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商卓狼狈地一骨碌爬起身,直起了身后一双狭长的凤眸微眯,狐疑地在徐文得和徐良得身上转了转:“哎,你们兄弟俩怎么了?徐良得,你说什么呢?你们兄弟之间吵归吵,怎么还打起来了?”
周商卓素来心眼不小,脚一落地先是打探了番人情,才是又大大咧咧地打量了屋内境况,直叹:
“啧啧啧,穷之兄,这就是你给我说的好好处理?水祟呢?嗯?那浔南水祟最狡诈,我们前几次三番都未曾寻到它们的老窝。好不易从浔南引过来两只,怎么现在还不见了?还有小城主”
说到此处,周商卓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急忙对着徐良得挤眉弄眼,低声道,“你那娇贵弟弟怎么也在这里了啊?我才晚来半会儿,怎么像是错过许多精彩事似的!还是说——是我走错了地?”
周商卓挠挠头:“不该啊,小爷我聪慧非凡,怎么会走错地?明明符箓指向的就是这个屋子!”
他一语罢,极好地将周遭的空气拉冷了三分。周商卓被这种氛围弄得颇为奇怪,正打算又开口说说,却见徐文得率先冷笑一声,转身挥袖间便捏了一道诀顿出了这间屋子
周商卓:不是,发什么了什么
“哎?哎!徐良得!义清兄!呆瓜!你醒醒!”
周商卓见着徐文得一走,即刻蹦跶到徐良得身前,竭力挥舞双手,奇道:
“哎!徐良得!你快给小爷醒过来!你们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不是捉水祟吗?怎么你们俩兄弟先打起来了?我记得以前你那弟弟可是最缠着你的,甩都甩不掉,怎么今日惹人家这么生气?”
徐良得颇为失神地攥紧袖口,口中不由得“嘶”地一声冒出一声惊呼。听着这声,周商卓才潜意识里探去,只见着徐良得臂膀有一小部分肉被生生扣了出来,露出了半截已然有些乌黑的人骨。
周商卓惊得一叫:“无良祖宗!!你这是遇到水祟了啊!!那怎么我一进来就没了?说好的是跟踪他们去老巢呢?你怎么率先就开打了?!”
听此,徐良得才片刻回神,见着周商卓骂骂咧咧地给自己施术疗伤,他有片刻恍惚,末了会儿,才道:“它们走了。”
边给徐良得处理伤处边骂咧的周商卓:“啊?”
徐良得微微敛眸,道:“水祟,我看到它们了。的确在这里。柳木已系上。只不过,有一个逃了。”
周商卓足足愣了三秒才将信息消化完,他不可置信地指了指徐良得又指了指刚刚徐文得还站的地方:
“哦,我明白了是你那城主弟弟这是被水祟那老妖怪给抓了?所以你这个兄长这么生气?”
提及此,徐良得的眼神机不可察地暗了暗,慢声道:“不,文得来此……目的与我们相同。他,想将那水祟一并网而杀之。”
“什么?!”
周商卓差些跳起身,他即刻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徐良得:“徐良得!你他娘的是不是在开玩笑?就就就就就就就你那个金贵弟弟还杀水祟?他不把自己玩脱就不错了!他还除水祟?!”
徐良得冷冷地瞪了周商卓一眼:
“穷之自小只因身子基础不好,体弱多病,修行不擅。他自幼最仰慕修仙之士,他为何就除不得水祟了?”
周商卓自知谈及徐文得就是除了徐良得的大霉头,当即闭嘴心里叫栽,但仍是忍不住问:“那结果如何?我怎么一进来,见你们兄弟见,有点,有点——嗯,有点——”
有点什么,周商卓打量着着徐良得的脸色始终没有说出来。周商卓记着,不归宗人人都知这邑安城的小城主是徐道长的亲生兄弟。
有事没事都会粘着徐良得离不开半步。莫说吵架,拌嘴都难见。难得今日碰上这么一遭,周商卓心中古怪。
而徐良得黝黑的眼眸却像是一汪波澜不惊地寒泉,他动了动才被周商卓处理好的胳膊,左手却掩于袖间,狠狠地攥紧
半晌,才抬眸道:“罢了。先不说别的,论正事。刚才,我通过心柳感知到,那水祟逃窜到了鬼界。”
鬼界?
周商卓咂嘴,蓦然回神。他深知眼下当务之急,是赶紧清除那祸害无数人的一窝子水祟。
周商卓动了动身子,略有些焦躁道:“鬼界那么大,不说进不进的去了,就算进去了,你可怎么找?可不可以再细一点,譬如说,哪个街角旮旯?”
徐良得左手感触着手腕上的柳木,道:“黄泉尽。忘川源。”
作者有话要说: 我掐指一算,今天估计又没有小可爱在看文了。苦笑ing。
我发四,再过一章,最多两章,水煮鱼和九爷就又回来蹦跶了!!今天我又肥了,小天使们真的不表扬一下吗(委屈)感觉我就像是被人遗弃的冷宫怨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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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风沙呼啸, 穹苍茫茫。
鬼界, 黄泉。
一望无际的沙被风卷起尖锐的砂砾, 过往游魂有的执灯, 有的掉绳, 勾勒出一派萧索之景。不远处,在黄泉入口隐隐见着两个黑色小点极快地移动着。眨眼间却又隐没在浩浩黄沙中。
“徐良得!小爷我真是上辈子欠你!还真他娘的和你共赴黄泉了!”
一个乌黑油亮的光头脸蓦然从黄沙堆中冒出来,脸颊被油彩绘得通红, 而整个面部却又被抹得油黑。周商卓张嘴就是吐出一大口沙子,骂道:
“你有种就再想个好主意出来!看看 !小爷我这张俊脸, 活生生被你逼成了什么鬼样!”
周商卓一想起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想他堂堂一代仙门弟子,为了追寻一个小小水祟而赶赴黄泉不说,还得专门敛去一身人息, 扮成鬼样。这传扬出去,岂不滑天下之大稽!
正是此时,周商卓身侧的沙堆里也冒出一个脑袋来。徐文得满脸上画着鬼符,鲜红欲滴的纹路显得颇为诡异。纵是之前就见过一回,此情此景下, 周商卓仍不免吓得想叫娘。
“呜呜呜!(徐良得!你个天杀的!你居然又给小爷玩阴的!)”
徐良得蹙眉,颇为嫌弃地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道:“义清兄, 有时候, 你还是不说话的好。”
说罢他微微侧头眨了眨眼,笑:“好歹你也算是我同门师兄,怎么见到鬼符就吓成这样?”
周商卓闻言一恼,本想张口就辨, 熟知话到嘴边,又想起他被徐良得那厮又给下了封言咒。周商卓哑巴吃黄连,正想着该怎么驳回去,突然眼珠子一转,默默坏笑了阵。
猛地!他专门将一张大脸凑到徐良得眼前,挤眉弄眼,作势就要贴到徐良得身上秘音道:
“嘿嘿!徐良得,你下封言咒也奈何不了我!”
徐良得被他这么一靠近,倏地一愣,下一秒想都没想扬手就打。啪地——嘹亮一声挨在周商卓脸上,留下五道鲜红的指印。
徐良得:“”
周商卓:“”
下一瞬,周商卓才咬牙秘音道:“徐!良!得!”
徐良得茫然举起手,无辜道:“你自己没躲开!”
“呜呜呜!(徐良得我擦你大爷!你居然敢打我英俊潇洒的脸!小爷跟你没完!)”
周商卓脖子赤红恍如一个斗败的公鸡,争着闹着作势就要往徐良得身上猛扑狂打一阵,徐良得一个机灵,急忙侧身避开,正打算喝一句“够了,消停会儿”,蓦然身后突然冒出一阵苍老之声:
“二位小友,你们此来黄泉欲何啊?”
这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待徐良得一个转身,正好撞上一个发已苍白的老妘。她脸上褶皱恍如深沟,背部的严重扭曲,身子略微发福,右手拄着根拐杖,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地,发出“嗵嗵嗵”地声响。
徐良得迅速地和周商卓对视一眼,随即,颔首道:“初来黄泉,欲寻旧友。”
话音刚落,那老妘登时大笑道:“哈哈哈!”
徐良得心下一沉,周商卓见着正欲妄动,他轻轻摇了摇头,而后看向那老妘道:“前辈?”
徐良得眯了眯眼,仔细打量了番这老妘。她笑起来,整张脸像是枯木重拧,一双浑浊混沌的眼里流露出几分玩味。徐良得不敢妄动,静静地立在一侧,只等那老妘重新开口道:
“少年人,你们生得张巧嘴,怎地不说实话呢?”
老妘的眼神蓦地显得锋利,直击向徐良得二人。徐良得闻言先是愣了一下,旋即莞尔道:“前辈既已看出,何故多此一问?”
一听这话,老妘顿时像是被激怒似的,手中挥舞着拐杖,冷笑连连:“怎地?听你这话,倒像是老身的过错了!”
周商卓趁着徐良得不注意,慌里慌张地以徐良得腰间的一道黄符解开封言咒。一解开,他先动了动嘴巴,而后挑眉,双手互相摩梭:
“哎,我说。你这老人家说的话好生奇怪。最初躲人之后偷听的是你,现在反来治罪其他的也是你,你怎么就那——”
“唔!”
不待周商卓牢骚完,他就眉毛一拧,满脸狰狞地看向神情悠悠地徐良得。周商卓不禁弯下身,伸手揉了揉被徐良得一拳打的地方,颇有些迷茫。
徐良得不顾周商卓的惨样,反倒看向老妘的眼光依旧平淡,温声道:“生人入黄泉,向来都是宾兴险事。前辈可否看在这点的份上,宽恕我等方才的冒犯?”
他语气谦和,一双明亮的桃花眼像是一盏明镜。那老妘听言,原本肃穆的脸渐渐变得柔和,旋即一双眼睛眯成了道缝。下一瞬,变脸似的,急忙咧嘴笑道:
“哎哟!这位小友好会说话!罢了罢了,既是如此,嘻嘻,都是一家人。我不追究则是。”
徐良得脸上端着笑,点点头。洁白如雪的衣袍沾染着淡黄的尘沙,像是带着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此时,周商卓方缓了缓元气,直起了身。大眼瞪小眼,没好气地直接略过那老妘,对着徐良得秘音道:
“你在这磨蹭什么?!这老妘看着古怪,我说干脆敲晕了就——”
徐良得:“呔!你个呆子!好好看仔细了!她可不是游魂。”
周商卓切了声:“啧,不是游魂?莫非是鬼差不成?”
话是这般说,等周商卓脑子赶上嘴巴的速度时,才反应过来,一脸错愕地看向身前那憨笑的老妘。
不是游魂?!
周商卓顿时觉得脊背蔓上了一丝寒凉,像是被冰冷的毒蛇咬了一口。他颇有些惶惶地道:“徐、徐徐大道长,话可不能乱说。你看、她现在怎么又不动了?”
此时老妘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活脱脱成了一个木桩。仿佛前阵子的喜怒无常只是他们的错觉。此刻她眼珠子时不时地眨一眨,手中的檀木拐杖依旧如初见时,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像是刚刚第一次见她的模样。
周商卓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滑动了番,他艰涩地吞咽了口水,“徐良得,她,她,她,是——”
徐良得颔首,却并未有周商卓那般凝重:“她是泠人。”
这两个字,徐良得说的不轻不重,而落在周商卓心上却犹如千斤鼎。
所谓泠人,算是水祟的一种。不过其习性却更为古怪。
一般而言,泠人术法不高,即便是维持成了人样,却依旧掩藏不住水祟原身的一些特征。它们生前死于水,却不似寻常水祟聚集了大量的怨气。在往生途中,停留于黄泉道上,失了大半部分生前的神智。
通常都是凭借着生前的执念,或化作少女模样,或化作小孩模样。黄泉里的泠人,称不得无害也称不得危险。它们行为准则皆是由那一份执念形成。有些情况,游魂会遇到生前窘迫的泠人,上来讨吃食,有时也会遇到生前少子的泠人,上来强行认子。
不过还有一种泠人,最为奇怪。它们似乎拥有的神智要比寻常泠人超强的多。可与游魂交谈,也可自己控制行为。
遇上这种泠人,算是倒了天大的霉。周商卓仍记当初在不归宗时,就有名长老专程揪着这泠人上了整整三堂课。可谓令他记忆深刻!
那长老道:“此泠人,神智甚强,性情更为古怪。若是缠上了一个游魂,便会纠缠到底。曾有些气运不加的人,入了黄泉,被这等泠人缠上,白白错过了转世投胎的机会。”
周商卓想及此,见着眼前这笑眯眯的老妘,愈发觉得头皮发麻。他有些颤颤道:“徐良得,这泠人,是不是跟我们很久了?”
窸窣窸窣,周商卓话音刚落,就见那老妘耳里竟是缓缓地流出了些许的细沙!他再仔细一看,不止耳朵,头发、袖间、全都是缓缓掉落的沙子!而那老妘,此时仍是端着张笑,静静地看着他们。
周商卓只觉自己要被那瘆人的目光给看出毛病来,当即就道:“眼下她不动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走?快!快走!这玩意儿究竟是怎么缠上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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