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章,你先回去吧,我……晚点就回去。”
秦嶂闭了闭眼睛,依然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我不走,就在这等你。”
楚越溪又哽咽了一下,哭着说道:“你别等我了, 是我对不起你,我一直都在骗你。”
秦嶂低低地嗯了一声, 什么都没说, 只觉得这冬天果然是来了, 在太阳落下之后的夜里能冷到骨子里,也许是在外面坐的久了些, 他又感觉自己腿上有些隐隐作痛。
“你白天出来的时候摔了一下, 摔伤了么??”
秦嶂的声音低低沉沉地透过门缝传来进来,柴房内的小黄鼠狼试了几次, 可都没办法成功地化为人形,最终还是留下了耳朵和尾巴。
“我没事。”
楚越溪的鼻音很重,窸窸窣窣地躲在了柴草后面, 将脸埋在了怀里。
又过了许久,楚越溪的声音再次传来,哭腔更重了一些。
“怀章,我不是真正的熙王,也不是真正的楚越溪……”
秦嶂皱了皱眉,又低低地嗯了一声,对此并没有什么意外:“不是就不是,你怎么样了?还是不能让我进去看看吗?”
楚越溪抱着腿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秦嶂心疼地不行,站起身就打算直接闯进去,结果却听见楚越溪在里面泣不成声。
“怀章,你别进来,我不是熙王,也不是人,我是黄鼠狼变成的妖怪,当年你在孤山救过我一命,所以我来找你报恩,是我对不起你,一直都在骗你……”
秦嶂一下停止了动作,过了一会儿之后缓缓说道:“那你现在是现原形了?”
楚越溪哭着应了一声,还没等说什么,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巨响。
柴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踢开,他吓了一跳,脸上血色全失,紧紧的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拼命地用衣服将自己的脑袋盖住,然而秦嶂还是站在了他的面前。
楚越溪吓得不敢抬头,连连朝着后面躲着,最终被人抓着胳膊强行拽了过去,动作有些粗暴,却并没有弄疼他。
“我还当是什么事,原来就因为这个害得我在外面白白吹了一天的冷风。”秦嶂无奈地摇了摇头,直接把楚越溪打横抱起。
“赶紧跟我回屋去。”
“你别过来!怀章,求你别过来,别看我……”
楚越溪都要吓傻了,一边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挣开秦嶂的手,一边慌乱地捂住自己头顶上的耳朵和后面的尾巴,生怕在秦嶂眼里看见一点厌恶和恐惧。
他仿佛感觉自己就像是隐藏在阴暗里见不得人的怪物,终于被人扒去了所有的伪装,赤|裸|裸地暴露了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在最不想让那个看见的人面前。
“别乱动。”秦嶂低斥了一句,将他头顶的耳朵看的分明,低下头在上面轻轻地亲了一下。
“这事我早就知道了,先跟我回去,进屋之后再慢慢说吧。”
楚越溪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泪痕糊了一脸,眼下原本已经淡了一些的黑眼圈此时像是墨汁染的一样,说不出的狼狈和可怜。
他呆呆地被秦嶂抱回了房间,然后放在了床上,秦嶂关了房门,又动了动房中的炭盆重新点起了火,这才觉得冻透了身体终于恢复了一丝暖意。
他回过头就看见楚越溪蜷缩在被子瑟瑟发抖,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满是惊惶和无措,原本清亮的眸子此时水雾氤氲,仿佛是受了惊的小兽。
他给楚越溪倒了杯热茶,摸了摸他的脸,叹了口气。
“别怕,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黄鼠狼变的了,我之前跟熙王毫无瓜葛,更谈不上救命之恩,所以一开始便觉得你来的蹊跷,后来碰见了两次黄鼠狼,大概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秦嶂面色平静,没打算让楚越溪知道自己在洞房后的第二天就看见了他梳毛的那一幕,反正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也不需要再那么较真。
楚越溪没说话,脸上依然毫无血色,朝着床里面缩了缩,秦嶂心疼地把他拽过来抱在怀里,轻轻地扯开了被子在那圆圆的毛耳朵上亲了一口。
“我以为你一直不肯答应我是因为有别的顾虑,没想到你担心的却是这件事,早知这样我还不如自己坦白了,何必让你天天担惊受怕。”
楚越溪红着眼睛不敢看他:“那你就不怕我么?”
秦嶂笑了,拿过一旁的帕子温柔地给他擦了擦狼狈的小脸。
“我怕你什么?怕你把我吃了?这事咱们之前不也说好了么,你只能吃我,可不许去吃别的男人。”
楚越溪抬起哭肿的眼睛怔怔地看着秦嶂,在那双浅色的眸子中,除了满满地疼惜之外没看见任何其他的情绪。
“乖,别哭了,不管你是什么我都喜欢你,以后有什么事情你跟我直说,你我夫妻同心,不管有什么风浪都要一起担着,你何苦自己藏着掖着,还让我这边担心?”
秦嶂亲了亲他的眼睛,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看来你这眼睛也真不是肾虚,就是天生这样,只不过你哭成这副模样,后面几天怕是出不了门了,实在不行我带你去找诸葛大夫看一看吧?”
楚越溪犹豫了一下,几乎是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地攥住了他的衣襟,这一动作让秦嶂又是一阵心疼,抱着人轻声哄着,楚越溪只觉得心里压了许久的重担终于放了下来,鼻子又是一酸,差点又掉下泪来。
“她医术再好也只能医人,我是妖。”
秦嶂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后背,仿佛是一种无声的安抚,却让楚越溪逐渐平静下来,他乖巧地蜷缩在秦嶂怀里,忐忑不安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这才觉得身体一阵阵刺痛,被冻得有些难受。
“她不是也养了一只兔子吗?没准能帮得上你呢?”
听到这话,楚越溪猛地睁大了眼睛,更加的不敢置信。
“你知道了?”
秦嶂嗯了一声,又叹了口气:“其实你也不是第一次现原形了,上次你突然发烧,我带你就去见过她,那时你便露出了耳朵跟尾巴,只不过我怕把你吓跑了便一直没说。”
楚越溪委屈地瞪他,脸上花里胡哨的,又可怜又可笑。
“我因为这事一直寝食难安,你倒是瞒我瞒的严实!”
秦嶂失笑,抓过了一旁的被子把他包成了球,然后整个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摸着脑袋。
“嗯,是我的错,不过你若能早点说出来,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还一个人躲柴房里去了,实话实说,为夫又不会把你休了,哪需要闹腾这么大一圈。”
楚越溪把脸埋在他怀里,身边萦绕着让他安心的气息,逐渐地也恢复了平静。
“我不敢,我怕你不要我了……”
秦嶂抱着人,轻轻地亲吻着他的发顶,用脸颊蹭了蹭楚越溪毛绒绒的圆耳朵,自嘲地笑了一声。
“我怎么可能会不要你,我能碰见你是三生有幸,天天也是提心吊胆的,生怕哪天你报完了恩然后就甩手走了,你敢说你之前没这个打算吗?”
楚越溪一噎,悻悻地低下了头,最开始他还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到了后来却已经放不开手了。
“我不管你是人是妖,也不管你到底是不是熙王,反正跟我拜了天地入了洞房的人是你,你就得陪我一辈子,不许跑路,否则……”
秦嶂冷笑了一声,拎着楚越溪的小耳朵晃了晃,楚越溪心里一跳,怔怔地抬起头等着他说完。
“否则我就去找个道士,求个符把你镇住,让你乖乖地留在我身边陪我。”
楚越溪撅了撅嘴,在他身上蹭了一下,小声道:“我才不会跑呢,好不容易把你养了回来,就这么扔了多亏得慌。”
秦嶂失笑,脱了衣服和鞋袜也躺了下来,楚越溪犹豫了一下,将被子掀开一角让他进来,两个人裹着同一条被子,紧紧地贴在一起,彼此都能清楚地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之后,楚越溪拽了拽秦嶂的衣服,小声道:“怀章,你真不介意我是个妖?”
秦嶂闭着眼睛把人圈在自己怀里,沉声答道:“不介意,你当初跟我成婚的时候不也没介意我是个废人么?”
楚越溪吭吭哧哧地答道:“那不是不一样么……”
秦嶂笑了一下,伸手在他后面的尾巴上摸了两把,楚越溪全身僵硬,片刻后才缓缓放松下来。
“没什么不一样的,不就是多了条尾巴么,没事,摸着挺舒服的。”
楚越溪没吭声,心里还是有些迈不过这道坎,没过多久,他突然听见枕边人又低低地笑了起来,不由地诧异地抬起了头。
“怎么了?”
秦嶂又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最终睁开眼睛使劲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越溪,你现在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跟你养的小母鸡在你怀里的时候一模一样,你的鸡是怕你吃了它,那你在怕什么?怕我吃了你?”
楚越溪脸一黑,伸出爪子忿忿地推了推打趣自己的人。
“胡说,要吃也是我吃了你,到时候连骨头带皮都给你啃干净了!”
秦嶂笑声停了下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楚越溪一眼,轻轻地勾了勾唇。
“你真不怕?”
楚越溪怔了一下,呆呆地看着秦嶂,突然唇上一暖,耳边清晰地听见了对方低沉微哑的声音。
“那为夫可就等着和你圆房了。”
第54章
楚越溪脸上蓦地红的透透的,只不过他今日再次伤了元气, 又折腾了这么一圈, 身体早已经撑到了极限,没过多久就趴在秦嶂怀里睡了过去。
等他睡着之后, 秦嶂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眸色暗沉冰冷,他把人小心地用被子裹严实了,悄悄地坐起身来,期间楚越溪因为他的动作有些不安地发出了两声呓语,又被秦嶂给安抚下来。
秦嶂见楚越溪睡得沉了这才悄悄地下了床,随即小心地开了门走到了外面,只见廖凡早已经等在院子中。
“将军, 夫人他怎么样了?”
今天上午的异变惊动了不少人,只不过如今的秦府都被秦嶂的人严密把控着, 倒也没有外人知道主院里的动静, 然而这番动静却瞒不过廖凡等人。
“他没事, 已经睡下了,廖凡, 你找几个信得住的兄弟去打探一下太子的病是不是好了?”
秦嶂眉宇间划过一丝阴鸷, 上一次楚越溪伤了元气就是因为有人破了他的法术,这此楚越溪再次元气大伤化为原形, 这让他不得不猜测是不是又是之前的那个高人对他出了手。
楚越溪若是害人,只会是因为自己,只不过如今秦府已经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 他怀疑楚越溪是对太子下了手,而以太子那样的身份倒也不难请到连宋氏都能找到的高人。
他缓缓地攥紧了拳头,眼底缓缓弥漫出浓郁的杀机,凡事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那人能两次破坏楚越溪的法术,应该已经猜到了些什么,绝对不能再继续留着。
果然不出秦嶂的预料,第二日他的手下便传来消息,太子之前得病是因为招惹了邪祟,于是命人去青阳山请了一名百里道长为他驱邪。
那道长果然有些本事,不过一天的功夫太子身上的病症就已经消弭了一大半,如今已经被太子府恭为上宾,就住在东宫之内。
秦嶂冷冷地坐在屋内听着属下说完这些事情,手中的杯子突然发出了一声细小的声响,竟然被他直接捏出了一道细细的裂纹。
自从昨日之后楚越溪又开始发起了烧,虽然还有些意识,只不过一直都在昏昏沉沉地睡着,不仅耳朵尾巴都冒了出来,就连原本的人形都已经维系不住。
今天下午他给楚越溪喂药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彻底变回了黄鼠狼的模样,瑟缩在被子里团成一团,烧的身上滚烫滚烫的。
秦嶂已经猜出了这背后的缘故,也知道此事就算去找诸葛景宛也没有什么用,想要把现在的困境解决,只能从太子那边下手。
青阳山,呵,他以前倒是不知道那群天天修炼的道士居然还真的有些能耐。
“去太子府传信,就说府中的宋姨娘病了,症状与太子相似,请那位道长来府中一看,若太子不肯放人,就告诉我那个弟弟,想必他会劝服太子的。”秦嶂沉声说道。
下面的魏蒙和廖凡对视了一眼,虽然心中有些不解,却还是遵从他的命令将话带了过去。
一开始太子果然不同意让那百里道长去秦府给宋氏看病,然而秦卓担忧宋氏安危,几次跪下求他。
秦卓跟随太子多年,一直为他出谋划策,忠心耿耿,太子也不能在此时自断臂膀,于是一时心软,只好让秦府的人带走了那位道长。
然而他却没想到,从此之后,他便再也没见过这位百里道长,仿佛而这人一走便仿佛泥牛入海,音信全无。
太子更不会想到,自己就是这一时的心软,将唯一一个能救自己的人给放走了。
说起来也是巧合,之前宋氏托人去青阳山找的高人便正是这位百里道长,此人不到三十岁,身形挺拔瘦削,目藏精光,一直在山中修行,并未接触过凡尘之事,更不晓得人间的尔虞我诈。
之前他帮助宋氏也是因为看不得妖物在人间作祟,只不过他心里有几分好生之德,便也没有下死手,只是给了宋氏一张符用来破解楚越溪的法术,而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对付的人竟然便是熙王。
这次他下山游历,正巧碰见东宫有邪祟作乱,本着除魔卫道的原则,百里道长决定帮助太子解决了邪祟困扰,只不过他却忘了,红尘俗世不比山野田园,他若是踏足其中,就要被搅进一个更加危险的斗争旋涡之中。
“在下百里承,见过秦将军。”
百里承自从踏进这秦府之后便感到阵阵心惊肉跳,当他看见秦嶂好端端地坐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一颗心便沉到了谷底,额头上瞬间浮现出了一层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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