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想着小时候:“万小桐,还记得吗?你4岁那年踢皮球,把隔壁王大神玻璃窗打碎了,家里大人都不在,我和姐被王大婶罚站,从早罚到晚,你就从早哭到晚,那时候真没想到你能成为一名警·察。”
那么长一段话……
当时为什么没阻止她?为什么?不,就不应该同意让她跟着,一开始便错了。她陷入自责,以及对自己的否定、怀疑,一次又一次抹眼泪,胸口难受得愈发生疼。
盯着天花板,任由护士的针刺进手背,液体缓慢地流入血管,忽然,发干的嘴唇微张:“护士姐姐,可以快一点。”
“速度快一点?”
万桐嗯一声,护士稍稍放快,提醒她:“这是消炎的药,不能输太急。”随后量体温,测血糖等日常工作完成,她才离开。
一直到晚上八点多,万桐才输完三瓶药水,赵帼英找来一架轮椅,推着她往隔壁住院部而去。三楼310病房,肖邶守在聂芷言床前,见有人来,转身认出两人,连忙站起来:“聂队有急事,托我照看聂法医。”
公检法不相离,原来肖邶在检察院就听说这事,下班后急急忙忙开车赶来。还在附近买了一盒饭,聂芷兰不想吃,在她少有凶恶的目光下吃下半碗。还来不及感激,六点半接到马昭电话,告诉她案子有新进展,她考虑片刻,把聂芷言托付给肖邶。
“市公安局赵帼英。”赵帼英礼貌地伸出右手。
肖邶恭敬颔首:“赵局鼎鼎大名,我当然知道,检察院肖邶,聂队的朋友。”
打算介绍万桐:“这是……”
轮椅上的人提醒:“妈,我和肖检认识,一起吃过饭。”
因为在室内,她们说话的声音很低,寒暄之后,赵帼英把万桐推到床边,问道:“小言情况怎么样?有醒吗?”
“聂法医七点半醒来一次,身上疼,医生检查说没事,不一会儿就昏睡过去。”
万桐自从能看到聂芷言,视线便没移开,肖邶瞧在眼里,心里啧了一声,老妈在都不收敛,胆子真大,也是好样的。
她悄悄竖起大拇指,识相地问了一句:“需要我去外面吗?”
“不用,她来看一眼小言。”赵帼英叫住肖邶。万桐盯着聂芷言苍白的脸,咬碎牙忍住不哭,半晌,压低嗓音道,“妈,回去吧。”
她需要休息,不急,来日方长。轮椅刚被推出病房,肖邶不在,她还是没忍住,哽着喉说话:“妈,她什么时候才能醒?才能不疼?才能康复?”
“应该很快,你别着急。”
“妈,都怪我。”
当女儿真的开始责怪她自己,又是一番复杂的心情,赵帼英心疼地在身后,瞅着因为道路颠簸,万桐轻轻晃悠的脑袋,不置一言。
母女俩走后不久,病床上的人睫毛轻颤,眉目纠缠哀伤,仿若被梦魇所扰。黑暗的空间,有一束光打在中央,板凳上绑着的人,她睁大眼看清楚是谁。
万桐她那双诚挚明澈的眸中透露着紧张与担忧:“言姨,别过来。”
她还是义无反顾走上前,黑色背影突然出现,他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小刀,割破万桐手腕,凶狠的声音嘶吼:“来啊,看看她怎么一点一点死去,你又毫无办法。”
滴答,滴答,鲜血滴落,渐渐染红地板。
“最后一刀,很快的。”黑影抬起右手,小刀直直地朝万桐心脏插去,她觑到女孩恐惧挣扎的面部,慢慢失去生气。
“不要,不要。”她窒息般地一遍又一遍低声恳求,无力而又痛苦。
画面一转,阳光下,万桐朝她招手,笑靥如常,灿烂且炽热:“言姨,言姨……”
“桐桐,万小桐……”聂芷言伸长手去捞她。
蓦地睁开眼,却发不出声音,身上刺骨的疼袭来,让她十分艰难,才看清楚眼前的人。
“聂法医,你醒了?”
聂芷言点头默认。
“万桐和赵局半小时前来过,见你熟睡又走了。”女人的低喃声肖邶听得真切,不自觉开口,“想她了?”
“谁?”聂芷言问。
“梦里的人啊。”
聂芷言咬了咬唇思考,心下一抖,自从意识恢复,万桐便一直停留在某处,挥之不去,兜兜转转都是她。
“危难时,心里念叨的人是谁呢?聂法医和她很熟吗?”肖邶没有明说,想着由对方自己消化和思忖。她在祈祷,聂法医,以后你们这对成了,别忘记撮合我和你姐,你姐一根筋,万年铁树难开花。
兔子和狐狸的故事不知道,好几次暗示不知道,每天却能准时道晚安,叮嘱吃饭,这算什么?
难道要明示?她才扯不下面子,被拒绝岂不是朋友都做不成?撩?怎么撩,撩不动啊。
她脑子转得很快,天马行空,差点翱翔宇宙,却没发现床上的人目光渐沉,心慌与不安,被子下,那只没有打点滴的右手拽紧床单,强压下情绪,几握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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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根据马昭的调查,戴帽子的人属于华盛物流园临时工,但这里的临时工又不同于其他发传单的工人,可以想不来便不来。他们和正式工的区别,仅仅在于一张合同,所以工资照拿,福利待遇也有。
下午案发以后,马昭和另外几位民警被聂芷兰留下,他们在几大仓库,两百多名临时工花名册里,发现一个特殊的名字,令人难以置信的名字。
不知道会不会同名同姓?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漠溪没有什么话说,你们呢?感谢在2020-04-27 22:10:30~2020-04-28 21:12: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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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Chapter 56
两辆警车停在距离华盛物流园不远的老式小区东面,聂芷兰带着五六位民警从逼仄的门进入, 没有保安, 畅通无阻地走楼梯上五楼, 叩响左边挂着福字的防盗门。
猫眼小窗打开,稚嫩的童声传出:“请问, 是谁呀?”
聂芷兰和蔼可亲地回她:“警察阿姨找妈妈有事。”
“哦。”
能听见里面拖拉板凳发出的响动,旋即, 反锁的门啪嗒一声打开, 小女孩灿烂的笑容出现在眼前。她身高刚好到聂芷兰的腰,女人摸了摸她的头,心情复杂。
“妈妈呢?”聂芷兰冲门外的人摇摇手,示意他们在门外等候,她被小女孩拉着拐进房间。一室一厅的出租房,客厅堆满东西,白天肯定光线不足,现在是晚上八点, 昏暗的灯光下, 茶几上摆着一张没作完的画。
“妈妈每天下午不在家,听奶奶说她去打牌。”所以警方才得到错误的信息,也没有跟进打麻将的赵榆。
“妈妈一般几点回家?”
“六点半, 有时候晚上才到家。”
对上了, 华盛物流园临时工上午休息,下午一点上班,六点下班, 偶尔货物多,便会加班。聂芷兰了解到赵榆有个八岁的女儿,丈夫2014年横遭车祸去世。孙燕原本看着赵榆可怜,答应过户一套房产给她,却因为赵东投资失败,过户前赵一坤把那套房转手变卖抵债。
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出身于这样的家庭,应该选择像赵楠那样的生活,而不是走极端,把自己也折进去。
人啊,一朝堕入深渊,便会越陷越深,正如赵榆为了躲避追捕,不惜多背上两条人命。
聂芷兰叹了一口气,余光觑到茶几下一方黄色的盒子,上面写着“京万红软膏”,她戴着手套的右手拿起来,浏览小字。功能主治:用于轻度水、火烫伤疮疡肿痛,创面溃烂。
她眼神微凌,却还是温柔的语气:“妈妈受伤了?”
“嗯,妈妈上周做饭烫伤,在这里,很疼的。”小女孩指了指虎口上方,位置与万桐描述的不谋而合。
她给马昭发消息:“昭哥,把楼下守着,赵榆出现,立即抓捕,不用带上来。”不想小女孩亲眼见到自己的母亲身陷囹圄。
晚上九点十分,赵榆被捕。
聂芷兰通知赵楠把小女孩带去,交给她,赵榆大概也最放心。
市局讯问室,在证据面前,赵榆对杀害赵一坤一事供认不讳,聂芷兰连夜带她前往安莱酒店重组案情。
根据交代,案发前两天,礼拜五,她将女儿托付给同事老婆,住进安莱酒店熟悉环境。案发当天的下午,赵家去棋牌室打麻将,她化妆成清洁工把门牌调换,所以赵东其实睡在空置的房间,死者赵一坤睡在赵东房间,赵一坤房间没有人。
“换门牌的不可能是你,下午打扫房间的清洁工在监控录像里出现正面。”
“走廊最开始能看到全身,房间的位置只能看到腰部以下的位置,不是吗?”赵榆面无表情,她想保全一个人。
“门卡呢?怎么解释?”
“我趁清洁工白天打扫房间拿到万能门卡,然后在下午赵东游泳的时候,把万能卡和他房间的卡交换,又用赵东的卡和赵一坤房间的卡调换。”
听起来似乎毫无破绽,但任何一步出差错都会马失前蹄,然而聂芷兰没有其他证据,只能听她继续说。
10点20分死者从棋牌室返回赵东房间,10点35分洗漱妥帖睡觉,10点50分,她趁死者熟睡,拿枕头捂住死者口鼻,仅五分钟便窒息而死。
“赵东接到的电话呢?”聂芷兰追问。
“我打他的,买的无需实名制号码。”她打早就想好说辞。
赵榆常年搬货,力气大,赵一坤两年前生病,赵东背不动,也是她半夜背着老人去医院。所以抛尸泳池,自然也能办到。
“随后西廊停电2分钟,凑巧还是人为?”聂芷兰突然怀疑那2分钟是为了换回门牌。
“电闸在……”她开始语无伦次,说记不得,闭嘴不谈。
聂芷兰了然赵榆不会说实情,接着问下去:“赵东房间的酒你洒的?”
赵榆点头。
“孙燕推倒也是你所为,然后怂恿赵东买意外保险?”
对方尽数承认。
“再和孙燕鼓动赵东去医院检查身体,盗取他的精·液洒在床上?”
对方默认,聂芷兰轻笑:“这样算画蛇添足,知道吗?”洒精·液怎么看怎么像多余。
“赵一坤老封建,赵东乱·搞男女关系被他发现,一气之下起杀心不可以吗?”只想把一切罪证指向赵东,赵榆越想越崩溃,喃喃又失声吼道,“我8岁那年,赵东出生,从此以后什么好东西都让给他。他犯错,作为大姐的我承担。小时候家里穷,我高中毕业,考上三本大学,他们嫌学费贵,不让继续读书。22岁嫁人,他们管对方要十万彩礼给赵东读书。嫁过去之后,阿诚一有不满就对我拳打脚踢,说我是他花十万买的,哈哈,幸好前两年他车祸死了。还有,我和彩儿住那么小的房子,原以为今年可以搬进两室一厅的单元楼,但他们说卖就卖,你说,他们该不该死?说啊!”
朱防按住狂躁的赵榆,聂芷兰靠着墙,意味深长地问她:“赵楠呢?她为什么事业有成?”
“二妹学习好,考入重点大学,脾气也硬,赵东不听话就揍他,所以从小父母打她最多,久而久之,她就离家庭越来越远。”
还是那句老话,自立自强比什么都重要。
赵榆被押回市局,至于从犯,迟早都会归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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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险的一天熬过,肖邶第二天有案子开庭,在聂芷兰再三要求下,只得回家睡觉,而聂芷兰守了聂芷言一夜,并破天荒请假一天。
然而当晚,病床上的人侧过身子,背对着姐姐,几乎睁眼到天明。往日种种渐渐重现,心跟着身体微微发颤,她会时常因为对方的存在绽放微笑,因为对方有喜欢的人失落,还有出差那晚因为找不到对方的心慌意乱,以致于给英姐打电话,每晚没收到晚安便不习惯……。
无限放大这些思绪,觉得自己糊涂了,犯错了,竟然把外甥女装进心里不该装的位子,甚至越来越深。
聂芷言,你毫无廉耻之心。
临近六点,聂芷兰帮着她起身,坐轮椅上厕所,之后,可能是身体撑不住,她终于渐渐睡去。
翌日一早,护士来量体温,38.4,温度偏高,所以聂芷兰买饭,医生查房时又检查其他体征。
“右腿感觉怎么样?”
“知觉麻木,骨头比其他地方疼。”
医生皱眉,但因为聂芷兰的提醒,也不敢多言:“先用药把体温降下去,其他一切好办。”
聂芷言抿唇,敛了敛眸,声音有些发抖地说道:“医生,我是法医,大学临床毕业,自己的情况多少知道。”
“我也没有说错,体温下降就代表身体不会因为右腿冻伤继发感染。”
“那持续发烧呢?”聂芷言再一次闭眼,她和其他病人一样,也怕面对不好的结果。
“从低级冻伤直接过渡到高级冻伤,怎么做,你也应该明白。”
她双手不自觉发颤,心就像坠入万丈深渊,几乎咬碎后槽牙才能勉强挤出三个字:“我明白。”医生又叮嘱两句注意事项,见门外有人怔怔地望着里面,出门询问,知道是家属后放心离开。
会是谁呢?
十分钟前,万桐吃完早餐,赵帼英上班,她也能下地,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加快脚步挪到住院部三楼,听到医生在和聂芷言检查,便安静站在门外。
故而两人所有的交流尽灌耳中,聂芷言表情的变化也尽收眼底。她还不知道继续发烧的后果是什么,但肯定很严重,想着想着又差点夺眶而出,她怔愣地凝视着床上的人,再一次提醒自己不能哭。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她现在要做的是成长,一步一步朝她走近,温暖她,保护她,不能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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