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杏花楼的鸡肝粥, 你尝尝看?”
楚越溪嘴角一抽,默默地去拿他手里的勺子打算自己动手。
“我自己……”
他刚要说话, 结果一勺子温热的粥已经塞进了他的嘴里, 楚越溪眉梢一跳,深深的看了秦嶂一眼,就看他笑的温柔。
“越溪想要说什么?”
楚越溪:……
“我想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秦将军果然没让本王失望。”
秦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手摸了摸他的脸,一看见那两个乌青乌青的眼圈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这话也不错, 不过,还有一句话, 识时务者为俊杰, 熙王殿下应该是懂的吧?”
楚越溪叹了口气, 有些郁闷地被他一勺一勺地喂完了一整晚粥,手里头又被塞了个苹果, 垂头丧气道:“我怎么觉得我是自作自受呢?”
秦嶂没说话, 幽幽地瞥了他一眼,又往他另一只手里也塞了个苹果, 这下楚越溪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他头一次发现自家养的这个竟然还是个小心眼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楚越溪也不方便再出门了,索性和秦嶂窝在主院当中调养, 空了便去鸡窝那里守着。
孵蛋的小母鸡天天吓得哆哆嗦嗦,勤勤恳恳的孵蛋,不敢有一丝偷懒,生怕这个时候被人抓去用来补身子。
楚越溪也确实动了这个主意,只不过每次他想要动手的时候,那几个小母鸡就开始拼命地下蛋,到了后来,早上一个下午一个。
甚至有一只小黄鸡开始下双黄蛋,天天一个,寻常人家的鸡都很少有这样勤奋努力的。
他觉得自己养的鸡可能更好一些,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没过多久就攒出来两蓝子饱满光泽的双黄蛋出来。
他又让人买了两斤萝卜,一斤用来做成了萝卜丝饼,一斤则做成了萝卜糕,然后自己找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偷偷摸摸地带着东西来到了诸葛景宛那里道谢。
楚越溪刚一进门,里面的涂歆晨鼻子一动,嗖地一下就蹦了出来,眼睛亮若星辰,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头的东西,这副模样被诸葛景宛看在眼里,不由得连连失笑,将楚越溪手里的东西给接了过来。
“有劳熙王爷惦记。”
楚越溪也笑着拱了拱手,将头上的斗篷的帽子给摘了下去,露出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多次承蒙诸葛姑娘照顾,我这心里实在惭愧,只能做些东西送过来聊表谢意,诸葛姑娘大恩,我心里都记着,以后若有我能帮得上的地方,越溪必定竭尽全力。”
诸葛景宛将东西递给了涂歆晨,回过头看见了他这副模样,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熙王爷可还需要我再给你开一副温阳补肾的方子?”
楚越溪满脸尴尬地摆了摆手,旁边的涂歆晨乐得花枝乱颤,险些被噎着。
“他就长这样!黄鼠狼各个都是黑眼圈,哪里是肾虚!等他慢慢恢复了元气,自然也就退了,这也怪他自己,一半内丹说舍弃就舍弃,连我都替他感到心疼!这身子能不虚么!”
楚越溪更加尴尬了,无奈地叹了口气。
“嗯,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等事情结束之后,我便褪掉妖骨,也不必再这样瞒下去了。”
听到这话,涂歆晨一下子笑不出来了,她手里捏着半块萝卜糕,呆呆地看着楚越溪,满脸震惊。
“褪妖骨?你疯了?那是会要命的!是秦嶂让你这么做的?”
楚越溪摇了摇头,平静地笑了笑。
“是我自己决定的,他又不知道我的身份,怎么可能让我这么做,不过我想变成人好好地跟他过下去,只能褪掉妖骨才能真正做到这点,到时候一身修为全部散尽,所以也没什么好心疼的,不如现在做点有用的事情。”
涂歆晨沉默下来,继续啃着手里的萝卜糕,却尝不出什么味道来。
他疯了,真的疯了,妖骨那是想褪就能褪的么?当初有多少妖都想当人,不顾一切地把妖骨给褪了,可最终有几个活下来的?褪骨换皮,那是在赌命啊!
“此事现在说起来还有些早,不过只怕到时候又有什么异变发生,我来也是请二位不要将此事告诉给秦嶂,若是……”
说到这里,楚越溪心头酸涩,再也说不下去了,而诸葛景宛则叹了口气。
“虽然我是个外人,但是这事非同小可,牵扯的也不仅是熙王爷你一个人,你既与秦将军两情相悦,我还是建议你坦诚相告,也许事情也未必像你想的那样复杂。”
楚越溪没说话,片刻后朝着她深深行了一礼后便离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听进了她的话。
“你劝也没用,黄鼠狼固执着呢,一旦决定下来便很难改变,他今日能说出来,便是已经开始准备了。”
涂歆晨的神色有些复杂,单纯的面容上再也没了半分笑意,诸葛景宛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而涂歆晨也沉默地变成了兔子的模样趴在那里被她给抱了回去。
两个人似乎有着某种默契,对于此事都闭口不谈,然而又像是触碰到了某个微妙的点,各自心里都叹了口气。
楚越溪刚刚从诸葛景宛家离开便被一个人拽住,拖到了暗巷里,他一惊,抬起眸子就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拉着自己的胳膊,不由得开始挣扎起来。
“你是谁?”
那人身形高挑,挑眉看了他一眼,突然低下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将他死死地抱在怀里。
楚越溪又惊又怒,刚要发火,突然感觉这人身上的气息有些熟悉,他惊疑不定地看了看那人,在他身上仔细闻了闻,最后看清了那双浅淡的眸子,这才目光一变,气的鼓起了腮帮子。
“怀章?你怎么出来了也不说一声,还有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秦嶂轻笑了一声,抱着他不肯撒手。
“在府中等了你许久都不见你回来,听人说你来这了,我便过来接你,这脸上是廖凡他们之前用的人|皮面具,用来遮挡身份倒也不错,不过眼睛却是没办法了。”
楚越溪心里一软,火气也没了,低声抱怨道:“你刚刚也不说话,害得我以为又有人搞袭击呢,差点还手。”
秦嶂暗笑,还真没把熙王那点功夫放在眼里,不过还是乖乖地低声哄着人。
“嗯,想你想的厉害,就忘了打招呼了,下次先打招呼再动手。”
楚越溪哼了一声,幽幽地瞥了他一眼,结果唇上一暖,又被人给堵住了,因为此时两个人都在外面,他心里突然无比紧张,唔了一声后推了推身前的人。
“在外面呢……”
秦嶂把人按在墙上,深深地吻住,没过多久楚越溪的身体就渐渐软了下来,眼角微红,喉咙中发出了轻轻地呜咽声。
等两个人出来之后,楚越溪已经满脸通红了,眼中水雾弥漫,显得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似乎更重了一些。
“难得出来,直接在外面转转吧,听说梨园又出了新的戏,我想去看看。”楚越溪小声说道。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和秦嶂就这样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也让他之前郁结的心情好了许多。
“好。”秦嶂笑了笑,在他头顶揉了一下,抬起头看了看依然明朗的天空,也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两个人先去城南的馆子吃了饭,又在街上逛了逛,楚越溪兴致一来,又想做些入冬的衣服,于是一头扎进了裁缝铺子中就出不来了,而秦嶂则始终陪在身边,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与上次一样,等两个人准备去看戏的时候,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梨园的老板原本还没认出楚越溪的身份,只觉得这人有些面熟,等仔细看了看之后一下子惊了。
“呦,熙王殿下这是怎么了?”
楚越溪尴尬地笑了笑:“前日府里进了几个毛贼,受了点小伤。”
那老板惊疑不定,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两个黑眼圈不像是被打的,而是皮肤下面透出来的青黑。
只不过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心里咯噔一下,立刻不敢多问了,连忙招呼两个人进去,就连楚越溪旁边的秦嶂都没敢多看一眼。
在进去之后,楚越溪找个雅座将东西放好,无神地看着上面的戏台,长长地叹了口气。
旁边的秦嶂自然知道他因何叹气,心里已经笑得不行了,却还是轻咳了一声,把人搂在怀里。
“别叹气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好好补补就行了。”
一听这话楚越溪更郁结了,他又不是真的肾虚,寻常补品根本没用,想要把这黑眼圈去了,要么恢复修为,要么就只能等把妖骨褪了真正地变成人,在那之前他脸上都要顶着这玩意儿。
秦嶂见他郁闷地连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忍不住连连失笑,见没人注意他们这边,悄悄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别气了,今天的戏目不错,倒是适合你。”
楚越溪怔了一下,疑惑地问道:“今天是什么戏?”
秦嶂顿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乐不可支地倒在他的肩膀上,身体笑的一颤一颤的。
见他这副模样,楚越溪心里立刻涌上了一种不妙的感觉,当他的目光落在台上的时候,只见旁边的红绸上用黑笔赫然写了几个大字。
打龙袍。
铜锤大花脸……包拯……
楚越溪:= =
他沉默地看着戏台上画着浓浓黑眼圈的黑髯大汉,默默地拿起了一旁的东西,忿忿地抬腿就往外面走。
这戏没法看了!=皿=!!
第44章
秦嶂看着暴怒的楚越溪,强行把笑给憋了回去, 一把将他拖了回来, 轻轻摸着后背安抚着。
“别气别气,不就是两个黑眼圈么, 晚上用热毛巾敷一敷就好了, 何必这么在意?”
楚越溪皱着眉坐在那里,也没心情听台上的戏文了,心中的郁结已经全都摆在脸上,秦嶂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揉了揉他的脑袋,颇为耐心地哄着,半个时辰过去了, 也没见有一点不耐烦地模样。
最终他见楚越溪实在不开心,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脸再皱着就成包子了, 到时候人家一见你还以为是漏了馅的汤圆呢。
楚越溪愤愤地看向他, 眼中突然多了一丝委屈, 秦嶂失笑,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一下, 吓得楚越溪立刻推开了他, 紧张地看了看四周。
“这还在外面呢!”
秦嶂挑眉,低声道:“你这么在意别人?”
楚越溪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你现在顶着别人的脸, 这要是让人看见了该怎么想?秦将军身体不便,而熙王便与陌生男子行为亲密,红杏出墙?”
秦嶂面容一僵, 悻悻地放开了手,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差点自己把自己给绿了。
见他这副有些吃瘪的模样,楚越溪心情突然好了许多,不由得弯了弯唇,故意朝着他那面蹭了蹭,像是挑衅一样。
“怀章怎么不继续了?”
秦嶂抿着唇不说话,无奈地看着他得意洋洋地在自己身边蹭了蹭去,最终叹了口气,在衣袖下拉住了楚越溪的手,十指相扣,楚越溪嘴角笑容一顿,红着脸低下了头,也安分了下来。
两个人回去之后,秦嶂一只手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另一只手始终与楚越溪的手拉在一起,因为夜色的原因,倒也没人注意到他们二人之间的异常。
等回去之后,楚越溪只说了一句想看看鸡窝便溜了出去,秦嶂讶然地看着这人急匆匆地朝着侧院跑了过去,笑着摇了摇头,慢腾腾地换好了衣服,随意地拿了一本书坐在床上等他。
楚越溪溜到了侧院,就发现这里的侍卫们似乎有些面生,当他看见廖凡的时候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动声色地走过去问道:“秦老将军呢?”
廖凡见他过来,朝着他行了一礼:“前日府中遭盗匪报复,秦老将军受了点惊吓,这段时间正在静养。”
楚越溪皱了皱眉,低声问道:“其他人呢?我要想见见宋氏。”
廖凡面不改色地回答道:“宋姨娘已经病逝,后事也已处理妥当,王爷不必费心。”
病逝?
楚越溪一怔,眉头越皱越紧,他深深地看了廖凡一眼,只见他对着自己微微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他有些心事重重地回到主院之中,随即让人把魏蒙叫了过来,而自己则蹲在鸡窝前看着瑟瑟发抖的小母鸡发呆。
没过多久,魏蒙便来到了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满眼复杂。
楚越溪沉声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魏蒙犹豫了一下,面上恢复了平静:“前日你发了烧,秦将军带你出去了一趟,后来等你回来之后,他便命人把府里清理了一遍,也让他的人住了下来。”
楚越溪没说话,回过头看着魏蒙,漆黑的眼眸在这夜里竟然有些诡异和幽深。
“你都知道了?”
魏蒙点了点头,突然单膝跪了下来:“无论殿下如何,属下都会追随在殿下身边,永不背叛。”
楚越溪没说话,就那样看着魏蒙,片刻之后,他转开了目光。
“算了,他既然敢当着你的面动手想必也是信你的,当初我就说过,你待他如待我,若他有什么命令,你照做就是了,不必再跟我说。”
听到他的话后,魏蒙心中更加苦涩,除了一个是字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楚越溪伸出手摸了摸面前的小母鸡,心里轻松了不少,原本他还想亲自解决掉秦元化和宋氏,没想到秦嶂竟然自己动手了,看来他也不用再费什么心思,剩下的只需要帮他把太子解决掉就可以了。
他朝着暗处吹了一声哨子,随即草丛内传出了一点轻微的响动,魏蒙诧异地抬起头看了看,却什么都没有看见,而楚越溪也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心情颇好地回到了屋内。
30/65 首页 上一页 28 29 30 31 32 3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