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理事笑道:“哪里哪里,小事一桩,谈不上指点,季夫子客气了。”
两人再客气地寒暄几句,季远川便告辞了。
既然过几天这事他可以自己解决,便暂时将它放在一边。
季远川并不觉得自己的处理有什么不对,学习跟不上,那便留级,亦或者是降级,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但季远川没想到的是,这件事不知为何便传到了李年的耳朵,而且速度极快,几乎是他前脚离开,后脚就有人去告知了李年。
在李年看来,让他降级,这比直接将他赶出书院还要难受。
难道他就这般差,竟然连季远川都不愿意教了?
他承认…他确实存在一些不足,可也不至于被人厌恶到不想教吧。
李年看着前来报信的人,面色阴晴不定。
“你确定,季夫子真的这么说了?”
“李少爷,我确定季夫子就是这么说的,他说您成绩太差,不够资格待在乙字班,想将您赶出乙字班,但因为季夫子被拒绝了,故他打算过几天再将您赶出去。”
“过几天?好大的口气,他一个小小的夫子,哪里来的权利将我赶出去?”
李年突然一脚踹翻面前的书案,顿时书案上的笔墨纸砚等物,有的飞溅,有的飘起,有的重坠于地。
室内一片狼藉。
报信人犹豫地开口:“李少爷您不知,那季远川不知怎么就搭上了山长,博得了山长的好感,竟然让山长同意他当掌师,等过几日批文下来,季远川成了掌师,他便有资格将您赶出乙字班了。”
“呵呵,好啊……”李年冷笑道:“本来还以为是个品行高洁,不慕名利的,原来竟是我高看了他。
还当他真是个好夫子,原来也不过如此,竟然将求学的学生拒之门外。
就他这样的人还想当掌师?真是痴心妄想!”
“李少爷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值得了,何必为这样的人生气,您早日看穿了这人的真实嘴脸也好,免得您被他骗了啊!您是不知,这季远川向来奸滑……”
“闭嘴…”李年凶狠地看向那口中还喋喋不休的人。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滚出去…”
或许是终于想起来面前的主儿平时是个怎样的人,报信人脖子一缩,闭紧嘴,赶紧退出书舍。
而李年坐在一片混乱中,薄唇一勾,露出那平日看起来多甜美可爱的小酒窝,他喃喃自语道:“想当掌师?那也要看我同不同意…”
蔡山长要让季远川当掌师,他无法干涉,但是他却有的是法子让季远川什么也当不了。
想赶我出去,那只能我将你赶出去了。
而一无所知的季远川,还在伏案整理乙字十三班的学习计划。
毕竟是升了一个级别,与丙字班难度也不一样了,需要花费的时间也增加了许多。
直到顾长盛找来,他才惊觉,已经到午时了。
顾长盛在食堂没有见着人,第一反应便是夫子定忙荒了头,倒不认为是夫子爽了约。
于是他便与食堂的杂工说明了情况,将他与夫子的午饭外带了出来。
故季远川抬头时,看见的便是穿着一身青衣,左手提着食盒,右手提着书箱的男主。
“原来都这般晚了!我把时辰都给忘了。”季远川放下笔,“长盛,你这是?”
顾长盛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拿出,回头对季远川道:“夫子快来用饭吧,我帮您带饭来了。”
那回头一笑,真是直击季远川的那颗颜控之心。
男主也太乖太懂事了,见他没去食堂,竟然还会给他带饭。
“多谢长盛,我先去净手。”
“夫子,您对我,不必言谢。”
在季远川看来,道谢完全是习惯问题,虽然这在现在的人看来十分怪异,可他一时也改不过来。
不过,目光触及顾长盛眼底的认真,季远川答应了。
“好,以后便不说谢了。”
季远川面带笑意地去了屋后净手。
顾长盛则在调整着桌子,好让窗口吹进来的夏风,为他们带来些许凉意。
在季远川回来前,他也总算调整好了角度。
他先是将两个蒲团放在一起,但又觉不太妥当,犹豫后便将两个蒲团相对而放。
刚刚放好,季远川便回来了。
顾长盛则庆幸自己换的早。
夏风徐徐,偶尔经过窗口,顽皮地探进来,似乎想看看这两人到底在做什么。
屋内的两人相对而坐,偶尔简单地抬头闲聊几句,或者沉默用饭。
轻风抚过两人的长发,掠起衣袖,钻进那相视无言,却含着淡淡笑意的嘴角中。
往后的许多年,顾长盛回想起这一日的午后,只觉再凶恶的险境,再绝望的生死相离,他也有了片刻的宁静,有了重新奋起的勇气。
第47章 开门的男主
在屋内用饭的两人,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一人正透过窗,注视着他们,愤恨自那人的眼中一闪而过……
没过两天,某处正在洒扫的几位杂工,一边干活,一边在闲聊。
“哎…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便是那季远川季夫子啊!听说季夫子可好了,将他每年的游学名额拿出来给他正在教的丙字六号班。”
“这,怎么回事?我怎么没有听说?”
一群人立刻围住说话的人,活计也暂时撇到一边。
被围住的人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那季夫子倒是个真心爱护学生的,听说他将自己每年分得的游学名额,给了六班成绩最好的那两位。”
有人觉得荒谬,忍不住质疑道:“还有这样的好事?假的吧,我从未听说过啊!”
这样想法的人显然不止一个:“怎么可能,你从哪里听来的,我也从未听说游学名额只靠成绩便能得到的,你是不是昏了头了?”
被围住的人也不生气,继续解释道:“你们有所不知,这事儿是真的。
那季夫子真的将名额给了六班成绩最好的两位,而且是无偿的,这个消息还是我无意中听到的。
有一次丙字六号班的学生在聊天,他们并不知道我在那儿,就被我给听到了,这件事情千真万确啊!”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这季夫子也太令人佩服了,他的家境不是很一般么……”
“那我的孩子能待在季夫子班上就好了……”
……
本来只是路过的某个学生,因为听见了季夫子的名字,这才好奇地多听了几句,谁知竟听见了这么一个秘密,趁被杂工们发现之前,他黑着脸,抱着胸前的书快步离开了。
此人回去后,立刻将此事告诉给了室友,而他的室友又很快告诉了班上其他人。
很快,乙字十三班的所有学生都知道了,十几个人聚在一起讨论此事。
“这事情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也许你听错了。”
“若是这件事情是真的呢,那该如何?”
很快此事的真假被抛到一边,公平问题被人扯了出来。
“若是真的,没道理只有丙字六号班能有名额,我们十三班也应该有才是。”
“对啊,不然太不公平了,凭什么六班有,我们没有,按理来说,应该是我们更紧迫吧,那六班还是丙字班的,有什么可着急的,我们可都乙字班了,才是更需要的那个。”
有人犹疑地问:“夫子不会这么对我们吧?”
其中也有理智的,秦管言站了起来:“大家先冷静冷静,也许事情是我们误会了,大家别在这里瞎猜测了。
若是有疑问,最好还是直接去问夫子本人,不然恐怕会有很多误会。”
有人道:“那直接问夫子,夫子会不会生气?
其实夫子给不给名额,那都是夫子的意愿,我们不应该为此生出不满,别的夫子不也没有过么。
便是只给了六班,我们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此话一出,十三班里面几个脾气火爆的立刻炸了:“凭什么,我们也是他的学生,凭什么不给我们,要么都没有,要么就必须公平,凭什么只单独给六班的学生,那我们呢?我们难道不是他的学生吗?”
“是啊,如果真的只有六班才有,我真的要去山长那里问问了。”
“对,必须公平!”
……
看着有些人一副愤怒的模样,秦管言与戚望明努力劝说,但都没有什么成效。
而事情的走向也让他俩疑惑,这些人竟然还不曾了解事情的真假,就打算一起去山长那里讨个说法了。
秦管言与戚望明堵住门,不让他们出去:“你们冷静一下,如果你们冤枉了季夫子怎么办?
那夫子以后还愿意教我们么?
这样一来,岂不是更让夫子讨厌我们十三班了,游学名额还是得不到的,大家现在应该保持冷静,不能莽撞行事。”
有的人被秦管言的话给叫醒了,确实啊,就算他们去闹,名额也是要不到的,还不如等等看。
而有的人已经丧失理智。
“秦管言,你不懂,梁夫子为什么会离开十三班,还不是因为名利,这季远川估计也不是个好的,谁知道他背地里有什么勾当,我这就去戳穿他的真面目。”
戚望明被他这话说的一愣,还在想,夫子能有什么勾当?但就是这一晃神的功夫,那人就带着四五个人冲了出去,看样子是直奔山长的方向。
秦管言知道拦不住了,完了。
他只能庆幸最后停下来的人不少,离开的只有五人。
只是,他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一开始他听见游学名额的事情,脑子也有片刻的迷糊,但仔细想想刚刚那些人的话,只觉得哪里怪怪的。
“望明,你跑的快,快去夫子那里报信……”
戚望明说了声好,拔腿就跑。
这时,已是傍晚,天上云层堆积,一片昏沉阴暗,看起来似乎快要下雨了。
季远川的住处早已点起了灯,戚望明也好分辨得很。
他敲了敲门,很快门被打开,来人却不是季夫子。
戚望明有些诧异,却也没放在心上。
“长盛,夫子在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夫子,非常急。”
大风突起,刮得戚望明的长发乱舞,衣袖乱飘,他手忙脚乱地整理。
顾长盛一开门见是戚望明还有点惊讶,还以为是王风启呢。
“你进来吧,夫子在里面。”顾长盛略往后偏了一步,让出空间,让对方进入。
戚望明有些莫名地看了顾长盛一眼,不知为何,他怎觉得顾长盛是主,他是客呢?
奇怪!
没有多想,戚望明进入内室,果然看见了灯光下正看书入神的季夫子。
“学生见过夫子。”戚望明的气息还有些不稳,喘息在安静的室内尤其明显。
季远川这才回神。
“是你,发生了什么,怎么如此慌张?”
戚望明刚想开口,就见刚刚关好门的顾长盛回来了。
顾长盛很自然地脱靴,坐在了夫子的对面,拿起一本书,认真的翻看。
而季夫子也没有任何反应,还在疑惑地看着他。
是他多想了么?
“怎么了?”季远川的声音打断了戚望明的思绪。
“哦…是这样的夫子……”
戚望明便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可能是太急,他说了两遍才把话讲清楚。
不过,季夫子脸上并未出现他所以为的慌乱,甚至还笑着安慰他道:“多谢你前来告知。”
“那夫子快去看看吧,也不知他们会惹出什么事来,他们已经往山长那里去了。”
季远川的长发只随意半挽,用一根玉簪固定,身上的衣裳也松松垮垮,看起来真是闲适慵懒,哪有半分操心的样子。
与戚望明脸上的担心,倒是形成对比。
看出这孩子是真心在担心他,季远川打心底开心的笑了:“你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事,便让他们闹去吧。你先坐,别干站着。”
映着跳跃的烛光,戚望明一时竟看愣了……男人也可这般好看么……
这时,顾长盛一声咳嗽将他惊醒。
“戚望明,夫子让你坐下。”
戚望明慌忙点头,看了看四周,罗汉床上已然坐了夫子与顾长盛两人,看起来满满当当,已经塞不下第三人了,戚望明便随便找了个矮凳坐下,长手长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夫子,您不去看看么,若是传出什么不好的谣言,那就糟了。”
季远川摇了摇头,道:“我不去才是好的,去了恐怕会更糟,放心吧,事情会圆满的被解决掉的。我们要相信山长。”
戚望明见季远川是真的不担心,便没有再说,只是提出了告辞。
季远川挽留了几次,见他执意要离开,便赠送了他一物。
与季夫子说了告辞,并手上还拿着礼物后,戚望明正要离开,就见正看书的顾长盛动了。
他放下了书,穿上鞋,站了起来。
戚望明懂了,这是要顺带送他出去,然后关门的。
待戚望明站在了屋外,门也在他面前慢慢关闭,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顾长盛最近时常晚归,便是在夫子这里?
应该是吧!
戚望明打开了夫子送他的书,一翻开,便瞧见上面印着四个烫金大字:三年科考。
这是什么?
里面的字太小,戚望明看不清,便打算回去再看……
……
而屋内相对的两人,依然在就着烛光看书。
只是很快顾长盛打破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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