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重新认识一次李隅的话,不是那个总是挨打的,名声不好,被同学孤立贫困生阮衿。他或许更有勇气把礼物直接交到李隅的手上,再亲口说一句“圣诞快乐”,也能直接站在李隅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说“可不可以先不要喜欢别人,来喜欢我。”
.
薛寒的生日正是在元旦那一天,她的人缘的确十分不错,在这种节日还能请来二三十人。她租了个三层的私人订制的轰趴馆,简欧风格,该有的影音室KTV酒吧和桌游之类的都未曾缺席。薛寒自己布置的大厅,弄得粉嫩温馨,很具有少女心。
李隅和周白鸮一行人到的时候,一群人已经玩了好一会儿桌游,气氛显得异常热烈。
寿星薛寒被簇拥在人群中,脸上笑得红扑扑的。看到他们之后眼睛倏地亮了,立刻踩着高跟鞋过来了,“你们终于来了啊,大家都玩儿好几轮啦。”
“生日快乐哈美女,你今天超级好看。”周白鸮奉承了一句,迅速就往五连开黑的地方观战了,把交谈的空间留给了李隅和薛寒。
沉默了半晌,其间只有李隅抬手解开围巾的窸窣声。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呢。”薛寒低下头,两只手绞在一起,话说得轻柔又暧昧。
李隅伸手取下了盖住了下颌骨的灰格子围巾,像是故意不能理解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又确实按事实说道,“我不是说过会来的?”
“好吧好吧。”薛寒也觉得很无奈似的,感觉在他面前提不起任何情绪来,叹气后摇了摇头,偏着头可怜兮兮道,“那我过生日,祝福我一下好吗?”
“当然,生日快乐。”
真是,已经言简意赅到过分刻薄的地步了。
他把大衣脱下挂起来,灰色的身影,又重新游曳回人群中去了。
跟着他们坐在毯子上玩儿了一会儿飞行棋,旁边人注意到李隅的心不在焉,问“哥们儿怎么了”,他眼底下面泛着隐约的淡青色,一只手反手撑着地,另一只手则随意掷出骰子,然后打了个哈欠,“太困了,晚上没睡。”
这句话又被自动翻译成“即使昨晚上没睡今天也要强打精神来参加薛寒的生日会”,这可是好消息,至少在场大部分人都猜到薛寒今天晚上是有大动作的。
有人建议他先去歇着,“二楼好像有太空舱和帐篷什么的,睡补会儿觉?不然晚上玩儿不动了。”
“不了,我去打会台球吧。”
昨晚上是跨年夜,他手机一直在各种震动,全部是群发的祝福或是呼朋唤友让出来玩儿的。其中包括李胜南多年的助理兼司机陈叔打来的电话,大致意思是如果有空的话想邀请他去家里吃个饭,他的妻子很会做糖醋鱼,儿子跟他年龄相仿之类善意的话。
他则把遥控器拿在手上,将投屏的电影调到最大声,然后说“我和朋友在外面,就不去了吧,谢谢您。”
连看了午夜的三场电影,一部比一部要更烂,但是脑子却越看越清醒,电影里浮夸的笑声也盖不住外面跨年夜烟花在夜空中炸开后空旷的回响。
他想主要是因为他吃了太多甜食的缘故,一只手拿着勺子,一只手夹着烟,最后吃不下了,烟头干脆都灭在融化的蛋糕里,堆积在一起看上去就像一块插上蜡烛的生日蛋糕。
好吧,太过狼藉了,而且融化在室温中,更像是一滩烂泥。
电影并不催眠,他最后是在黑胶唱机《Swallow the sun》的播放中陷入睡眠,主打的同名曲总共就两句词,“I swallow the sun…but I’ve never seen the sun…”
这是一份好礼物,每首歌他都觉得还挺不错,已经听了好几天都不腻。
十二点准时涌来了更多的消息,他一条条看了又挑拣了些回应,十二点钟准时的“新年快乐!烟花真好看!”显得特别朴实无华,又短又傻。
不是群发,因为这语气就跟小学生似的。
他本来要发你为什么给我送多肉,为什么给我送圣诞礼物,你还了解我多少?又想,这不都明摆着吗,算了,这个小学生根本不知道我知道他暗恋我。
你不说,我不说,然后彼此保持沉默。但其实李隅知道自己保持了一点残酷的期待,还能再做到什么地步呢?
关于喜欢我这件事,能再深刻一点就更深刻一点,如果满分是十,那他非要讨到一百才罢休,就喜欢那种极端到崩溃的感觉。
于是最后打下的字换成了“新年快乐,没看烟花。”
这张专幸好不是重金属,而是属于华丽摇滚的模糊和柔软,夜里听到就像某种降落下来的丝织物,棉柔舒适,簇拥着身体,终于令他睡着了。
不过躺在沙发上睡着没满三小时就醒过来,主要是被周白鸮疯狂敲门闹的,他这才想起了还有薛寒生日这档子事,顿时缺觉的脑袋都有点炸了。
现在的确是困得睁不开眼睛了,他倚着球杆,用巧粉随意摩擦着皮头,弯下腰瞄准的时候都能闻到自己敞开的领口上昨夜奶油同烟草混合在一起颓废的味道。
他一个人找了张桌子单独打,也没遵守什么章法,哪儿有活球打哪个。
球杆和球碰撞出连续的脆响,咕噜噜地滚进中袋里。或许因为他打得不错,姿势看起来也专业,隔壁的人要来跟他来一局斯诺克,因为被拒绝了。
他听着那人低声啐了一声,骂他一个人可劲儿装逼,走了。
“无语,我们逼王愿意跟人打球才叫装逼呢,根本不懂。”
周白鸮从吧台那里拿着两罐科罗娜过来了,分了李隅一罐。看着李隅耷拉着眼皮,跟要昏过去似地还在坚持着打球,还挺搞笑的。
“打不动了。”李隅躬身把十五号黑球打进袋后,好像终于是站不住,晃晃悠悠走到旁边小沙发颓然地倒下了,把酒喝了一口就搁在小桌上,开始撑着脑袋打瞌睡。
他仰着睡也睡不着,主要是周白鸮在他旁边拿着手机噼里啪啦聊天,他手机按键有花里胡哨的气泡音效,其余媒体的音量也没关,一直在响。这声音躁得使李隅大为光火,闭着眼睛骂,“你用的是老年机吗?把你声音给我关了。”
“啧,我还在约人一起过来呢,薛寒她租这屋也忒太大了点,人数少了感觉嗨不起来。”
“有什么好嗨的……”李隅闭着眼话音未落,周白鸮啧了一下,把手机调静音了就继续回答,“我刚刚跟阮衿聊天呢,看他没事就也叫过来一起玩了……”
“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熟了?”
李隅靠着皮质的按摩椅,慢慢扭过头来,一直眯缝着的眼睛也倏地睁开了。
“他都帮我补习那么多天了,还能不熟吗?”
李隅对此嗤之以鼻,仰面躺着,两条腿叠在一起,“你以为你叫他就会来?这么大面子。”
周白鸮摇摇头,开始胡咧咧了一通,“你知道什么,首先第一点,我天生特别招Omega喜欢这个事实是毋庸置疑的,第二点,我跟他存在甲方与乙方之间的革命友谊,他肯定会来的。”
李隅又在那儿一个人笑得别过脸去,肩膀都在抖,不知道是在笑他招Omega喜欢还是在笑别的东西。
周白鸮又翻了一个特大的白眼,“你笑什么笑啊,是真困还是假困?来劲儿了就起来别装死。”
“真困,帮我找个毯子什么的,我在这儿眯会。”
“*,你以为我是丫鬟啊,还给你找毯子,自己躺着吧。”周白鸮骂了一句,一掌拍在他腿上,然后又继续说,“你对薛寒没什么别的感觉吧?”
李隅一只手遮着额头和眼睛,小臂把晃眼的灯光遮住,懒洋洋地,“怎么了?你喜欢她?喜欢就去追呗。”
“不是……”周白鸮啧了一声,“你没感觉就没关系,就是我之前随便查了一下,我也有哥们跟她一个初中,她好像有点复杂,你知道吧,又劈腿又喜新厌旧的,怕你被玩儿了。”
“哦,怎么忽然想起来查她。”李隅坐起来了,脸上似笑非笑的,“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了?是谁提醒的?”
“合着我关心你的感情生活还是错的,真尼玛的塑料兄弟情。”周白鸮哼哼唧唧地站起来,佯装生气,拿着他的酒走了。
李隅屈起腿独自坐了会儿,思考了片刻,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又不自觉笑了出来。
是谁提醒周白鸮的,这件事简直一目了然。
作者有话说:
好肥的一章。不切了,明天短一嗲。
第43章 有生之年遇见你
一群人都聚在厨房那边煮火锅做水果拼盘之类的,没注意周白鸮开门接了个人过来,大部分人也都是互相不相识。
薛寒煎牛排露了一手,端出了才发现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人。
“祝你生日快乐。”阮衿他戴了手套,羽绒服厚大的帽子上有白色绒毛,遮蔽住了、额头,而围巾又几乎裹了半张脸,看上去像是显得很怕冷似的,但是穿着厚厚的长款羽绒服显得并不臃肿。
“啊,好的。”本身这个轰趴就邀请了很多人,本校学生几乎是谁想来都可以了。她有点想仔细端详他的脸长什么样子,不过周白鸮又很快过来了。
“这是是高二的阮衿,我叫过来一起玩儿的,不介意吧?”他揽了一下阮衿的肩膀。
“哦,那我认得,是名人的嘛。”,薛寒这才有了印象,这个“名人”的咬字倒是说得很微妙。不过她很好奇,阮衿和周白鸮是怎么混到一块儿去的?两个生活大相径庭的人,又是怎么成为“朋友”的,毕竟阮衿的名声不怎么好,她也难免往歪的地方去想。
“我们随便煮了些东西,刚准备喊大家一起吃。”
薛寒招呼着来人一起吃,但其实视线仍然在那些攒动的人之中梭巡着那个唯一,她煎的牛排自然也是特地留给李隅吃的,但是四下依然观望无果,只能问周白鸮,“李隅呢?把他喊来一起吃吧。”
“他在台球室旁边沙发上睡着呢,我去问一下。”周白鸮拉着阮衿一块儿去叫李隅,压低嗓音就说,“这个薛寒的确有点那什么,你上次我提醒得太委婉了,弄得我现在才发现。”
“嗯?”阮衿有点不明就里地看着周白鸮,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用这么地下党似的交流方式,帽子烘得耳朵热烫,摘下来才听得清他说什么。
“脚踏n只船,喜新厌旧,实在是挺婊的一个人。不过她是邵雯雯的好朋友,那邵雯雯又是闻川的女朋友,这事也不太好说开吧。”
周白鸮平日里看着挺大大咧咧的一个人,评价起人来忽然又变得刻薄起来,其实心里很多事情门清。或许别的方面他迟钝,但是在人际关系上面,这群富二代从小习惯了出席各种社交场合,也习惯了虚与委蛇,该怎么把台面上弄得漂亮和完满,永远是他们面临的首要问题。
阮衿也懂,但还是想问一句那你有跟李隅说吗?如果说了,他知道之后又是作何反应呢?会难过吗?想起当时在李隅的新寝室楼下,薛寒把那个项链交给李隅的时刻,他觉得自己的心又开始被某种锋利的东西搅动起来,带着一种闷闷的钝痛。
不过话头刚涌在喉咙间,马上又如潮汐舔舐礁石般迅速收回去了。
因为李隅从台球室门口出来了,要不是及时刹住了车,差点迎面撞到两人。
他头发乌黑略微有点凌乱,想来可能是睡出来的,修身的橄榄色毛衣被蹭得往上皱起一截,像一截植物被刮起茎秆表面上的皮,露出里面雪白的芯。看上去很有生命力来着,当然,如果他不摆出一副厌世脸的话。
“那边喊你吃东西去,别他妈再睡了。”周白鸮看他那副睡不醒的样子,还真怀疑他跨年夜那天晚上出去打劫了,“两个半小时过去了,阮衿都来了。”
这话也不知道是在讽刺阮衿来得慢还是说李隅睡得久,结果就是面前的两个人都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李隅这才把眼神落到阮衿身上,“来了?”
“嗯。”
其余的话也没有什么,阮衿的两只耳朵红得有点打眼,像是被什么捂得过热似的。是冻坏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没让自己细想。
“不饿,你们去吃吧。”李隅先说了,然后伸手示意让周白鸮让开点,“我先去上厕所。”
“走走走,不管他,待会吃完东西他们要一起凑人玩国王游戏,你也来吧。”周白鸮看上去摩拳擦掌的,对接下来的项目十分期待。
“我不太会。”阮衿有点呆,他都没听过这个桌游。
“这个没有技术含量,到时候让你干啥就干啥就行了,跟。”
.
李隅一直没有来吃东西弄得薛寒有点闷闷不乐,她的几个姐妹安慰了她好一会儿,去KTV的高脚凳上坐着唱了几首苦苦的单恋情歌。阮衿则挨着周白鸮坐着,也不大知道自己到底该干嘛,只能跟着熟人在一起。
看着他们点歌又快速切歌,明明麦克风足够多还是在抢同一只,淡蓝色,粉紫色的光影持续快速跳跃过,竟没有能完整地唱完过一首。
最后是闻川上去唱,他唱功不错,也还会些技巧,应邵雯雯那些忧伤矫情的Omega的要求,来了一首经典KTV的《明年今日》。
开头大家都因为这略显得有点塑料的粤语而发笑,不过后来就静下来了,因为胜在动情,而声音也富有磁性,尤其是最后唱倒数第二句“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竟花光所有运气”的时候,李隅忽然推门从一道镭射灯下方走过来,大家就不约而同发出了“哇哦”的声音。
李隅在大家的注视下感觉有点莫名其妙,湿淋淋的手抬起来,皱着眉顿了一顿,“不能从这儿走吗?刚上完厕所看见有个门就进来了。”
这位过路的当事人并不知情,其实有种美就是天生会引起共鸣的。就像是小流氓看到对面美女走过忍不住吹出口哨,那种“哇哦”的声音,就像是赞叹忽然降临的好天气一样,无非是恰到好处的自然。
尤其是一首煽情歌曲正播放到结尾,他一出镜,就自然而然成为了MV的男主角。
而阮衿作为一个旁观者,也无可避免地,捕捉到那些降落在他头发和鼻梁上不规则的光斑,洗过脸后沾了水湿淋淋的面孔,以及被洇湿成深色的毛衣领口。
29/95 首页 上一页 27 28 29 30 31 3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