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秦嶂正在看书,一抬头就见楚越溪笑吟吟地给灵牌上了香,然后便解开了衣服挂在了一旁,轻手轻脚地准备爬上床,立刻出声制止了他。
“先别上来,喏,那是参茸乌鸡汤,你把那个喝了再睡。”
楚越溪笑容一僵,凝过过脖子看着桌子上的白瓷汤盅,嘴角抽了抽,小声道:“能不能不喝?”
大半夜的让他喝这补肾壮阳的玩意儿是要作甚?
秦嶂默默地拿开了手里的书,就那样看着楚越溪不说话,楚越溪不敢对上他的眸子,最终不得不磨磨蹭蹭地走到桌子面前,将里面的汤喝了几口,虽然味道不错,可他心里却越喝越苦涩。
本来他就在血气方刚的年龄,就算损了点修为虚弱几天,也禁不住这么补啊!以后若是天天都喝这么补的汤汤水水,这晚上还能睡的着觉了么?
也许是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怨念,秦嶂压了压上扬的嘴角,也想起了自己被强行投喂的那些时日,终于有了一种解气的感觉。
楚越溪本来就不饿,又强行灌了一碗汤下去,站在那里痛苦地摸了摸自己微微凸起的腹部,就在这个时候,周围突然一黑,灯已经被灭了。
楚越溪诧异地回过头,身体骤然一轻,他低叫了一声,猛地回过头来却发现秦嶂不知道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夫人,咱们这就去休息?”秦嶂笑的温和无害,却让楚越溪一下子紧张起来。
“你……放我下来。”
秦嶂抱着人,只觉得怀中一片温软,心中阵阵悸动,他将人放在了床上,以往都是他睡内侧,这一次却把楚越溪放在了内侧。
“嗯……我怕你熄灯后找不到床会磕着,反正我也习惯了。”
秦嶂又面不改色地开始胡说八道,把人又往自己怀里搂了搂,轻轻地亲了亲脸,楚越溪脸上越来越热,总觉得这话似乎有些不对,却感觉到此时身边的人已经靠了过来。
那灼热的温度烧的楚越溪心里一阵阵发慌,不由自主地往里面缩了缩,然而秦嶂在抱住他之后便也没别的动作了,楚越溪心里一松,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望。
“怎么不睡?”
秦嶂抱着人,一下一下地摸着楚越溪的后背,因为身体已经调养过来的原因,再也没有了之前那种冰冷的感觉,呼吸间都带着男人特有的热烈。
每一次的触碰都让秦嶂心里愈发的躁动,可他却舍不得在这时候再折腾楚越溪,只能拼命地克制着,不断地暗示自己早点睡过去,否则这一晚上又该难捱了。
楚越溪被他身上的气息包裹的密不透风,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那碗汤的原因,竟然觉得在这秋后入寒的季节里,被子里的热气熏得他有些发晕。
“唔……我听说宋姨娘没了,她还有个儿子,这消息要不要告诉他一声?”
秦嶂闭着眼睛低声答道:“不用,不过是个姨娘而已,又不是正室,后事已经处理妥了,告诉他也没什么意义。”
现在可不是让他那个弟弟回来的时候。
楚越溪点了点头,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头顶,片刻后拉了拉被子,悄悄地盖住了小半张脸。
“怀章,其实有件事我早就想告诉你了。”
秦嶂低低地嗯了一声,把人连同被子都给扣在了自己怀里,可能是因为之前的九年中他一直体寒,为此受了不少苦,所以知道现在他虽然不怕冷,却也更喜欢这种心口暖暖的感觉。
楚越溪犹豫了一下,张了张口,还是没能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他想告诉秦嶂,自己其实不是真正的熙王,熙王楚越溪早就死了,自己不过是山野中一直成了精的黄鼠狼而已,然而他又怕吓到秦嶂。
许仙是怎么死的?就是被白娘子的原形吓死的,虽然他的秦嶂不是许仙,可楚越溪也没有勇气将这一切都坦白相告,人妖殊途,这不是谁都能够接受的。
就当他狠了狠心决定想把这事说出口的时候,突然听见了秦嶂的呼吸声均匀地从上面传来,显然是已经睡了过去,楚越溪心里叹了口气,微微动了动将把脑袋从他怀里退出来一些。
没想到他刚一动作,秦嶂就算睡着也条件反射似的又把他按了回去,此时秦嶂的一条胳膊就被楚越溪枕着,手掌虚虚地扣在他的后脑上,另一只手搂着楚越溪的腰,几乎是把人整个都给抄在了怀里,抱得那叫一个结结实实。
楚越溪:……
他心里纠结了一会儿,也自暴自弃地放弃了挣扎,就那样靠在秦嶂怀里,心里又酸又甜,想起这将近一年的相处,实在无法权衡这过往的一切到底能不能接受住人妖殊途的考验,而他也没有勇气面对失败的那一刻。
算了,再等等吧。
楚越溪心里有些难受,悄悄地抬起头在秦嶂唇角亲了一下,满心的喜欢却说不出口,他更害怕这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多了一层恐惧和被欺骗之后的失望。
秦嶂在睡梦中似有所觉,又把怀抱紧了紧,像是一种坚定的态度,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承诺。
第45章
与此同时,太子府中, 太子一身浅黄色便服站在书房之中, 身边还有一名模样清秀面容白皙的少年候在一边。
“好手段,雷厉风行, 不过一次动作就把秦府中所有眼线都给拔了, 最后还把事情推到了上次的杀手身上,这么干脆利落的行事作风,可不像是熙王的风格啊。”
太子背着手,看着一旁茶杯里的茶叶缓缓沉没到了水底,没有引起水面上的一点波澜,渐渐地就在杯子底部堆在了一起。
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宋氏之子秦卓, 也就是秦嶂同父异母的弟弟。
秦卓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咬着牙说道:“如今的秦府密不透风, 根本传不出一点消息, 也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曾托人去找我娘,可根本就进不去府门。”
太子深深地皱着眉没有说话, 他总感觉这事来的有些蹊跷, 再加上最近他时常梦魇,总是心神不定, 似有大祸临头,虽然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可他还是觉得这事和秦嶂脱不了干系。
那人已经是个废人了, 竟然还会让他这般忌惮,实在可恨……
“绯音是不是回来了?”
一提起这个名字,秦卓眼中的阴郁更重了几分,却在瞬间将所有情绪都隐藏起来,小心地答道:“是,她昨日回来的,因是太子妃的生辰,说是不方便露面,便没有来找殿下。”
太子点了点头,轻轻地勾起了一边的唇角。
“就让她准备吧,我倒想看看这个秦府是不是真的密不透风。”
又过了几日,楚越溪估计着前些时日定做的冬衣应该是做的差不多了,再加上也想自己出去走走,便准备出门,没想到秦嶂从一旁把轮椅慢慢地推了出来,一掀衣襟又坐了上去。
“你这是做什么?”楚越溪诧异地挑了挑眉,疑惑地问道。
秦嶂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服,淡淡说道:“前些时日我把府里不少人都清理了,宫里恐怕已经听到了动静,不然这么大的事,为何官府都没人敢来问一两句?”
楚越溪心里一跳,低声道:“皇上知道你已经好了?”
秦嶂摇了摇头:“皇上应该还不知道,只不过若还不起疑心,恐怕也不是他了,而且这么大的动静,肯定是瞒不过太子那边的。”
楚越溪眸子黯了黯,走过去摸了摸他的手,又给他身上添了件衣服:“都怪我,若不是因为我病了,也不会……”
秦嶂看着他一如既往地打理着自己的琐事,仔细又妥帖,不由得轻轻笑了一下。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只要有所动作,那头早晚都会察觉的,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我也不可能一直伪装下去,等再过一阵子,我也就不用装了。”
楚越溪只知道秦嶂软禁了秦元化,杀了宋氏,又清理了秦府中一批人,然而他并不知道秦嶂这一举动完全是为了给自己解危,便也没太多想,将东西打点妥当之后,两个人便如之前一般出了门。
此时刚刚入冬,空气中比起之前更多了些寒意,只不过因为日头正好所以也不太冷。
楚越溪给秦嶂裹得严实,自己也穿着一件针脚密实的黑色锦袍,让他的面庞更显得白净了几分,绣金的腰带勒出了劲瘦的腰线,又被披风遮挡在下面,比平日里看起来也多了些沉稳。
除此之外,两个人现在出门也不敢心生大意,楚越溪叫上了魏蒙和廖凡跟在后面,一是做给外人看的,让人们知道秦府出了事,现在就连出门都要小心谨慎,二也确实是防备有什么变故。
原本秦嶂并不想让那两个碍事的跟在后头,可楚越溪只是在他原来受伤的地方看了看,便也明智地把那些拒绝的话给咽了下去,在某些事情上,他也确实拗不过这位大仙。
因为这次出门本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秦嶂现在依然是那副模样,所以楚越溪倒也没带着他直接去裁缝铺那里,而是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乱转起来。
只不过秦嶂这样坐在轮椅上,虽然他知道这只不过是一种伪装而已,可楚越溪心里又总是忍不住地想起之前那些年这人受过的苦,于是又犯了老毛病,几乎是走了一路便买了一路。
他不论见到什么东西,但凡是有点意思或者是秦嶂能用得到的,统统买下来,到了后来,魏蒙和廖凡的手里都已经拿不下了,楚越溪索性开始往秦嶂的怀里扔。
秦嶂低着头,趁着没人注意偷偷地往自己怀里瞄了一眼,只见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从吃的糕点到平日里束发用的发带,再或者是把玩的扇子,七七八八地堆了他一身的东西。
最后当楚越溪把一个小风车塞进他手里头的时候,魏蒙嘴角一抽,缓缓低下了头,而廖凡的眼角也跳了跳,不由自主地错开了眼神。
“越溪……这都入冬了,怎么还买扇子?还有这风车……”
秦嶂叹了口气,暗中拽住了楚越溪的袖子,若是让这位再这么买下去,他们几个人恐怕都带回不去。
楚越溪胳膊一紧,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笑眯眯地对着他手上的风车吹了口气。
“好玩么?你以前是不是没玩过?”
秦嶂顿了一下,虽然他确实没玩过,不过……
“一想你以前什么都没玩过,我心里就不舒服,反正日子还久着呢,慢慢补吧。”
楚越溪自然也看出了秦嶂心里的想法,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见一旁有个吹糖人的摊位,眼睛立刻一亮,推着秦嶂嗖地一下就跑了过去,兴致冲冲地将吹口送到了秦嶂唇边。
“你试试这个,吹糖人,使劲吹口气,然后这位大伯就能捏出你想要的模样。”
秦嶂怔了一下,沉默地坐在那里,后面的魏蒙和廖凡心里叹了口气,默默地停下了脚步,没有靠近前去,楚越溪笑眯眯地撞了秦嶂一下,黝黑的眸子里闪着光,灿烂而明媚。
那摊位的老板是个中年男人,见此之后也笑了。
“公子不如就试试吧?吹个喜欢的东西摆在那里,或者送人也行,倒也讨巧。”
秦嶂抿了抿唇,最终无奈地笑了出来,叹了口气;“那就捏个小母鸡|吧。”
那老板笑呵呵地答应了一声,见他微微鼓起脸颊使劲地吹了口气,那团糖球慢慢地膨胀起来,最后在老板的手下被捏成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小母鸡,仿佛跟真的一样。
楚越溪盯着那只糖吹的小母鸡怔了一下,心里甜滋滋的,偷偷地抿出一个笑来,付了银子之后小心地拿在自己手里,倒是不舍得给秦嶂了。
“瞧你喜欢的,怎么还爱不释手了?给我看看。”秦嶂笑着说道。
“不给,钱是我付的,这东西归我。”楚越溪哼了一声,用油纸折成了袋子,小心翼翼地将那只小母鸡放在了里面,生怕磕了碰了。
秦嶂忍不住失笑,还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心里一再发软,只道自己上辈子不知道积了什么德,竟然能让楚越溪欠了恩情来找自己报恩。
他这一辈子虽然短暂,却几经沉浮,如今最庆幸地就是碰见了楚越溪,一想到自己能有这人陪在身边,秦嶂只觉得之前的那些苦当真都是值得的。
“你就让我再看一眼。”秦嶂故意逗着人,伸出手拉住了楚越溪的手,轻轻地捏了两下。
“不给。”
“越溪……你手好像有点凉,晚上让厨房再加个汤吧。”
“……好吧,等回去了再让你看,现在在外头呢。”
两个人宛若民间小夫妻一样,低声说着话,言语中的亲密和依赖让魏蒙眼中愈发黯然,他偷偷地叹了口气,然而一回头却发现廖凡正诡异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魏蒙心里猛地一跳,若无其事地问道。
廖凡不着痕迹地与前面的两人落后了一点距离,看向魏蒙的眼中带着一丝警告。
“你是不是对夫人动了什么不敢有的心思?趁早把这念头断了,否则后果你可是知道的。”
魏蒙眸子一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胡说八道什么。”
廖凡哼了一声,目光落在了秦嶂的背影之上,这个男人现在看起来虽然温和无害,然而他是这人手底下的兵,谁也没有他清楚这个看着温润如玉的男人当初在战场到底有多狠。
白袍战神,这名声可是建立在无数人的人命上的,九年隐忍,他对自己都能这样狠,更何况是敌人?
魏蒙低着头看着自己怀里大包小包的东西,都是楚越溪买给秦嶂的,其中没多少是自己需要的东西,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底的波澜已化为一片平静。
“虽然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不过你也尽可放心,我有自知之明。”
廖凡没说话,片刻之后,他低声说道,更像是自言自语。
“不,你不知道,他不会让任何人从他身边夺走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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