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夜睨了眼他手中的人:“贺喜便贺喜,抓我门人作甚。”
素白澈见状,秀美脸庞露出喜色,眼角硬生生憋出点儿泪,颤声道:“宗主救我。”
回魔界,又得每日喝几大碗莲子羹·····呕。
沈流响立在走廊下,目光投向半空,嘴唇轻抿了抿。
想磕瓜子,呜~
但零嘴都在周玄澜那,又不好去讨要。
正纠结中,周玄澜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唤了声:“师尊。”
沈流响身形一抖。
周玄澜拉起他的手,将香喷喷的瓜子放在上面,眼皮一撩,黑沉眼眸看着他,“师尊醒来后,为何躲我。”
沈流响无意与他对视了眼,急忙移开视线,干巴巴说了句:“没躲,”就抓起一粒瓜子嗑起来。
半空情况依旧,南曜权与几位宗主对峙。
不知他打什么注意,若说来抓素白澈,抓到人又不走,若说想攻打剑宗,又迟迟不发号施令,弄得地面各宗弟子人心惶惶。
片刻,南曜权打破僵局,目光投向一处,“义弟,到我这来。”
众人一愣,视线齐刷刷涌去。
魔尊竟有个义弟。
是谁?
嘴里的瓜子忽然不香了,沈流响毫不犹豫转身就跑,但南曜权擒拿之术早练得炉火纯青,修长五指隔空一抓,他身体便不受控制的掠去。
地面哗然声起。
“沈六六?!又是他!”
“别叫沈六六了,他是清凌仙君沈流响。”
“他身为清凌门人,不仅与剑宗几人纠缠不清,还是魔尊义弟?!太匪夷所思了吧!”
沈流响微叹,却丝毫不慌,缚灵术已奈何不了他,把他抓去,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这时,他腰间一紧。
月色下,散着冷锐银芒的长绫缠住沈流响腰身,将他半路劫走,拽落在屋檐上。
耳边风声呼啸,沈流响踉跄了步,险些跌到,一只手及时抓住他胳膊,扶住了他。
“没事吧。”
有些熟悉的声音。
沈流响抬眸,对上一双冰魄似的清澈眸子。
地面一片静默。
尤其是剑宗弟子,早在银绫出现时,心头便咯噔一下,生出似曾相识的不妙之感,再瞧剑尊早早等在沈流响落脚点,神色关切地扶住他。
刹那间,如一盆凉水从天而降,将每个人浇醒了。
今夜,只有一个字——冷!
“咱们剑尊人真好,虽心里十足厌恶沈仙君,还施法救他,哈哈。”
“对啊,剑尊路边遇见倒地老妪,都要伸手扶起,没什么的,哈哈。”
“嗯嗯,剑尊其实生了双桃花眼,看谁都深情,不足为奇,哈哈。”
一连串“哈哈”下来,不知为何,透出点儿辛酸。
于是剑宗弟子们,又不约而同闭了嘴。
沉默,是今晚的他们。
乌云遮月,不一会,夜空下起了雨。
沈流响道了谢。
他没忘记幻境的事,怀疑小时候那场相遇,让原身对剑尊情根深种了,以至于后面不依不饶纠缠了那么久。
可是怎么瞧,原身当时都不像是喜欢上了他。
反倒是叶冰燃举动……
他思绪一顿,发顶多了样东西。
一片嫩绿荷叶,刚折了不久,还散着清新怡人的味儿。
雨水打在叶片上,滴滴答答作响。
沈流响微微错愕,抬起头。
叶冰燃修长身影立在雨幕中,垂眸看他,一言不发,浑身上下却透着遮掩不了的哀伤。
他视线中。
青年乌发及腰,荷叶掩了小半张脸,微低头时,仅可窥见优美的下颌线,浅润丹唇。
而一抬头,那双灵动的凤眸便露了出来。
眼尾一翘,轻易能拨人心弦。
分明像极了。
为何从未认出是他……
沈流响看叶冰燃神情,觉得再不做点什么,对方要哭了。
他踌躇了下,取下荷叶放在叶冰燃发顶,“我不缺这点雨水浇灌,还是你戴着吧。”
叶冰燃嘴唇微动,低声说了句话。
雨声渐大,沈流响一时没听清,侧过耳,“你再说一遍。”
叶冰燃一贯冷淡嗓音,泛着轻颤。
“你还喜欢我么。”
沈流响没想到又被问这类问题,无奈地摇摇头。
看来叶冰燃对他还是不放心,生怕被缠上,或是见素白澈在这,怕再添误会,想借机澄清两人关系。
别的不说,冲叶冰燃刚才搭救的恩情,这事必须办得合他心意。
于是沈流响清了清嗓子,竖起两根细长白皙的手指,在万众瞩目的下还了叶冰燃清白。
“……我若对北仑剑尊还心存一点爱慕之情,必遭五雷轰顶,永世不得翻身。”
话音落下,他朝对面的人笑了下。
“怎样,满意吗?”
叶冰燃喉间涌起一股腥味,他咬紧牙,努力吞咽回去。
眸中布满血色。
半晌,他朝朦胧雨幕中,笑靥如花的青年,轻勾起唇,露出平生罕见的灿烂笑容。
“我明白了,谢谢……”
第38章 他安。
沈流响从未见过这样的笑,明明眼眸、唇角皆带着笑意,却又透出挥之不去的哀伤。
他不由皱起眉:“你没事吧。”
叶冰燃笑容渐收,仿佛完成了一项艰难任务,此时脸庞只剩倦意。
他轻摇了摇头,身形却是剧烈一晃,沈流响赶忙扶住他,察觉四周灵气躁动起来,瞪大了眼,“你要突破了?!”
先前陷入死寂的众人,登时沸腾起来。
剑尊再进一步,便是化神境了!
蓝萧生脸色骤变。
突破最忌有人干扰,稍有不慎,会坠入万劫不复之地,此刻南曜权来者不善,周围又人潮涌动,实在不是突破的好时机。
必须有人给叶冰燃护法。
他当即要赶去,却被南曜权抬手拦住,“听闻剑真道人对后辈修行十足上心,眼下叶冰燃突破在即,他不出来相护么。”
蓝萧生面若寒霜:“你究竟想做什么。”
南曜权但笑不语,凌夜见状,微眯起眼,朝他身旁的素白澈伸出了手。
此方天地,瞬间一片混战。
豆大雨点劈头盖脸砸下,沈流响扶叶冰燃坐下,哗啦啦雨水顺脸颊滑过,乌睫轻颤,被淋得几乎睁不开眼。
他环顾了圈,蓝萧生、宁润辛等都被魔修拦住,只有他在此护法了。
沈流响设了个结界,罩住叶冰燃,正欲加几道防护,身旁悄无声息多了一人。
他在刹那间,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交与我便是。”
来人身着黑缎衣袍,长发由玉冠一丝不苟束着,面容沉俊,抬手给结界施了个禁制,隔绝了外界一切嘈杂。
“师祖!师祖来了!”剑宗弟子狂喜,其他修士也面露喜色。
修真界明面上,唯一的大乘境修士赶到了!
南曜权眸光微凝,盯着立在屋檐上的身影看了许久,唇角忽然一挑,大笑起来。
“玉浮生啊玉浮生,有意思,当真有意思,不枉我此行兴师动众。”
凌夜已将素白澈救下,闻言目光投向剑真道人,“何意?”
“世上还有你不明白的事,”南曜权讶然,随后意味不明的说,“剑宗根基乱了,修真界势微,我魔界要再添猛将。”
凌夜蹙眉深思。
“我来此目的已经达到,”南曜权转而看向素白澈,“在外玩够了,就与为兄回魔界。”
素白澈咬牙切齿,一边往凌夜身上靠,一边瞪向他,恨不得用眼神将其千刀万剐。
什么魔尊,分明就是个控制狂,他死都不想回魔界!
南曜权察觉不善的视线,兀自一笑,不紧不慢地朝他伸出手,“你主动过来与我抓到你,结果相同,回去的待遇可不同,想清楚了。”
素白澈身子不住颤抖起来,眼底一片冰霜。
又是这种他厌恶至极的感觉,若是能再强些,怎会如此受人辖制!
童溪也慌了,在他脑海中大嚷大叫,“不能与魔尊走,你快抱紧凌夜,关键的时期要来了,你一定要陪在周玄澜身边!”
素白澈苍白着脸,纵使再不情愿,也伸手拽住了凌夜衣袖。
他正欲开口求救,耳畔传来一声轻笑,“素真人身上怎么不臭了。”
素白澈背后一凉。
沈流响不知何时来到此处,抬起一脚,踹在素白澈屁股上,将人倏地踹离凌夜,转而扑到了南曜权身上。
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
凌夜侧过头,看嬉皮笑脸的师弟,半晌说不出话来,四周众人更是呆若木鸡。
蓝萧生:“……”
这个笨蛋。
就算不喜对方,也不该当着这么多人出手。
当众将同门推入虎口,如此嚣张恶毒的行事,不怕落人口实么!
凌夜轻抚额头,无奈叹口气。
他伸手按住沈流响脑袋,修长手指探入细软青丝,发泄怒意似的,使劲揉了揉,将长发搓成一团鸟窝状。
本以为会受责骂的沈流响愣住,随后傻眼了。
“师兄别挼了,要秃了!要秃了!”
凌夜:“知道错了吗?”
沈流响撇了下嘴,捂住凌乱的发顶,往旁侧挪了挪。
素白澈存心害他,他不过稍作报复,何错之有。但表面他恹了恹,老老实实道:“知道了,师兄。”
围观众人,还沉寂在沈流响壮举中。
凌夜转过头,长身而立,夜风吹得衣角泛起些许波纹。
他忽然抱拳,装模作样道:“既然如此,有劳南兄照顾好白澈,改日我亲自来魔界,接他回来。”
南曜权眉梢一挑,心下了然。
凌夜此话,是以清凌宗主的身份,告知在场所有人,他同意素白澈前往魔界,如此沈流响先前推人之举,便算不得什么过错。
再者,他与南曜权往日是好友之事,世人皆知,只当两人私下有何交易罢了。
南曜权应声附和,十分给颜面:“我自然会照顾好他。”
素白澈脸色铁青,被魔尊按住动弹不得,一双眸子死死盯着沈流响。
总有一天,弄死他!
童溪在他脑海中,连连大叫:“糟了!糟了!这可怎么办,我当初让你不要去魔界,现在好了吧,若是周玄澜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以后还怎么攻略他,难上加难!”
素白澈眼底寒意更甚。
南曜权离去之际,又问了遍沈流响,“与我来么,修真界近日会不太平,看在义父的面子上,在魔界,我总会护你周全。”
沈流响看旁侧把‘生无可恋’写在脸上的素白澈,干笑一声,抬手做出请的姿势。
“义兄走好。”
南曜权见状不再多言,最后望了眼剑真道人,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率领魔界众人离开。
玉浮生,当今修真界最德高望重的人物。
入魔了,实在可笑。
偏偏这群愚昧之人,还看不出来,仍以他马首是瞻,迟早遭到反噬。
魔界一行人退散,大伙儿心中绷紧的弦瞬间松了,脸上露出劫后重生的喜悦。
沈流响找了个地方躲雨,浑身湿漉漉的,乌发黏在背后,周身地面不一会被衣袍淌下的水珠打湿。
他掩嘴打了个喷嚏,解开储物袋,想寻件外袍披上,袋里东西杂多,他找来找去,折腾了半晌,总算摸到一件衣物。
掏出来一瞧,是件绯色狐裘。
上次在竹林里,他冷,周玄澜给他披上的。
沈流响望了眼四周,不见徒弟身影,往常都是第一个赶到他面前来的。
他心头忽然有些不是滋味,披上裘衣,独自倚在侧栏,捻起有些湿的瓜子嗑起来。
一把瓜子嗑完,四周灵气重归平静,叶冰燃已然成功迈入化神境。
他睁开眼,眸中闪过一缕碎光。
望了眼四周,不见先前之人,叶冰燃神色露出几分黯然,起身朝玉浮生行礼,“谢师祖相助。”
玉浮生手负身后,夜风刮过,袖袍翻飞:“你初入化神境,体内灵力不稳,先回去调整一番,外面之事交与你师尊师叔处理即可。”
叶冰燃稍作颔首,目光朝一处长廊望了眼,转身离去。
玉浮生顺他视线,眉宇微动,宽大的袖袍一甩,眨眼出现在青年面前。
“你就是钟卿的小徒弟。”
沈流响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跳,不知为何,每次看见玉浮生,他总会受到惊吓,像在潜意识害怕般。
平静下来,他行礼道:“拜见剑真道人。”
玉浮生一言不发,上前按住他肩。
沈流响感觉一股冰冷灵力窜入他体内,全身泛疼,脸色白了白。
这时,凌夜出现,行了一礼,“道人。”
玉浮生收了手,看向他:“你上次与我说,你师弟中了无人可解的妖毒,我尚不相信,如今看来并非虚言。”
沈流响脱离束缚,脚步立即凌夜身旁移了移。
玉浮生见状:“你怕我。”
沈流响摇头,伸手揉了揉肩:“道人神威,晚辈心生敬畏,才不敢轻易靠近。”
“长大倒是比小时候拘束多了,”玉浮生眼神晦暗不明,“我以前抱过你,记得么,那时钟卿还在,每次来我剑宗,总要捎上你。”
五渊道人,方钟卿。
凌夜出声:“师弟当时年幼,记得不那些,道人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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