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大朝会那日,就让贾珍把孩子接到宁府来了。但那也是教给大嫂养,没到前院来。
“哦,我爹摸摸骨,找点信心。”贾珍毫不犹豫插刀子,“他嫌你笨。”
“珍儿,叔哪怕穷了,也不会忘记给你买的四书五经。放心,我一个书房一个书房的量买。”贾赦眯着眼,“记得愿赌服输考状元哟。”
“你《农家子的首辅路》还没写完呢!谁输谁赢还说不定!”
“那就走着瞧。”
“走着瞧!”
“你们一人少说一句,五十步笑百步有什么意思?”贾敬揉揉被亲爹兄弟吓得手脚并用爬到他身边的贾琏,“珍儿,把琏儿抱回去给你娘。让她把替你寻的那些字帖,自己画的书画,玩器都整理一下。看你叔的样子,就是没考虑过教育的事。”
听了这话,贾赦一噎,“这……这么早就教育?”
“不早了。你大嫂说琏儿还蛮聪慧的,听她跟鹦鹉一念,也学会了几句诗。”贾敬说这话的时候,眼底飞快闪过了一丝的落寞。因徐家满门被抄家,徐氏顶着罪臣子女,便未出门宴会交友过了。
贾珍显摆,逗着贾琏,“琏弟来一句,白日依山尽。”
“黄河,入,”贾琏窝在贾敬的怀里,一个字两个字往外蹦,“海水,流。”
这边,闻言的贾赦彻底呆若木鸡,等回过神来发现贾珍早已抱着贾琏离开,让他这个满心骄傲的父亲有一刹那怀疑在做梦。
狠狠掐了一下胳膊,贾赦捂着自己那颗渐渐规律的心跳,眼眸一眯,看了眼贾敬,正色道:“哥,你刚才是诓我?为了支开珍儿他们?”
“没诓你。”贾敬不躲不闪,迎着贾赦的视线,“子肖父,像你一样聪明。”算是承认了,的确想单独聊一聊。
“哥,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谭礼昨晚跟你在一起?”贾敬开门见山,严厉冷冽的眸光似乎能够直视人心。
贾赦点点头,他也不是平白无故说换金大腿的。贾敬已经用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了敬哥人狠话不多,是个牛逼的人物。
左右看了一眼,贾赦依旧用平安符当幌子,“最近我们太倒霉了,贴几个保平安。”本来直接弄个结界就成,可是因为他读书少,又蠢蠢欲动还威胁金大腿,导致他不乐意过来。好说歹说,才用了【天黑了请闭眼·jpg】、【有事外出,勿扰·jpg】表情包符箓。当然,都是请谭礼加强过的版本。
贾敬不动神色的看着贾赦在床头挂符,身体微微有些紧绷。
看着床内隐隐约约带了些红棕色的结界,贾赦又熟稔无比的抬手给自己贴了一张没有外包装的表情符—【语速达人·jpg】,然后又不容贾敬抗拒的递给人五张符。
贾敬面无表情的一张张看过去。符上的小人各异,虽然简单,只有寥寥几笔,却也生动形象,活灵活现。作为一个想要出家的道士,他敢发誓,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符箓。因为符箓上的字简直是找死!
贾赦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贾敬。为了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他精挑细选了五张符。
我想静静·jpg
世界如此美好,我不能如此暴躁·jpg
打人犯法的·jpg
共建设和谐社会·jpg
爱你哟小心心·jpg
“哥。”
被贾赦如此情深意切的一唤,再配上这些诡异的符箓,贾敬自觉屋内寒风飕飕,冻得他鸡皮疙瘩都要冒了出来,但皱着眉头看过去。瞧着人望过来,那漆黑透亮的眸光,还是面色沉沉的应了一声。
然后,贾敬便完全傻眼了。
而另外一边,觉得自己已经“提前宣告”过了,贾赦化身为语速达人,噼里啪啦不接断的将所有的事情统统说了出来。
“……哥,本来我不想说上辈子的事情,怕你先入为主了。毕竟,现在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可是谭礼怀疑背后一个大反派魔王控制着,所以我还是下定了决心跟你说个一清二楚。上辈子,现代的,还有红楼梦,”贾赦举手发誓,“我所有都没有瞒着你。”
贾敬:“…………”
贾敬:“…………”
贾敬:“…………”
贾敬没有吭声,等贾赦都开始喝水润嗓子了,都一句话也没有说。
贾赦也知晓自己一下子填鸭子似的,有些不地道,但他发现了撒谎是不对的。一个谎言要去用数个谎言来弥补,谭礼的出现会打乱他在帝王心理傻白甜的人设的。
所以,真要找个聪明的来商议商议。
而且,谭老板历劫的课题如此奇葩。需要多个人来帮忙出出主意。环保靠大家!
“哥。”贾赦又唤了一声。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贾敬缓缓的抬眸,目光仿若看向陌生人一般,眼芒似出鞘的利刃,带着杀气,一字一顿,问道。
“知道!”贾赦毫不犹豫的应了一声,“打败大魔王后,我们一起携手共建和谐家园。”
“呸!”贾敬毫不客气作了一个吐唾沫的粗俗动作,“就是你饺子皮没包牢,露馅了之前,找个给你擦屁股的。”
说着,贾敬还将手中的符箓揉成一团,砸向了贾赦,怒发冲冠:“你就学会了这些鬼玩意?”
贾赦:“…………”
“不提红楼梦这话本,也不说后世,”贾敬面无表情,“自古只有追求长生的皇帝,从来还没有主动禅位的皇帝。尤其这德嘉帝都能因为猜忌,废掉太子。他一年后退位?!哪怕天灾人祸,山崩地裂,兵临城下,他宁可坐在龙椅上死。”
贾赦:“…………”
“要你有什么用,把你那个妖怪姘、头叫过来。”贾敬揉揉额头,“给我施个法,先静一静。“静一静,静一静,形容他贾敬死用殡天?
若是……
不……不成……
可也总得……
贾敬死死拧着头,“大器晚成这个词可信吗?”
贾赦不明所以,骄傲挺挺胸膛,“哥,你放心,我够大器晚成得啦。”这个人设就是他想个自己营造的。
“你?”贾敬摇头,“半斤八两,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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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自首报案
贾敬最终没有与谭礼相见会谈,他依着门槛,看着自己书房外那一排的树木。一眨眼,原本还有几片枯黄的树,今日随着那呼啸的寒风吹拂,已经全落个干干净净了。现如今光秃秃的枝丫,带着冬日特有的萧条,肃杀之气。
但谁都知晓,只要春回大地,又会继续发芽长叶,一点点的变绿,一簇簇的聚拢再一起,茂盛的成了夏日知了的乐园。
树也好,家也好,由盛而衰,衰而奋起,这些都是正常的现象。
抬手摩挲了一下最后的一片落叶,指尖相触时带着轻微的粗粝,还有丝冬日的冰冷,并不像上好的锦缎,那般柔滑,可偏偏贾敬觉得此刻他有些爱不释手,一遍又一遍的抚摸,像是在摸着自己听到众多骇人消息后,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除却那些真天生圣心,爱国救民的,哪个男人都抵挡不住权、欲二字。
首辅算得了什么?
他贾敬凭什么要甘居人下?时时刻刻提防算计着一切?
可到底……
贾敬思绪骤然而断,被寒风吹拂的有些泛紫的面庞直勾勾的看着不远处欢快跑过来的贾珍,耳畔猝不及防的响起了贾赦难得结结巴巴的话语—
“你出孝后便出家……闭门不见……跪地恳求……性情大变……父子关系冷淡,惜春出生,大嫂亡故,你未解释缘由,父子关系彻底崩断。”
就像钝刀子磨着肉块一般,疼痛却又无计可施。
贾敬眼眸闪了闪,修长却因裸露在外有些青紫的手缓缓松开,看着树叶猛得一下子随风飘走,销声匿迹。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山。”贾敬在心理念了一句,压下心中的躁动不安,无可奈何的开口:“你多大的人了,能不能沉稳点?”
—比起权、欲,他更想亲手抓住幕后敢盗取贾家气运,敢将他贾家视为棋子,离间他们父子关系的一群人。
是鬼杀鬼,是神那就诛神!
浑然没察觉到贾敬眼底翻腾的弑杀之气,贾珍扬了一下手中的拳谱,拍拍胸膛,“爹,我可是特意来请教您拳法呢,我真会主动学习了。这还不沉稳啊?”
“能坚持一个月?”
“当然。”贾珍讨好的笑了一声,“爹,我坚持了过后,就是年底了,有好多热闹的事儿,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爹,不但是我,娘也好久没有出去过了。”
“爹。”
“……看你表现。”
“我就知道爹你最好啦!”贾珍心满意足,搀扶着贾敬胳膊,“爹外边风大,您进屋摆姿势也一样好看的,还暖和。”
贾敬笑了笑,看着依旧如同往昔,没有被退婚一事影响到的儿子,抬手揉揉贾珍的脑袋,带着分无奈与宠溺,“你呀,什么时候能够长大。”
他希冀孩子沉稳,但绝对不容许任何人拔苗助长。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宁府这边父子俩此刻其乐融融,而荣府里,被赶回去的贾赦哀怨无比托腮叹气,愁的不得了。
“敬哥果然是犀利哥,一针见血的。谭老板啊,你说我吃核桃补脑来得及吗?”贾赦非但吃饭的时候愁,等到了晚上,还得拉着谭礼聊一聊。
结界依旧定在床上。
听完贾赦转述的话语,谭礼瞧着人耷拉脑袋的模样,想了又想,婉转劝道:“你也还是有些天赋的。”
“诸如?”
“会活学活用。”许是贾赦猛得抬眸时候那眼睛太过明亮了,亮的让人不舍得调侃戏谑,谭礼认认真真想了想贾赦的优点,笃定着举着例子来表扬:“把工作方法用来分配食物该怎么吃,什么时候吃。用番茄APP定时,准时做眼保健操……”
闻言,贾赦: “好了,别损我了。”扎心·jpg
“不是损你。”谭礼神色忽然肃穆了几分,耐心无比解释道:“只是想说你,一件事,如果你在意,便会非常的自律自觉。哪怕是个鬼,也要约着去全身美白刮个腿毛。但若是你不上心,天塌地陷了,也不会管。”
“我就是想说,这……这份心能够用到正道上来多好。”谭礼说到最后,带着无限的惆怅。三个月,贾赦光护肤美妆花的钱,够别的妖北京买套房了。
也就是他原型好,木屑也能算钱,才如此财大气粗。
“可什么又叫正呢?”
到底是回到了自己所熟悉的世界,现今又是待他的床上打的结界,而且他又将一切如实告诉了贾敬,这些都给了他贾赦无比的安全感,让他不像刚开始知晓自己是个鬼,是个书中鬼,而彷徨不安。
有了底气,贾赦说话也直白了些,黑漆漆的眸子定定的看向谭礼。难得跟人吐露心声,贾赦道:“谭老板,有没有打过基三听过战歌《杀伐》了?你们现代人都会问什么是正什么是邪。我……好看你表情,就知道你一个没有夜生活的老古板没听过,我给你唱一遍。”
说完,贾赦也不管谭礼态度如何,忙不迭清清嗓子唱了起来。在现代,他可是麦霸,可喜欢唱歌了。
【“……笑千古说邪魔,胜者为真,负者何假……纵我满身罪孽,也绝不会怕……以杀止杀,屠出个真假……血染山河换一个天地无暇。】
狭小的结界内飘荡着令人热血沸腾,亢奋作战的歌声。谭礼静静的看着沉浸在一展歌喉中的贾赦,眼眸彻底一黯。
作为贾赦的宿主,他其实听人唱过好几遍了。有时候贾赦聚会喝醉酒了,还是他去领酒鬼回来的。那时,贾赦就抱着话筒不肯撒手,鬼哭狼嚎着。十次去,五次《杀伐》,三次《青春舞曲》,两次《小龙人》。
诚然,哪怕醉了,贾赦唱歌还是不算多难听的。更别提眼下,贾赦清醒着,还带着笑意,这声音恍若天籁。
可偏偏如此反有种让人渗透骨髓深处的冷意。
“贾恩侯,一念成仙,一念成魔。”一曲终了,谭礼一叹,也坦诚无比的问道:“你的执念到底是什么。”
贾赦抬起白皙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子,唇角带着抹微笑,“所以说要补脑子,我真不知道。也许是当年磕坏了。哪怕我夺权,成了贾家名正言顺的实权家主,可也没有那些重生虐渣小说里爽爆了,要痛打落水狗的快感。而且那么多重生穿越小说看下来,我也知晓要保住狗命,一定不能吐露任何的秘密,否则没准被人拆了研究。但……但说一千道一万,知道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边说,贾赦调整了一下靠枕的姿势,慵慵懒懒的开口:“当然,你说得也没错,我这个人如今骨子里,对于世上那些大道理都挺反感的,拒绝正能量。”
虽然模样是漫不经心的,与其却是不容反驳,甚至还有几分警告的意思在。
见状,谭礼简短的应了一声,“嗯。”
贾赦闻言疑惑的看了眼,又歪歪头侧眸看着垂头,看起来有些颓然的小树,清清嗓子,尽量让自己语调显得八卦一些:“我这样会不会阻碍你历劫成功,升职加薪,当妖怪局老大?”
闻言,谭礼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耻了。这些话语字字恍若斧头,一下又一下朝他砍过来,可他却不像逃,想要将这些疤痕留在身上,时时刻刻告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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