮理不帮亲。况且这些年你做了什么你难道心里没数吗?假惺惺的套什么近乎。”冯舒瞪了她爸一眼,“杀人偿命,你懂不懂?!”
第82章
“我可以赔偿,但不会偿命。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呵,说得自己日理万机的样子,”冯舒嗤笑一声,“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凡胎,谁比谁高贵多少,你的命是命,人家的命就不是命了?!可笑。”
冯舒接着嘲讽道:“人家最起码把孩子养大了,尽到了为人父母的责任,你呢,你有吗?还好意思大言不惭的藐视人家,冯教授你要点脸行吗?!”
喻雁晶看着这对父子俩你怼我我怼你的互不相让,心里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谈判,100万确实有点多,不过就目前的情形也不是不可能实现的。
交警清了清嗓子,让双方都安静下来,会议正式开始。
顾怡汝一直站在会议室门外,听着里面先是乱哄哄的吵来吵去,接着安静下来,双方代表各执一词,互不相让,顾怡汝最后听清了一个数字,50万。
其实钱多少顾怡汝并不在意,100万也只不过是随口一说,顾怡汝痛心的是肇事者竟然是冯舒的爸爸,她的爸爸竟然杀害了自己唯一的至亲,而冯舒从头到尾都没跟自己提及此事,真是荒唐,想想这段日子冯舒忙前忙后的跟着自己,给自己拿主意,建议自己放弃走法律途径……顾怡汝心里的耻辱和悔恨汹涌而来,杀人凶手的女儿潜伏在自己身边,而自己还把她当成可以依靠的朋友,这世界上不会有比顾怡汝更傻的人了。
孽缘,妥妥的孽缘。
双方没有就50万达成和解。看来还会有第二次见面。喻雁晶揉揉眉心,看着冯舒叹气。
“不用管我,拿下100万主要还得靠你。”冯舒靠在椅子上。
“冯璟彧竟然是你爸,他对外可没公开还有个这么大的姑娘。”喻雁晶眯起眼睛,“私生子啊,这消息真是劲爆。”
“你大可以把它卖给媒体,这样他就会身败名裂,咱们也不用再费力气。”
“就为了给顾怡汝出气,不惜把自己给搭进去,值得吗?”喻雁晶喝口水润润嗓子,“顾怡汝知道了你们的关系,肯定恨死你了。”
“扯远了扯远了。”冯舒一想到这里就头大,事情的发展已超出她的预期,真是越来越cd。要不要知会奶奶一声,让奶奶给她爸一些压力,毕竟现在家里也只有奶奶可以镇得住她爸了。
冯舒走出会议室大门的时候,顾怡汝已经不见踪影,冯舒心知肚明,因为冯璟彧,俩人之间生出了嫌隙,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冯舒心里很是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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