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历宫廷设宴讲究良多,桌椅都有特定的尺寸规格,以成年男子的身形来看桌椅的高度略微低了些,起身便有些不便。
作为今夜的小寿星,接诸鹤回府后,晏榕也回宫换过了一身正统的太子服。
太子服缀饰繁多,腰线贴合,站起身和坐下时身段都显得分外好看。
大历以紫为尊,只有血缘相承的皇族可以使用。纯正的深紫为皇帝所专有,太子官袍则是浅紫。
摄政王公然挑衅皇权,朝中却无人敢大声指责。
诸鹤熟练的作妖道:“太子殿下以为本王这身衣服如何?”
晏榕沉默片刻,柔声道:“皇叔选的,自然都是好的。”
诸鹤等的就是这,立马十分绿茶的来了一句:“那阿榕觉得,皇叔这一身与你是否相配啊?”
晏榕:“……”
一别半年,太子殿下好不容易修炼出的忍字神功的确堪称世上绝学。
诸鹤分明看见小太子手上的青筋都快崩断了,脸上却愣是没变色,甚至扬起脸,微微朝诸鹤笑了笑。
“自然是配的。”
诸鹤:“……”
诸鹤顿了顿,竟然没能立刻接上话。
怪就怪鹤鹤经验不够,没掌握住火候,又低估了敌方,一下子把自己骚劈叉了。
这就有一些尴尬。
好在诸鹤全程一直高深莫测沉着脸,这短暂的尴尬劈叉没能泄露出去。
就在他正大脑飞速运转酝酿说辞的时候,席间一道声音拯救了自己。
那声音极为清朗,似乎非常年轻,透着股隐藏挺深的不喜。
“摄政王官袍为黑,着绛紫恐怕不妥。”
诸鹤立马朝自己的救星看了过去,很快就发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准确说,一张陌生,且好看的面孔——不似其他男子的豪迈英气,这张脸显得有些阴柔,连五官都像是工笔画雕琢上去的。
远远看去,貌若好女。
非常符合诸鹤的审美。
唯一可惜是个男的,而且显然并不在随太子殿下一并去燕都郊外接自己回府的那一批之中。
诸鹤举起面前的酒杯,慢条斯理的对那人晃了晃:“美人儿在本王这里总是有些特权的,你叫什么?”
那人在听到美人儿这个称呼时蹙了眉。
晏榕道:“皇叔,这位便是今年的新科状元。现在刑部任从五品,名唤沈慕之。”
“慕之?”
诸鹤悠然道,“这名字不错,本王喜欢。这般美人儿怎能在刑部这种地方?这样,状元郎高才,官升四品,从明日起,就去藏书阁为本王修典籍如何?”
刑五品虽低,却有实权;一旦入了藏书阁,就很难再有迁出的机会。
殿内一片安静。
晏榕咬紧了牙,思忖良久,朝诸鹤道:“皇叔……”
“太子殿下不必为臣说情。”
沈慕之从席间站起身来,直直对上诸鹤的视线,“男儿志天下,何处不报国。摄政王任命,慕之明日自会去藏书阁报到。”
看看,这想要搞死摄政王的愿望是多么强烈。
鹤鹤就喜欢你们看不爽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诸鹤端起酒盏:“美人儿不愧是美人儿,听话又懂事。不愧是太子殿下亲自选的状元郎。”
这话的意味显得深之又深。
诸鹤像是完全没注意到殿内愤怒的目光,笑眯眯道:“不提这些扫兴的了。今日可是阿榕及冠,本王为他这个生辰可是准备良久——”
他顿了顿,抚掌一击,“来!将本王从南疆带回的烧刀子端上来,让太子殿下见识见识!”
在朝中所有大臣都觉得摄政王已经罪无可赦的时候,摄政王本人往往还能自己给自己挖掘出一两点新的罪行增加点。
就比如给太子灌酒。
先帝遗诏给了摄政王无上的权利。
摄政王不断的赐,太子就得不断的喝。
除了期间被一并记仇的沈慕之为晏榕挡了几杯酒外,整整两坛南疆烈酒皆进了太子殿下的五脏六腑,烧得他天旋地转,眼底的恨意几乎要压抑不住。
等诸鹤差不多报复爽了时,晏榕已经脸色煞白,连站都站不稳了。
摄政王大手一挥:“阿榕看上去像是醉了,你们回去小心伺候,要是跌了碰了,本王可饶不了你们!”
左右两边的大臣和太子贴身小太监费力的将晏榕搀扶起来,正吃力的往外走,便听殿内的摄政王又来了一句。
“美人儿可也是醉了?无妨,本人也要回府,正巧送美人一程!”
大臣:“……”
小太监:“……”
他们齐齐看了看已经醉成人事不省的太子,越发替太子殿下觉得不值起来。
燕都地处东南,气候不似南疆,纵然已经入了夜,丝丝的风也依旧带着暖意。
诸鹤一路上找沈慕之唠了几回磕,准备试试看能不能将美人儿发展成自己阵营的,虽然不能日,但每天看看也挺赏心悦目。
可惜美人并不买账,拒绝三连,坚定的站定小太子不动摇。
诸鹤备受打击,只得放弃了计划,勉强端着并不存在的修养将人送回了住所,打算回去好好找自己身边唯一的软妹喀颜尔诉诉苦。
然而黄金车辇停下。
沈慕之似乎犹豫了几秒,转身向诸鹤道:“摄政王……是否赏脸微臣家坐坐?”
诸鹤:“?”
这难道不是打炮前的必备用语?
可是鹤鹤又不喜欢男的,去了岂不是要干瞪眼。
诸鹤在心里纠结。
沈慕之又道:“若是摄政王喜酒,微臣家中有几十年的桂花酿,愿献予摄政王品尝。”
诸鹤:“!”
诸鹤一秒心动。
此去南疆,除了牛乳茶之外,诸鹤发现最对胃口的玩意儿就是酒。
这个世界的酒不像诸鹤以前在的那样成分复杂,多半都是纯酿,入口悠长之余还带回甘,身子也能暖的热腾腾的。
诸鹤也算喝遍不少酒,但暂时还没尝过桂花酿。
他随着沈慕之进了家门。
从五品的宅邸距离摄政王府可以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加上沈慕之估计也没什么钱,身边只有一个书童可供使唤。
诸鹤每天都过得纸醉金迷,鲜少来这种朴素的地方,进门就道:“美人儿,你这也太寒酸了。改明儿本王给你派几个下人过来,还有这房子……”
沈慕之一身青衫,衣玦随着夜风扬起一角,带着诸鹤进了院中唯一的门厅,拉开椅子。
诸鹤:“……”
脆弱的竹椅仿佛不堪一击,诸鹤都不敢摇晃两下。
为了一口桂花酿,鹤鹤真的付出太多。
很快,沈慕之携着一小坛酒去而复返。
那坛子十分精巧,颈细肚圆,纹路粗糙,像是已经埋了有些年头。
“这酒本是微臣高中之时家乡父老送的,但那段时间几乎都宿在宫中,这坛酒便一直到了现在。”
沈慕之将酒坛的封口打开,顷刻间一阵酒香便飘了出来。
他取过一只酒盏:“摄政王请。”
酒液是淡淡的暗金色,一层薄薄的干桂花浮在表面,看上去颜值很高。
人鹤殊途,诸鹤从不担心别人给他下毒,因此豪迈举杯,一饮而尽。
酒是好酒,就是略甜了几分,感觉有些娘们唧唧的。
诸鹤砸吧砸吧嘴,将酒杯放回去:“不错。”
沈慕之便又斟了一杯,幽幽的目光打量了面前人一番,语气沉稳道:“此酒性烈,摄政王还是不要多喝。”
诸鹤又干了一杯。
一连三杯下肚,诸鹤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沈慕之将酒杯推到诸鹤面前:“摄政王可还要再品?”
诸鹤微微晃了下神,像有几分不太清明,半晌才抬起手,却好半天都没接到酒杯。
沈慕之便扶住诸鹤的手,将酒盏放进了他手中。
诸鹤的神情难得迟疑,他坐在竹椅上,想了想:“本王似乎有些醉了……”
沈慕之问:“是么?”
诸鹤狭长的眼尾倏地一扬,将酒一口闷了:“胡、胡说!本王千杯不醉!酒量天下第一!”
沈慕之:“……”
他面色凝郁,伸手准备将诸鹤手中的酒盏取回来。
争夺过程中难免皮肤碰触,此刻正值秋老虎肆意横行,诸鹤指尖却凉得不似活人。
沈慕之皱了下眉,将酒杯放回桌上,开口问道:“先帝遗诏,摄政王藏在何处?”
酒意渐渐从摄政王的眼睛里显了出来,往日那肆意妄为,毫不留情的眼底现下一片带着潮气的湿意,显得温顺又无害。
沈慕之又问了一遍:“先帝遗诏,在何处?”
诸鹤弯唇笑了起来。
他一笑,眼角的泪痣就像是跳起舞来,晃得人移不开视线。
没有得到回答。
沈慕之重新换了个问题:“先帝留下的另一半虎符在哪?”
屋内的烛光并没有摄政王府那般堂皇明亮。
诸鹤乖乖的坐在椅子上,既没有手脚乱动,也没有向平时那么张扬跋扈。
嘴角翘起一点弧度,他像是还有些馋酒,殷红的舌尖轻快的舔了一下唇际,抬起眼道:“桂花酿。”
沈慕之:“……”
沈慕之微微俯身,和诸鹤视线齐平:“摄政王不是很喜爱太子么?为了太子殿下,摄政王也不愿说出虎符在哪么?”
诸鹤眨眨眼,漂亮动人的眼睛看着沈慕之,半晌没答话。
良久。
沈慕之喉结上下滚了滚,猛地起身:“摄政王醉了,我叫候在外面的——”
身后的竹椅被潦草的推翻在地,摔出一阵嘎吱作响。
沈慕之愣了下,赶忙回头去看,却见诸鹤扶着桌边起身,像是站不稳似的晃了几下,接着控制不住身形般朝前扑了过来。
他下意识伸手,便将直直冲过来的人接了个满怀。
怀中的摄政王像是已经醉得狠了,双手无力的扶着人摸了个乱七八糟,终于勉强找到一个舒服些的位置,轻声道:“本王……不喜欢太子。”
诸鹤抱住那人的脖颈,灼烫的气息吐在沈慕之耳际,“喜欢小太子的人太多了……不差本王一个,他太幼稚了,小屁孩,还装成熟,啧。”
沈慕之:“……”
诸鹤顿了顿,开口:“美人儿,本王喜欢你这样的。”
沈慕之:“……”
诸鹤勾在肩上的手松开,指尖猝不及防的划过男人的下颌。
他半靠在沈慕之怀里,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烦恼的拧了下眉:“但是本王不喜欢你的鸡儿……唉,本王帮你把它割掉,你跟了本王吧?”
第18章
每逢殿试张榜,新科状元总是最受燕都老百姓关注,更何况今年的状元郎才貌双全,容色比女子还要靓,因此更是一举动燕都,成了众多闺中佳人的倾慕对象。
而此时。
这位新科状元正被堵在自己的宅邸中,一只四处乱动的手上上下下。
手的主人还大言不惭的一边摸来摸去,一边俯耳在他耳边喃喃低语:“不疼啊美人儿,一下就割掉了,让本王来找个合适的角度……”
沈慕之:“……”
喝醉酒的人往往带着浓重的酒气,极不好闻。
可诸鹤身上不知是沾染了什么,酒气越重,反而散出一阵袅袅的冷香。
是一种极其特别的香味,像是冬日梅间初融的雪,至少沈慕之从前并未在哪里闻到过。
那香直扑沈慕之鼻尖,顷刻间充斥了他的所有感官,而诸鹤却还在自顾自的试图完成自己割叽叽的大业。
沈慕之:“……”
沈慕之觉得自己怕是要疯了。
就在诸鹤即将拨开他的衣袍,将手探进去的那一刻,沈慕之终于攥住了诸鹤的手。
十指相扣。
诸鹤挣了挣,抬起头对着面前的人横眉冷对:“大胆!放开,本王!”
掌心中摄政王的手指比想象中的还要纤细,像是从生来就养尊处优,金贵傲慢,因此柔弱得没有分毫力气。
沈慕之没有放开手,低声道:“摄政王,你醉了。”
诸鹤并没能成功咔嚓了美人儿的小丁丁,十分失望,瞪了沈慕之一眼:“虽是美人儿,却如此不识趣。还不赶紧扶本王去安寝?”
沈慕之:“……”
沈慕之轻轻叹了口气,耐下了性子:“摄政王这是在微臣家里,卧寝怕不能令您满意。我让您的侍卫送您回府可好?”
诸鹤也不知听没听,目光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瞅着沈慕之腰下。
沈慕之半搂半抱着诸鹤,还要时刻提防自己被扒裤子,短短几步路走得十分艰难。
燕都初秋的夜色留不住白日的暖意。
屋门推开,夜风便倒灌进门厅里,吹得诸鹤顿时打了个哆嗦。
他几乎是立刻一脚踢上门,翻脸无情的开口:“这么冷,你分明是想冻死本王!本王今夜哪儿也不去,就睡这了!否则现在就治你大罪!”
沈慕之:“……”
未等沈慕之再说什么。
诸鹤已经在厅中转了一圈,然后满脸不快抓着身边人的手:“床呢?怎么连张床都没有。”
沈慕之的目光在那葱白的手指上停了半晌,几乎无奈将人半锢在怀里:“在偏房,微臣带王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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